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匆匆趕至費象的鐘雨辰，在大門口和程少凱碰個正著。程少凱對於眼前的鐘雨辰有些訝異。

他不動聲色的問道：「小築沒和你來？」

鍾雨辰先是一抹驚愕，然後用充滿狐疑的語氣說：「你沒看到她？」

「你們起了爭執？」程少凱試探性的詢問。

「不干你的事﹗」

「你……」

正當程少凱想說些什麼時，費家大門打開了，走出來的是一位中年的男人。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

「費先生在嗎？我是程少凱，程氏音樂公司的董事長，請你通報一聲，好嗎？」

「少爺不在。」

「不在？﹗」

程少凱和鍾雨辰互看了一眼，他們一樣意外，一樣感到懷疑｜｜費凌雲不在？﹗「你確是程先生？」

「是的﹗」

「那……請你稍候﹗」

那位中年男人轉身走進屋內，不一會兒他拎了一個文件袋，再度回到他們面前，並且把那袋文件交到程少凱手中。

「這是少爺要我轉交給你的，裡面是他承諾的十首曲子，請你過目，並在這兒簽個名。」

程少凱看了看那位中年男人，然後把文件袋打開一看，他的心中充滿疑惑，費凌雲在搞什麼鬼﹖﹗「沒錯吧，程先生？」

「呃，對，謝謝﹗」

他將簽妥的單據遞給那男人。

「請問……」

「哦，對了，少爺要我轉告你，關於貴公司那位女職員，請她以後都不必再來了﹗」

他說完不等他們反應，便徑往屋內走，在門被關上之際，鍾雨辰急急的問道：「請問今早有沒有一位小姐來訪？」

「沒有﹗」

他說完便把門關上，留下程少凱和鍾雨辰兩個人，面面相覷的佇立在門外。

「費家的人似乎郡是同一個性子。」程少凱打趣的說道。

「請你不要再接近小築﹗」鍾雨辰忽略他的話，冷著一張臉說道。

程少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聳聳肩笑道：「這話你對費凌雲說，或許比較貼切一點，是吧？」

「費凌雲我自有辦法解決，至於你……身為公司的董事長，你不覺得對女職員關心過度了嗎？」

鍾雨辰目光犀利的盯著他。

「如果小築已經接受你的感情，我會試著改變我和小築的關係﹗」

程少凱欣賞著他因驚訝而泛白的臉色。

他怎麼會知道？﹗從昨晚到現在？﹗莫非……「你把小築藏到哪兒去了？﹗」

他欲扯住程少凱的衣襟，但是程少凱閃開了，鍾雨辰撲空后，更加憤怒。

「我說過我今天早上還沒看到她。」

「不可能﹗」

「因為我知道你向她示愛的事，是嗎？」

程少凱的眼中閃著詭異的光芒，嘴角更掛著一抹莫測高深的笑意。

鍾雨辰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把眼前這個男人，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看來他似乎比費凌雲更難纏。

鍾雨辰心中的警戒意識逐漸升高，「小築和你通過電話？」

「你以為呢？」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看不慣你的作風，小築並不是屬於你的﹗」

鍾雨辰一聽，冷不防的縱聲大笑。

程少凱則在一旁警戒著。

鍾雨辰心中憤恨難平，自從小築告訴他她愛上費凌雲之後，他的心便不斷的在翻攪。現在，這個可惡的男人竟然說了和小築相同的話﹗小築不屬於我？﹗別開玩笑了。

「她註定是我的，不論是你還是費凌雲，都別想從我手中搶走小築﹗」

他咬牙切齒的咆哮。如果不是這兩個男人，他和小築會一直很幸福的﹗程少凱見狀，不禁有些同情他。他已經被妒火焚身，看不清事實了。他難道不明白，他愈是如此蠻橫的將小築據為己有，只會使小築的心離他愈遠？

然而，同情是一回事，程少凱自然不會傻到去提醒自己的情敵這麼重要的事。

畢竟，憑鍾雨辰和小築六年的感情，加上鍾雨辰如此出色的條件，如果他戰略運用得宜，小築對他由兄長之情轉為男女之情的可能性相當大，程少凱可沒有成人之美的雅量，他恨不得鍾雨辰和小築的關係愈惡劣愈好呢﹗「我先走了﹗」

「站住，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不准你再接近小築﹗」鍾雨辰惡狠狠的吼道。

程少凱揮開擋住他的手，丟下一句「如果這是小築親口說的話，我會照辦﹗」

然後，他進入自己的車內，先行離去。

鍾雨辰的眼中充滿了瘋狂的憤恨。

等著瞧吧﹗我不會讓你們再有機會接近我的小築的﹗他的嘴角掛著一抹令人背脊發涼的恐怖笑意。

小築自從下車后，便一直恍恍惚惚的走著，儘管海水浸濕了她的雙足，她也沒有半點反應，她只是一直沿著海邊的淺灘，心不在焉的走著。

條地，一陣巨大的海浪排山倒海而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有人拉了她一把，否則，她恐怕就被拖入海中了。

「太危險了﹗妳不要命啦？」

費凌雲心有餘悸的緊抱住小築，又氣又憐的嚷著。

被他這麼一吼，小築才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她的心差點兒跳出胸口，伸手連忙推開他，慌慌張張的說：「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話剛說完，小築才感到不對勁，匆匆左顧右盼一番，這下子，她更慌亂了。

「這是哪裹？﹗」

費凌雲按捺住心中的激蕩，笑著說：「我以為妳知道呢﹗」

小築一聽，不知怎麼搞的，眼眶條地一紅，接著，淚珠便大顆大顆的滑落。

費凌雲見狀，只是暗嘆。

難不成我是她的催淚彈？

「都是你……一切都是你不好……都是你……小築一面哭，一面大聲的怒罵。

如果眼前這個無理取鬧的女人不是小築，而是其它的女人，費凌雲會立刻破口

大罵，然後轉身離去。從來沒有女人膽敢在他面前撒野，夏小築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偏偏他的心就是不由自主的，為她的眼淚感到心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可沒有吻她啊﹗她幹嘛還哭個不停？

費凌雲愈想愈摸不著頭緒。

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了讓自己心情好些，他才一大早跑來海邊散心，更為了拋開小築那張哭泣的臉，他才決定不再和小築見面的，沒想到，偏偏又在海邊遇上了精神恍惚的小築﹗這會兒，她竟然又沒頭沒腦的哭著罵他。

唉﹗我是造了什麼孽呀？

「別哭了好不好？小姐﹗」他試著和她溝通。

「我就是要哭，關你什麼事﹖﹗」小築滿不講理的回道。

條地，她呆了片刻。

「你受傷了？」

她的語氣變得溫柔許多。

「這是捉弄妳的代價，我遭到報應了，妳大小姐的氣也該消了吧？別再哭了，可以嗎？」

否則我會因心疼而死的。他在心中暗叫。

看他一臉滑稽的模樣，小築不禁破涕為笑，費凌雲總算鬆了一口氣，但是，經過幾秒之後，小築又開始哭了。

費凌雲一急，便粗里粗氣的說：「拜託妳好嗎？小姐，我又沒有吻妳，妳幹嘛還哭呀？」

「呃？﹗」

小築聽得一愣一愣的。他這是什麼邏輯？﹗他以為我哭是因為……小築再度破涕為笑。

費凌雲這下子更是一頭霧水了，他實在搞不懂，眼前這個女孩，怎麼能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呢﹖﹗「我喜歡你﹗」

「什麼？﹗」

費凌雲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問道：「妳剛剛說什麼？」

夏小築整張臉都漲得紅紅的，她豁出去了，於是，她用盡生平最大的勇氣，大聲的說：「我說我喜歡你﹗雖然我明知你不是個好的戀愛對象，喜歡你只會讓我自己傷心落淚，但是，我就是很不爭氣的愛上你了，聽清楚沒﹖﹗」

嘿﹗這會兒費凌雲可真是大開眼界了，他聽過無數愛的告白，但就屬小築最令他印象深刻。

看她那一張紅透的俏臉，他的心底悄悄漾起了難言的情愫。

幸好，這片沙灘上除了他們，再沒有別人了，否則夏小築這番「告白」鐵定會引來無數看戲的人潮。

「妳不會是在說笑吧？」

他覺得他有必要再確定一次。

「你看我的表情像在說笑嗎？」

望著小築那布滿紅絲的眼睛，以及那微紅的鼻頭，費凌雲絕不是故意要傷她的心，但是，小築實在不合他的情人標準啊﹗雖然他覺得小築與眾不同，也覺得和小築在一起很有趣，不會無聊，但也就僅止於此了，這和將她當成愛情遊戲的對手是兩回事呀﹗費凌雲是出了名的情場浪子，因此，他希望的對象也是和他一樣，視愛情為遊戲的類型，那樣在一起時，才能玩得瘋、玩得痛快，而不會有心理的負擔，更重要的是，他不必為感情負責，更不必擔心對方提出結婚的事，一旦厭倦了，拍拍屁股就走，這才是他喜歡的愛情模式。

他要自由，一生都自由自在，按照自己的喜好，任性的生活，他絕對不會笨到把自己往婚姻的墳場里送。他很清楚，他絕不是宜家的男人，放浪漂泊的生活才適合他，才是他所追求的。

而夏小築這型的女孩，一看就知道並非屬於能遊戲愛情的典型，所以，費凌雲可不想自找麻煩，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因此，他決定向夏小築說清楚，要她死了這條心。

沒錯﹗他現在拒絕她，她會哭，而他會心疼，但是長痛不如短痛，趁她還不是用情很深時，讓她把這份感情連根拔起，也算是功德一件，不是嗎？

既然決定了，費凌雲便立刻付諸行動。

他將小築輕輕的拉到身邊，溫柔的為她拭去眼淚。小築顯然有些受寵若驚，不知所措，但是她知道自己很喜歡這種感覺。

「小築，我很慶幸自己能令妳喜歡，但是，就像妳自己所說的，我並不適合妳，兩妳也不是我喜歡的典型，所以……」

「不﹗我相信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我……小築顯得非常激動，雖然費凌雲的回答是她預料中的答案，但是，她實在無法輕易死心，畢竟，這是她的初戀，費凌雲是第一個令她心動的異性啊﹗費凌雲打斷她的話，更加溫柔的凝視著她。

「小築，妳希望妳的戀愛會是什麼樣的收場？」

「我……當然是希望能一帆風順……」

「最後步上禮堂是嗎？」

小築坦白的點點頭，她的確是希望如此。

「那妳知道我的想法嗎？」

她呆了一秒，便老實的搖頭。

費凌雲笑了，說實話，他真的很喜歡和小築在一起的感覺，但也因為這樣，他更不願自己傷了她。

「關於我的傳言，我想妳一定聽了不少，我也不想否認，因為那些都是真的。

我自己很清楚，我絕對不是一個能安定下來的男人，我希望一生都能自由自在，不論是事業或者感情都一樣﹗」

「你是說……你不會結婚……「百分之九十九不會﹗」

他說得相當篤定。

「而且，我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其它的情人，我很喜歡現在這種生活方式，更喜歡這種玩票性的愛情模式，所以，我不可能成為妳所希望的典型「但是……人是會改變的﹗」小築企圖做最後的掙扎。

「有些事是一輩子也無法改變的﹗」費凌雲提醒她。

「我真的必須對你死心嗎？」小築幽幽的問道。

「是的，那樣妳才會幸福，而我也不會覺得歉疚﹗」

「小築……」

見她流淚，他實在不忍，卻又無可奈何。

「讓我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

她說完，便真的在他懷裡嚎啕大哭。

而費凌雲則好溫柔、好溫柔的輕摟著她。

「妳還好吧？」

望著小築那雙紅腫的兔子眼，費凌雲心裡很不好受，但是也沒有辦法。

夏小築試著調整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看起來有精神些，然後，她定定的凝視著滿臉關心的費凌雲。

「我可以有最後一個請求嗎？」

該哭的已哭夠了，小築現在只希望能為這個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初戀，留下一點點的痕迹。

「妳說。」

「我希望你陪我一個星期，在這一個星期內，你不可以和其它女人約會，然後，我就永遠消失在你的眼前，可以嗎？」

這是小築對這份感情最後的請求。

費凌雲知道他不應該答應小築的請求，這只是徒增離別時的悲傷罷了﹗但是，他的心卻違背了他的理智，尤其當他凝視著小築那張充滿期盼的臉時，他的心動搖了「就只有一個星期，然後就不再見面。」

他知道他將會因現在的錯誤抉擇而後悔，然而，那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看見了夏小築那破涕為笑的笑顏。

這就足夠了，其它的等以後再說吧﹗聽完小築的訴說，程少凱始終面無表情，只是不斷地沉思，似乎在盤算著什而小築則默默的垂首，靜靜的坐在一旁，等待著程少凱的回答。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太無理、太強人所難了，雖然程少凱說過他會幫她，雖然程少凱始終對她很好，處處為她著想，但就是因為這樣，她知道自己太過分了，可是，她實在是不得已的，因為這事也只有程少凱能幫她了。

「一個星期是嗎？」程少凱終於打破沉默說道。

小築點點頭，幽幽的說：「一星期後，我們便不再見面了﹗」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用一種很複雜的口吻說：「這樣妳就會完全死心了，是嗎？」

她艱澀的乾笑。

「我不死心行嗎？」

語畢，她的眼睛再度泛紅，但她竭力的控制，不讓淚水奪眶而出。

由小築的說法判斷之，程少凱是不會擔心費凌雲毀約的，他確信一個星期之後，即使小築依舊對費凌雲戀戀不捨，費凌雲還是會毅然決然的離開小築的身邊，所以，他倒是不反對小築和費凌雲在一起一個星期，雖然他心裡會感到吃味，但是，想到一個星期之後，就能掃除最大的情敵時，程少凱也就冷靜些了。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鍾雨辰。

按照小築描述的情況看來，鍾雨辰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打定主意對小築緊迫盯人了，在這種情況下，要如何瞞過鍾雨辰，而讓小築順利的和費凌雲出遊？才是最頭痛的問題呀﹗小築似乎看出了程少凱的心思，無奈的說：「我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麼……雨辰哥哥會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妳一點都不心動嗎？」

程少凱試探道。

「你會試著去愛你的紫君妹妹嗎？」

程少凱有些苦笑，一提起凌紫君，他的心中除了憐惜，就是歉疚了。尤其今天早上，他又收到她深情款款的信，唉﹗小築發現了他的異樣神情，連忙關心的問道：「我說錯話了嗎？」

「不﹗」

「那……」她的眼中還是裝滿疑惑。

程少凱索性把真相告訴她。

「今早我又接到紫君的信了，她總是一個星期一封信，從不間斷，雖然我從未給她任何迴音，她依舊不肯死心……唉﹗」

他的言語中充滿憐愛。

「看來她對你真的用情很深。」

小築明知不該，但她知道此刻自己心中，竟然泛起了些許的妒意，嫉妒程少凱的未婚妻凌紫君。

「妳的雨辰哥哥不也對妳情深意重嗎？」

他一面說，一面不著痕迹的觀察著小築的反應。

一提到鍾雨辰，小築的心再度下沉。

「我和他是絕對不可能的，為什麼他不明白？」

沒錯﹗小築是對鍾雨辰感到歉疚，但是，這和接受他的深情是兩回事呀﹗「人的心如果是理智的，世間就不會有這麼多煩人而難解的問題了，不是嗎？」程少凱感慨良深的說道。

小築完全同意他的說法。

想想，她對費凌雲，凌紫君對程少凱，還有鍾雨辰對她……不就是一個又一個難解的問題嗎？

他倆的周遭頓時陷入一片沉寂。

兩個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良久，程少凱才打破沉默。

「妳放心的和費凌雲約會去吧﹗」

「呃？﹗」小築愣了一下。「可是……「其它的事我會處理好的，妳放心吧﹗」

他投給她一個溫柔又自信的微笑。

小築因而安心了許多，但是，心裡還是怪怪的。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深深的一笑。「這是妳第二次問我這個問題了，是吧？」

「少凱……」

小築更加迷惑不安了，雖然程少凱答應幫她，令她感到很高興，但是話說回來，程少凱實在沒有理由對她這麼好，為她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呀﹗他輕輕的拍拍她的背，像哄小孩般哄她。

「先別問些無關緊要的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妳必須好好珍惜這一個星期的時光，另一方面，也要好好調整自己的心情，我希望一個星期之後，我看到的小築又是一個和以往一樣，開朗活潑、笑口常開的小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愛落淚的愛哭蟲，好嗎？」

「我才不是愛哭蟲﹗」她不服氣的抗議。

程少凱笑了。

「對﹗妳是天真可愛的夏小築﹗」

小築心中流過一波又一波的暖意，和一絲絲若隱若現的難言情愫。

「謝謝你，少凱，我一定會好好振作的，就算不為我自己，我也會為了你而重新振作的﹗」

小築發現自己說最後一句話時，竟感到一陣躁熱，還好她掩飾得很好。

而程少凱則因小築的一番話，一顆心激蕩不已，他是愛她的，只是時機未到，他絕不能說出口，他絕對不能重蹈鍾雨辰的覆轍。

「加油吧﹗我永遠站在妳這邊﹗」

他好不容易平復自己的情緒，擠出這麼一句。

小築的眼中閃著無限的真誠和感激。

「我會的，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我們是好朋友，同甘共苦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迎著他那優雅迷人的笑容，小築不禁芳心一悸。

「我發現你是個不錯的對象哦﹗」

她有意無意的笑道。

他愣了一下，「那是我的榮幸﹗」

程少凱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而小築的心則因而再度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