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營火前的眾人都聚精會神的盯著巴蘭,巴蘭的臉在火焰的照耀下顯得不知所措,他清了清喉嚨,「我真的沒什麼故事可講。」
眾人不依的吵鬧起來,「不行。巴蘭,你在這麼多的國家競技過,一定有很多不一樣的見聞,隨便講給我們聽吧!而且我們玩這個遊戲,就說過不管火把傳到誰的手裡,誰就要說一個故事的,現在火把剛好傳到你手上,那是神的旨意,你不能違背神的旨意。」
巴蘭求助的眼光轉向在一邊的柳音,柳音卻似笑非笑的朝他望一眼,然後開口說話:「對啊,巴蘭,這是神的旨意,你要是違背就是對神的不尊重,我們絕對不能輕饒對神不尊重的不敬者。」
柳音這段話引起更多的附和,巴蘭向他投去一瞥殺人似的目光,但是柳音仍然維持著他一貫的散漫笑臉。
巴蘭拗不過大眾的意見,他輕撫著在他身旁已經累得睡著的日焰的手,然後說起了一個故事,「在許久以前,在一個美麗的國家,住著一個年輕的小男孩,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男孩,惟一的愛好就是讀書。在他十歲那一年,他的雙親因為高燒而去世,他無法承受這個打擊,於是便跑到一個大草原上去怒嚎、去發泄,就在那裡,他遇到了改變了他一生的人。」
「是什麼?是奴隸販子嗎?」眾人紛紛插嘴詢問,「他是不是被賣到國外去了?」千奇百怪的答案都有。眾中的好奇心都發揮到了十足十。
巴蘭微微的搖了個頭,「都不是,是個小女孩,而且是比這個男孩年紀小很多的小女孩,她騎著一匹駿馬,黑髮飄揚在風中,陽光照在她身上,男孩首次看到一個像粉雕玉琢般的人,她的英姿讓他著迷,也讓他自慚。這個女孩停在他面前定定的注視他,一開口就是命令的語氣:「不論你是誰,但是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護衛。」
巴蘭停了一口氣,「那女孩拔下她頭上的緞帶,塞到他手上說:「明天你拿這條緞帶到皇城,說你是公主的侍衛,他們就會放你進來。」說完后,她再度策馬離開,留下那男孩拿著那條緞帶發獃。」
眾人屏氣凝神,顯然急想知道結果,巴蘭又開口,「那一天夜晚,男孩拿著那條緞帶回家,跟他的惟一親人——當祭司的祖父說到這件事,一向慈祥的祖父臉色大變,祖父嚴厲的告訴他:「不行,絕對不行!」男孩不肯接受這種無來由得拒絕,祖父才說了實話:「你們是相互吸引的宿命,但是你將會為了她歷經艱難而死,你跟她一碰面就註定了你的死亡。孩子,不要去,只要放棄她,你就會活得長命百歲……」
「最後呢?」眾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說故事的巴蘭身上。
「男孩還是不顧祖父的反對去了,也許是見面時就註定了一輩子的傾心,他堅決的告訴祖父:「如果我將為她而歷經艱難,那我一定要成為一個能夠保護她的人,我要成為這祖國的第一勇者,這樣我才有資格保護她。」男孩向祖父許下了諾言:「假使我當不成這個國家的第一勇者,那我就放棄她。回到你的身邊。」
「幾年過去了,也許是男孩的天賦異稟,或是他的決心使然。他年紀輕輕已成為那個國家的第一勇者,就在某一年雪季開始的日子裡,他病危的祖父託人將他我回去,詢問他的志向還是不變嗎?男孩搖搖頭,祖父只是嘆了一口氣的去世了,後來他就一直守在公主的身邊。」
巴蘭注視在他眼前跳動的火焰,繼續說下去:「勇士終究是不能高攀公主,後來勇士對這種無望的感情感覺非常的疲憊,他以競技為由,到每個國家去飄泊,雖然他贏得了滿堂采,在很多國家闖出了名聲,也有許多漂亮的美女自願向他獻身。但是他仍是不快樂,因為他的心裡只有那個公主的存在,不管離得再遠,他仍然忘不了她的一顰一笑,他痛苦得無法自己。」
巴蘭將一壺好酒使力的往火里丟,火堆中瞬間燃起了熊熊火焰,「勇士不是沒有試過忘記那位公主,他放蕩過、買醉過,甚至荒唐過,但是終究不能忘記……忘記那位公主的存在,也許是命中注定,他終究不能躲過情絲的纏繞,他回國了,適巧那個國家叛亂,於是他便帶著那個公主逃離那個國家。」
周圍傳來一陣抽抽噎噎聲,巴蘭猛地抬頭一望,許多人已淚濕衣襟,坐在他旁邊的一個大漢眼眶略紅,拍拍他的肩。「再來呢?那個公主是不是也喜歡他,結果跟他結成夫妻?」
火光明暗不定的照在巴蘭苦澀的臉上,「或許吧?」他站了起來,「這只是個愚蠢的故事,我一定是昏頭了,才會講這個故事。」他一頓,「我要扶我弟弟進去睡覺了,對不起,先失陪了。」
他不管周圍的人不滿他故事沒說完的嘆息聲,逕自的抱起日焰,往帳棚里走,他將日焰放在柔軟的毛皮上,將另一張柔軟的毛皮蓋在她身上,大手輕輕撫觸日焰白裡透紅的雙頰,「公主,縱然我會為你而死,我也不會後悔。只要在你的心裏面曾經有我,在你有生之年偶爾會想到我,我就不枉此生了。」
冷月透入,倍增寒意,縱然帳外歡笑震天,但是這小小帳棚卻鎖著輕愁,笑聲進不來,輕愁也出不去。
***
「你要小心,我……」月吻臉一紅,但是仍是堅決的說出,「我等著你回來。」
威之一笑,將她額前的亂髮往後拂。「放心,我十天後就回來了,有阿疤陪著我,阿里殘餘的亂黨是動不了我的,為了掃除這些亂黨,我必須親自去指揮大局,過了十天我一定回來。」
晏之附和道:「對,月吻,王兄很快就會回來,更何況小別勝新婚,回來之後示們一定會更恩愛。」
月吻臉又是一紅,威之大指觸過那紅暈,低下頭在那紅暈處輕輕一吻,在她耳際輕喃了一句話。
月吻滿面羞紅,又驚又喜的瞳孔散發出光芒,連聲音也的料了,「你說的是真的!?」
威之握緊那雙軟如棉的小手,「以後我每天講給你聽,讓你永遠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他的聲音低了下來,低到只讓她聽到的程度,「我愛你,我的心在說愛你、愛你、愛你……」
繁花似錦,蔚薈如霞,枝頭點點,舞紅成陣。春天的溫暖溶化了冰雪大地,也溶化了那曾經寒酷的一片心。
***
「氣死人了,你看到了嗎?那個小賤人哪裡比得上我,她又瘦又干,哪裡比得上我一身豐饒妖嬌的身段,偏偏她把王迷得昏天暗地,她喊王威之,連我都沒獲准這樣叫他,真教人生氣。」
菲菲將房裡的東西砸碎,她怒罵著,看到東西就摔,她剛從王的送別會回來,看到了王怎麼對待那個小賤人,兩人濃情蜜意,像是捨不得離開似的,以前王對她專寵的時候威之也沒對她這麼難分難捨過,那名叫月吻的小賤人不知是怎麼迷倒王的。
本來菲菲就知道王為了一個被小杏公主趕出宮的女奴而大發雷霆,還立刻馬不停蹄的備馬去追她,且自從把那女奴接回宮裡后,就再也不曾踏進她這裡,但是前幾天,王又和那女奴生氣,也來過她這裡,一張臉陰陽怪氣的,而她不過是講了那下賤的女人一句不是,他就狠狠的瞪住她,還斥罵她閉嘴,最後則不悅的離去。
她哪受過這種氣,氣得她那一天破口大罵,剛才的場面只有讓她更氣。
「小姐,彆氣壞了身子,那月吻姿色哪比得上你,還不是王一時圖個新鮮,否則她能跟你比什麼?」
從小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嬤嬤開了口,急忙給她倒茶,讓她喘口氣喝口茶。
菲菲一手揮掉了茶杯,「我當然知道她不能跟我比什麼,她只是個不值一文錢的小女奴,我可是金枝玉葉的富家小姐,但是我可不是瞎子,王對她的態度不比尋常,王向來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你瞧瞧他今天看她的眼神,連那賤女人腳下的地都快燒裂了,我還能跟那賤女人爭什麼?」
「小姐,你可是准皇后,那女奴縱然多會討王的歡心,但是她不過是女奴出身,論身分她是比不上你,皇后的邊她是摸不著的。等你當上了皇后,自然能給她好看。」
「是嗎?王向來是隨心所欲慣了,就算他要立那賤女人當皇后,也沒人敢吭一聲。」菲菲握緊桌邊,神情露出惡毒,「只有讓那賤女人離開王的身邊,王的心才可能再回到我這裡。」
「聽侍衛說,那女人一直要去我人,可王硬是不肯讓她去,也許可以利用這一點大作文章。」
菲菲冷笑了幾聲,「嬤嬤,你愈老愈胡塗,皇后這寶位眼看就要到手了,那賤女人哪有可能讓到嘴的肥鵝飛掉?說不定要我人的事,只不過是她要吊王的胃口的一種伎倆罷了,你還真信,豈不笑死人了。」
「那可怎麼辦?小姐。」
菲菲嘴邊浮現一陣令人膽寒的笑意,「簡單,晏之的事不是鬧得挺大的,那女人勾引晏之,讓王氣得不準晏之入宮探望小杏公主……」
嬤嬤在旁聽著,菲菲話中的余意,她心領神會的一點頭,「我曉得了,小姐,不過這事是有些難辦……」
「宮裡的侍衛、侍女,愛錢的還怕少嗎?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件事只要小心的辦,不要露出馬腳破綻,誰還查得到我們身上?」菲菲的唇邊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況且只要那賤貨死了,王的心還怕不回來我身邊嗎?」
***
一座巍峨宮殿矗立在眼前,玉砌雕欄,宇樓聳立,日焰驚嘆不已的注視眼前這一幕。
而巴蘭只是對她一笑,「這裡的皇后就是當初派大兵追我回去的公主,她是個很豪邁的女中英雄,也許我們可以把月吻公主接來這裡住,她一定很歡迎的,而且月吻公主住在這裡安全無慮,因為這個國家的戰力是世界上數一數二,宰相不敢派人來暗殺月吻公主,否則會釀成兩國之間的戰爭。」
日焰眼一亮,「那是否可以請這個國家派兵援助我們復國呢?」
巴蘭搖了搖頭,「公主,幫助你復國之後,這個國家能得到什麼?也許它要玲蘭的一半土地,或是它要你給多少錢。搞得玲蘭民窮財盡。要別的國家硬幫你出頭不容易,我們惟一能等的就是宰相的暴政引起人們的反感,然後我們回國去推翻他,這才是惟一之道,而且還要得到別的國家的支持,就才是我們現在所應該做的事,要復國必須裡應外合。」
他頓了一下,「這個國家是非常的強大,雖然它沒有玲蘭的富饒,但是它的軍力十分驚人,若是能得到這個國家認可,等於是我們擁有一個強大的後盾,公主,你懂嗎?」
日焰愣了一下,「巴蘭。你懂好多,而且……」而且你剛才說話時的神情神采飛揚,風采如神,日焰臉一紅,這些話她是怎樣都不能說出口,她只是低下頭,「巴蘭,你怎麼會懂這麼多?」
巴蘭微微的嘆了一口氣說:「公主,我走了這麼多的國家,四處都可聽到每個國家的風評,玲蘭會滅不是沒有原因的,它的貪官污吏太多了,國王耳根子又軟,民眾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若是宰相是好國王,你復國是沒望的,但是我知道聆蘭幕後的貪瀆黑手是宰相,所以你還是有很大的希望。」
「我父王真的是那麼差的國王嗎?」
巴蘭不願欺騙她,「他的確談不上是個好國王。不過公主也不必喪志,在你出生時的傳說傳遍了玲蘭國,如今玲蘭國果然滅了,現在人民知道將有一個持著日月之劍的賢王出現,只要宰相沒有日月之劍,他就永遠得不到人民的認可,但是相反的,要是有人持著日月之劍,恐怕人民將會瘋狂的擁戴他,公主,你跟月吻公主是惟一知道日月之劍的人……」
「巴蘭,根本就沒有日月之劍,我從出生至今,從不知道日月之劍到底是什麼東西,那是一種傳說,無稽的傳說。」日焰苦笑。
巴蘭握緊她的手,日焰的心一陣狂跳,巴蘭的聲音變得高昂,「日焰,等會進宮,你不要冒犯了皇後跟王。」
媚兒策馬來到巴蘭的身前。日焰才知道巴蘭剛才那一握是要她不要再說下去。
媚兒嘰嘰喳喳的朝巴蘭說東道西,日焰又被冷落在一旁,她偷偷瞧巴蘭一眼,千種思緒在心頭,剪不斷理還亂。
***
「巴蘭,真的是你!?」那雙白皙玉手牽起了巴蘭那隻黝黑的大手,喜色上眉梢,「你好久沒來看我了。」
另一隻大手飛快的捉住那一雙美麗的縴手,便生生的把它扯離巴蘭的手裡,「誰教你摸其他男人的手,你的手只能放在我身上。」
碧笙臉紅笑了起來,朝著她那愛吃醋的丈夫嗔道:「你做什麼,都老夫老妻了也不怕人家笑,況且巴蘭你又不是不認識。」
蒼鷹哼了一聲,目光向巴蘭掃去一眼,「就是巴蘭才不放心,你要嫁給我前夕,竟然還派大軍去追他。」他嘴角陰笑起來,「今天是巴蘭自投羅網,可不是我不留活路給他走。」他一聲大喝,「來人,把巴蘭押下去,關到他腐爛為止。」
立刻有人將巴蘭押起來。
碧笙大怒,「你是什麼意思?暗喻我會紅杏出牆就對了,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什麼娶我。反正你認定我水性楊花,你怎麼不怕我跟你的侍衛勾搭,你竟敢污辱我的人格,我要跟你決鬥!」
蒼鷹更生氣了,「你竟然為了他,要用你那三腳貓的劍法跟我挑戰,說,你跟巴蘭好到什麼程度?」
「你這白痴,我怎麼會嫁給你這種白痴!巴蘭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對他好,難道要教我恩將仇報,將他殺了嗎?而且上次是我乾妹妹求我將巴蘭追回來的,你要是不信,媚兒就在這裡,你親自問她。」
蒼鷹銳利的眼光轉到媚兒身上,媚兒點點頭,見狀,蒼鷹咳了兩聲,臉色已有些潮紅,「抱歉,是我搞錯了。」
碧笙轉過臉,「那你現在還殺不殺巴蘭,要不要把他關到腐爛?」
蒼鷹不知所措的摸摸鼻子,開口,「放開巴蘭。」守衛立刻將巴蘭放開。
碧笙挽住蒼鷹的手,大發嬌嗔,「巴蘭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那時候我女扮男裝,他還不知道我是女人,所以我能跟他有什麼?如果你硬要誤會我,那我收拾細軟回我娘家去,犯不著在這裡惹你嫌。」
蒼鷹的臉漲紅,「我又沒這樣說,我只是……呃……」眼見嬌妻怒顏末息,而且還是為了巴蘭生氣,蒼鷹又哼了一聲,「反正我不准他碰你的手就對了,他摸你一下,我就剁下他一隻手……」
「你沒生眼睛嗎?巴蘭的身邊站著一個大美人,姿色之美是我的十倍,巴蘭哪會想到我。」
媚兒笑了起來,「碧笙姊姊,那是巴蘭的乾弟弟,叫日焰,長得雖然細皮嫩肉,但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巴蘭每晚都和他睡在一起,怎麼可能搞不清楚他是男是女?」
碧笙走近前去,細細端詳日焰,日焰向巴蘭望去一眼,巴蘭向她輕晃個頭,暗示她不要動,若笙道:「沒錯,她是女的,我當初也扮過男妝,怎麼會瞧不出她是男是女,她明明是個女兒身。」
杏眉倒豎,媚兒快步的走向巴蘭面前,「你騙我,巴蘭,你不怕我真的剁了你的腳嗎?你竟敢帶一個女人在我面前招搖撞騙,日焰是男是女,你給我說。」
巴蘭的臉色不曾稍變,「她是我的主人。是玲蘭國的公主,她的的確確是個女人,你要剁我的腳就剁吧!我的人生就為了保護日焰公主而存在的。」
「你……你……」媚兒一甩手就要給他一巴掌,柳音踏前一步,接住了她的手,「夠了,媚兒。反正你又不是真的喜歡巴蘭,他又沒有欺騙你一絲一毫感情。」
媚兒瞪住柳音,「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巴蘭,我就是喜歡他,喜歡到恨不得殺了他,放手,要你管什麼閑事!」
柳音不放,便把她扭到身前,兩人四目相對,眼神相會中儘是火花,「你根本就不喜歡巴蘭,因為你喜歡的人、愛的人是我,你只是要利用巴蘭在我面前晃,好讓我吃醋。」
「你不要臉,我才不喜歡你,而且你是什麼東西,我才不會看上你。」媚兒愈講臉上愈紅,因為柳音靠得好近,他身上的體熱暖和了她的身子,「你不要靠我這麼近,放開我:你身上的味道薰死人了!」
柳音的眸中精光一閃,他打橫把她抱起,媚兒驚叫一聲,他壞壞一笑,「好,我今天就把你薰昏。」柳音向蒼鷹開口,「喂,蒼鷹,借我一間房間。我就不把你以前做過的蠢事,告訴你的王后,包括你曾經迷戀一個……」
蒼鷹一急,忙揮手,「你這個小人!住口!我房間多得是,你自己選一間,早就知道結交到你這個朋友是倒了十八輩子的楣。」
媚兒嚇得冷汗涔涔,拚命捶打柳音,「你放我下來,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當然是完成成親的手續,你忘了嗎?你三歲時就跟風月國的太子成婚了,我今天要把延遲了十六年的最後手續——洞房辦好。」
一陣鬧烘烘的氣氛結束在柳音用力把門踢上的那一聲,一切歸於寂靜,當然,除了房裡的吵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