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他不會看錯,絕對,絕對……不會看錯的。
震驚、意外、不可置信,就是沈慕雲在見到雪靈正是天界的仙子後,最好的心情寫照了。
自從發現這真相後,他整個人幾乎都亂了,心情無一刻能平靜。儘管當時所見的她,已恢復成昔日天仙的打扮,頭戴珠冠,一身飄逸羽衣,周身還圍繞著一條白色彩帶,超然出塵,與他當初所見樸實的風貌已有極大的不同了。
他還是可以由她纖細的溺質,及自身散發的獨特魅力,認出她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雪靈無誤。何況,他們還曾凝眸相對過,從她眼中讀出種種複雜的情緒,包括依戀、掙扎與不舍……他怎可能還會錯認她呢?
他明白,這即是她刻意隱瞞的部分,一個不足為凡人所道的秘密,他可以理解。
於是,他不再盲目在外,而改留在家中,等待她的出現。他以為,她一定會來的,至少還欠他一個解釋,然而,卻沒有。除了晚風輕扣門扉外,他什麼都沒等到。
為什麼呢?他不懂,現在的她,還有什麼顧忌不能對他坦白的?他早已知道她的隱衷了,不是嗎?還需要逃避什麼?難道,這就是愛上一個天仙必須付出的代價嗎?他巳為她嘗盡了相思的折磨。
夜裡不能眠,白晝又苦苦等候,再加上食欲不振的結果,很快地,慕雲就心力交瘁的病倒了。整日虛弱的躺在床上,原本憔悴的臉顯得更加憔悴,面上連一絲血色也沒有,蒼白得嚇人。
而手邊,仍不離雪靈的畫像,似乎滿懷情絲,除藉此一吐衷曲外,別無傾訴可言。
雪靈,你當真如此絕情?當真連一眼也不願來看我嗎?當真要辜負我對你的這顆心了嗎?凝視畫中伊人,依舊笑臉盈盈的含情相對,他不禁苦悶的啞聲低問著,將畫紙擁在胸前,就好像懷抱著她一樣,閉上了眼睛。
「少爺,」他的貼身僮僕小三子,端著碗葯來到了床前,低聲輕喚著:「葯,我已煎好,你該起來吃藥了。」
「你以為我這病,是吃藥就能好的嗎?」
「當然能羅!老爺為你請來的可是城裡最好的大夫,醫術高明。」
「可惜,再高明的大夫,也治不好我的心病。」他凄涼的苦笑,哀怨滿懷。
「心病?」小三子一怔,隨即明白了。「少爺,你是為了畫中那位姑娘吧?」
「你怎麼知道?」
「小三子是專門伺候你的,若連這點心思也不知道,豈不有虧少爺厚愛了。」他將葯碗擱在一旁椅上,扶慕雲坐起來。
「小三子,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卯時嗎?」靠著枕頭,慕雲昏沈沈的問,望著窗外已然大亮的天色。
「不,卯時剛過,是辰時了。」
「辰時?」他喃喃低語,為自己又空等待一夜悲嘆。「她果然還是沒有來看我,你下去吧!讓我自己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可是,少爺。有些話若現在不說,只怕會太遲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他了解小三子不是個說話會吞吞吐吐的人,其中必有緣故,而且還與他有重大關係。
「剛才我經過前廳,聽老爺提起,似乎有意與馮晉德將軍結為親家,而夫人也對他的閨女,蕙蘭小姐感到相當滿意,預備近日內就托媒人過府去提親,完成少爺的終身大事。」他把聽來的,全一五一十的照實說了,簡單又詳盡。
聽得慕雲雙瞳大睜,心頭大亂,人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頓時兩手如冰,激動得全身發顫。一掀被,就慌急的走下床去,卻被一陣暈眩所襲,虛軟的跌坐在地。
他見狀,忙驚惶的上前扶起少爺,口裡並一疊連聲的致著歉,懊悔不已:
「對不起,少爺。都是我太多嘴,害你擔憂了,你要怪就怪小三子好了,千萬別折磨自己啊!」
「別管我,小三子。」慕雲一把推開他,掙扎的自己站起。「我一定得在爹娘派人過府提親前,先一步勸他們打消這念頭才行。否則一成定局,她就更不會來見我了,我不能冒任何一丁點可能失去她的危險,一丁點都不行。」
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趕往前廳,走得又快又急,小三子幾度欲伸手扶他,都被推了開去,只得小心的伺候在旁,以防萬一。
當他來到前廳,早已累得虛汗淋淋,而氣喘吁吁了,靠在門檻上幾乎用光全身的力氣,頭暈目眩。嚇得沈夫人立刻迎向前扶住他,同時心疼焦急的問:
「慕雲,出了什麼事?你不是還病著嗎?怎麼下床來了?」
「娘,有件事,我一定要當面跟爹說清楚。」虛軟的他顯得痛苦萬分,似乎就要倒下了,雙唇泛白。
「好,那你就說吧!」放下啜飲的茶,沈偉權威性的開了口。他是個極具有威儀的嚴父,性情是一絲不苟的。「小三子,扶少爺坐下。」
「是,老爺。」恭恭敬敬的答應著,他扶慕雲坐到了一旁椅上,緊張得猛吞咽口水,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
「爹,孩兒找您,只有一事相求,請您不要托媒上馮府去提親好嗎?我不願與馮蕙蘭成婚。」一坐下,慕雲就直接步入正題,半句廢話不多說。
「怎麼,你的消息倒還挺靈通的嘛!是什麼人未經我吩咐,就膽敢在你面前通風報信的?」沈偉雖末指名道姓,但一對炯然的目光,卻銳利的掃向小三子,不怒自威。
駭得他立刻就腿軟的站立不住,屈膝在地上跪了下來,身子還哆嗦的發著抖。
「老爺恕罪,奴才以後再也不敢貪一時口快,跟少爺多嘴什麼了。奴才,自己掌嘴,自己掌嘴……」舉起手,他霹靂啪啦地就左右開弓打了幾個又大又響的巴掌,面頰一片痛楚燥熱。
急得慕雲連忙開口替他求情,哀懇著父親:
「爹,您別怪小三子,反正這事我遲早也會知道的,不是嗎?您總不能瞞我直到迎娶吧?」
「好,小三子。」默然沉寂片刻,沈偉才示意他停手。「看在你對少爺忠心的份上,這回就饒了你吧!還不快起來。」
「是,是,謝謝老爺,謝謝老爺……」他又再磕了幾個響頭,才滿心感激的退回到了慕雲身邊。
「慕雲,娘不懂,你也見過蕙蘭,直誇她是個溫柔賢淑、典雅端莊的好姑娘,這門親事你難道不中意嗎?為什麼還要反對?」沈夫人莫解問。
「娘,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好,那就說說你的理由來聽聽。」沈偉給他機會解釋。
「一來,孩兒尚未有成,一心只想努力苦讀,求取功名,婚姻之事暫不作想;二來……」他停頓半晌,決定利用此時向雙親全盤托出心事。「孩兒心中,已有意中人了,今生今世,只希望能與她長相廝守、永不分離,還望爹娘成全。」
「哦,那她是哪家的官家干金啊?」沈夫人感興趣的問。若兒子能為自己挑選到匹配的對象,倒也不失為一樁美滿姻緣。「你爹在朝為官多年,說不定這位姑娘我們也認識,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雪靈,不過她不是位官家千金,而是……」他猛然警覺的住了口,不,不能告訴爹娘實情,否則會把她的秘密給泄露了,他必須瞞著點才行。打定主意,他遂深吸口氣,改了口說:「是位普通人家的女子,出身平凡。」
「胡鬧,真是胡鬧!」沈偉一聽,便氣憤的橫眉直豎,大力拍案。「想我沈府的家世背景,你又是我唯一的獨子,豈能要那樣的一個女子進門,你不是擺明著要讓大家看我的笑話嗎?不行,這樁婚事我不答應,絕不答應。」
「是呀!慕雲。」沈夫人也附和的好言相勸,眉心深鎖。「像我們這樣的大戶人家,哪一個迎娶的不是名門之女,將門千金,若那雪靈姑娘也是,爹娘萬萬沒有反對的理由,卻偏偏……唉!」
「爹娘,請聽我說,雪靈雖沒有顯赫的家世,但她與孩兒情投意合,兩情相悅,這對我來說,實在要比什麼門當戶對來得重要太多了。」他坦白說出自己看法,為終身極力爭取。「何況爹娘還沒見過雪靈,若見過,一定會認可孩兒的眼光,為沈家選中了一名好媳婦。」
「荒唐!」沈偉再次拍案大罵:「自古以來兒女的終身大事,哪一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居然想反了的自己作主,是不是看爹娘老了就不放在眼裡了?你好大的膽子啊!慕雲,我生養錯了你。」
「不,爹,您請息怒,孩兒絕不敢有這種想法,孩兒只是……」拖著虛弱的身體,他連忙跪倒在雙親面前,祈求諒解。
「好了,別再說了。」沈偉一揮手打斷他。「記住!沈家現在當家做主的人還是我,不是你。只要你一天是我的兒子,就得一天聽我的話,不容許你反抗。」
「可是爹,終究要與馮蕙蘭成婚的人是我啊!您就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的意見嗎?情願看我痛苦一生。」
「胡說!那蕙蘭知書達禮,得此賢妻,你怎麼會痛苦?」沈夫人不贊同的提出抗議:「說不定婚後,你還會感激爹娘的安排,後悔曾經反對過呢。」
「那是不可能的,娘。」慕雲拚命搖頭,立場堅定。「今生今世,我心裡都會只有一個雪靈,再也不可能容納下另一個人了。」
「你這孩子,唉……」沈夫人也搖頭嘆氣,拿他沒辦法,「爹娘怎麼就是勸不醒你呢?難道那雪靈還是個天仙不成?才會令你如此的神魂顛倒。」
她萬萬沒想到,無意中發出的一句怨言,竟那樣巧的說中了兒子心事,聽得慕雲猛一心動,眼前又彷佛出現雪靈那娉婷的模樣,震懾他心弦,令思緒都為之迷惘了。
「不管你從不從,總之馮府這門親事,爹是結定了。」沈偉專斷的下了結論,面色凝重威嚴。「小三子,你扶少爺回房,沒我的命令,不許他出房門一步,否則唯你是問。」
「是的,老爺。小三子一定把少爺看好,請老爺放心。」他忙不迭的連聲答應,硬是連央帶求的把慕雲給拖走了,在他心不甘情不願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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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個寧靜的午夜。
這晚,奉了王母娘娘法旨,雪巧、雪靈兩姐妹又下凡來執行命令了。
只是一路上,雪靈都走得遲滯且緩慢,眼光頻頻回顧沈府的方向,一副欲走還留樣,就連雪巧的問話,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回應著,心不在焉。
這一切,都看在雪巧眼裡,卻又不好再多說什麼,來加重妹妹心頭的負擔。因為她知道,這些日子,雪靈已過得夠辛苦,也夠壓抑了,為這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感情,黯然神傷。
那麼,她究竟該怎麼辦呢?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她實在已無法繼續看著妹妹痛苦下去了呀!只希望能為她做點什麼,來換回她昔日的快活無憂;如果這是她唯一能做的,那就讓她這麼做,成全她。
「去吧!雪靈。」下定決心後,她自己也輕鬆起來了,暫不去煩惱可能導致的禍害。
「什麼?姐姐。」她愣愣的問,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我說去吧!既然這麼想念他,放不下心,倒不如前去看上一眼也好。」
「姐,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要我去看誰呀?」她故作天真的,掩飾那股迫切的渴求。
「一定要我說出沈慕雲的名字,你才肯承認嗎?」
「不,姐,你太多疑了,其實……我早就已經把他給忘了。」
「是,我相信在你的嘴裡,是早就已經把他給忘了,絕口不提。但在你的心裡呢?你敢說自己確曾有一刻或許有忘過他嗎?」
「我……」面對雪巧不疾不徐的溫柔逼問,她只能低垂下視線,有口難言。
雪巧了解的輕拍下她肩膀,發出一聲嘆息。
「不要為難自己,你若想,就去看他吧!一切後果由姐姐為你承擔。」
「不,不用了,我根本就不想再見到他。」她口是心非的,說著違心話。
「我不信,你當真如此絕情,就連他病了,也不去看他。」
「姐,你說什麼?」她大驚,著慌的抓著雪巧的手就急忙問:「他病了?他怎麼會病了的呢?他的病要不要緊?請過大夫看了沒?」
「這麼擔憂,何不親自去看一趟?」
「我……我不去。充其量,我對他付出的也只是關心而已,問一問,就算盡到義務了。」事到如今,她仍想否認,其實一顆心早飛到那去了,懸念不已。
「是嗎?」雪巧是明白她的,這般言不由衷的話意,她怎會聽不出來?「只怕你對他付出的,早就不只是關心而已了。雪靈,何必掙扎呢?在眾神面前,你都可以偽裝自己,只有在姐姐面前不必。」
「那你要我怎麼做呢?」她痛苦萬分的問,眉心蹙得好緊。「天庭的規矩甚嚴,也是你提醒我不可觸犯的。而今,你又要我忠於自己的感情去找他,我早已連半點主張也沒有了呀!更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又何嘗不是?」雪巧低低的嘆氣,心中也是矛盾的,有許多無奈。「生為姐,我是該克盡督導你的責任,但我卻不願見你痛苦,所以再怎麼反對,也得化為一股支持的力量,成全你和他。」
「謝謝你,姐,但是王母那……」雖感動滿懷,她仍有所顧忌,不敢為所欲為。
「你放心,只要我們小心行事,娘娘一定不會發現的。何況,這也算是在幫助人不是嗎?不讓沈慕雲再為你害相思病下去了。」雪巧打趣著她,望著妹妹臉上的—片燥熱。「好了,別再耽擱時間了,快去吧!」
「好,那我就先走了,姐。」
一個縱身,雪靈立刻就往沈府飛去,去找她心之所系的沈慕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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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靈心裡,這段日子,再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感到快活、自在與興奮了。所有的煩惱已一掃而空,在姐姐支持下,她更有信心去面臨未來可能遭遇的險境了,不畏任何艱難,
況且,她也不想觸犯天條啊!只求能與他見上一面,看上一眼,一解自己的相思情苦,對她而言,也就足夠了,再也沒有絲毫遺憾,一顆心已滿足。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很快的她就來到沈府,進入慕雲的房間里了。
一踏入房內,一眼,她就看見躺在床上,病容憔悴的他,正緊閉著雙眼似已入眠。也就在這一刻,一股酸楚立即湧進心頭,讓她紅了眼眶。
他,怎能如此痴情呢?竟為了她這樣折磨自己。可知她看了心會有多痛,情會有多苦,淚又有多難禁?不由自主的,她飄近他身旁,在床邊俯身下來,切切地凝望著他。
在燭光照耀下,可看出他睡得並不安穩,一雙眉頑固的皺著,即使在她輕撫下也不肯鬆開,顯示心中煩惱也如此的深重,為情傷懷著。
說真話,她很高興他今晚不是醒著,否則面對面,還真不知該說什麼好?儘管想說的話是那麼多,有滿腔的肺腑之語。
她也可藉此機會細細的打量他,將他的面容、身影,一一嵌入腦海中,留待日後每一個無他的日子裡,用心回味。
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刻里,她才能感覺他是完全屬於她的,包含他的每一下心跳,她也都明白,那是為她而跳動的,令她有一種被幸福包圍的甜蜜感受。
如果,能讓她重新選擇的話,她寧願當個普通人留在他身邊,也不願做個神仙,迫於種種的無奈與他分離。可惜,人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做了神也是一樣。
她感嘆的,吐出一口幽然長嘆,眼角無意一瞥,注意到他手中,即使入睡也握著一幅畫,隨置於身側。基於好奇驅使下,她小心翼翼的扳指取出來,在不驚醒他的情況下。
只是這一看非同小可,她受震撼的何止是雙眸而已,也包括了全心靈呀!他將她的人,畫得那樣細緻,那樣動人。每一筆每一畫,都投注了全部的心力,費盡了全部的精神,看得出,若繪者本身沒有那般深厚的感情,是不可能畫出如此栩栩如生的人物像的。
不需他言明,他的滿腔情意,已盡在這幅畫中表露無遺了,她一眼便可望穿。於是,受到這股震撼影響,她來到桌前,提筆在畫上題下感動的詩句,也順便一表寸心:
塵世本來無所礙
相逢顧影自徘徊
感君情意似萬千
唯留芳心以報還
題完後,她放下筆,用口吹乾墨跡,才又重放回原位。
睡吧!慕雲,她在心底對他低語著。但願在夢中,他們是兩相聚守的,不若現實般的分別。俯下身,她在他額頭上輕輕的印下一吻,晶瑩的淚水,終於不聽使喚的奪眶而出,滴落他面頰。
慕雲的睫毛翕動了下,眼看著似乎就要醒過來了,她連忙直起身子,在他雙眼睜開前,先一步的逃出房間,到門外躲了起來。
是……他在作夢嗎?為何這夢那般的真實,就像才發生一樣?迷迷糊糊的,幕雲掀動起眼帘,立刻又緊緊的閉上。
不,如果是夢,他情願就這麼沈睡著,永遠不要醒來。如此他才不會陷溺在痛苦當中,四周儘是苦海,找不到回頭的岸邊。也只有在夢中,他才能夠見到雪靈,感受她溫柔的目光,無限深情的凝望著他,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逃避退縮。
尤其到現在,他的額頭還彷佛留有她的吻痕,空氣中飄傳著一股他熟悉,發自她身上的淡淡幽香。
睜開眼,他驀地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了,而令他起疑處就在……抬起手,他往自己的頰上摸去,這下,他不再懷疑那是夢,而百分之百的肯定她確實來過了。
那……幅畫,靈機一動的他立即攤開,上面的詩句,也如帶給她的震撼相同,字字打動他心扉,呼吸有一剎時的屏息了。
他掀開被子衝到門邊,卻打不開那道已然上鎖的門,只得踉嗆的一面往後退,一面放眼向四方在周遭梭巡著,啞聲叫:
「雪靈,我知道你來了,你終於可憐我這個痴心人來看我了。可是,你為什麼不肯出來呢?出來見我一面,真有那麼難嗎?所以你寧願躲起來,也不讓我見到你,你當真這麼鐵石心腸嗎?任憑我千呼萬喚也相應不理。雪靈,你是那麼的善良、溫柔而又動人,你怎忍心眼睜睜的看著我為你痛苦,卻視若無睹的見死不救?雪靈,你怎忍心?怎忍心?」
不,他錯了,她一點都不忍心。耳聽著他的聲聲呼喚,眼見著他的凄涼悲苦,她整顆心都已經碎了呀!再無一處完整。幾度都想現身與他相會,共訴離情與相思。
然而,她不能。她了解自己的個性,一旦見了面,就再不想離開他身邊,只巴望能天長地久,共度歲歲年年。而這就是她最不想發生的事了,她不希望把事情擴展到驚天動地的地步,到時不僅會連累他,也會害了自己。
既然,她不樂見這種情況,能避免,就盡量避免吧!情願讓他此刻怨她、恨她,也強過將來要面臨更大的磨難來得好。
於是,她依然躲在門外,強忍心酸暗自飲泣,避不見面;而他,也依然四顧的找尋著她的蹤影,口裡不住痴狂的低喚著,心力交瘁:
「雪靈,出來吧!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你巳明白我滿斛柔情,還有什麼遲疑不能出來一見呢?我不相信你當真如此絕情,必然有什麼苦衷是你所畏縮的,才會刻意地迴避我。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你更有必要出來跟我說分明了,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更能了解你的苦衷,聽你訴說心曲呢?雪靈,別再折磨我了,你看不出我已承受不起再次失去你嗎?我的心,一如你般的苦呀!雪靈,雪靈……」
淚水,似無止境的串串飄落,每一滴都為了他的深情而感動,不可自抑的汩汨流出。為什麼,他們不能如常人般的相遇,卻偏要在這種情況下呢?上天,究竟是好意安排或有心作弄,才造成了這樣的結果?讓他倆各自都過得好辛苦,忍受別離的煎熬。
隔著扇窗,她依舊在外關懷的偷覷著他,淚流滿面。
「雪靈,你好狠心,對我的真心話能完全做到無動於衷。難道,你一定要把我折磨死了,你才甘心?」他凄涼的問,忽然就下定了決心。「好,那麼你就等著我吧!雪靈。」抽出牆上懸挂的寶劍,他毫不遲疑就往自己的喉嚨割去,一臉視死如歸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