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師尊話前塵 母子相認 九陰施毒計 痛退魔君
青衣少年聞喝,倏的沉腕偏劍,劍挾一縷襲魄寒芒,向右邊盪出,白蝶娘子藍曉霞得免於難!那秀麗少女亦同時收住劍光!就在這剎那間,但覺微風颯然,眾人面前已多了一位年約八旬的老道,童顏潤面,皓首銀須,穿一襲玄色軟緞道袍,腰束弦絲綿帶,紅鞋白襪,神風飄然。老道卓立雪地,兩眼神光,宛如冷電,直逼在青衣少年面上,喝道:「虹兒!若非為師的即時趕到,不但你自己要慘遭五雷擊頂,含恨泉下,就是我對你十五年來,一片苦心孤詣的培育,亦盡付東流!」話說完銀眉深鎖,面若寒霜,雙目神光直若兩柄利劍,逼得青衣少年連連打了兩個冷顫!青衣少年自懂事以來,就沒有見過恩師這種冷肅可怖的臉色?趕忙邁前數步,拜倒地下,叫聲:「恩師!」音落,但聞他輕泣凄凄……。這當兒那秀麗少女,也急步上前拜伏地下。片刻之後,並跪地下的少年男女,突覺有一雙顫抖的手,挽著自己臂膀,慢慢的把自己拉了起來。
老道此時雖長眉略展,但面上寒霜未退,且在寒霜之上,又罩著一層凄惶之色,雙日盯著少年說道:「虹兒!你可知道,太源府鴻運鏢局的藍總鏢頭是誰嗎?」少年俊目射出兩道疑異光芒,搖搖頭道:「虹兒不知,尚祈恩師垂教!」老道面色稍緩,凄然一聲長嘆,道:「她就是廿年前,你家逢慘變時,死裡逃生的你的母親!」老道此言一出,眾人全都驚愕得瞪目矯舌,半晌青衣少年才目露疑光道:「恩師,此話當真……」少年的話尚未說完,老道面色又是一沉,喝道:「為師的難道會騙你!還不趕快過去,向你母親請罪,並速用本門解藥解去紫金流星釘毒,深夜奇寒,此處不宜久留,有話回到米靈鎮再說吧!」母子情愛天生,青衣少年聽完恩師的話,不自覺的一眶熱淚順頰而下,猛轉身向藍曉霞身邊奔去。藍曉霞對這青衣少年,早有成竹在胸,再經老道證實,自是深信無疑。她尚未等青衣少年奔至跟前,已熱淚長流,掙扎著伸出雙臂,少年見藍曉霞伸出兩臂,先拜倒地下,隨之縱身投入她的懷中,凄切地叫了聲:「母親!」,接著放聲大哭!藍曉霞更是凄楚欲絕,抖著枯唇,連連輕呼:「孩兒……我苦命的孩兒……我們不是在做夢吧……」語畢,母子們抱頭痛哭!陡的二人耳邊響起一個沉重的聲音道:「明月在天,白雪滿地,哪裡會是在做夢,女俠身受釘傷,不宜過份傷心。虹兒,你也應該盡使理智,控制感情,快替你母親解去釘毒。」母子兩人從悲凄中驚醒,見面前並立著老道,飛刀聖手郭昭民,和那秀麗少女,聽聲音語氣這話正是老道所說。藍曉霞趕忙推開愛子,掙扎著順勢拜伏地下,道:「老前輩可是,武林中眾所敬仰的悟玄子。蒙拯救培育愛子,恩深似海,不但他泉下的父親能含笑永息,就是小女子也至死不忘……」老道神色凄然的點點頭,道:「貧道正是悟玄子,廿年前惜貧道晚到一步,至使藍大俠含恨黃泉,加以貧道與黑海雙怪錢氏兄弟,有些淵源,至未能將令男當時就帶返峨嵋習藝,使他在永吉縣一帶流浪了五六年,這件事情老朽不但有愧藍大俠,也遺為終身憾事!」話說至此,目光又掃到虹兒面上,道:「虹兒,快將你母親扶正坐在地下,速解釘毒!時間久了恐生意外!」少年哪敢怠慢,忙將藍曉霞扶正靠在自己的胸前,從懷中取出一隻翠玉小瓶,打開瓶蓋,倒出一粒淡紅透明的小丸,丸出玉瓶,清香四溢,繚繞夜空,持久不散。這當兒那秀麗少女,也走至藍曉霞身邊蹲在地下,幫著她的師兄灌藥醫傷。峨嵋獨門解藥「百步還生丹」,果然妙用神奇,藍曉霞服下一顆之後,不到一杯熱荼工夫,人已覺得舒暢不少,虹兒又在母親傷處用嘴吸出許多紫血,又過了片刻,藍曉霞才精神漸復,站起身子,重新向悟玄子盈盈下拜,拜過,指著郭昭民道:「這位就是敝鏢局的郭鏢頭。」郭昭民忙邁一大步,單膝跪地,說道:「昭民叩見林老前輩!」悟玄子林一弘一把扶住郭昭民,哈哈一笑道:「飛刀聖手,馳譽武林,老朽佩服極了!」郭昭民躬身備道:「蒙老前輩誇獎,昭民當之有愧!」悟玄子又是呵呵一笑,聲住,目光看著藍曉霞,道:「廿年前藍大俠遇難時,虹兒年僅三歲,八歲入師門雖略解人事,但他的姓名卻全然不知,後來貧道才將藍大俠遇害經過簡略的告訴他一番,並命名為『劍虹』,峨嵋山十五年埋首苦學,虹兒已參悟玄門秘奧,習那伐毛,洗髓,練神還虛的上乘功夫,化氣合神的武家玄境,峨嵋九宮太極劍法,尤得我的真傳十之八九。是以,他技成之日,貧道即命他下山,要他完成手刃父仇,找尋親娘,追回十九枝金龍參,三個願望,沒想到下山不久,即遇上了女俠,使你母子得以團圓。虹兒天生奇質,再加上他誤飲金龍參一枝,不但氣神充沛,且靈慧人間,老朽相信未完的兩個願望,當可立志完成。關於十九枝金龍參的來歷妙用,龍鳳雙筆井振已詳細說過,不需貧道再進不須之言,貧道尚有要事纏身,不能久留,后若有緣,當會再見女俠,郭老弟!」悟玄子話到這裡突頓,目光移向藍劍虹,繼道:「你師妹易蘭芝,不但年輕且天真未泯,幼稚已極,你對她應多加照顧,不要使為師的掛心!」悟玄子這幾句話說得弦外有音,聽得藍劍虹心裡一怔,忙躬身連連稱是!易蘭芝卻瞪著一雙圓大且黑白分明的秀目,掀起櫻桃小嘴,望著悟玄子,似怪恩師不該在眾人面前損她自尊……。易蘭芝比藍劍虹入師雖然晚了三年,但由於她天賦超人,加以向上心功,是以,武功劍術方面,並不比藍劍虹遜多少。流水年華,似箭歲月,藍劍虹與易蘭芝,兩小共師門十有餘年,年齡隨著歲月的增長,由半知半解到人事全通!時間是培育感情的溫床,何況又在峨嵋荒峰絕嶺之上,除了師徒們三人之外,就再無第四者插足其間。再說他們讀書習武都在一起,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要想不讓心裡萌出愛苗,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蘭芝這小妮子,見藍劍虹生得英挺秀逸,在她心裡想起來,世界上再沒有比他俊美的男子了,所以她一顆芳心早已完全交給了這位師兄。她雖未說出,悟玄子及藍劍虹師徒二人,卻早已看出,藍劍虹的一顆心,自是被這位貌如嬌花的師妹,用情絲纏得緊緊的。就是悟玄子看一對愛徒情苗深植,麗影雙雙,情深似海,自然是歡喜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擺出師父的冷麵孔,硬把他們分開。不過每當夜深人靜,明月當空的時候,這位一代武尊,也會獨自背著雙手,在絕峰之上,對月嘆息!他見劍虹,雖人美如玉,但重重殺孽,深深情意,均隱現眉宇之間,不過他對兩位愛徒的姻緣,卻總存了個人定可以勝天的念頭,他要憑自己胸羅萬有的才學,來試圖為愛徒化解孽債,促成他們一對美滿姻緣……。不過,這只是他心中的主意,成敗他自己也毫無把握!是以,他每每仰皓首而望明月凄然長嘆,也就是因此……。
所以悟玄子要藍劍虹好好照顧師妹,這語重心長的話,當時只有劍虹心裡明白,易蘭芝不但未聽出弦外之音,且慎悟玄子師父不該在眾人面前說她幼稚!尤其在劍虹面前她不願意,自己還是一個小丫頭,要裝出儼然大人的樣子,但每每的言行舉止,卻又被劍虹指為惟氣未脫,她為這事,暗地裡不知道流過多少淚,如今恩師竟當面說她天真未泯,幼稚已極,她自是更難忍受了!閑言少說,筆轉正鋒。且說悟玄子,一見易蘭芝的神色,心中已然明白,無奈,他愛蘭芝有於掌上明珠,又怎忍心說她什麼,只是哈哈一笑!轉身對藍曉霞、郭昭民二人一稽首道:「深夜奇寒,女俠釘傷未愈,不宜久留,貧道也有要事待辦,我這裡就向兩位告別了!」藍曉霞、郭昭民趕忙還禮,白蝶娘子似還有話要說。孰料,尚未來得開口,陡覺一陣清風起自身前,再看時,已不見悟玄子蹤影,藍曉霞郭昭民同時一聲驚嘆道:「悟玄子老前輩,來去如風,已至仙俠之流!」說完活四人一齊跪倒地下,向西方遙拜了三拜,然後站起身子。悟玄子走後,郭昭民提議遵悟玄子所示,先去米靈鎮,再行計議去崆峒山,找黑海雙怪,算廿年前的血債及追回十九株金龍參等事宜。藍曉霞對郭昭民的話,自是百依百順,藍劍虹,易蘭芝師兄妹,更是無話可說,由於藍曉霞釘傷未愈,行走不便,乃由藍劍虹背負著,走在前面,郭昭民、易蘭芝跟隨身後,一行四人,踏著明月光華,在雪地上逕往米靈鎮奔去……。走若頓飯工夫,來到一個雙峰挾持的谷口,至米靈鎮必需經過這道長若半里的幽谷,藍劍虹背負著母親,進入谷口若三十餘丈,忽覺凜凜谷風中,挾著縷縷血腥氣味,撲鼻而來……。藍劍虹心裡一驚,忙停住腳步,等郭昭民、易蘭芝走近時,俊目晃動著驚疑波光,輕低說道:「郭叔叔,芝妹,你們聞到有什麼怪異味道沒有!」郭昭民雙目微皺,易蘭芝到縮鼻猛一吸氣,隨著驚叫道:「是血腥臭味!」藍劍虹慌忙以手示意,要她不要張聲大叫,小妮子一吐舌頭,然後似有所思,急道:「師哥,讓我上前去看看,你背著伯母,隨郭叔叔緩緩跟來,萬一有事情,由我先來抵他一陣,而後你們再來接應,我想無論是什麼了不起的武林高手,也得碎屍我們劍下!」說完話嫵媚一笑,沒等藍劍虹答話,翻手一拔背上背著的寶劍,轉身就跑,快捷如風,頓刻間消失在幽谷月影中!暫按下藍劍虹等,在峽谷緩緩前行不提。且說易蘭芝展開輕身提縱絕技,半里路程。何需眨眼工夫,已到谷口,小妮子停步谷口秀目如電,藉明月光輝,向四周一掃,果然在道左幾株雜亂的矮松旁,發現兩個人倒卧在雪中。易蘭芝右手一緊劍柄,運氣凝神,秀目再橫掃四周一遍,見無異樣,才一個箭步,竄至倒卧血地的兩人身旁,蹲在地下,藉皓月銀輝一看,只見兩人都是男子,一個年約四十以上儒生打扮,左臂左腿,各被兵刃劈傷,傷口部位深淺大小,與那陳屍小山坡上的少婦一樣,早已氣絕身亡!易蘭芝不由得吃了一驚,暗道:看賊人手法,這人與少婦同是遭一個人所害,但這人是誰呢?正想至此,陡聞身右響起一聲凄厲低微的呻吟,易蘭芝猛然一驚,震地挺身躍起,回頭一看,只見倒卧雪地的另外那人,似在微微掙扎,她這才噓了口氣,暗道,原來這人尚未死去!趕忙又重新蹲在地上,對這人一望,只見他年紀不到卅,面色慘白,一身黑色緊身勁裝,個子高大體格強壯,但身上的傷痕卻與那儒生打扮的中年人,以及哪山坡少婦無絲毫分別,所不同的就是他體魄雄健,能抵住巨傷,至未死去!她正要開口問他,殺害他們的是哪路人物,忽聞身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忙回頭一望,只見來者正是藍劍虹、藍曉霞、郭昭民三人。易蘭芝趕忙站起身子,迎著三人,將情形簡略的告了藍劍虹等。郭昭民兩道劍眉深深一皺,跨出一步,蹲下一望,不禁驚得他一張紫面,剎那間變得鐵青,急道;「怎麼會是鏢局子里的賬房先生,程春逢?」這句話,震驚了劍虹背上的母親曉霞,忙道:「孩子,讓我下去看看!」藍劍虹將母親緩緩放在地上,易蘭芝趕忙上前,雙手扶著曉霞。藍曉霞緩緩蹲下地,一看果然是自己鴻運鏢局的帳房先生程春逢,不由得她柳眉倒豎,忿然說道:「事情發生得太奇突,昭民,說不定鏢局已被賊人毀了!」郭昭民凄然的點點頭,移目至那青年漢子身上,一見正是自己手下的鏢伙周明,飛刀聖手那鐵青的面色,又變得慘白,見周明尚未死去。一把將周明全是鮮血的上身托靠在自己懷裡,虎目蘊淚,急急問道:「周明,鏢局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又如何會遇害……快……快……快說……」周明似傷的不輕,掙扎著睜開微合的雙目,見是郭鏢頭,兩顆眼淚,由眼角直滾落在郭昭民身上,搖搖頭,斷續答道:「總鏢頭,和鏢頭你離太原后的第……二天……鏢局突然……來……來一老者……」他的話至此,由於身受重傷,中氣盡失,似無法繼續說下去,只好停住。藍劍虹一看情形不對,趕忙從懷中取出碧玉小瓶,倒出一顆百步還生丹,放在周明口中,在地下抓起一團積雪,也往周明口中一塞!……白雪經口中熱氣溶化,變成雪水,周明猛的一吞,里著百步還生丹,直入腹內,靈丹妙藥,效果神奇。周明服下百步還生丹,若過一盞熱茶工夫,人已覺得元氣棄實了,傷口巨痛,也較前為輕。郭昭民見他人已有了起色,忙催道:「周明,你快將那老者來了以後的情形,詳細說出來,好讓我們去替你們報仇!」周明點點頭,繼道:「那老者一進門,劈頭就是一句:『你們藍鏢頭到哪裡去了!帳房先生見他來勢凶凶,情知不妙,忙迎出躬身答道:我們總鏢頭與郭鏢頭,全都有事外出未歸,客爺你有事,請向我說就是!』那老者聞言嘿嘿一聲冷笑道:『好呀!白蝶娘子,果然是名不虛傳,這一手夠聰明,也夠利害,老朽佩服極了。』帳房先生一看情勢,知道他也是為了那十九株龍參來的,正要開口說話。那老者已然搶說道:『十九株金龍參,希世奇寶,也難怪他要來個迅雷不及掩耳的做法了!』帳房先生知道他果真是為了那十九株金龍參而來,為避免麻煩,乃直言相告,道:『十九株金龍參,確為敝局接下,但不幸在未走鏢之前,就被人家劫去,還殺死敝局兩名鏢伙,那客人也被毀去雙腿……』那老者似不相信帳房先生的話,未等他說完,忙截住怒喝道:『誰信你這些連篇鬼話,我先毀了鏢局,而後再追殺那賤婦,十九株金龍參為曠世珍寶,你家太爺志在必得……』語畢,嘿笑連連,掉頭離去!帳房先生,以為他的話,是危言聳聽,至未全放在心裡。孰料,當天夜晚鴻運鏢局果然慘遭回祿之災,未及一個時辰,鴻運鏢局三樓大廈,已成一片殘磚碎瓦的廢虛,慘不忍睹!帳房先生見他果真先毀鏢局,自是會追殺總鏢頭,所以,帶著小的乘快馬連夜追趕,志在傳警報信!誰知,等我們到米靈鎮時,那老者也已趕到,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小的我盡展平生之學,與他拚鬥!無奈,那老者武功高的出奇,動手未及兩招,已將我的兵刃削掉,我手無寸鐵,帳房先生更是力不能縛雞,自然不是人家對手,是以,只好不敵逃走!誰知那老者,卻尾隨我們身後,就走在這裡,冷不防老者突下毒手,帳房先生當場慘死,小的我也受傷不輕,要想回天,恐已乏術了……」周明說到此處,只聽得藍曉霞、郭昭民面色時青時白,變化不定,藍劍虹易蘭芝雖也氣忿這老者的心狠手辣,但他們尚未知曉鴻運鏢局是藍曉霞廿年心血所奠下的基業,是以,忿怒情緒要比藍、郭二人稍為和緩!且說郭昭民聽完周明的話,那青白不定的面色上,一雙神目光芒,有如兩條寒電,直逼在周明面上,道:「周明,那老賊的姓名,你可知道么?」周明搖搖頭,道:「自那老者來到鏢局,直到追至此處殺死帳房先生,他就沒有吐露過他的姓名,小的雖也兩次問他,但老賊均一冷笑置之!」郭昭民寒鐵似的一張臉上,兩道劍眉深深一鎖,道:「那麼他的年齡、相貌、以及有無特徵,你可多少尚記得一點么?」周明沉思半晌,點點頭道:「那老賊年若七旬以上,身材瘦小,長像極為醜陋,左面頰上……」周明的話,正說至此,驀然嗖的一聲,月光下,只見寒光電閃,一支響箭,由左峰腰上一塊大石后射出,直向周明咽喉處射到……。飛刀聖手,眼明手快,右手陡的一抄,接住射來的一支響箭!哪知他正圓瞪虎目,注視握在手中的響箭時,第二支響箭,挾金風破空之聲,已然襲到,疾快迅捷,似超過第一支響箭數倍,既是飛刀聖手眼明手快,也無法先丟了手中之箭,再去抄接第二支利箭!。陡聞周明一聲凄厲慘叫,郭昭民低頭看時,只見一支響箭,正射中周明的咽喉,入喉管若三寸左右,鮮血有如噴泉,直往外射……。郭昭民情急生智,趕忙雙手握住周晨兩隻肩膀,厲聲急道:「周明,那老賊左面頰上有……有什麼……快說……」周明雙目已呆,氣息咽咽,掙扎著斷續,道:「……有……有一條……一條三寸……長的……刀……疤……」說完話,全身驀的一陣抽搐,一陣股紫血,從口中噴出,就此死去!飛刀聖手將周明的屍體,平放在雪地上,一挺身面對山峰,大聲怒喝道:「是哪道朋友,不敢現眼露像,暗放冷箭,也算得上是江湖好漢嗎?」話聲一落。只聽到那峰腰大石後面,一聲呵呵大笑,音若沉雷,震峰搖晃!
藍曉霞、郭昭民、藍劍虹、易蘭芝四人,均為這震天笑聲,嚇得打了一個寒顫……。笑聲一落,峰腰大石後面,躍出一個身高丈許,軀寬如山的巨漢,手執牛角巨弓,腰插鵰翎長箭,飄風般由那峭壁問急縱下來……。藍劍虹、易蘭芝一見這山怪似的巨人,不禁全都驚愕得圓瞪秀目,尤其是易蘭芝,全身似在微微顫抖。藍曉霞雖心中也害怕已極,但她不得不沉住氣,輕聲問郭昭民道:「來人輕功提縱術,異常高明,且體型巨大無比,你可認識這個人嗎?」飛刀聖手還未及答話,巨人已從百丈峭壁間縱落地上,向藍曉霞等走了過來……。藍曉霞等四人,一面暗運功力蓄勢以待,一面藉明月光華,詳細打量來人,只見他年約四十左右,面如重棗,濃眉如兩座卧山,雙日暴突,若兩顆銅鈴,鼻若立峰,口似血盤,長發三尺,散亂披在肩上,滿嘴亂須,形同棕刷,這樣的嚴寒雪天,除下身用一塊紅布圍著之外,全身赤露,雄武威猛,世無其匹!巨人走的雖甚快速,但神色都很從容,距離藍曉霞等人,若七八步遠近時停住,一對銅鈴似的大眼睛,射著炯炯神光,先向四人一掃,拱拱手嘿嘿一笑,道:「哪一位是鴻運鏢局的藍總鏢頭?」飛刀聖手一跨步,想上前答話,白蝶娘子趕忙伸手一把攔住!自己走上兩步,福了福,答道:「妾身正是藍曉霞,請恕我眼拙,不認你朋友是哪道的英雄!」藍曉霞嘴裡雖在說話,心裡卻直打寒顫見這巨人的長像,確令人心驚魄動……。巨人聽完藍曉霞的話,縱聲哈哈一笑,音若連聲巨雷,搖地震天,只驚得藍曉霞連連退後幾步!巨人一陣笑過,道:「我們從未見過面,自然都不認識,不過,你白蝶娘子的大名,我是久仰了!」藍曉霞又是一驚,心想,看這人形像,定是終年長生在荒山深林中,他怎麼也會知道我的名頭!想至此,不自覺的脫口答道:「半生飄泊江湖,浪得虛名而已,蒙英雄抬舉了!」巨人聽藍曉霞講話很是客氣,也堆了和笑道:「藍總鏢頭一代女傑,大名響遍大江南北剛才響箭擊斃貴局鏢伙,事出無奈,尚祈總鏢頭海涵一二。」藍曉霞聽他這幾句話,說得雖然彬彬有禮,但響箭射斃周明,乃是出於無奈,這句話頗令人費解,這樣一來,更是難以猜出對方的來路……。她沉吟一陣,道:「蒙英雄一再誇獎,妾身漸愧已極,不知英雄是否可將尊姓大名見告,響箭射死敝局鏢伙……」藍曉霞的話未說完,巨人忙呵呵一笑,接住道:「在下姓張,草字嘯天,因我身材高大,像貌醜惡,加以二十歲以前的一段歲月埋首湘西黑湖山學藝,技成下山後武林朋過友送我一個綽號叫『黑湖山怪』,因我在江湖上藉藉無名,也許你藍總鏢頭從未聽人說過,不過,家師黑湖山赤發魔女,總鏢頭大概有個耳聞!」他這席話確實震驚了藍曉霞、郭昭民二人,藍劍虹、易蘭芝雖也聽到恩師悟玄子談到過黑湖山赤發魔女,但知之不詳。且說藍曉霞、郭昭民一聽張嘯天是湘西黑湖山赤發魔女的弟子,不禁頓時回溯卅年前的一件事情!卅年前黑湖山赤發魔女駱香玲,仗著一身奇高難測的武功,縱橫江湖,殺人無算黑白兩道中人,無不聞名喪膽,她殺人方法,異常殘酷,為古今武林中僅見。據說,凡是與她作對的人,被她撞著,不是先斷去人的四肢,就是先把人的兩雙眼睛挖掉,讓人受盡疼苦,然後再慢慢死去,是以,當時武林中,有不少的成名武師,俠客都慘死在她的手中。不過,關於赤發魔女駱香玲的身世來歷,武林中就但傳說不一啦,有人說是來至關外一位異人的女弟子,她師父被仇家暗害后留下駱香玲,到處飄零,誓替師父報仇,這仇究竟報了沒有,也無人知曉,後來年老即隱居在湘西黑湖山。又有人說駱香玲是一位宦官的愛女,幼時長得秀麗絕倫,不幸失意情場,在懷著滿腔幽恨的情緒之下,離家出走,至一深山大澤之中,突遇一位異人,傳授了她一身超凡絕俗的本領,技成后,她首先找到那位拋棄她的人,將他全家殺了,但她並未因此掃去心中怨恨,是以,養成她對人對事,沒存著半點惻隱仁慈之心的個性……。這些都是卅年前的事情,藍曉霞、郭昭民當時都是剛入師門的小孩,只不過是從前輩口中聽到,再說言傳不一,是真是假也不得而知,不過赤發魔女駱香玲心狠手辣,卻是千真萬確的事情……。且說藍、郭二人,將往事回憶了一陣,既知張嘯天是赤發魔女的弟子,這就更加不敢大意了!藍曉霞趕忙又福了一福,笑道:「原來英雄是駱老前輩的高足,這就難怪輕功造詣,超人一等了,真是失敬!」白蝶娘子這幾句話,原是心存畏意,不得不恭維他一番。誰知黑湖山怪張嘯天,卻聽得紫面一紅,苦笑道:「先師雖武學超群,但名聲不正,蒙羞後輩,我張嘯天為了要替亡師洗雪前污,故廿幾年江湖闖蕩,雖性情暴躁粗野,但生平疾惡如仇,自問心地善良,從未作過逆天違心的事情,就是剛才響箭射斃貴鏢伙,也是出於一番好意!」話說至此突頓,雙目射神,望著飛刀聖手揚眉一笑。張嘯天這席話,聽得藍、郭二人全不禁愕然,隨之藍曉霞裝得很驚愕的說道:「怎麼!令師尊駱老前輩已經仙逝了么?」張嘯天神色慘然的點點頭,答道:「先師性好狂殺,十年前我正行俠中原,她老人家卻獨自去到關外,在關外未及一年,行動愈來愈加狂妄,直鬧得天翻地覆,關外武林道中,只要一提起赤發魔女四個字,無不退避三舍,望風而逃!這才惹起一位歸隱已久的奇人怒火,不惜重入江湖,獨挽狂瀾,柬約先師比武棲鶴山,那一場激戰,除那位老前輩和先師本人之外,再無第三者見到。比武完后,關外武林中隨起了一片謠傳,說赤發魔女駱香玲,已被一位歸隱已久,重入江湖的異人擊斃棲鶴山!我聞信之下,哀痛欲絕,隻身一弓,逕奔關外棲鶴山,在山中一個月的搜查,並未見到先師遺屍,只在棲鶴山捨身谷中,找到了一條女人的左臂,若不是斷臂掌心中有一顆黃豆大小的紅痣,我尚不敢斷定這雙手臂就是恩師的。既找不到先師遺體,我只好抱著她老人家的手臂痛哭了一陣,埋好手臂,然後又在關外飄泊了一年多,志在找尋那位異人,替師報仇。哪知,一年余心血全然白費,不要說沒有找到那位異人,就連人家的信息,也再未聽到,在無可奈何之下,我又只好暫時將師仇擱下,回到中原!不過關外江湖言傳家師已死在那位異人手中,我在棲鶴山月來搜查,僅拾到一條左臂,再未查出家師死去的痕迹,她老人家是否真的已死,直至今日在我的心裡,仍是一個難解之迷,家師武功,堪稱已臻化境,真會不敵而遭人擊斃,我也難以置信。不過,自那時起,家師果然銷聲斂跡,關里關外的江湖中再未聽人提起過家師名頭,卻也是事實!」黑湖山怪話說完,禁不住一陣心鼻交酸,豆大的淚點,就像斷線珍珠,簌簌落下……。飛刀聖手郭昭民,見他神色如此黯然,加以他要知道黑湖山怪,何以要箭射周明的原委,忙上前抱拳一禮,慰道:「令師尊,武學超凡絕俗,江湖中所說,已死在那位異人手下,不過是一片謠傳而已,不能信以為真,何況張兄自己對令師尊的死去是真是假,仍是一個難解之迷,是以,小弟愚見,與兄的看法無二,尚望張兄放寬胸懷,不要過份悲傷!真死假亡,將來總會知道。」郭昭民說至此突頓,虎目射神,一掠僵直倒卧雪地上的周明,然後落到黑湖山怪的面上,繼道:「周明乃是小弟手下的一名鏢伙,追隨我已有快十年,平日為人忠實可靠,何況他又身受重傷,命危旦夕,張兄剛才所說,響箭擊斃周明,是番好意,但不知周明意欲為何?尚祈張兄明言賜告。」張嘯天抹淚苦笑道:「周明人雖好,但他為了要苟延殘生,也不惜出賣你郭鏢頭啦!」飛刀聖手聞言一驚,正想說話,張嘯天已跨步上前,伏身在周明屍體旁,一伸手在周明懷中取出一個白紙封套。笑著對郭昭民繼道:「假若周明將這函件轉呈郭見,想你必定折閱?」飛刀聖手點點頭,斜眼一瞥黑湖山怪手中持著的函件。只見封套上一行草楷,有如龍飛鳳舞的寫著:「書上太原府鴻運鏢局郭鏢頭昭民親折」。字跡生疏,郭昭民正在犯疑這修書人是誰?黑湖山怪張嘯天,已然將那函件在郭昭民眼掠了掠說道:「郭兄不必犯疑,待小弟一試便知!」說完話,左手將射插在周明咽喉處的鵰翎箭,倏的拔出,用中食兩指一挾,陡聞啪的一聲輕脆響聲鵰翎箭應聲成為兩斷。張嘯天將二截斷箭並齊握在右手,函件交左手,然後折開,再用右手中的斷箭,像用竹筷挾東西似的,將封套內的一張淡黃信箋挾出,笑道:「郭兄,你若用手指扯出信箋,展箋閱讀,你便會立死無疑!」張嘯天在拔箭,折箭,用斷箭去挾出信箋,已夠藍曉霞、郭昭民、藍劍虹、易蘭芝四人感覺到異怪,此時聽他這樣一說,更是直驚得瞪目矯舌,誰都不敢說什麼,一時間沉靜中,卻有一種使人窒息的緊張。黑湖山怪張嘯天暴目圓瞪,雙目似電,向眾人一掃,然後目光注視著右手用斷箭挾著的那張信箋,緩緩的將信箋,往卧死雪地上的周明身上一點!只見已氣絕身忘周明全身肌肉,一陣急烈的抽搐,隨之一團黑氣,已漫延全身,再過片刻,周明的屍體似被烈火燒焦,皮開肉綻,枯黑奇臭,慘不忍睹!郭昭民等人見狀,無不驚愕失色!張嘯天用斷箭鉗起那張信箋,笑道:「這信箋上所寫文字,是用奇烈巨毒液汁,調和在黑水中書成,不知底細的人,展書閱讀,巨毒隨即入體,毀身慘死!」飛刀聖手一看信箋字跡果然不見,面色慘白,但雙目射著無限感激光芒,向黑湖山怪道:「救命宏恩,深若大海,張兄請受小弟一拜!」語畢,果然倒身下拜!張嘯天呵阿一笑,笑聲中雙手扶起郭昭民道:「江湖上偶伸援手,事本平常,郭兄這樣一來,倒反使小弟感愧有罪了!」郭昭民神色慘然的搖搖頭,忽的把一雙滿蘊淚光的虎目抬起,注視張嘯天,道:「小弟數十年江湖挺險,總以忠實待人,自問沒有開罪過任何朋友?尤以近十二年來,除一心為鴻運鏢局效勞之外,更未涉及過江湖中半點恩怨之事,今日竟有人下此辣手,想陷害小弟,此人為誰?實令人費解,張兄既臨危援手,救了小弟一命,必知過中真像。敢請賜道其詳,則小弟更感激不盡矣!」張嘯天微微一嘆道:「一個時辰以前,小弟路過此地,忽見雪地上倒卧著兩個人,一個僵直不動,也無聲息,想必已是死去,另一人則在雪地上輾轉呻吟,像是身負重傷,在他面前,卻卓立著一位長發披肩瘦骨嶙峋的老者,穿著非俗非道看不出他是哪路人物,在和受傷者說話。小弟情知有異,趕忙伏隱在就近矮松下竊聽,果然聽那瘦老兒道:我九陰毒爪卓天龍,就從不放過一個違背我意旨的人,十九株金龍參,為稀世珍寶,你卓太爺志在必得,不過,我與你們郭鏢頭,尚有一點不大不小的恩怨,我想順便和他了結,所以,希望你能將這封塗有毒液的函件交給他,只要他能展書閱讀,我的心愿即了。」那老兒的話至此突頓,忽的呵呵一笑,又道:「卓太爺對你周明,所下的手法,雖然使你不能行動,但一時間卻死不了,待我天亮時到此,若郭昭民陳屍在你的身側,你的傷勢只要服我一顆靈丹,何須片刻即可結口復原,否則……老者話未說完,陡的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紙封交給周明,未見他挫腰屈膝,已然不見……」黑湖山怪張嘯天的話至此略頓,郭昭民一聽九陰毒爪卓天龍正想介面答話,尚未來的及開口。張嘯天又繼道:「小弟雖未見過藍總鏢頭及郭兄,但太原府鴻運鏢局的名頭廿年來卻享譽了大江南北,是以,郭兄的大名,小弟也早已如雷震耳,所以,決心守候在此,臨危響箭射死周明,使郭兄不至被人暗害…不過,那老兒與郭兄究竟有何恩怨小弟就不得而知了……。」郭昭民神色凄切的搖搖頭,道:「九陰毒爪卓天龍,小弟雖未見過其廬山真面,但有過耳聞,他十餘年走遍天下深山大澤,採得八種奇毒異草,再調以赤煉蛇涎,將一雙手掌浸在蛇涎毒草中,為時七八年,才煉成九陰毒爪,任何一個內功怎樣精湛的人,只要被他的毒指點著,立時毀身就地無一倖免。」話說至此略頓,紫面上一雙神目一閃,繼道:「不過,我郭某人與他,從無過節,他何以要下毒書來暗害我?此事頗令人費解……」就在這一段不短的時間中,藍劍虹、易蘭芝始終未啟齒說話,藍曉霞雖有時插插嘴,但也不過是三言兩語。眼看寅辰漸盡,天將破曉,據張嘯天說九陰毒爪卓天龍,還要重來此地,藍劍虹為了顧及乃母釘傷,身未復元的安全,到此時他再也無法矜持不得不說幾句話了!隨邁前兩步,站在郭昭民、張嘯天二人之間,向二人躬身一揖,飄逸一笑向郭昭民道:「據張壯士適才所言,九陰毒爪卓天龍,在天亮時尚要來此,一看究竟,家母身受罪子釘傷,身體尚未復原,不宜多動,小侄之意,欲立即起程送母親回到米靈鎮暫時安歇靜養,並請郭叔叔伴伺。然後小侄再邀張壯士、易師妹來到這兒,會會卓天龍,小侄雖自知技若黔驢,但為了替武林除害,鏢伙報仇,除去郭叔叔你的強敵,死有何憾!」藍劍虹的一席話,先是孝心感人,后卻浩氣凜然!郭昭民、張嘯天、易蘭芝聞言,無不頓生敬意!唯藍曉霞卻淚目視子,說道:「孩子!你的一番孝義,自是可嘉,不過,為娘的廿年苦心,走遍海角天涯,為的就是你,今日母子既得團圓,我不主張你再踏你爹爹覆轍,為江湖恩怨纏連,永無息止!」藍劍虹被母親這幾句話,只感動得熱淚分披,噗的一聲拜倒雪地,道:「俗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何況黑海雙怪,心黑手辣,若被他們探悉我母子尚在人間,焉有不作趕盡殺絕的打算,再說,孩兒下山,恩師命諭完成三願,報父仇,尋娘親,代師行道!是以,母親一番愛子之心,孩兒只好暫時心領,俟大事完成,再封劍卸裝,事親致孝……。」藍曉霞見愛子心意堅決,只好點首幽幽一聲長嘆!嘆聲中,伸右手將藍劍虹挽起。這當兒黑湖山怪卻瞪著一雙暴目,射出炯炯神光逼著劍虹一張俊面,直至他說完話,藍曉霞將他扶起,這外貌粗凶,而心地善良的山怪,才呵呵一笑,道:「總鏢頭福份不淺,原來令郎就是峨嵋悟玄子老前輩衣缽傳人,難怪公子下山行道未久,已經震驚武林,江湖朋友無不敬仰!」藍曉霞露齒一笑,道:「蒙壯士誇獎了,虹兒初歷江湖,諸事不懂尚祈張壯士時加指點!」白蝶娘子在說話時,黑湖山怪卻在暗自沉思,藍劍虹果然有玉樹臨風之美,但傳聞中的一身絕藝,幾乎武林無敵,不知也是否也名符其實?他想至此,正好監曉霞的話說完,忙介面答道:「張嘯天草莽粗野,怎當得起對藍小俠指點二字,不過,小俠適才所說,先送你總緣又去米靈鎮靜養傷勢,而後我們再來對付九陰毒爪卓天龍卻是對的,天已發白,事不宜遲,我們這裡就走吧!」陡聞一聲沉喝道:「且慢!」聲未落,藍曉霞等人面前,未覺有絲毫異樣,卻多了一位老人!眾人藉西沉明月破曉微光向來人一打量,不禁全都一驚!只見那老者,年約六旬,但鬚眉未白,滿頭青絲長若兩尺,散披雙肩,一張瘦骨嶙峋的馬面,左頰上一塊茶杯大小的疤痕,像是被毒液灑澆!鼠鼻鷹嘴,微閉雙睛,以襲月白麻布大掛,下擺過膝三寸,右手握一根黑油油的三尺短鞭,看長相便形同厲鬼!這許久的仔細打量,飛刀聖手已然看出來者為誰,忙上前一步,拱手笑道:「閣下可是名喧遐爾的九陰毒爪卓兄嗎?小弟郭昭民這相有禮了!」來人一聲哈哈冷笑,其音刺耳沁骨!一陣笑過說道:「名震大江南北的飛刀聖手,尚記得我卓某,真是難得,廿年不見,想必別來無恙,尚記得廿年前貴州黔靈山被你柳葉飛刀所傷的那個人么?」郭昭民聞言雙眉微皺,虎目稍瞪,廿年前的一段往事,立涌心頭!那時候飛刀聖手年紀不到卅,別師行道,也不過六七年光景,一天行俠至貴州黔靈山,若晌午時候,突聞一陣嬌凄呼救之聲,由一片黑森林中傳出!天性俠肝義膽的郭昭民,情知有異,循聲奔去,只見林中滿生奇藤異草的地上,一個年若約四十的漢子,正圖非禮一位年輕樵婦……。少婦衣服已被扯破,肌白如雪的酥胸玉腿,全露於外,饒是那壯漢力大如牛,然少婦仍在作困獸之爭……。這情形看在郭昭民的眼裡,哪能忍受,竄前丈許,猛然一聲斷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非禮婦女,好大的狗膽!」由於他疾忿焚心,也就未加考慮後果,話聲中右手一物,寒光電泄!一把柳葉飛萬,正插在那壯漢的左臂上。那壯漢陡的挺起身子,右手按著受傷流血如注的左臂,雙目若電,掃了郭昭民一眼,冷笑道:「蒙教訓,敢請留下姓名!」郭昭民年壯氣盛,不自覺的脫口說道:「郭某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有不服,郭昭民隨時候教!」郭昭民話說完,朗目圓睜,瞪著壯漢,那壯漢面無表情,只冷冷一笑,掉頭就跑,身法奇快,瞬目不見!郭昭民陡的一驚,暗道:「不好!此人輕功不凡絕非樵夫獵人!」想至此,本要上前一問少婦原委,但見她衣不遮體,秀面含羞垂胸,似在落淚!郭昭民一見這等情景,也就不便上前,只好一聲嘆息,出了黑森林。事隔廿年,早成過去,郭昭民也把這件事情忘得一乾二淨,誰會想到今天,名盪武林的魔頭卓天龍,就是廿年前黑森林欲圖非禮少婦的那壯漢!且說飛刀聖手郭昭民為了顧及到藍曉霞的傷勢未愈,不願多惹麻煩,再說九陰毒爪卓天龍的武功如何?在江湖中早有耳聞!真的交上手,誰死誰手,很難預料。是以,他憶完往事,趕忙拱手向卓天龍一揖,笑道:「原來廿年前在黔靈山巧遇的壯士,就是你卓兄,事隔廿年,早成過去,何況當時你我都有錯,卓兄若真記前嫌,小老弟這相陪罪了。」言畢,果然又是一個長揖。九陰毒爪卓天龍哈哈一陣怪笑,道:「一刀恩賜,廿年來卓某人縷骨難忘,難道說就你這麼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能了結的么!再說十九株金龍參,為稀世奇珍,想獲得它的人,據我所知已趕來中原的,就數以百計,內中不乏高人,何況尚有兩三位歸隱已久,銷聲斂跡的異人,為了十九株金龍參,也不惜重入江湖……」話至此突頓,面上怒容也隨之稍斂。一張鷹嘴兩角,掛上一絲微笑,繼道:「若你能將十九株金龍參獻出,那廿年前的一筆舊帳,也就算了,否則……」話說完一聲長笑,笑聲中面色又變的冷如寒鐵。飛刀聖手也是江湖上一條好漢,何況他天性剛強不屈,每遇事為人所逼,寧為玉碎決不瓦全!是以,他聽完卓天龍這席過於狂妄的話,不由得一陣熱血沸騰,面色隨之一變,冷冷笑道:「十九株金龍參,原本為贛南三傑中的老大,龍鳳雙筆井振,化裝為一商客托敝鏢局押送,不料事機不密,貨未啟鏢,即被賊人搶去,敝局損了兩名鏢伙,龍鳳雙筆自己雙膝也遭強賊毀去,小弟等人,亦是為了這十九株金龍參,由太原追蹤至此,沒想到會巧遇卓兄。不要說金龍參早已為強賊劫去,尚未追回,就是在小弟身邊,物為人家所有,小弟也不敢妄自作主,獻與卓兄,這點只好請卓兄原諒!」郭昭民話說完,卓天龍面色乍變,雙睛一凜,冷笑道:「這才真叫,敬酒不吃,吃罰酒。」話到這兒突的一哼而住!一雙細長怪目,射出兩道異光,向站在飛刀聖手身左的黑湖山怪面上一掃,繼道:「這位張壯士,一念仁慈,使你多活了幾個時辰,這我等會還得感謝張壯士一番!」一句話激怒了黑湖山怪張嘯天,只聽他一聲異喝,道:「人說你九陰毒爪,武功不弱,今日我張某人倒要來領教領教幾招高學。」話聲中一按弓心橫簧,一張牛角巨弓,噗的一聲!彈得筆直,立即變成了一根丈余長鞭!只看的郭昭民等,不由得暗吃一驚!心想,一刃二用,為武林中少見奇形兵器!再看時黑湖山怪張嘯天已一聲暴吼,抖鞭一招「猛尼出水」橫掃卓天龍上盤!九陰毒爪,果然名不虛傳,只略一矮身,張嘯天的丈余鋼鞭,挾著一縷勁風,掠頂而過。卓天龍讓過長鞭,呵呵一笑,斥道:「黔驢之技,也敢自炫!還不替我滾出!」話聲中右手三尺軟銅鞭,活若靈蛇,「迎風劈浪」猛向黑湖山怪前胸點來,勢若電光火石,快速已極。張嘯天雖體形巨大,由於他出身赤發魔女門下,一身輕功,已至登峰造極之處。見卓天龍的鞭勢來得凌厲無以比倫,哪裡稍敢疏忽,一點足,「金鯉穿波」向後倒退丈許。哪知卓天龍的身法更為快捷,張嘯天後退之時,已覺一團月白人影,黏衣跟隨!接著鞭光掠前胸而過,只覺一種逼人寒氣,直透頂門,幾傷鞭下。黑湖山怪張嘯天,自出世以來,未曾吃過這種苦頭,狂怒已極!陡聞他一聲狂吼!音若暴雷,只震得群山搖晃!吼聲未落,一抖丈余鋼鞭,狠命掃來,展開廿年苦學火候,長鞭挾著透骨寒風,晃如萬千怪蟒翻身,一味的朝著九陰毒爪猛攻急掃!他這一發狂,又見兵刃來的沉重,使卓天龍的確暗吃一驚,也就不敢用短鞭硬接,立展絕技,三尺鋼鞭,上下飛翔,翻翻滾滾,宛如月魄精光,丈余內冷風襲人,侵肌透骨!兩人全辣辣手頻施,聽看得郭昭民、藍曉霞二人驚心動魄,藍劍虹、易蘭芝師兄妹,都淺笑頻頻……。十餘招后,黑湖山怪用盡精奇招術,均為九陰毒爪從容化解,一顆大頭虛上汗珠如豆,這才知道,卓天龍的武功確於武林中傳言,天下無敵!張嘯天又勉強苦撐了三五回合,卓人龍似已感不耐煩,霎的一變招,三尺短鞭猛攻急點,著著逼進,鞭光吞吐落起一片銳氣寒光!這樣一來,直逼的黑湖山怪張嘯天一陣手忙腳亂,一次鞭光掠頂飛過,僅差寸許,沒有掃中,嚇得張嘯天冒出一身冷汗!暗想,自己雖有一手連株毒藥弩,及勁力無匹的劈空掌,但目光被那繞身鞭光所纏,不要說想施展暗器,或劈出掌力,已不可能,就是略一分心失神,就要立時送命鞭下!黑湖山怪張嘯天,闖蕩江湖廿余年,吃到這種進退兩難的苦頭,還真是第一次,再加上他性暴如火,氣得他不但冷汗如珠,且全身顫抖,暴吼不止!又過了三五回合,張嘯天覺得面門處,冷風寒光,往來飛舞,漸漸感到眼前似有萬干條銀蛇亂竄,無從招架,眼見一位身長丈余的武林巨人,就要喪命鞭下……。陡聞一聲沉喝,道:「廿年前飛刀趕走色徒,拯救那少婦的是我郭昭民,卓天龍你自信能報得了廿年前一刀之仇,你儘管沖著我郭某人來好了,又何必與張壯士過不去!」話聲一落,一抖七節虎尾鞭,猛向九陰毒爪卓天龍撲去!身形前撲未及兩步,驟覺一股勁力,橫攔去路,隨之聽到一聲朗喝道:「殺雞焉用牛力,郭叔叔請暫息怒,讓小侄來收拾這名震武林的魔頭!」郭昭民、藍曉霞聞這朗喝之聲,知道是藍劍虹,不禁同時一愕!哪知藍小俠的話聲一落,長劍疾閃,直是飛虹,猛點卓天龍右腕「陽池穴」。變生俄傾,加以藍劍虹的身法奇快,九陰毒爪乍覺右手腕寒風一縷,已然襲到,不避身形,就得要斷腕丟鞭,老魔頭陰滑成性,滑左腳,向左邊一閃,讓過絕招,黑湖山怪張嘯天,也就因此而免作九陰毒爪鞭下之鬼……。卓天龍立身五尺以外,凜怒目向藍天虹一掃,斥道:「你卓太爺鞭下,不斃無名之鬼小狗快報萬兒及你師門派別!」卓天龍這兩句話,問的頗為不智,顯然他吃藍小俠一劍救了黑湖山怪,內心正在畏懼劍虹身手不凡,故而要問明他的師門派別,看是何人門下。峨嵋及當今武林正宗主派之一,本來藍劍虹可以告訴他,但他既已窺破老賊心意,頓生戲弄之心,朗聲一陣冷笑道:「小爺的上姓高名,及師門派別么?你還不配問,我也不會告訴你,不過,聽說你一百廿八轉襲魂鞭,及九陰毒爪,武林無敵,所以,特來討教幾手絕學,看與江湖中言傳,是否名符其實!」名家交手,一招便知,九陰毒爪卓天龍,吃藍劍虹一劍險遭削腕,心裡已然察覺藍小俠,來歷不凡,不施展自己絕學,萬難制敵!一聽藍劍虹要自己施出一百廿八轉襲魂鞭及九陰毒爪,正中下懷!但亦不禁暗自一驚!陡的仰面呵可冷笑,道:「既然你要討死,那就不要怪你卓太爺將你梟首當地了!」語畢,右手緊握襲魂鞭,把鞭尖指對藍劍虹,力貫腕處,腕動短鞭旋轉,初時旋轉緩緩,卅圈一過旋轉漸速,疾快時,但覺寒風縷縷發出噓噓怪聲,兩丈內冷氣襲人,若至八十轉左右,藍劍虹已是全身冷汗淋漓,且覺有一股無比勁力,緊扣自己心弦,愈扣愈緊,心將暴裂,隨覺場內沙石亂飛,凄迷一片……。藍劍虹幼時誤飲千年神果金龍參,又經一代奇人悟玄子十餘年培育,無諭武功劍術,均臻爐火純清,尤對伐毛,洗髓,練神還虛的上乘工夫,化氣合神的武家玄境,更是奧秘全參!他見九陰毒爪卓天龍的一百廿八轉襲魂鞭,果然神奇狠毒,自是不敢大意,立展師門所學的義蘊深奧之玄門神功。定氣凝神,練神還虛,使心虛如縹緲晴空,默然無物……。一邊運功行掌,左掌護胸,右掌平推緩出……。卓天龍襲魂魔鞭,旋轉至一百廿八次,驀聞老賊一聲震天怒吼!身形也隨怒吼躍撲五尺!藍天虹心知已至生死關頭,陡的一聲暴吼!劈靈掌脫手而出。這一掌藍小俠用盡全身真力,掌力,快如迅風掃擊!只聞蓬的一聲如擊敗革,隨之聽到九陰毒爪卓天龍悶哼一聲!藍劍虹注神看時,只見卓天龍已離自己兩丈開外,雙目圓睜,面色慘白,黃豆大小的冷汗珠,一顆接一顆由頂門簌簌下落,手中的襲魂魔鞭,也不知去向……。原來九陰毒爪卓天龍,不但一雙毒爪震襲江湖,一根三尺襲魂魔鞭,也是人聞喪膽。數十年江湖,死在他一百廿八轉襲魂鞭下的武林高手,已不計其數,這些事情藍天虹在峨嵋學藝時,悟玄子已略已提及,是以,藍劍虹一和卓天龍交上手,就直言要他施出平身絕學,一百廿八轉襲魂鞭法,和九陰毒爪。卓天龍數十年江湖會過高人不少,經驗何等豐富,藍劍虹僅出手一招,已然察覺藍小俠雖年紀輕輕,武功卻是不凡,故對小俠的意見也就欣然接納。誰知,襲魂魔鞭,轉自八十次左右,見藍劍虹只是冷汗如珠,臉色未變,心知不妙,所以,鞭至一百廿八轉時,不得不盡展平生所學,鞭吐功力,猛向藍劍虹刷去,以圖挽救劫運!他這一鞭用盡了全身力道,哪料藍小俠也正臨危劈出劈靈掌,與卓天龍的襲魂鞭撞個正著。卓天龍只覺得藍劍虹的掌力,有如棉中裹鋼,迅猛無匹,哪敢大意,正欲閃身,惜已晚一步,陡覺右臂吃了一道勁力一彈,三尺襲魂魔鞭,脫手而出,隨著篷然之聲,胸前著著實實挨了一學!人隨劈靈掌力例退丈許,若非老魔頭功力精湛,恐已被震得口吐鮮血,陳屍就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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