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日月老人
王剛只好抽出刀來,蓄勢以待,一面問道:「這兩隻狗,可是屬於貴壇的?」
蒙面錦袍人道:「閣下有本門主引路,它們不會咬人,若外人單獨闖進山澗中來,那就很難說了,不過憑王副統領的身手,自然不在乎這兩個畜生,當年梁山好漢武松,連虎都能打,兩條狗對閣下又管什麼用?」
他邊說邊向兩犬喝道:「畜生,來的是貴客,用不著你們,還不快快滾開!」
那兩隻猛犬,似乎聽懂蒙面錦袍人的語意,立刻掉頭急奔而去。
豈知一事未畢,突見前方不遠處峭壁上竟垂下一隻巨蟒,昂首吐信,狀至嚇人。
蒙面錦袍人大喝道:「畜生,還不快躲開!」
那巨蟒也像懂得人言,頭部擺了幾擺,然後盤在樹根上不動。
王剛笑了笑道:「百花門的畜生,種類還真不少呢!」
蒙面錦袍人乾咳了一聲道:「不多,比起京師里的那些畜生,實在是小巫見大巫。這些畜生,有吃有喝,便已心滿意足,當今皇上養的那批畜生,吃喝民脂民膏不算,還要想盡辦法,逞其一己私慾,看來誰善誰惡,何用多費唇舌。」
說話間蒙面錦袍人已停下腳步。
「貴門主為何不走?」
「到了。」
王剛在這剎那,難免大感茫然,百花門組織龐大,怎會把總壇設在山洞裡,而且面前看上去,除了兩旁的夾壁外,一無所有。
同時,他更警覺到,這條山澗,以往似是絕少有人行走過,因為澗底的雜草,並無倒偃痕迹,也就是說,這裡根本不是一條路,如果百花門總壇設在此處,至少應該走出一條明顯的路才對。
但對方為什麼偏偏要把自己引到這裡來呢?莫非他要驅使毒蛇猛獸,讓它們把自己飽餐一頓,來個死不見屍……
這想法倒是很有可能,因為方才的兩隻巨形猛犬和一條大蟒,分明已可由他隨心所欲地擺布,何況,更惡毒的畜生之類,更不知在附近潛藏了多少。
只聽蒙面錦袍人道:「敝總壇就在崖壁上,憑閣下的輕功,大約還不至上不去。」
王剛仰首向崖壁上望去,除了離地大約兩丈處有一塊突出的青色岩石,其餘什麼也看不到。
蒙面錦袍人道:「本門主先上去一步了!」
他說著肩頭微晃,身形有如一隻巨鶴般,直衝而起。輕飄飄地落在那塊青色岩石上。
僅憑他這份輕功,便不得不由人暗暗喝彩。
王剛單腳微一點地,人也立即騰空而起,挨著蒙面錦袍人身旁落下。
原來岩石上方,有一處僅可容身的洞口。
蒙面錦袍人道:「王副統領遠來是客,本來應該請客人先進去,但閣下路徑不熟,本門主只好先進一步了。」
王剛自然明白對方走在前面,是為了解除自己疑心,也就不再言語,緊隨在後面跟進。
走進十餘步后,洞壁豁然開朗,而且每隔一段距離,壁角下都燃著一盞油燈。
由燈光照見兩旁洞壁都是光禿禿的,未經任何人工修飾。
大約百餘步后,轉角處出現一問圓形石室。
那石室十分寬敞,上方垂下幾盞繪有牡丹圖案的宮燈,照得石室內一片通明。
王剛的眼睛頓感一亮,只見石室的後方。懸著一幅巨大的紗幔,但因紗幔之後並無光亮,所以無法看清後面究竟隱藏著什麼。
但紗幔之前,卻並列著十二個絕色少女。
她們一邊六人,全穿著雪白的曳地長裙,每人的上衣上都綉有一朵鮮艷的花形,而且種類各不相同。
十二個少女,莫不美艷絕倫,但神色卻又十分嚴肅,毫無冶盪之容。
她們對王剛的到來,看也不看一眼,連對蒙面錦袍人,也像並不理會。
王剛不由內心暗道:「百花門的人為什麼看見門主也不予理睬,這成什麼體統……」
驀地,他心頭猛然一震,因為他看清左邊的六個少女中,其中一個上衣綉有蛇葡萄花圖案的,赫然竟是蛇葡萄花劉小芬。
但劉小芬卻神色平靜,像根本不認識王剛一般。
王剛終於忍不住問道:「請問貴門主,這十二個人,可是尊駕的侍女?」
蒙面錦袍人搖頭赧然一笑道:「本門主還沒有這大的福分。」
「尊駕貴為門主沒有這大福分,究竟什麼人有這樣的福分呢?」
「待會兒閣下就明白了。」
王剛再望向劉小芬道:「劉小芬,真想不到,你竟跑到這裡來了?」
劉小芬看也不看王剛一眼,像根本不曾聽到王剛的話。
蒙面錦袍人輕咳一聲道:「-騎營的人真了不起,連百花之神的侍女也認識!」
王剛心頭一震道:「誰是百花之神?」
蒙面錦袍人道:「花神的身份,更在本門主之上,王副統領,現在你該向花神大禮參拜了。」
就在這時,紗幔后響起一個嬌滴滴有如珠滾玉盤般的聲音道:「說起來都是一家人,不必拜了!」
蒙面錦袍人側臉低聲道:「難得花神今天心情好,讓閣下免去一禮。」
王剛望著紗幔冷冷一笑道:「芳駕既是花神,就該出面相見,何必在紗幔後面藏藏躲躲?」
蒙面錦袍人臉色一變道:「當今之世,沒有一個人敢對花神這樣說話,得罪了她老人家,連本門主也吃罪不起!」
紗幔后又傳出那嬌滴滴的聲音道:「王剛遠來是客,不可拿百花門的禮數來拘束他。」
蒙面錦袍人躬身一禮道:「屬下遵命!」
王剛心頭大是不解,天下任何幫派,怎會在門主或掌門之上,另有掌權之人?這實在是罕見罕聞之事,偏偏百花門就有這樣令人百思不解的怪現象,門主之上,居然還有個花神。
只聽花神道:「王剛,你的一隻手臂是怎樣斷去的?」
王剛冷聲道:「芳駕管的事太多了,在下似乎沒有必要對你講!」
紗幔後傳來嬌脆的笑聲道:「除了少去一條臂膀,倒不失是個雄糾糾氣昂昂的漢子,你若肯投歸百花門下,說不定本花神可以把你失去的手臂接上,讓你成為一個四肢正常的人。」
王剛嗤之以鼻道:「芳駕這話拿去騙三五歲的孩子還差不多,在下的手臂已經失去將及十年,縱然還能找到,也是一堆白骨了!」
花神笑道:「這個用不著你操心,本花神自然另有辦法。」
蒙面錦袍人介面道:「方才屬下在山上已和他談過很久,若想要他投歸本門,恐怕不太容易,花神的接臂神術,是否應該在他身上施展,還須多多考慮。」
花神默了一默道:「葉如倩那孩子,可是嫁給了他?」
蒙面錦袍人頷首道:「不錯,那丫頭未經她老子和樊飄零的同意,私自和他成婚,實在是件大逆不道的事,但生米已成熟飯,屬下也就不便再行追究了。」
花神道:「我看王剛這小子人品還不錯,那丫頭跟了他,總比嫁給梅雪海、侯小棠、武重光這批官家的紈絝子弟好些,可惜他卻存心和咱們百花門作對,實在是一件美中不足的事。」
蒙面錦袍人頓了一頓道:「稟花神,您還提什麼梅雪海,那小子早已經死了。」
花神冷笑道:「我豈不知他已經死了,本花神就是因為他在地方上太過招搖生事,所以才設法假那丫頭之手將他除去,美中不足的是那丫頭也險些受辱。」
蒙面錦袍人躬身再道:「花神方才曾提到王剛和咱們百花門作對之事,其實這方面現在已經沒有再顧慮的必要了,連護國侯邱光超都被咱們請了來,一旦-騎營換了他人執掌,王剛就是不離職,也不可能再有什麼作為,看來今後咱們正是高枕無憂了。」
王剛腹內熱血一衝,朗聲道:「在下聽不懂你們在說些什麼,如果邱侯爺進了百花門,那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花神道:「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太陽雖不可能從西邊出來,但人卻有回頭是岸的時候。邱光超進入百花門,實在值不得大驚小怪。」
「若侯爺真的來了,為什麼不讓他出來和在下相見?」
「這裡只是本花神的臨時行宮,你以為百花門的總壇就是這樣簡陋嗎?邱光超來了,當然不能把他放在這裡。」
「其實你們這些話對在下說是毫無用處,在下今晚回到邱候府後,一切全都明白。」
花神又響起銀鈴般的笑聲道:「王剛,你還想回去嗎?」
王剛翻腕拔出黑龍刀,冷然笑道:「原來你們果然是布下陷阱,想在這裡謀害於我,來者不懼,懼者不來,我王剛這身血,今天情願灑在這裡,你們這就上吧!」
他神態凜然,氣勢逼人,那十二名少女,都不約而同地把視線凝注在他臉上。
紗幔後傳出花神的格格笑聲道:「好一個倔強的年輕人,王剛,你別小看了百花門,百花門雖然直到目前還是個秘密組織,但卻絕對不做卑鄙齷齪之事,即便要殺你,也必定採取正大光明的手段。」
王剛哼了一聲道:「那麼芳駕為什麼要說在下不能回-騎營去?」
花神道:「我只是想試試你的武功,如果你的身手太差,自然就無法回去了!」
蒙面錦袍人道:「他的武功雖然不差,但若與您相比,卻不啻明月之與螢光。」
花神語氣有些不悅道:「你以為我要親自下場和他比劃嗎?那還要你們這些人做什麼,等到本花神親自上陣的時候,只怕百花門就沒你們了!」
她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你的劍法,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就請試試他的身手如何?」
蒙面錦袍人道:「屬下遵命,不過在這裡動手過招,只怕有些不妥?」
花神道:「當然不必在這裡,你可以把他帶出去,等較量過後,再把情形向我報告。」
蒙面錦袍人轉向王剛道:「隨我走吧!」說著,轉身向外帶頭走去。
剛走出兩步,卻聽身後又響起花神的聲音道:「慢著,對付他最好手下留情一些,適可而止,留下他的命還大有用處。」
蒙面錦袍人道:「屬下曉得,最多再卸下他一條腿,讓他變成個獨臂獨腿的人就差不多了。」
花神道:「只要留著他的命,其餘的事,一切由你自行處置,去吧!」
來到洞口,蒙面錦施人道:「王副統領,咱們最好不必再走原路,由此處上山如何?」
「悉聽尊便!」
王剛嘴裡雖然這麼說著,心下卻難免有些驚詫,兩邊俱是峭壁,只有澗底可以通行,不走原路,又如何走法呢?
突見蒙面錦袍人身形一閃,直射而起,竟然抓住了上方兩三丈處的一叢葛藤,然後身形又是一縱,就這樣一連三五個起落,人已到了絕壁頂上。
他站在崖頂,探首下望道:「王副統領,不必勉強,以免發生危險,如果上不來,本門主可以下去,陪你再走原路。」
王剛一咬牙,猛吸一口真氣,不大一會工夫,便攀上了崖頂。
但因他只有一隻手臂,顯然在動作上沒有蒙面錦袍人那樣輕鬆自然。
果然,蒙面錦袍人贊道:「難得,如果你雙臂俱全,只怕輕功不在本門主之下了!」
「是否就在這裡領教貴門主的高招?」
「這裡離花神太近,驚了她的玉駕本門主吃罪不起。」
「在下覺得十分不解,尊駕既然已貴為百花門主,為什麼還要聽命一個女人,可見天下的怪事,都出在你們百花門了!」
蒙面錦袍人絲毫不以為忤,哈哈大笑道:「本門主雖然在百花門身份尊貴,但總是一個人,而花神卻已修成神仙之體,人又怎能與神相比,本門主聽命於她,完全是心甘情願,絕未感到半點委屈。」
王剛冷笑道:「在下從未聽說過人和神可以直接相處的,尊駕這話去欺騙三歲兩歲的小孩子還差不多!」
蒙面錦袍人道:「彼此較量技藝要緊,用不著在這上面爭論,你不相信她是神,那是你自己的事。」他邊說邊又帶頭向前走去。
大約一盞熱茶的工夫過後,已來到一處數丈方圓的平坦地面。
蒙面錦袍人停下腳步道:「這地方倒很合適,王副統領,你請出招吧!」
王剛拔刀在手道:「貴門主既是指名挑戰,在下不便佔先。」
蒙面錦袍人刷的一聲,長劍出鞘,閃電般分心刺了過來。
王剛滑步旋身,躲過劍鋒之後,猛起一刀,斜肩帶臂劈下。
「好刀法!」蒙面錦袍人肩不晃動,人已繞至王剛身側,奇快無比的飛出一腳。
王剛一個倒縱,同時刀鋒向對方腳踝上削去。
豈知蒙面錦袍人這一腳只是虛招,一發即收之下,不但用劍勢把黑龍刀架格開去,左手驕起食中二指,更點向王剛的胸前要穴。
王剛心頭一凜,只得趁勢再退。
僅僅兩三招過去,已被百花門主搶盡上風。
但王剛豈肯認輸,明知功力火候無法與對方相比,也必須咬牙苦撐。
於是,他返身猛撲,不顧自己門戶大開,完全採取拚命的打法。
蒙面錦袍人可能為了不願傷人,在這種情勢下,竟然被逼得連連後退。
驀地一聲金鐵大震,王剛只感虎口一麻,竟被震出五六步外。
蒙面錦袍人穩站當地,嘿嘿笑道:「王剛,你的刀法果然不錯,不過,本門主處處退讓,你卻處處進逼,所以本門主必須施出最後一套劍法拿你!」
王剛濃眉一聳道:「不管貴門主要用什麼招術,在下無不捨命奉陪!」
蒙面錦袍人道:「這套劍法叫漫天花雨,是百花門的不傳之秘,其中分為三招八式,只要施展開來,頃刻之間,不論什麼人,都將失去還手之能,正因如此,施展這套劍術的人,到了最後,也往往無法控制,連本門主至今也未練到收發自加之境,因之,萬一無法收勢,閣下難兔就要落個濺血橫屍的下場了!」
「不必多言,若在下技不如人,死而無怨!」
蒙面錦袍人抖手圈起三朵劍花,忽然劍勢一轉,只見那劍鋒繞起的青芒越來範圍越大,到後來丈余方圓之內,全被一片銀光罩住,根本看不清蒙面錦袍人身在何處。
漸漸,一片銀芒閃耀之下,似乎又綻開無數的點點金花,一股奇大的暗勁,直逼數丈之外,連地上的沙石,都在隨著激蕩的潛力飛舞騰揚。
王剛心頭大駭之下,根本分不清對方的真正劍勢何在,只有不顧生死地舉刀架格。
但漫天銀光依然絲毫不減,迫得他身不由己的只有且架且退。
耳際忽地響起蒙面錦袍人一聲大喝道:「王剛!小心了!」
喝聲未畢,劍光乍斂,劍鋒如電光石火般疾向王剛心窩戳去。
王剛來不及閃躲,雙目一閉,隨著劍勢當場倒地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王剛已悠悠醒轉。
當他睜開眼來,才發覺已經並非和百花門主打鬥的所在,而是在一間石室之中。
他只記得方才是落敗倒地,以後的事就完全記不清了。
他下意識的覺悟出這裡必是花神所住的那間山洞,但接著又感到似乎不像,因為這石室上方既未懸有宮燈,後面也無紗幔,更不見那十二名美麗的女侍走動,僅是壁角下點燃著一盞油燈而已。
他這時是仰卧在石室中,只覺全身麻痹癱軟,似乎連動彈一下都大感吃力,不過他可以感受得出,那把黑龍刀,仍然握在手中。
他咬牙苦撐,終於坐了起來。
石室內空無一人,靜得幾乎可怕。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呼吸聲音,而且似乎就在身側。
他吃力地轉動了一下身軀,只見一隻巨犬,正蹲坐在他身旁四五尺處,原來那呼吸聲是發自巨犬。
再順勢向後望去,不由他大吃一驚,在靠壁角處,赫然停放著一口棺材。
那棺材系架在兩條木凳上,棺底離地足有三四尺高,駭人的是棺蓋卻已揭開放在地上。
他想看看棺內的情形,卻因離地太高,而他又無法站立起來,竟是難以達到目的。
大約過了頓飯工夫,他只感體內氣血已開始活絡,拼盡全身之力,終於站立起來,緩緩向棺木走去。
誰知那巨犬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躍身而起,緊緊隨在他的身後。
顯然,這巨犬是經過訓練,負責監視他的。
來到棺旁,他蹺起腳跟向內望去,竟然又是一驚。
因為這時棺內若是死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並不足以駭人,但偏偏棺內卻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人看來年紀至少在七八十歲,雪發皓髯,但卻紅光滿面,皮膚細嫩得有如豆蔻年華的少女,兩眼半睜半閉地躺在那裡,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
王剛不敢去驚動他,只有重新回到原處坐下。
那隻巨犬也再跟著他回來蹲坐在他的身旁。
他自然希望儘快離開石室,以便尋路回去,但一來行動不便,二來又受到那巨犬的監視,若這時那巨犬撲噬而上,他自忖絕無反擊餘力。
忽聽耳際響起一個蒼老而又沉渾的聲音道:「年輕人,你覺得怎樣了?」
王剛轉頭看去,原來那老人已經從棺木中坐了起來,然後他雙手搭住棺幫,不知用的什麼身法,竟然全身騰出棺面,然後像一團飛絮般無聲無息地落下地來。
儘是這種出棺之法,就足以使人看得瞠目結舌。
到這時王剛才注意到他穿的是一身紫袍,腰系黃色絲絛,那紫袍雖然已十分陳舊,卻洗滌得極為乾淨清爽。
「方才可是老前輩救了我!也是老前輩把我帶到這裡?」王剛有氣無力地問道。
紫袍老人哼了一聲道:「這裡只有老夫一人,不是老夫還有誰?」
王剛欠了欠身道:「多謝老前輩搭救,不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自然是老夫住的地方了,還用問嗎?」
「老前輩只有一個人住在這裡?」
「還有一個小孫兒,下山還沒回來,另外就是守在你身旁那隻叫來福的狗。」
「晚輩和老前輩素昧生平,您老人家為什麼要救我?」
「廢話,既然被老夫碰上了,豈能見死不救?」
王剛就地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道:「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晚輩將來真不知如何報答。」
紫袍老人咧嘴笑道:「年輕人,你很怕死,是不是?」
王剛正色道:「多少年來,晚輩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目前重責大任在身,姦邪不除,又實在死不甘心,與其說是怕死,倒不如說是希望大功告成以後再死。」
紫袍老人捋著銀髯,點了點頭道:「看不出你還十分豪壯,聽說你是-騎營的副統領,名叫王剛,是這麼回事不是?」
王剛肅容答道:「晚輩王剛,正是在邱侯爺領導之下的-騎營當差。」
「聽說邱光超確是個忠心為國頗有作為的難得人才,不知這傳說對是不對?」
「若不著當朝之中有邱侯爺在,晚輩也不會投身-騎營效力了。」
「如此說來,老夫救你是救對了,老夫正是聽說你是邱光超麾下的人,所以才不惜出手相救,而且把你帶到石室中來,準備傳授技藝。」
王剛啊了一聲道:「老前輩要傳授晚輩什麼武功?」
紫袍老人笑道:「你可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刻?」
王剛想了想道:「晚輩是午時三刻和百花門主在山頂見面的,後來又見過什麼花神,到動手過招時,不過是未時左右,現在大約該是申時左右了。」
紫袍老人不由呵呵大笑道:「你可聽說過『洞中方七日,世上幾千年』這句話嗎?告訴你,你已昏迷不醒地躺在這裡整整一夜了,現在洞外早已又是日上三竿,否則老夫怎會從棺材里剛起來?」
王剛怔了怔道:「晚輩睡眠,一向十分驚醒,怎會睡了這麼久,而且又覺全身乏力,莫非老前輩已點了我的穴道?」
紫袍老人道:「不錯,老夫把你救下的同時,就點了你的穴道,所以你才會不知不覺地到了這裡,不過老夫昨晚又在你身上施了一些手法。」
「老前輩施的什麼手法?」
「你身為-騎營的副統領,目前最主要的一件大事,不消說便是設法剿滅百花門,但你的武功卻實在不是足以應付,根本無法和百花門主較量,若一旦遇上花神親自出手,更是不堪一擊,何況,百花門另有不少高手,論武功都不是你可對付得了的,所以老夫才不得不耗盡畢生功力,助你打通任督二脈,只要你體內的任督二脈打通,便不愁無法對付百花門的任何高手了。」
王剛驚喜中急急問道:「莫非晚輩的任督二脈已經打通?」
紫袍老人道:「老夫限於功力和時間,一夜之間,自然不可能完全打通,縱然如此,你目前的功力,也必較以往增進一倍以上,當今之世的高手,能和你抗衡的,只怕已找不出幾人。年輕人,你可知道老夫為你昨夜耗去了多少真力?」
王剛大為感動之餘,立刻就地跪拜下去,真情激蕩地說道:「老前輩對弟子的大恩大德,弟子沒齒難忘!」
紫袍老人緩緩說道:「老夫往日,都是不到五更便要起身,正因昨夜內力消耗太多,所以今天才晚起了兩個時辰,但為了幫你剿滅百花門,這實在也算不得什麼……」
他語氣一頓,忽地兩眼翻了幾翻,問道:「年輕人,你剛才是不是自稱弟子來著?」
王剛謹聲道:「老前輩不惜耗去自身內力傳授弟子藝業,自然就是弟子的恩師了。」
紫袍老人連忙擺手道:「不可!不可!千萬不可!老夫一生,只收過兩名弟子,其中一名還是自己人,若你也把老夫稱為師父,那輩分就亂了!」
王剛心頭一震道:「這是什麼原因?」
紫袍老人道:「不必多問,以後自然明白,還是稱我一聲老前輩吧,這樣你也占不了便宜,我也吃不了虧,更不至於混亂一通。」
王剛雖然心裡納悶,卻不敢多問,默了一默道:「晚輩全身只感骨軟筋麻,不知什麼時候才可恢復原狀?」
紫袍老人道:「你的任督二脈,經過老夫注入內家真力,這是必然的現象,大約再過一個時辰,便可完全正常,不過那時你豈止恢復原狀,而是功力大進,出手投足之間,已可完全心隨念轉,連你自己也會處處覺得新奇。」
他頓了一頓,再道:「昨天你和百花門主拚鬥的過程,老夫已全在暗處看到,他最後施展的那套『漫天花雨』劍法,你根本無法抵擋,即便打通了任督二脈,遇到他這套劍法,照樣會不知所措。」
王剛心裡一急,忙道:「那要如何應付呢?還請老前輩指點!」
紫袍老人長長吁口氣道:「送佛送上西天,老夫索性把壓箱底的絕活也傳給你吧。把刀拿來!」
王剛剛要掙扎著起身送過刀去,那隻叫來福的巨犬早已走來將刀銜住,然後送到紫袍老人身前。
紫袍老人接刀在手,掂了一掂道:「這把刀還真不賴。」
他忽然發現刀面上鐫刻的黑龍,不由微微一驚,又道:「前些年據傳江湖上出了個黑龍王剛,莫非就是你?」
王剛愣了一愣道:「看樣子老前輩必定已經遁世多年,怎會聽說黑龍王剛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紫袍老人道:「老夫雖已將及四十年不曾在江湖走動,但對外面的事情,卻仍時有耳聞,不然怎會知道最近幾年有百花門興起。」
王剛道:「大概這就叫做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吧。」
紫袍老人冷哼一聲道:「你是門縫裡看人,把老夫瞧扁了,實對你說,老夫十八歲就中了舉人。」
王剛不由肅然起敬道:「晚輩有限不識泰山,原來老前輩文武雙全。」
紫袍老人頓時面現得意之色,但瞬即長長一嘆道:「過去的事,何必再提,現在有誰還知道,在這渺無人煙的深山洞穴之中,還住了一位舉人!」
王剛道:「至少現在晚輩知道了。」
紫袍老人復又綻開笑顏道:「你這小子倒很會拍馬屁,閑話少說,言歸正傳,從現在開始,你要仔細聽著!」
王剛聚精會神地道:「老前輩請講,晚輩早已把耳朵準備好了。」
紫袍老人整一整臉色道:「要破解百花門主的『漫天花雨』劍法,必須老夫這套『花落雨霽』的招術,這招術僅僅一招三式,比他那三招八式施展起來便捷得多,不過,這招術本來是用劍的,因為你慣用的兵器是刀,所以老夫就用這把刀來教你,其實兩者所發揮的威力,也差不了多少。」
他邊說邊開始演練,雖然動作十分緩慢,但每一個身段、每一個手式,似乎都蘊藏著無盡的奧妙與玄機,也充分顯示出這份功力,絕非常人可及。
很快地老人已演練完畢,收住刀勢道:「為了使你看得真切,所以老夫剛才完全採用的分解式的動作,也許你看不出任何威力,若熟練以後,使動作連貫加快,那就有意想不到的神效了,這是專門用來克制『漫天花雨』的一套劍法,也是老夫的獨門研創之學,普天之下,除老夫之外,目前只有你一人習得。」
王剛站起身來道:「晚輩愚魯,僅看一遍難得學會,老前輩可否再演練一遍?」
紫袍老人依言又以慢動作示範了一遍,然後把刀交給王剛道:「武學之道,縱然看上千百遍,仍不如自己習練,你現在體力大約已漸恢復,不妨自己練來試試!」
王剛暗中運了口氣,果然血脈已完全流暢,而且內力似乎也在源源不斷地增進,於是,便在紫袍老人的指導之下,一連習練了十幾遍,依然餘興不盡。
紫袍老人在石凳上坐下道:「這套刀法雖然只有一招三式,但若想練得發揮威力,也絕非一蹴而就,必須回去後勤加習練才成。」
王剛感激不已地道:「有朝一日晚輩能擊敗百花門主,那是全靠老前輩今日之賜了!」
紫袍老人臉色驟現凝重,道:「老夫雖然教了你這套刀法,目的只是希望你擊敗百花門主,卻絕不可把他殺死。」
「這是為什麼?」
「因為若由你親手殺死百花門主,在你來說,必將會造成終身憾事,到那時就追悔莫及了!」
王剛只聽得心頭猛震,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呆了一呆道:「老前輩似乎語藏玄機,您老人家可否把話說清楚些,否則晚輩實在有些莫名其妙,殺死百花門主,正是為國除害,又怎會成為終身憾事?」
紫袍老人微喟一聲道:「老夫現在不便向你說明真相,還是那句老話,日後一切自然明白,還有……」他說到這裡,卻又不願再接下去。
「還有什麼,老前輩請講!」
紫袍老人頓了一頓道:「還有就是那位花神,縱然你日後武功能勝過她,也必須對她禮敬三分,若你殺了她,老夫很可能就要殺你了,老夫必須鄭重告訴你,不管你將來武功高到什麼程度,卻絕難高過老夫!」
王剛連忙復又拜伏於地道:「老前輩對我既有救命之恩,又有授藝之德,晚輩想報答還來不及,怎敢有忘恩負義的舉動,不過花神和百花門主究竟和老前輩有什麼淵源,您老人家總得說明白!」
紫袍老人面現不悅之色道:「你小子怎麼這樣羅嗦,老夫如果能告訴你,早就講了,何苦要你一遍一遍地問,你起來,在老夫面前,用不著這樣大的禮數,也不必過分拘束,堂堂的-騎營副統領,身份不低,豈可隨便向人下跪!」
王剛起身道:「不瞞老前輩,晚輩長了這麼大,除對父母之外,還不曾向任何人跪拜過,連在邱侯爺面前,也是平起平坐,但您老人家不同,大恩大德,縱然跪拜三日三夜,也難報萬一。」
紫袍老人笑道:「你這條漢子,老人先前只道是個粗人,原來也頗知禮儀,你的公事要緊,老夫不便久留,現在你可以走了!」
王剛反而有些不勝依依道:「老前輩請賜告上姓高名,晚輩受您一番救命授藝大恩,您總不能連個姓名都不留下。」
紫袍老人搖頭一笑道:「老夫遁跡深山,本就是埋名隱姓的,怎可再行泄漏身分。」
他說著不覺一皺白眉道:「你餓不餓?」
王剛這才想起自己已是一天一夜未進飲食,若不著紫袍老人提起,他似乎已忘了飢餓,經這一提,頓感飢火燒腸,連腹內也嘰嘰咕咕地響了起來。
紫袍老人道:「本來老夫應該招待你吃過飯再走,但因你體內已注入老夫的真力,必須到今夜子時才能進食,所以只好讓你空著肚子趕路了。」
王剛再度拜謝,轉身向石室之外走去。
身後又響起紫袍老人的聲音道:「等一等!」
王剛回身道:「老前輩還有什麼吩咐!」
紫袍老人道:「老夫險些忘記,你不能就這樣走。」
王剛茫然問道:「晚輩要怎樣走法呢?」
紫袍老人乾咳了一聲道:「實在迫不得已,只因老夫存心遁世,所以住的地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以免為自己增添麻煩,現在只好再給你點上穴道了!」
他最後一個字尚未出口,已倏然出手戳向王剛左肋下方約一寸處。
王剛頓覺勁力全失,但最奇怪的是兩眼再也無法睜開,上眼皮像吊上了千斤墜一般,完全失去控制。
但他心裡卻依然很明白,身軀一傾,似乎已被紫袍老人挾在腋下,接著但聞耳邊風聲如嘯,不難想見那老人奔行之速,直如天馬行空。
足足一盞熱茶的工夫過去,他才覺出雙腳已然著地,接著左胸又被一戳,立刻勁力完全恢復。
睜開眼來,腳下是一塊大青石,不遠處有棵高大的柏樹。
紫袍老人向上方一指道:「那裡就是山頂,再往前走不遠,就可以找到下山的路。」
王剛向四下瞥了一眼,果然附近環境,有些似曾相識之感。
他長長吁口氣道:「老前輩,就這樣分手,您老人家不覺得太草率了一點嗎?」
紫袍老人手拂銀髯,點了點頭道:「也好,老夫還是為你留下一個絕少人知的名號吧。」
王剛大喜道:「老前輩怎麼稱呼?」
紫袍老人道:「日月先生,或日月老人,這就是老夫的名號。」
「晚輩今後是否還可以再來拜謁老前輩?」
日月老人哈哈大笑道:「如果老夫准你來探望,方才又何必讓你閉上眼睛,親自送到這裡?」
「可是晚輩和老前輩就這樣分手了,內心實在太過意不去!」
日月先生蹙了蹙兩道白眉,哼了一聲道:「老夫一生,嗜酒如命,石室里藏著的幾十壇好酒,早就喝光,近些天都是派出我那小六子三天兩頭到山下打酒,你若對老夫真有孝心,回去后就送幾壇好酒過來,這禮物對老夫來說,比什麼都好。」
王剛笑道:「老前輩想要好酒,送幾百壇來,晚輩都有這份能力,可是不識您的石室路徑,又往哪裡送呢?」
日月老人道:「不必太多,十壇八壇就好,只要把東西放在這裡,來福必能看到,我會吩咐小六子和它來搬的。」
王剛計算了一下時間道:「晚輩在後天中午,一定把酒送到,到時間老前輩就吩咐那位小老弟和來福來搬好了,免得麻煩來福天天來看。」
日月老人似乎來了酒癮,咂咂舌頭道:「就這麼辦,老夫對你一番無心的情意,居然還換了酒,老夫不耽誤你的時間,走吧!」
王剛躬身一禮,轉身走了幾步,再回頭時,誰知那日月老人,就在這剎那之間,竟然失去所在。
到這時他才又想起昨日是乘馬而來,他是昨日在到達山頂之前,把馬拴在樹上的,經過一天一夜的時間,真不知那匹馬是否還在原處,若沒了馬,拖著十二個時辰不曾進過飲食的身子走回百里之遙的京城,那實在是很夠受的。
還好,當他走到拴馬之處,那匹馬居然還好好地拴在樹上。
人不吃飯是不得已,馬不能不進草料,他在附近找了一些乾草,先讓馬飽餐一頓,才上馬下山而來。
一路之上,他腦際千頭萬緒,風車般在打著轉。
最使他困惑不解的,是昨天百花門主和花神,本來可以輕易地殺掉他,但對方卻又似故意的不肯加害。
尤其令他震驚的,是百花門主和花神,不但都一再地提起過葉如倩,而且對她還頗為關切,這究竟原因何在,總不會連葉如倩也是百花門的人吧。
接著,他又想到日月老人雖遁跡深山,但對百花門的事,卻又似知之甚詳,他教給自己破解百花門的武功,卻又不準殺死花神和百花門主,這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當王剛來到山下一處岔路口,忽然迎面奔來一匹駿馬,馬上是個錦衣綉服翩翩瀟洒的標緻年輕人,赫然是侯小棠。
「侯公子怎會來到這裡?」
「小弟放心不下王兄,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快馬加鞭地來到這裡等,直等了將近兩個時辰,總算被我等到了。」
「你怎知我必打這裡經過?」
「據附近的百姓說,由京城到妙峰山,這裡是最主要的一條通路,若萬一等不著,小弟就只有再打道回京了。」
「你為什麼不到山上找我?」
侯小棠整了整臉色道:「王兄,你是知道的,小弟目前雖極力想擺脫百花門,但卻不敢明目張胆地做出出賣百花門的事,既然百花門主約定在山上和王兄見面,若小弟上山之後被他們瞧見,只怕就要性命難保了,小弟這條命死不足惜,連累了家父和東宮太子,於心何安!」
王剛不動聲色道:「侯公子為什麼對兄弟的安危如此關心?」
侯小棠重重的咳了兩聲道:「那天在茶樓,小弟已經說得很明白,難道王兄到現在還懷疑小弟不是真心嗎?」
他嘆了口氣,又道:「王兄,自那天在茶樓別後,小弟一直放心不下,昨天是你和百花門主的約晤之期,晚上我硬著頭皮到府上去,看看你到底回來沒有。」
王剛道:「昨晚兄弟睡在山上,勞你空跑了一趟。」
侯小棠尷尬地笑道:「昨晚小弟在尊夫人面前碰了個釘子,還被她打了一記耳光,到現在臉頰上腫還沒消。」
王剛忙道:「抱歉,兄弟代拙荊向侯公子賠罪!」
「這也不能怨尊夫人,她還以為王兄深夜不回家,是小弟搗的鬼,經過小弟百般解釋,總算解開了誤會,當她知道你是去赴百花門主的約,也焦急得不得了,小弟等到二更以後,不見王兄回家,這才在今天一大早趕到了這裡,王兄,到底見著了百花門主沒有?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
「若沒見著百花門主,我怎會耽誤到現在。」
「百花門主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以黑紗蒙面,無法看清真面目,不過那身形很像一個熟人,但說話的聲音卻又完全不同。」
侯小棠兩眼轉了幾轉,吃驚地問道:「他到底像誰?」
王剛搖搖頭道:「因為無法確定,怎可妄加猜測,只能在心裡留下一個疑問,說出來反為不妙。」
「他和你都講了些什麼?」
「無非是要我今後別和百花門作對,這些話早在你我的意料之中。」
「那為什麼要談這麼久?而且還在山上過了夜?莫非王兄接受了百花門主的招待?」
「-騎營和百花門誓不兩立,我王剛怎可接受他們的招待!」
侯小棠似乎要打破沙鍋問(紋)到底道:「那又為什麼昨夜不趕回來?」
王剛自然不肯將實情相告,漠然一笑道:「兄弟可能遇上了鬼擋牆,昨天傍晚竟然迷了路,只好在山上石洞里胡亂睡了一夜。」
侯小棠兩眼眨了幾眨道:「妙峰山並不算太大,以王兄的精明幹練,怎會迷了路?」
王剛道:「可是妙峰山之西,緊接著便是一望無際的山區,當時天色已晚,只要轉錯了一個方向,便難免迷失路途,侯公子如果不信,將來不妨找機會親自上山試試?」
侯小棠笑道:「小弟哪有這麼多閑工夫。王兄,山上大約找不到吃喝的地方,你一定很餓了吧?」
王剛不能打破日月老人規定的禁忌,只好順口說道:「好在兄弟昨日上山時,自己帶了些食物,剛才才用過,你如果沒有別的事,就請隨我一起到舍下去,我請如倩親自下廚做幾樣拿手的菜,咱們好好聊聊!」
侯小棠噘嘴笑道:「能吃到尊夫人親手做的菜,那敢情好,只是她對小弟始終不肯諒解,小弟前去打擾,說不定又要挨耳光。」
王剛笑道:「有我在,你還怕什麼,你和她從前也是朋友,誤會解釋開了,就沒事了。」
於是兩人緩轡而行。
王剛故意在路上耽誤了些時間,為的是把進飲食的時間拖到三更。雖然早已飢腸轆轆,表面上卻不得不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果然,到家時已是二更過後。
葉如倩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見王剛回來,終於落下心中一塊石頭,連忙迎上前來道:「大哥,這一天多,你究竟到哪裡去了,怎麼事先也不打聲招呼,害得我昨晚一夜沒睡著,我問過你手下的幾個得力弟兄,他們也說不知道。」
王剛帶著無限歉意道:「我如果事先對你說了,事情一定辦不成,想來想去,只好橫下心來讓你受些委屈了!」
侯小棠忙道:「嫂夫人,小弟昨晚就告訴你王大哥是到妙峰山去會百花門主了,你當時卻又不信,小弟現在把王大哥交給你,你總該明白我沒說半句假話了吧?」
葉如倩撇了撇嘴道:「你又來做什麼?」
侯小棠涎著臉嘿嘿笑道:「小弟心裡有數,你們小兩口一天多沒見面,夜晚正該好好敘敘,現在來實在有煞風景,但王兄一定要我來,而且還要吃頓嫂夫人親手做的好菜,所以小弟拼著再挨幾下耳光,也不能辜負王兄的一番盛意!」
王剛忙道:「侯公子的確是我堅邀他來的,他今天一大早就到妙峰山下接我,又一路回到京城,為了我,整整耽誤了他一天的時間。」
葉如倩白了侯小棠一眼道:「黃鼠狼給雞拜年,誰知他安的什麼心!」
王剛賠笑道:「你別這樣,侯公子從前固然有些事做得不對,但最近這些天,他對我卻是十分照顧,他曾在事先一再勸我不要到妙峰山去,和你的看法完全一樣。」
葉如倩愣了一愣道:「他事先怎會知道你要到妙峰山去!」
王剛道:「那封信本來百花門主是派人送到侯公子那裡,要他轉交給我的,他因偷看了信的內容,不肯接受,所以才由別人直接送來。」
葉如倩想起這些天來,一直沒給侯小棠好臉色看,昨晚又打了他的耳光,心裡難免也覺得有些過分,也就不便再說什麼。
王剛又道:「我們晚餐還沒用,都等著吃你親手做的好菜,現在只有麻煩你了,我能安然歸來,正該好好慶賀慶賀。」
葉如倩依言下廚而去,很快的酒菜便端了上來。
王剛和侯小棠都不免表現得狼吞虎咽,大快朵頤。
侯小棠很知趣,酒飯過後,便匆匆告辭。
葉如倩關心地問道:「大哥和百花門主見了面,雙方都談了些什麼?」
王剛道:「一切全在預料之中,無非是要我不和百花門作對。」
他頓了一頓,忽然凝下神色道:「如倩,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說?」
葉如倩臉色一變,道:「大哥,你怎麼這樣說話?咱們已經是夫妻了,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王剛注視著葉如倩的臉色,半晌,才歉歉的一笑道:「昨天我見過百花門主之後,又見過一位叫花神的人,地位更在百花門主之上,他們都提到過你,而且對你似乎十分關心,我一直思解不透究竟是什麼原因?」
葉如倩臉色又是一變,啊了一聲道:「有這種事?那真是太奇怪了,我雖是劍王之女,在武林中小有名氣,但也不至於被百花門提起,大哥,真有這種事嗎?」
「我怎能隨便騙你!」王剛搖搖頭轉過視線,若有所悟地道:「我明白了,一定是因為你嫁給了我,所以他們會因為我才提到你,如倩,我在-騎營幹的是處處擔受風險的差事,而牽連你跟著擔受風險,想起來內心實在過意不去!」
葉如倩沉默了許久,才又抬起頭來,冷冷地說道:「大哥,你會不會懷疑我和百花門也有關係?」
王剛神色一緊,險些把手裡的茶杯掉到地上,急急說道:「如倩,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過隨便問問,你怎會猜到這上面去?」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早對你說過,等有一天消滅百花門后,我便馬上離開-騎營,找一處山明水秀、人蹤罕見的地方,蓋上幾間茅屋,咱們兩人就在那裡住下來,從此與世無爭,不再擔受任何風險,平平安安地度過下半輩子,那有多好。」
葉如倩黯然搖搖頭道:「怕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百花門勢力浩大,又豈是短時內可以消滅得了的。」
王剛語氣堅定地道:「現在百花門主既然正式出面了,想必他們已經走到窮途末路,否則何必要求我不必干涉百花門的事。」
葉如倩道:「即便雙方要最後一拼,你自信能勝得過百花門主嗎?」
王剛道:「實不相瞞,昨天我已和百花門主交過手。」
葉如倩顯然有些吃驚,迫不及待地問道:「勝負如何?」
王剛嘆口氣道:「雙方武功相差懸殊,我當場被他擊倒,所幸被一位異人及時救下。」
葉如倩越發吃驚道:「是一個什麼樣的異人?」
王剛道:「其實他長得和普通人完全沒有兩樣,只因無名無姓,所以我只好把他以異人相稱了。」
「你昨晚就住在他那裡?」
王剛點點頭道:「不錯,他還教了我幾路刀法,說不定將來對付百花門主大有用處。」
「那異人住在什麼地方?」
「他不讓我知道。」
「這就怪了,難道你沒有眼睛?」
「你說的一點不錯,當我出門時,他竟點了我的眼皮穴,直走出好幾里路,才替我解開穴道,然後讓我回來。」
葉如倩怔怔地問道:「人身三百六十穴,從沒聽說有什麼眼皮穴?」
王剛道:「他是點在我的身上,但眼皮卻像吊上了千斤墜,再也睜不開來,我無以名之,只好稱做眼皮穴了。」
葉如倩笑道:「這樣說來,有機會我倒很想跟這位異人學學眼皮穴的點法!」
王剛喝了口茶道:「這一兩天侯爺可曾找過我?」
葉如倩道:「可能侯爺已知道你不在家裡,所以不曾派人來找過。」
她邊說邊收拾起杯盤道:「你也累了,早點睡吧!」
這一夜,兩人恩恩愛愛,直到天色微明,才朦朧睡去。
誰知王剛剛剛睡去,便有侯府的下人前來通報,說是邱侯爺在書房有請。
王剛急急穿好衣服,出得門來,看看天色尚未大明。
他進入-騎營當差一年多,邱侯爺從未天不亮就找過他,想來必是發生了什麼重要大事。
匆匆來到邱侯爺書房,書案上尚點著一盞明燈,但座位上卻並非邱光超,而是個錦衣綉服、面孔白皙的年輕人。
他怔了一怔,問道:「聽說侯爺在書房等著在下有事,他老人家怎麼不見?」
旁邊站著的一個家院模樣的人道:「這是小侯爺,莫非副統領不認識?」
那年輕人向家院揮揮手道:「你出去,我和王副統領有重要事情相談?」
家院走後,年輕人指了指身旁的坐椅道:「王副統領請坐!」
王剛依言落了座,心裡卻在大感納悶,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從來未見一面的小侯爺,竟然代表邱侯爺找他商議事情。
年輕人面色冷凝,輕咳了一聲道:「小弟邱鎮山,是家父的長子,說起來實在不好意思,王副統領進入-騎營擔任要職一年多,咱們還是第一次見面。」
王剛搭訕著問道:「我已三四天沒見過侯爺,莫非他老人家身體不適?」
邱鎮山低下頭去,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家父已經出事了!」
王剛如聞晴天霹靂,呆了一呆道:「邱侯爺出了什麼事?」
邱鎮山又是一嘆道:「家父在大前天晚上失蹤了!」
王剛幾乎驚出一身冷汗,失聲說道:「什麼?竟會發生這樣的大事……」
邱鎮山凄凄然說道:「家父失蹤,的確事關重大,一旦聲張出去,必然驚動了朝廷,所以府里只有暫時把消息不使外泄,直到昨天,事情實在不能再壓下去,我只好去見家父生死之交的趙御史,趙御史一聽也驚呆了,不得不急急去面見聖上,聖上也大為震驚,交代趙御史,對外只說家父身染重病,這-騎營都統領一職,先由小弟暫代,以便儘快查訪家父下落。」
王剛猛憶起那天百花門主曾一再暗示邱侯爺已被他們擄走之事,原來當真不是無的放矢。
他內心雖然似風車般打著轉,在採取行動之前,卻不便對邱鎮山直言,因為要搭救邱侯爺出險的行動,必須極端秘密,邱鎮山目前雖然在名義上是-騎營的都領,卻毫無辦事經驗,從那晚在後花園陸鳳英的口中,不難知道他只是個富豪之家的花花公子而已,若完全像當日對待邱侯爺的態度對待他,可能會誤了大事。
只聽邱鎮山再道:「王副統領,這幾天我實在急得五內如焚,所以才一大早把你請了來商議,家父從前常常誇你是個最能幹的人,你總得替我想個主意,儘快把家父救出來才成。」
王剛道:「邱侯爺待卑職恩重如山,如今他老人家出了這種事情,我一定會竭盡一切力量,設法搭救侯爺出險,現在第一件事,便是要查出他老人家究竟被什麼人擄走?」
其實他這話倒並非明知故問,而是想試探一下對方是否已有線索,因為他曾離開侯府兩天,很可能百花門在這兩天里,又玩弄了什麼花樣。
邱鎮山愁眉苦臉地道:「查奸辦案,我是個道地的外行,這-騎營的都統領一職,也不過是掛了個名銜,一切全要仰仗王兄你了,小弟是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