第八章
「在笑什麼?」
佟軍已經跟在她的身邊一段路了,就見她一個人沉溺在幻想中,偶爾皺眉,偶爾又笑嘻嘻的。
就像現在,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竟然還是沒發現他的存在。
「沒......咦?!」怎麼他還在?艾寧對著他的特寫鏡頭猛眨眼。
「沒什麼問題吧?」他挑起一邊的眉,那模樣煞是好看。
他問的是埃德蒙吧!」沒有。除了偶爾還是會被坐輪椅的病人突然跳起身來撲蝶的景象嚇到外,一切都還能應付。」
「撲蝶?!他無法想象。
「算了,你有事先忙吧,我還得去找泰瑞要水。」順便也替自己要一些來喝看看。
「要水?!家裡停水喝?
「佟老闆,你一定要重複我說過的話嗎?」
佟軍只是聳聳肩,表示他本來就沒什麼話好講。
這一點又惹得艾寧不高興了。他真是很奇怪耶!沒事幹嗎跟著她走出來?有錢人的第三個通病嗎?莫名其妙。
「真是個簡單的丫頭。」佟軍看著她沉著臉走開之後才敢讓憋在胸口的笑漫逸開來。
她那張臉根本藏不住什麼心事,這樣子到底安不安全?或許讓她保持這種完全不知情的狀況對她會比較好一點......
艾寧問了好幾個傭人都找不到偉大的泰瑞到底人在何處,只好猜測那些特地由美國運送過來的高貴的水應該會堆放在廚房旁的那
間置物間吧!
沒有?那也有可能會在車博後面的大倉庫里,那裡的空間最大。
也沒有?那一定是在埃德蒙房間隔壁的客房裡。像他那麼難伺候,大家一定都順著他的意思,任他浪費空間。
她是知道泰瑞就暫居在埃德蒙的隔壁客房內,只是不清楚到底是左邊那間,還是右邊那間;可別不小心誤闖了別人的房間才好。
「就這間吧!」反正猜錯也沒關係,那就表示另一邊就是她原本要我的;就算不巧撞見了泰瑞更好,直接找他要水就得了。
沒人響應,她當然自己開門進去探一下。
「哈??」看不到斯文的泰瑞,不過這房間顯然是有人住的,一堆衣物就堆在床上。
艾寧本想關上門朝另一邊的客房試試運氣的,卻聽見裡面隱約傳出談話的聲音,原來是從這房間和隔壁房之間相通的房門傳出來
。
這麼說,是有人在埃德蒙的房裡聊天?
她知道偷聽是不對的,但如果裡面的人剛好是埃德蒙和泰瑞的話,那她可以不用再找水找人了,也可以請他們直接公謎底,以後
想偷喝高貴的水就不用浪費那麼多時間。
她越靠近那扇門就越能清楚的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這裡的隔音設備有這麼差嗎?還是就這扇牆和門的建材比較薄弱?管他
的......
「早告訴你要聽我的,我可靠的人過來做就不會出這種差錯了。」是泰瑞的聲音沒錯。
「失敗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急......」埃德蒙的聲音很輕,不是很清楚。
「你不急?如果他有了自己的繼承人,你就什麼都沒有了!難道你不怨恨?憑什麼他可以趁著你家出事的時機霸佔了原該屬於你
的一切......」
「他是真的有本事。就算我拿到了這些又如何?我沒他的能耐,能將公司帶上另一高峰......」
「你真是沒用......」說話聲往艾寧所在的地方接近,嚇得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閃為妙。
艾寧不禁要後悔自己沒事發什麼神經探別人的隱私,結果不僅什麼都聽不清楚,還嚇得自己一身冷汗。
就在她剛要合上房門時,那扇相通的門也同時打開來。泰瑞滿臉的不豫之色,但第六感告訴他有些不對勁,他巡視的目光落在沒
有關好的房門......
「有問題嗎?」埃德蒙沒有坐在輪椅上,悠哉地倚著門框,蒼白俊秀的臉上儘是挑釁。
「有人來過,我不確定是誰。不過我早知會過這裡的傭人沒有我的同意不用進來收拾打掃。」泰瑞冷靜的分析。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誰。不過沒關係,她沒有威脅。」埃德蒙記起了艾寧說過要找泰瑞要水。
「是誰?不管有沒有威脅,都要清除。」泰瑞的臉上有了噴血的猙獰,完全不復見斯文。
「那就由我來吧!我自有辦法,你別插手。」
「好吧,你最好別讓我難交代。」
兩天後
午夜時分,當艾寧睡得正熟的時候,走廊上來來往往的腳步將她驚醒,她還以為發生了火警,剛巧這時有人來敲她的房門。
「黎護士,你醒了嗎?佟先生要你過來一下。」
原來是佟軍打算在半夜舉行閱兵大典......艾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條斯理的爬下大床,拉出便服準備換上。
「為什麼這麼慢?我只是要一個在需要的時候隨時派得上用場的人,為什麼這麼簡單的要求都辦不到?」
艾寧剛套上休閑褲時,房門便讓人從外面無禮的踹開,佟軍暴怒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
「開門之前要先敲門是最基本的禮貌,你媽都沒教你嗎?」還好她在反射性的尖叫出聲之前就先咬住了舌頭。
「我媽都教我直接用踹的比較省事。」佟軍沒有多做停頓,邁開大步直朝她的方向跨過來。
「你的意思是,不是你的錯,全要怪家教不好,是不是?」他怒氣騰騰的樣子著實有點可怕。艾寧硬著頭皮回嘴,但仍控制不住
往後退的步伐。
「全怪你不聽我的警告......記得我是怎麼告訴你的嗎?」佟軍幾個大步就來到她眼前,冒火的眼神燒灼著她的每一根神經。
他伸手鉗住她的手臂,用力往前捉過來,咬牙切齒的說著,像是要極力忍住不掐死她。」你最好從現在開始祈禱埃德蒙不會有事
,要不我絕對會要你跟著陪葬!」
「你......在說什麼?埃德蒙明明好好的,你是不是在說夢話?」真是見鬼了!他要動用私刑嗎?」好好的?!你給我過來!」
佟軍狂鷙的狠狠瞪了她一眼后,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往外面走去。
行經幾個行色匆匆的傭人,他們全張著好奇的眼掃視過他們兩人。艾寧忍無可忍,但使盡了吃奶的力就是掙脫不掉他的鉗握。他
抓得她好緊也好痛,而他的步伐既大又快,讓她得用小跑步才能勉強跟在他的身後。
「放手!我的手好痛......」艾寧一個踉蹌差點跌跤,雖然還是穩著了自己,但下一秒又讓佟軍粗魯的拖了好幾步,狼狽的樣子
讓人不忍卒睹。
還好埃德蒙的房間已在眼前,房門大開的樣子彷彿就等著他們的到來。
「情況如何?」佟軍一進去就對著一名老者問道。
「暫時穩住了,不過還得看看今晚的情況。在明早之前一定要讓他退燒,否則會很難控制。」老醫師正收拾著他帶過來的器具?
」今晚誰負責照顧他?我有一些事要交代一下。」他拿起一堆藥罐轉頭問佟軍。
「她。」佟軍一直都沒放開艾寧的手,這時很順手的就將她推向前。」她是我請來的看護。」
「喔?」老醫師帶著批判的表情很審慎地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剛畢業啊?」那意思好像是在說......
當人家的看護竟然這麼不小心,把人家照顧到發高燒還睡得這麼沉,現在才讓主人請過來就真是不應該。
「有什麼要注意的嗎?」再怎麼難堪的場合她都算見識過了,艾寧很快地從眼前的線索抓住重點,不去理睬他人責難的目光。
「每小時要量一次體溫,冰袋和冰枕也要更換。每四個小時喂一次葯,若沒有退燒就再多吃一包退燒藥......」老醫師很快地交
代完事情后便讓傭人送了出去。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艾寧看著躺在床上滿臉通紅的埃德蒙,怎麼都想不通白天還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到了晚上
會變成這樣?
難不成佟軍就是以為是她把埃德蒙害成這樣的,剛才才會對她這麼粗暴?
「你的問題沒有人能幫你解答。你自己應該心裡有數。」佟軍雙手環胸,一副準備興師問罪的樣子。
「我都說不知道了......」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一直站在房內一角的泰瑞終於出聲了。」白天我因為有事出去了一會兒,回來時就見到埃德蒙一個人在
外面,那時還下著傾盆大雨。要不是遇到我,他很可能在外面淋到死都沒人會注意到。」
「你是說她讓埃德蒙一個人在外面淋一整天的兩?」佟軍陰沉著臉,額角還隱隱能見到浮起來的青筋。
「才不是!我怎麼會讓他在外面淋雨?他是有要求我推他出去散步沒錯,但是當時我就是看天色不太對勁,很可能馬上就要下雨
了,才會拒絕他的。肯定是他又不聽話,一個人偷偷溜出去了......」艾寧大喊冤枉。
「但是埃德蒙可不是這麼說的。他說你推他到外面后就要他自己看著辦,甚至在我送他回來后,你見到他全身濕淋淋的,還要他
自己想辦法弄乾凈......你的態度一點都不像關心病患的看護。」泰瑞冷眼旁觀心急的艾寧,繼續加油添醋。
「不是這樣的!是埃德蒙要我去書房找他要的偵探小說,我告訴他未必會有他要的那個作者,但是我會看著辦。我找了很久,回
來時就沒見到他了,我以為他又自己找到好玩的事,所以才沒管那麼多......」
這樣想來她好像真的有錯,但是她可不接受別人的污衊之詞。」我知道是我太疏忽了,但是我絕對沒有推他到外面還把他一個人
丟在那裡淋雨。還有他那一身濕......他跟我說是他想放水洗澡不小心濺濕的,他還因為要吹整頭髮把我趕出他的房間。」說到
這裡,艾寧已經有一種越描越黑的無力感。
她猜想若不是她神經過敏的話,她肯定是被陷害了!
誰會這麼無聊?
「真是太精彩了!聽你這麼說,好像全都不關你的事,埃德蒙現在躺在床上,全都不能怪身為看護的你?還是埃德蒙根本就是故
意讓自己病發好誣賴你?」泰瑞總有辦法安一堆罪名在她身上。
艾寧不可思議地看向面色不改的泰瑞,用力的想從腦中挖出兩人到底曾在何時結過冤價?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佟軍則是直直地望著氣憤不語的艾寧,眼中滿是對她的不該解。
「說了又如何?你會聽嗎?」看見佟軍批判的眼神,她心知大勢已去,多說無益。
「說,我在聽。」佟軍見她欲言又止,又一次催促。
那感覺就像他明明已經判了她死刑,表面上又故做大方地給她申冤的機會,直要搞得她筋疲力竭、灰心喪志為止。
「說得真好聽,你根本打心裡不相信我說的話。既然如此,我還浪費那麼多口水做什麼?是,你的寶貝兒子要被我害死了,我現
在高興得不得了,你滿意了吧!」各種不利於她的壓力造成她的倔強和反骨又冒出了頭。
「你現在是在承認從頭到尾全是你的錯?不管你是無心還是有意的,你可知道你今天的錯有可能會害死埃德蒙?你竟然還一點悔
意都沒有?」佟軍即使火冒三丈,仍舊維持那一副八方不動的態勢。
怒火只會讓他越形冷靜,冷靜的分析敵人的弱點,然後就是毫不留情的反擊,直到對手倒下,永遠不再有機會威脅他。
所以,黎艾寧的下場會如何?泰瑞不禁要開始同情她了。
「什麼無心和有意的?反正我就是罪大惡極不是嗎?所有的壞事都是我乾的,連甘乃都是我派人刺殺的,你想怎樣?殺我以泄心
頭之恨?那你自己呢?既然不信任我,就不該把人交給我!當初是你不顧我的意願強押著我住進來的!說什麼要我當看護,根本
就是不安好心......」
艾寧未盡的話全讓佟軍突然揮過來的巴掌打斷。她是想過他有可能親手掐死她,但是動手打女人則不在她的想象中;感覺那是很
惡劣的男人才會做的事。
但是他竟然真的揮了她一巴掌!
艾寧目瞪口呆的撫著燒紅的臉頰,從來沒有這麼震驚過。連她老爸都不能讓她這麼難受,他憑什麼?!
「在埃德蒙醒來之前,照顧他是你的責任和義務。如果今晚他的病情不好反而更壞的話,你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我不會對
你手下留情的。」
佟軍在其它兩個人有更進一步的反應之前,率先走出房間,臨關門前還對帶著深沉的眼神研究艾寧的泰瑞使了個眼色,要他一併
離開。
還無法回神的艾寧就這樣被迫留下來照顧埃德蒙。事實上她也自認有義務負責這項工作,但是絕不是為了贖罪。被安上這種莫須
有的罪名,她怎能甘心?
好不甘心......
隔天,艾寧累得趴倒在床緣,而床上原本應該奄奄一息的埃德蒙竟無比清醒的端坐著看報紙。翻報聲幾度吵得她想跳起來罵人,
但是從確定埃德蒙的病情已經控制住后,她一直都沒有合眼過,直到勉強用過王嫂送來的三明治,她竟然就這樣暈睡過去。
「感覺如何?這麼快就醒了,我還以為你會昏迷個幾天。」泰瑞沒有敲門,徑自走了進來。
「還可以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裝病了,連醫師都拿他沒辦法。」昨晚很慘烈嗎?我看到她臉上還浮著一個大手印。」埃德蒙
朝不省人事的艾寧瞥了一眼。
「看她那樣子,肯定是做不下去了。但是我又不想這麼輕易的放她走。」泰瑞覷眼埃德蒙要他噤聲的手勢,神態自若的笑著。」
放心好了,我在她吃下的三明治里摻了些安眠藥。反正她也累了,就讓她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埃德蒙陰沉著臉,不放過他透露的蛛絲馬跡。
「知道我昨晚發現了什麼嗎?若不是佟軍那一巴掌甩得夠快的話,我相信我一定能聽到更多。」「說清楚。」
「我懷疑這女的不是普通的看護,而是佟軍派來監視你的。」
「是嗎?那你打算怎麼做?」埃德蒙有些訝異的睨艾寧一眼。
「我會先調查她的背景,然後通報你叔父,一切等他的定奪。」
「好吧。但是......一有消息,一定要先讓我知道。」
沒想到她一覺睡醒,竟已是黑夜。
艾寧喂埃德蒙吃完葯后,拖著疲憊的身子像遊魂一樣飄回房間。本想再次摔回床上補眠的,但是全身叫酸的筋肉催促著她走進浴
室,好好的梳洗放鬆神經。懶得扭開電燈,她摸了條浴巾就直衝浴室。
因此,當她再度出現在房間內並且發現電燈竟然亮晃晃的時候,她的直覺反應是有人闖進了她的領域。
而在見到大咧咧躺靠在窗邊躺椅上的人時,她緊繃了一整天的情緒終於爆發。
「艾略特?你怎麼還敢......我不是要你別再出現在這裡嗎?」艾寧拉緊身上的浴巾,不顧還淌著水滴的頭髮,直衝進他的懷中
。
「這代表什麼意思?」低沉渾厚的聲音從他的胸腔悶悶的鼓動善傳進她的耳里。不同於艾略特舒爽的氣息,淡淡的古龍水幽香飄
進艾寧的鼻腔。
「是否表示你曾經在這裡、在我的地盤上和他見過面,而我卻不知情?為什麼不馬上告訴我?關於這一點,我需要你的解釋。」
天?!早知道他們兩個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就連聲音都仿得一樣一樣,她怎麼還能這麼大意?!
艾寧用足以媲美慢動作的速度緩慢的離開他的胸口,很慢的抬起頭,把他仔細的看清楚,然後,面對現實。
這真的不能怪她,眼前的佟軍完全不是平時她見到的模樣。
他身上的槳白襯衫皺得不象話,扣子也只扣了一半,敞露的胸口性感得要人命,最重要的是他那頭總是梳理得一絲不苟的油兗黑
發,此刻卻披散開來,狂野的氣息就跟印象中的艾略特一模一樣。
但,他是佟軍沒錯!
那雙批判的眼神她昨晚見得夠多了。現在他又想怎樣?再回頭找她算昨晚的賬,順便再賞她另一邊臉頰一個火辣的巴掌?
「出去!」艾寧況下臉。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整棟房子好像是我的。」
「好,那麼我出去。我馬上就走,不用你來攆我!」反正她早準備好要走人了,這麼高尚的地方她待不起。
「很好,省得我拿掃把趕人難看。這裡你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一派優閑的姿態。」不過,在你走之前,我還是要聽到你對我
剛才問題的解釋,要很完整的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