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晨霧裊裊，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室內，將水霧映成一片彩色的光暈。

珞玥請人替她燒了熱水后，摒退了身邊的丫鬟，想洗個舒服的熱水澡。也許，這樣的「舒適」能夠讓她忘記昨夜的痛楚。

自尹德昨夜忿然離去后，她失眠了一整夜，苦苦思索著尹德為何要如此待她？

她雖不懂圓房之事，但多少也聽聞過些曖昧耳語。不料，當事情降臨在她身上時，她只感受到無數的痛苦與難堪。

即使整個身子浸泡在熱水中，她依然感覺到寒冷。她緩緩地向下沉，只想讓全身都沐浴在熱水裡。

水淹過了她飽滿的酥胸，看著昨夜被尹德掐出的紅痕隱沒在水面下，她的心一痛，又向下沉了些。

當緊抿的紅唇也沒入水中，珞玥總算覺得暖和了。

熱氣讓她覺得有些暈眩，可她還是覺得不夠，一咬牙，閉起眼憋住氣，她整個人沉入大木桶里，感覺著溫柔的水波輕輕拂過她全身的肌膚，她這才舒服地吐了口氣，氣泡決速地自水中升起，至表面時消失……

黑緞般的髮絲浮散在水面上，她抱住彎曲的膝蓋，像個嬰兒般蜷在水面下。

好溫暖……好舒跟……令她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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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台樓閣巍峨，四周凈是盛開的艷麗花朵。

尹德大步地向前，身後是蓮步輕移的紫若。

「爺……少福晉會不會不願見奴婢？」紫若望著身形偉岸的尹德，幽幽的說著。

尹德腳下不停，微蹙起眉道：「這是妳與她之間的問題。」

珞玥見不見紫若，他不甚在意，他只想看看珞玥見到紫若時會有怎樣的表情？

是泫然欲泣？是倍感侮辱？抑或是因為良好的教養而無動於衷？

他微抿薄唇，覺得有趣極了。

今早，紫若一醒來便嬌聲說要向珞玥格格請安，他答應「順路」與她一同回房見珞玥。

尹德不是不僅紫若的心，她表面上是請安，實際上是想對珞玥下馬威。

一想起珞玥若知道新婚之夜他下榻在紫若房裡……尹德詭異地笑了。

他的確想看看柔弱的珞玥格格會有什麼表情？

「貝勒爺。」房門口的兩名丫鬟恭敬地道。

「為什麼站在這裡？」尹德不悅地瞪向兩名丫鬟。

「貝勒爺，少福晉正在沐浴……」

一名丫鬟還沒說完，尹德已推開門扉，紫若也隨後跟上。

尹德穿過雕工精緻的屏風，來到龐大的木桶邊緣，一看到蜷縮在水中的珞玥！額際青筋浮現，立刻大手一撈，一把將她自水中拉起。

「啊！」珞玥吃痛地睜開限，浸泡熱水過久的身子已泛起一片紅暈。

「妳在做什麼？」尹德低吼一聲，怒氣騰騰地瞪視著身無寸縷的珞玥。

「我……」珞玥來不及遮掩裸露的身體，強烈的暈眩感襲上頭部，她虛軟地兩眼一翻，就這麼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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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德看著珞玥臉上的紅暈，襯得她白皙的肌膚格外水嫩。他的眉間打了個死結，情緒十分的不佳！他沒預期到會是這樣的景況。

「爺……」紫若隨侍在旁，捧上一杯茶。

尹德揮揮手，他現在沒有心情喝茶。

「爺，您別生氣了，也許……」

「我有生氣嗎？」尹德冷冷地掃視紫若一眼，紫若登時噤若寒蟬，端著茶後退幾步，她可不想因為珞玥的事而受到波及。

尹德看著珞玥，他不悅的眉又攢緊了些。這女人竟然侵到將自己整個埋進熱水裡，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是美麗的，在他掀起紅蓋頭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的美是會讓人目眩神迷的。

可他就是討厭她柔弱的模樣，彷佛她是個易碎的瓷娃娃，隨時都會碎裂消逝！

紫若沉靜地觀察著尹德莫測高深的表情，突然，她害怕了！

她嫉妒地咬住下唇。她知道尹德討厭柔弱的女人，所以，她從不在他面前表現楚楚可憐的模樣，只為了討他歡心。

可現在她發現她錯了！她突然驚覺尹德有可能對珞玥動了心，不！她絕對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唔……」珞玥的眼睫煽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睜開水靈的大眼，就看見尹德慍怒的雙眼，嚇得倒抽一口氣。

「妳以為妳在做什麼？」尹德咄咄逼人地問。

「我……只是想泡水……」珞玥囁嚅地回答。

「泡水？」尹德刷地站起來，寒聲道：「我以為妳不想活了。怎麼？想把自己溺死嗎？」

「我……沒有。」珞玥恐懼的眼眸浮上一層水霧，他為什麼這麼凶？難道……他真的這麼討厭她？

「如果我晚來一步，是不是就等著替妳收屍？」尹德字句鏗鏘有力地擲向她。

「我不是……」珞玥的淚沿著眼角滑落下來。

「哭！妳就只會哭！」尹德暴怒地吼出聲。

珞玥捂住唇，那副強忍著不敢哭泣的模樣讓尹德暴跳如雷，恨不得一掌捏碎她。

「如果妳真想死，別死在我府里！」尹德丟下這句話，便旋風似地卷出門去。

珞玥被嚇得渾身發抖，在他離去后，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妾身給少福晉請安。」紫若出聲道。

珞玥兀自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心痛，沒有聽到紫若的聲音。

「少福晉……」紫若再喚一聲。

珞玥這才回過神，尷尬地抹去淚水，「對不起，我失態了。」

「妾身是來向少福晉請安的。」紫若嘴角扯出一抹淡笑。

也許她想錯了，爺才不會喜歡這樣的女人。瞧珞玥的摸樣，根本不懂得如何誘惑男人，更不懂得耍手段抓住男人的心，想跟她紫若搶男人，還早得很呢！

「妳是？」珞玥撐起身子，雙眼因為哭泣而略顯紅腫。

「是爺的侍妾紫若。」紫若含笑挑釁地望向珞玥愀然變色的容顏。

「侍妾……」珞玥喃喃念著，下意識地撫上微痛的胸口。

「是的。」紫若一臉笑意，嬌羞地道：「昨夜爺就是在奴婢那兒留宿，因為疲累晚起，才會直到此時才來向少福晉請安，還望少福晉恕罪。」

珞玥先怔愣住，當她恍然大悟后，竟覺得左胸口一陣疼痛，「我……我知道了。」

經過昨夜的「體驗」，珞玥能明了紫若話中的含義。原來昨晚洞房花燭夜……尹德拋下她后，是去找紫若。珞玥難過得揪緊胸前的衣襟。

看著珞玥痛苦的神情，紫若得意地笑了。珞玥不愧是大家閨秀，竟能強忍著痛楚，聆聽她這番大不敬的話語。

可惜，這樣的教養是無法為自己贏得一個男人的！紫若鄙夷地笑了。

「少福晉，妾身就住在『澄園』里，有任何吩咐，都可以差人告訴我。」紫若微一施禮，舉手投足間盡展現女人的嫵媚。

「嗯！」珞玥點點頭，脆弱地又合起雙眼。

見珞玥無意多談，紫若也識趣地告退了，反正她已達到目的。

聽見門扉合上的聲音，珞玥再度睜開氤氳的眼眸，淚水無法控制地垂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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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德貝勒緊急被召喚入宮，在殿門外遇上了隆哲貝勒與璜浩貝勒。

三人相視一眼，不多寒暄地同時進殿謁見皇上。

「你們可來了。」皇上一臉肅穆的看向三名俊傑。

「皇上可是為了小貝勒失蹤的事宣召我們？」隆哲率先問道。

「沒錯。恭親王府的小貝勒莫名在府邸里失蹤，恭親王爺為此心急如焚，所以特地召你們進宮商議。」皇上憂心忡忡地道。

「皇上，依臣之見，恭親王府戒備如此森嚴，斷無可能讓外人進府擄走小貝勒，極有可能是恭親王府出了姦細。」璜浩貝勒分析道。

「尹德，你怎麼說？」皇上轉向始終不發一言的尹德。

「皇上，臣認為這件事絕不單純。」尹德眼中閃爍著精光，「恭親王府並無突然消失的奴僕，顯示這事並非府中之人所為；若說裡應外合，就沒有必要在現場遺留下一枚柳葉鏢。」

「嗯。」皇上撫須沉吟了一會兒，點頭道：「有理。」

突然──

「敬親王晉見──」殿外的太監朗聲通報。

不一會兒，敬親王腳步跟路地沖入大殿，一臉驚恐地跪倒在地，「皇……皇上，澧烜失蹤了……」

「什麼？」皇上大驚，「又一個小貝勒失蹤？！」

「澧烜房內只遺留這枚柳葉鏢。」敬親王抖著手捧著一枚微微發亮的柳葉鏢。

太監隨即接過柳葉鏢，恭謹地遞到皇上面前。

皇上審視著柳葉鏢，抬首大怒道：「這與恭親王府小貝勒房裡發現的柳葉鏢一模一樣。」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隆哲道：「依臣之見，此乃有預謀地擄走各王府的小貝勒。」

「尹德、隆哲、璜浩。」皇上精銳的眸光掃向三人。

「臣在。」三人異口同聲躬身道。

「朕命你們三人調查這件事，務必救出兩位小貝勒，慎防其它小貝勒也遭此劫。」

「臣遵命！」三人領旨退下。

一跨出大殿，沉默籠罩著三人。

「江湖上可有人慣用柳葉鏢？」隆哲打破沉寂問。

「沒聽說過。」璜浩搖搖頭。

尹德抿緊唇，接著道：「這事可以慢慢調查，當務之急，是將各王府的小貝勒齊聚一處，全力保護。」

「不如就集中到你那兒吧！」隆哲望向尹德。

尹德略一沉吟，頷首道：「嗯！你們先去各王府帶來小貝勒，我們再行商議。」

隆哲與璜浩不敢耽擱，馬上分頭進行。

尹德也馬不停蹄地回府，準備各項保護小貝勒的嚴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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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玥端坐在鏡前，無神地審視著鏡中蒼白的容顏。

「少福晉，妳的頭髮好漂亮！」丫鬟小春輕柔地梳整著珞玥的髮絲。

「是嗎？」珞玥淡淡地笑了，但笑中凈是苦澀。

「真的。就連紫若姑娘的頭髮也沒像少福晉這麼柔細……」小春一說出口，便驚覺失言，勿忙跪下磕頭道：「奴婢該死！」

「妳哪裡該死了？」珞玥被小春緊張的模樣逗得微微一笑，彎身扶起小春，「不過，在別人面前，說話可別這麼莽撞，知道嗎？」

「少福晉……」小春感激地望著珞玥，衷心地道：「少福晉真是個善良的好人。」

「小春也是好人啊！」珞玥低落的心情因為小春而活潑了些許。

「奴婢幫少福晉梳個最漂亮的旗頭。」小春重新執起發梳，小心翼翼地替珞玥整理一頭如瀑般的黑絲。

「小春的技術真好。」珞玥舒服地半合著眼，從鏡中望向立於她身後的小春，「以前，嬤嬤替我梳發時，總會扯痛我可憐的頭皮。」

「少福晉若是覺得小春的力道太重，一定要告訴小春喔！」小春聽到讚賞，更加謹慎手下的動作。

望著小春專註的神情，珞玥有些失神。她想起自己過去也曾經是如此無憂地生活著，而今……

「少福晉，梳好了。」小春滿意地看著珞玥煥然一新的麗顏，笑道：「少福晉真的好漂亮！」

「是嗎？」珞玥望著鏡中自己黯然的眼眸，心裡五味雜陳。

「少福晉，小春陪妳去花園走走可好？在這個季節，花朵都開得很漂亮呢！」小春不想讓珞玥老悶在房裡，遂建議道。

「也好。」珞玥點點頭。初夜的疼痛已漸漸消褪，留下的是心頭上的創傷。

在小春的帶領下，兩人一路漫步至花園。

看著百花爭奇鬥豔，珞玥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飛揚了起來。

「咦？他們來來去去的，在忙些什麼？」珞玥看見不時有奴僕急速穿越迴廊，好奇地問。

「少福晉還沒聽說嗎？最近恭親王和敬親王府的小貝勒都莫名的失蹤，皇上要貝勒爺負責保護其它小貝勒。現在，他們正忙著替小貝勒準備幾間房，並加派守衛……」小春很詳細地解釋。

珞玥愈聽愈心驚，打岔問道：「妳是說小貝勒都很危險？」她想起弟弟珞琅也是個小貝勒。

「嗯，聽說……」

「天！貝勒爺在哪裡？我要見他！」珞玥急急地抓住小春的手腕。

「應該是在書房裡，可是……」

「快帶我去！」珞玥催促著。

「是。」小春乖乖從命，心裡卻不禁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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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的氣氛籠罩整間房，三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

「想不到對方的手腳這麼快，又劫走了一名小貝勒。」隆哲搖搖頭。

「尹德，珞琅小貝勒是少福晉的弟弟，這件事若讓她知道……」璜浩輕敲桌面，又道：「聽說他們姊弟情深……」

「那又如何？」尹德淡淡地下了結語。

「你不擔心少福晉承受不了嗎？」隆哲挑了挑眉。

「承受不了也得承受。」尹德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看來你當真沒被融化。」隆哲不怕死地訕笑著。

尹德斜睨隆哲一眼，隆哲亳不畏懼地迎向他。

「你又來了！」璜浩看向隆哲，「非得挨尹德一拳才肯乖乖閉嘴嗎？」

「我可不相信他有本事打到我。」隆哲聳了聳肩，悠閉地啜了口茶。

璜浩抿了抿唇不予置評，他看向尹德道：「對手竟在光天化日下早我們一步帶走珞琅，看來，不容小覷！」

尹德微瞇起眼，沉吟道：「其餘的小貝勒已經安然抵達了嗎？」

「嗯！」璜浩點點頭。

「那好……」倏地闖進來的人影打斷了尹德的話。

「珞琅呢？珞琅安全嗎？」她著急得忘了施損，向尹德追問。

隆哲與璜浩相視一眼，不發一語。

「這裡不是妳該來的地方。」尹德望著珞玥略嫌蒼白的臉蛋，淡漠地道。

「你只要告訴我珞琅是否安全。」珞玥忘了對尹德的恐懼，滿心裡只有對弟弟珞琅的挂念。

尹德站起來，道：「這裡不是妳能任意闖入的地方！不要讓我說第三次。」

珞玥難抑地抖起雙唇，「珞琅……出事了，對吧？」

尹德別開臉，不願回答。

珞玥望向隆哲與璜浩，凄楚地問：「是嗎？求你們說句話啊！」對弟弟的懸念，令珞玥再也忍不住地淚水奪眶而出。

璜浩為難地望向尹德。

最後由隆哲道：「那是幾個時辰之前的事。」

「隆哲！」尹德含怒的語調如利刃直刺向隆哲。

「我只是說出事實。」隆哲依然是那副不怕死的德行。

珞玥聞言捂住了唇，整個人抖得如風中枯葉。

「這不是真的……」珞玥殘存的一絲希望，在望向尹德陰鬱的瞳眸時，宣告破滅。

「妳已經聽到妳想知道的，可以走了。」尹德下逐客令。他真的很不想看見她那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模樣。

「珞琅……」珞玥想起摯愛的弟弟，氣血翻湧，陡地兩眼一黑，軟軟地倒下。

「該死的！」尹德身子一掠，已攔腰抱住珞玥柔弱的身子。

尹德的舉動讓隆哲挑起了眉，璜浩則有些訝異地反應不過來。

「嘖！」隆哲微挑的眉顯示他十分地感興趣。

「無用的女人！」尹德低哼了一聲，大跨步地離去。

目送尹德遠去，璜浩望向隆哲，隆哲仍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你在想什麼？」璜浩按捺不住地問。

「你呢？」隆哲揚起一抹詭譎的笑。

「我只是在想，尹德沒有想象中那麼討厭柔弱的女人。」

「你很聰明。」隆哲點點頭，「和我想的一樣。」

「他可以叫人送她回房的。」璜浩繼續分析。

「可他放不下！」隆哲與璜浩一搭一唱，又道：「若我猜得沒錯，他會如此急匆匆地離去，是不想讓我們看出他對她的在乎。」

隆哲臉上的笑容讓璜浩感到不安。「你想做什麼？」

「我？」隆哲若無其事地聳聳肩，笑道：「我能做什麼？」

「你最好別惹惱尹德。」

隆哲不再回答，只是那眼眸中透露出的訊息讓璜浩不禁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