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風波平息，貝兒小腿骨折的石膏也拆了。

雖然少了千晶當伴娘，她還是歡天喜地出嫁了，而且還嫁得很遠--她隨著方旭定居在紐約。

一個新的都市，全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於是，這樣的情景一再上演--

TheLawFirmofFongandtheAssociates（方與夥伴法律事務所）的會議室里，方旭對著手機大叫：「你在哪裡？」

能讓方大律師氣急敗壞的對象，想來也只有他那一位有些迷糊嬌憨又如初生之犢充滿大無畏精神的愛妻而已！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啊！周圍一堆黑壓壓的英文招牌，還有成群黑壓壓的黑人，他們講的標準黑人腔調，她半句都聽不懂哪！

她到底是來到哪一個黑人區呀？

方旭按撩下急怦的胸口，盡量心平氣和。「你原本想去哪裡？」

他還一邊做手勢，告知會議室中眾人--今晚到此為止，散會了！

「你說今晚要開會到很晚，所以我就想去百老匯看一出歌舞劇，你知道嗎？我的英文能力和欣賞藝術的水平又有進步了……」貝兒不免得意起來。

紐約有太多吸引她的新鮮事，不到處看看太說不過去啊！

她現在不是趴趴熊了，她的精力旺盛得不得了，她很努力想多方學習，想做一個真正能配得上方旭的妻子呢！

「貝兒，說重點啦！」方旭已經穿上外套了。

「噢，結果不知是搭錯地鐵還是下錯出口站，我就來到這裡了。我找不到回去的地鐵站的路，我不敢一個人搭計程車……」

「別，千萬別一個人搭計程車！」方旭急吼著。

一想到貝兒一個嬌清滴的東方小美人，隨便搭上一部不知由什麼牛鬼神怪駕駛的計程車，他准馬上心臟停擺、一命嗚呼！

他壓壓快急爆了的太陽穴，發揮救難大隊高人一等的情操說道：「你去找一家餐廳，乖乖坐在那兒吃冰淇淋，再請店家打我的手機，我會問到地址。別怕，我很快就到了！」

「現在大冬天，我不想吃冰淇淋。」

貝兒，冰淇淋不是重點哪！「你想吃什麼都好，有沒有開始在找餐廳了？」

「有有有！我進餐廳了。」

而方旭已經在馬路邊和一堆人搶計程車了。

這一頭貝兒一邊聽著女侍借著手機和方旭嘰嘰喳喳報地址，她一邊啜著錫蘭紅茶，心情有點感傷、低落。

迷路只是她常惹的麻煩之一，她還鬧了很多其他的笑話。雖然方旭很疼她，老說照顧她是他的責任，一點也不以為意！

可是他越愛她，她的良心就越受鞭笞。她決定了，今晚要跟方旭坦白--我欺騙了你，我從來都沒聰明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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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貝兒趴在方旭的胸壑里，小指頭輕緩刮著他的臉頰。

「嗯。」聲音還比較像打呼。

「旭？你睡了！」

「噢。」百分之九十九的腦細胞已經罷工了，下一秒入睡了吧！

「旭，我告訴你，我一直都很笨的，以前都是千晶幫我出主意……」

千晶，在上個月總算捎來消息了，她人在很遙遠的西亞地區。

趴在他身上，她的小嘴好一會兒沒停止合上，最後都說完了。抬起頭一瞧，他沒有反應？還是從此不要理她了？

「哇！你真的不愛我了！」豆大的眼淚顧著眼角流入他的胸膛。

方旭嚇醒了。才眯眼睡幾分鐘就變成不愛她了？

抱著她，拚命順著她的背心。「寶貝，你哭什麼啊？」

「你從來就不愛會出狀況，鬧笑話的笨女人。」她口齒不清嘟嘟囔囔地。

「如果去年你沒摔得腦震蕩，你就不會這樣了！可是我還是很愛你啊！」方旭撓撓額頭，他記得睡前明明親了她，也沒忘了說ILoveyou呀！

貝兒狐疑地睨著一臉無辜的老公。「你方才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什麼？」

「我……好像睡著了！」他一臉歉然。

虧大了！還要再重複一次口沫橫飛的剖心相交？

「居然睡著了！」氣呼呼的小拳頭先捶他的胸膛一記，緊接著一本愛情小說塞到他手中。「不和你說了，這個小說你自己看，看完后你就會明白了！」

「看小說？」方旭打一個呵欠。

「對。」

「一定要看？」睡覺或是抱著她再來一回親熱，不會比較好嗎？

貝兒堅忍不拔地點著頭。

這小說到底有什麼玄機，居然能讓貝兒堅持到底？

唉，方旭摸摸鼻子，認命打開了第一頁了……

方旭看中文的功力不是很高竿，一本兩百多頁的故事足足看了三個小時。

貝兒的心臟也老實地提在喉口三個小時……

這小說，是她的「追夫記」。她一直都和台灣的那一個愛情小說作者用e－mail保持連絡，也把她自己的故事提供出來。

雖然經過作者生花妙筆創作的小說成品和她的故事原貌多少有些出入，但大抵來說倒也可以看得出這是屬於黎貝兒的愛情故事。

終於，方旭合上書頁了。

呃，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他的反應果然很糟糕……

「旭，你生氣了？」

「我不生氣才怪！」打鼻孔呼出的聲音。

「你都明白了，那你要怎麼辦？」貝兒脆弱的心房正在片片瓦解。

「首先，我要聲明我對這類型的故事沒偏好，所以整本小說許多部分我都翻跳著看……」一板一眼的口吻好像在做法庭開庭陳詞喔！

「什麼？翻耽著看還看了三個小時？」他的中文程度不是普通的爛喔！

方旭先御賜一道「你別岔開話題」的警告眼神。「不過，有兩幕我可是讀得巨細靡遺、一宇不漏！」

貝兒垂著頭，打睫毛底偷瞄他，他那種「我想找人算賬」的表情很不妙耶！

「黎貝兒。」一道大聲呼喝。

「有！」她全身皮皮挫。

「你居然把我們婚前兩次親熱的插景和細節透露給別人，這個作家居然投有經過我的允許就將『浴室風雲』和『醫院風雲』盜用寫入小說中，她難道不知道我是干哪一行的？我可以告得她傾家蕩產三輩子……」

貝兒到處在找腦袋，他發哪門子火呀？

「我的智慧財產權或是隱私權都遭受到強烈的侵犯！這個作者別想從我身上佔便宜，我不會饒過她！」

連難得的「F」罵字都出籠了。他真的冒火了！

貝兒眨眨眼，又眨眨眼，最後忍不住插嘴了。「旭，你為了你那一半『智慧財產權，和『隱私權』在生氣？」

「不然你以為我動什麼肝火？」方旭忍不住射出一個「你很白痴」的目光。

「只有這樣？」貝兒小心翼翼地捧著胸口問。

「不然還要怎樣？」他反問。

「你沒有讀出其他的『弦外之音』？」

貝兒不敢相信一向精明得不得了的方旭，居然也有遲鈍的地方。她輕鬆地吁出一大口氣。不知怎地，她心頭竟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沒有！」方旭狐疑的瞪著她。「有什麼我該知道的嗎？」

「那個……」她考慮著該怎麼說……還要再提醒他一次嗎？

「等等，真有的話，明天再告訴我，我現在想先和你解決這一個案件。黎貝兒，接受你的宣判吧！」

快如閃電，貝兒被按倒在床上，小屁股承受了好幾個鍋貼。

「嗚哇！好痛--不要了啦！」她誇張地高叫著。笨透了，好死不死的犯了律師老公的禁忌，好倒霉喔！

「不要什麼？」他捻著她的睡衣領子質問。

「不要再捶了，我不會再跟我那一票文藝界的筆友透露閨中秘辛了！拜託你別找我朋友的麻煩啦，她也不是故意的嘛！」

「這還差不多！」方旭躺下床，雙手擱在頸后，眼珠子直瞪著天花板。「你喔，這回做得過分了！」

「好啦！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我向你賠不是。」貝兒柔蹭了過來，開始撒嬌。這個媽媽有救，夫妻有不愉快，睡前要趕快解決。

小妻子拚命討好，方旭的臉也綳不了多久，沒一會兒他捏捏貝兒的臉頰問道：」小壞蛋，你想怎麼賠？」

貝兒唇角溜出微笑，小手也捏捏方旭的胸肌。「這麼賠，讓你幸福……」

她火辣地吻上了方旭的唇片……

要愛他、讓他幸福，她準備放下良心問題，一輩子都朝這個新目標努力！

追夫時的秘密，今生可以永遠不要再提了，誰叫她愛的男人也有其笨如牛的時候呀！

埋在他胸懷中，於激情迸裂的時刻，貝兒在方旭的耳畔低噥。「方大律師，我都已經三番兩次想自首了，是你不受理的呀！」

入夜的美麗永遠讓她感動得想哭……旭，我好愛你，我好幸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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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將開。

她深愛的男人正在睡覺，睡得很沉、很熟。

黎貝兒輕手輕腳地溜下床，撿起掉落在地板上的那一本小說。

為了這本小說，她與他兩個小時前，居然起了爭吵，她不禁莞爾了。

既然他對這個「小東西」這麼感冒，還是不要再留下「證物」讓他礙眼、不舒服好了。

於是，她輕邁蓮步，將短薄輕巧的小說，放進梳妝抬底格抽屜的最裡頭。

抽屜緩緩合上了。

故事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