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藥草擺放在桌上,這是司徒風從邊疆快馬加鞭找回來的,旁邊的馬匹已吃下,剛診斷時沒有心跳,但是十個時辰過後,馬嘴隨即噴出低聲的嘶叫聲,證明牠還活著。

言香兒不耐道:「我早跟你說過了,就說吃了這種草,十個時辰后就會醒過來,你還不相信。」

羞花知曉這事關司徒風親人的性命,所以他當然得一再試驗,證明完全沒有問題,才敢使用。

「王爺這樣做,也是為了小心起見。」

「什麼小心,我看他根本就是懷疑我。」

對於言香兒的抱怨,司徒風忍不住的露出苦笑。事實上,他雖相信香兒,但是對於世上竟有這種草,還是忍不住有些懷疑。

現在證明真的十個時辰后就會醒來,他就可以進宮稟報皇兄,然後一切依計行事。

「妳們在這木屋裡待著,我立刻就帶著這種草進宮,處理各種事項,若是一切順利,我應當很快就會回來,若是不順利--」司徒風停了一下,大手伸出揉弄言香兒的髮絲,「我將一些銀兩放在包袱里,妳們就帶這些銀子離開。」

聽他說得兇險,言香兒臉上終於流露出擔心,好像明白了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簡單。

羞花在宮裡待過,那些勾心鬥角、兇險萬分的日子她都經歷過,光是平妃就已經如此的歹毒,想必趙宰相也不可能白白的就被抄家,他們的確要冒很大的風險,若是不成功的話,只怕皇室全都要被屠殺滅絕。

「徽欽王爺,你要多加小心。」羞花忍不住道。

司徒風點頭,揉弄言香兒的手收了回來。

言香兒臉上還是故作開朗的道:「快去,辦完事就回來,我會等你的。」

「羞花姑娘,妳沒有什麼話要對我皇兄說嗎?」

羞花啟唇,卻又在靜默中闔起了雙唇,她最後只憂心的道:「但願他一切保重,我……我……我等他。」

她鼓起了勇氣,終於把話給說出口,而說出這句話時,她的心口震蕩得十分厲害。

司徒風露出俊朗的笑容,他道:「我會轉告我皇兄的,他一定會很高興。」

很快的,一天就過去了,言香兒雖表情與之前一樣的開朗,但她有時候也會忍不住雙手交握,顯露出內心的擔憂,到了晚上,她終於問出一直盤旋在內心的不安。

「羞花,司徒風這次進宮的風險很大嗎?」

羞花不想瞞她,說出她的真心之論。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事情沒有我們想象中的容易,太后及虎兒公主同時暴斃,宮中一定會大亂,再說趙宰相應該也會起疑,更不可能坐以待斃,他會想出新的方法,來讓自己的權勢不會動搖,所以究竟事情會如何轉變,我們也不曉得。」

「那我們是不是等他們將屍體運出來后再說。」

「嗯,只能這樣。」

話雖然這樣說,但自從司徒風進了宮后,就斷了訊息。

接連許多天,她們在小屋裡空等,根本就不曾見到有人運來太后及虎兒公主的屍體,這代表司徒風原本預定的計策不是沒有實行,就是恐怕失敗。

「他們是不是失敗了?為什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言香兒的話,何嘗不是羞花內心的憂懼,若是失敗,別說司徒光,司徒風兄弟會有性命之憂,就連她們自己,恐怕也在趙家的追殺行列之內。

她要言香兒到街上打聽消息,畢竟太后及公主同時暴斃,是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應該會有聖旨公告。

但是街坊鬧市卻與往常無異,根本就打聽不到任何消息,言香兒買了些菜回去,兩人卻都無心於飯菜上。

「已經過了三天了,不可能會一點消息也沒有吧。」

然而,到了第四天,卻驚傳皇帝暴斃的消息,這樣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雖無聖旨貼出,但是皇上沒有上早朝,開始引起百官的議論,紛紛傳言皇帝已死,朝政落在趙宰相手裡。

言香兒臉色青白的回到小屋,不敢將這消息告知羞花,但她臉上有異,羞花心細敏感,早已發覺的詢問。

「到底怎麼了?香兒姊。」

言香兒迫不得已將傳言說出,羞花楞怔了好一會,心口就像要碎裂似的,又好家萬根針扎在她的心上,一時之間整個思緒空白一片,人也恍恍惚惚的掉下眼淚。

她與司徒光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在宮裡的那段日子裡,她一直強迫自己相信,目己是為了活命,才成為司徒光的侍寢。

但若真是如此,為何她聽到這樣的消息,竟有痛不逾生的感受,好像有人硬生生的把她給撕扯開來,讓她痛苦傷悲。

「羞花,妳別相信,這只是、只是傳言而已,又沒有經過證實,再說也沒有貼告示,只是大家亂傳的吧。」

羞花掩面大哭,這四日來的毫無音訊,其實她跟言香兒心中都明白,看來是凶多吉少。

若是真的辦得了趙家,又何必花了四日,卻一點消息也沒有,徽欽王爺知道她們在等,不可能會一點消息也不傳給她們。

惟一的可能,就是他沒有辦法傳消息給她們,若是這樣,就代表他其實身處兇險,無可奈何。

「妳別哭啊,羞花,妳別哭啊……」

羞花嚎啕大哭,言香兒雖在一旁勸,但是她哭得這麼凶,讓言香兒手忙腳亂。

她這四日心情也十分慌亂,聽羞花這麼一哭,她也忍不住往壞的地方想,眨了幾次眼,淚水漸漸盈出眼眶。

兩人抱頭痛哭,心裏面都知道心裡挂念的人,現在可能凶多吉少,被趙宰相先下手為強了。

兩人就這樣哭過一個下午,發泄過後,心情終於較鎮定。

言香兒的看法向來樂觀,抹抹淚水道:「羞花,我們不曉得事情如何,卻在這哭個什麼勁,也許事情根本就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糟糕啊!」

羞花也希望事情不會照她所想的方向進行,於是也拭淚,強顏歡笑道:「是啊,妳看我們不曉得在哭什麼,竟哭了這麼久,實在是可笑。」

語句方落,小屋的門被推開,言香兒率先護在羞花的身前,畢竟羞花現在身體還虛弱著呢,若是來了要對她們不利的人,至少她還可以先保護羞花走。

然而,只見來人,身上沾了些血跡,俊秀的臉上也同時難掩疲態,羞花難以相信眼前的人竟會活生生的走在她面前。

她驚訝的叫出來,「皇上--」

司徒光走到羞花的身前,他身上充滿著血腥味,看來是經過了一番激烈交戰後,他才出宮的。

他攬住了她,讓她落進自己的懷裡,牢牢緊緊的擁住,就像怕她會從他懷裡飛走似的。

「一切都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他像是感動,又像是疲乏的尾音拖得長長的,羞花雙手抱住他的後背,這些日子以來的擔心受怕,在此時變成了欣喜狂悅。

「幸好你沒事……幸好你沒事……」

司徒光抬起頭來望著她,見她眼裡凄迷含著水光,是真的慶喜著他還健在,這份感情,在他看來,毫無虛假之處。

她為何還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好像真的是在擔心著他,司徒光撫摸著她的雙頰,低沉的聲音里不無痛苦。

「我以為我帶給妳的痛苦太多,妳這一輩子會再也不想見到我,會只想逃離我。」

羞花無法言語,在宮中的那段日子,的確稱不上是快樂愉悅,只有算計跟醜陋,那些人心的醜惡,著實令她痛苦。

但是反念一想,這個男人獨自在宮中生活了那麼久,被惡黨利用親情脅迫給綁得無法動彈,只能坐視著身邊不斷出現那些醜陋的事情,想必他的心靈一定比她更加的疲憊無力,卻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

「皇上,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她將臉摩挲著司徒光的頸項。這個男人,必定是孤獨太久,又必須在那樣的環境抵抗著宮中的醜惡,所以才漸漸變得面無表情,自己怎麼忍心讓他繼續的孤寂下去。

「我想要回宮裡。」

羞花一句話,讓司徒光愕然,他聲音越趨低啞,「妳說什麼?」

羞花肯定的重複道:「我想要回宮裡,你能出宮,代表平妃的勢力已經掃平了一大半吧。」

「平妃、趙嬤嬤已經收押,我正要清掃她在宮中的餘黨,現在回去可能還很危險。」司徒光回答。

「我並不怕危險。」

羞花美麗的容顏雖然有些憔悴,但她的清麗卻因此顯得有些楚楚可憐,「我想陪在你的身邊。」

司徒光臉上表情變了,向來的面無表情褪去,他臉上有著感動與真情流露。

他再度將她緊緊擁入懷中,聲音瘖啞的幾不可聞,「妳說了這句話后,我不可能再讓妳離開我的身邊了,羞花。」

他不知道,自從她見了他之後,就再也不想離開他的身邊,她的心早已遺落在他的身上,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我不能讓自己的親生孩子,沒有爹娘在一旁看顧。」

司徒光聞言笑了,也許心頭還有太多需要操煩的事,畢竟那些亂黨、餘孽都還並未掃清,所以他還未能放開胸懷笑出,但至少在他的懷裡,他已經得到他真切想要得到的女子,所以不擅笑容的他笑了。

他緩緩的闔上眼,放鬆的睡在這張簡樸的床上,懷裡摟的就是他心愛的女子,疲勞貫穿了他的身心,他昏睡了一天,才醒過來。

司徒風第二日才趕來,他將昏睡中的司徒光及言香兒跟羞花接進移往宮中的馬車,並說明了這五日來所發生的事情經過。

「由於我前些日子積極面聖,趟宰相心裡有了懷疑,因此令他在宮內的手下監看得更加嚴格,再加上羞花的屍體不翼而飛,平妃心裡也起了疑竇,所以他們將母後跟皇妹關在一處,並不讓我跟皇兄去見她們。」

「那你這些天在宮裡做什麼?」

司徒風笑得有些苦楚,「我被軟禁,在我將那怪草帶進宮裡,跟皇兄說完話,才步出御書房,就被趙宰相派人將我強壓軟禁在宮中。」

「他發覺了你要用怪草的事嗎?」

言香兒忍不住為他緊張的問出口,該不會是趙宰相知道了這事,所以才要關他吧。

「不,他不知道,他只是覺得我跟皇兄近來的舉動奇怪,再加上皇兄竟然能從皇宮偷偷運走羞花姑娘的屍體,讓他懷疑皇兄開始要反制他,所以他先下手為強的將我拘禁,想要讓皇兄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再度成為他的傀儡。」

聽得膽顫心驚,羞花可以明暸徽欽王爺當時的處境,因為她也曾經這樣的在宮中過。

「那後來呢?」

「母后、皇妹,都被趙宰相拘禁,本來要進行的計策,根本就不能實行,更糟的是,連我也被趙宰相關在一處宮殿中,皇兄在宮中奔波打聽消息,確定我們還活著后,在第三日的夜晚,他就作了一個決定。」

「什麼決定?」

言香兒好奇得要命,羞花卻已然知曉了答案,因為從司徒光昏睡的樣子里,她認出了一些跡象,自己在十四歲時,也曾這樣全身疲軟無力的一直昏睡。

「皇上自己吃下藥草,要隆順說皇上暴斃了是吧?」她替司徒風說出了答案。

就是因為他吃下藥草,所以去到小屋時,才會這麼疲憊不堪,說沒幾句話就昏倒了。

司徒風讚賞的望了她一眼,怪不得皇兄會喜歡上她,羞花姑娘的確比一般女子聰慧。

「沒錯,皇上一死,宮中大亂,趙宰相跟平妃全都亂了陣腳,皇上現在並未有子嗣,雖然羞花懷有皇子,但是她們都推斷妳死了,就算沒死也流產了,根本就不足為懼,更何況就算妳沒死,朝政在她們的把持下,妳也不敢自曝身份的出現。」

「嗯。」說及平妃的惡毒心機,沒有人比羞花更加的了解。

「這樣一來是皇位之爭,二來也會有人懷疑是他們謀殺了皇上,恐怕朝中不服他們的,會集結成一股新的力量,到時恐怕不是他們一時問所能控制,所以他們也慌了手腳。」

「那他們怎麼做?」言香兒迫不及待想聽到結局。

司徒風繼續的說了他在宮中兇險的幾日遭遇,現在連他想起來,也不得不欽佩皇兄的大膽心細。

「趙宰相連夜進宮,召來御醫診治,御醫們都說皇上是死於暴斃,隆順趁他們商討計謀,沒空顧及混亂的宮廷時,他偷偷的放出了我、太后、皇妹,我將她們兩個帶到了安全地方后,才領著皇上預備好的軍令,帶兵攻進宮中,與趙宰相的亂黨等人對峙。」

羞花垂頭不語,手心撫摸著已然張開眼,卻累得無法說話的司徒光,她握住了他的手,他又安心的慢慢闔上雙眼。

「皇兄十個時辰醒過來后,宮中兵慌馬亂,趙宰相企圖將事實抹黑,便推說是皇上暴斃,我這個做弟弟的想要爭位,所以帶兵進宮謀反,他為了皇上下了聖旨,要人來保護皇上的遺體,這一計太過惡毒,他連我也想殲滅。」

言香兒聽到這裡,忽然笑了起來。

「那他真是打錯了算盤,只要你那皇帝哥哥醒過來,出現在眾人眼前,他的謊言自然不攻而破,而且每個人都還會認為是他監禁了皇上,又想殺害皇室,才會這樣說,他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司徒風點頭道:「沒錯,這原本是萬無一失的說法,想不到我皇兄不是真死,而是假死,於是本來帶兵要進宮殲滅我的士兵及將軍,見到一臉慘白的皇兄時,都嚇得全身發顫。」

「再來,他們一定是自食惡果了吧?」羞花問。

「沒錯,我皇兄立刻下令要人捆綁趙宰相,在宮中追查平妃等人的餘孽,並且命令一個忠心的將軍,立刻帶兵團團包圍住宰相府,將裡面的人全部拘提。」當時情況簡直大快人心。

言香兒發出驚奇的叫聲,「你皇兄真不是蓋的啊,吃了那個草之後,剛醒過來,有的人是全身無力,連話都說不清楚,他竟然還能命令東、命令西的,還來到小屋找羞花,看來他真的是意志力驚人呢!」

司徒風贊同的點點頭,相信若是皇兄沒有高人一等的耐力與能力,也無法在趙宰相與平妃控制的宮中生活這麼久,還能保住皇妹跟母后。

「是啊,我也覺得皇兄非常的厲害呢。」

馬車子才剛進宮,隆順已經在宮裡的入口處等著了,司徒風跳下馬車,隆順立刻要人將車子往內推,直至推到了羞花以前住的偏遠宮殿才停下。

羞花掀起簾簾,與言香兒合力扶起還昏沉頭暈的司徒光,慢步的步行下車,虎兒在宮殿入口處已經先行跑過來的叫道:「羞花、羞花,我一直以為妳死了,皇兄也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

她一邊叫一邊哭,畢竟她年紀尚小,還受不住震驚,看來還無法從前幾日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一見羞花,便哭得更厲害了。

一將司徒光安置在床上后,羞花低頭摟住了虎兒,安撫的輕拍著她的肩背,「一切都沒事了,虎兒公主,妳皇兄只是累了,並不是死去,讓他休息個幾天,他就能復原了。」

「真的嗎?」

怯怯的眼神,有著難以輕易散去的驚恐,看來這些日子,她身歷其境,也讓她身心著實受創。

虎兒小聲的開口,「羞花,真的很恐怖呢,前些日子我被關進一個屋子裡,趙嬤嬤一直凶我,叫我不能跑出屋外,一到屋外就會有很兇的衛兵把我趕進屋裡,後來皇二哥來救我,叫我來到這裡后,忽然宮裡變得好混亂,晚上好吵,害我好怕,都睡不著。」

「一切都沒事了,虎兒公主。」

也不知道該怎麼對年紀幼小的她,提起這一件宮廷亂事,只能不斷的安慰她,而在她的軟言誘哄之下,虎兒也才終於止住了淚水。

「羞花,皇兄真的沒事嗎?他看起來臉色好差呢。」虎兒還是有點擔憂的指著司徒光。

只見司徒光又沉沉的睡去,看來這段路程,又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

「放心吧,他只要多休息,就會好上許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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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心大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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