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段娥夜遁
段娥不禁驚怒交加,喝問道:「好小子,居然學會了『乾坤三絕』!可是老鬼傳授的?」
秦忘我並未繼續出手搶攻,淡然一笑道:「老人家現在明白了吧?晚輩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段娥怒道:「哼!果然不出我所料,是那老鬼在暗中作祟,他在何處?」
秦忘我道:「老人家不必遷怒於他,若非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叮囑晚輩不可傷你,『乾坤三絕』一氣呵成,只怕老人家……」段娥心中一凜,銳氣頓消。
她心裡明白,對方並非虛張聲勢,「玄陰寒甲功」雖天下無敵,唯一剋星卻正是「乾坤三絕」。顧名思義,乾坤乃指天地、日月、陰陽,按其相輔相剋之理,融會貫通。三絕則是掌、拳、指,發揮至武功最高境界,甚而突破極限。
猶如劍帝當年創出「七絕劍招」,為劍術之最。七式劍招毫無相干,更無連貫性,但每一劍招,均集天下劍術精粹之大成,一劍出手,絕無化解之招。
「乾坤三絕」亦復如是,無論掌、拳、指一經出手,必攻致命要害。
所幸普天之下,近百年來,武林中僅有一人練成「乾坤三絕」,那人就是天山寒叟!
對段娥而言,更是慶幸的是,天山寒叟武功已廢。
如今那不傳之學,居然出現在秦忘我身上,老魔女焉能不驚。
他說的不錯,若是「乾坤三絕」一氣呵成,連環施展,攻其腹臍部位,老魔女縱然事先已作防範,亦將不堪一擊。
老魔女更知道,即使對方以「乾坤三絕」攻擊,若是功力不夠火候,尚不致對她構成重大威脅。但小夥子功力究竟如何?段娥無法估計,自然有所顧忌,不敢貿然一試。
秦忘我見她若有所思,又道:「他老人家囑晚輩轉告,老人家若有心練成攝心大法,應即返天竺,一心一意勤練,必有所成,否則,玩火自焚,就悔之晚矣!」
段娥正猶豫不決,突見綠衣小婢奔來,氣急敗壞叫道:「段婆婆,快去后禪院……」
老魔女情知有異,怒道:「好小子!你果然是用的調虎離山之計!」
秦忘我急辯道:「老人家,晚輩……」
段娥盛怒之下,掄掌疾發,猛向對方劈去。秦忘我急使「太虛幻影」身法避開。
正待出手還擊,卻聽綠衣小婢急叫道:「段婆婆,是復仇使者跟巫前輩他們……」
段娥一怔,回身就向拱門闖入。秦忘我也情知有異,急欲追去,卻被四名年輕尼姑擋住去路。她們是十二金釵中的四人,個個武功不弱,互相一施眼色,一涌而上,出手就攻。
秦忘我雖無意傷人,但急於趕往後禪院,出手毫不留情,只見他雙掌齊發,剎時狂飆怒卷,掌力所及,四名年輕尼姑連聲慘呼,被震得踉蹌跌開,紛紛倒地不起。
小夥子無暇管她們死活,急向拱門衝去。
這時段娥已趕至后禪院,只見兩名易容為杏花,及一名易容為蕭姣姣的少女,已負傷倒在小佛堂外,另五名少女則驚亂成一團。老魔女見狀,驚問道:「怎麼回事?」
易容為杏花的少女道:「復仇使者跟巫鳳,趁段婆婆不在,強要帶走那一男兩女,婢子們全力阻止……」
段娥驚怒交加道:「他們人呢?」
那少女答道:「一男一女被劫走了,婢子們只搶救下那蕭姑娘……」
段娥這一驚非同小可,怒哼一聲。身形一掠而起,追出了院牆。
秦忘我正好趕來,見狀暗自一怔,不知發生何事。五名少女守住了小佛堂門口。
她們連同受傷倒地的三人,四個是蕭姣姣,四個是杏花,使秦忘我乍見之下,為之瞠目結舌。秦忘我一時難辨真偽,不知真的蕭姣姣,尚留置耳房中,只好喝問道:「誰是蕭姑娘?誰是……」四名易容蕭姣姣的少女,齊聲道:「我就是!」
秦忘我暗自叫苦,一時不知該救哪一個,更不敢貿然出手,惟恐誤傷真的。
小佛堂前五名少女,心知不是小夥子對手,也按兵不動,盡量拖延時間,等待老魔女趕回。秦忘我暗忖道:」她們這一著相當高明,但常九總不會也有四個吧?
念及於此,突然向小佛堂闖去。
五名少女大驚,急忙全力阻擋,但秦忘我來勢威猛,雙掌齊發,逼得她們手忙腳亂,難以招架。小夥子大展身手,套用「七煞劍招」,雖未全力施為,威力已是銳不可擋。
五名少女奮不顧身,個個全力以赴,仍然抵擋不住。
秦忘我直闖進左邊耳房,只見老少十幾名尼姑,已驚得魂不附體,畏縮作一堆。
他眼光一掃,未見常九在內,立即退出。回身闖入右邊耳房。
牆角處,果見蕭姣姣席地而坐,秦忘我喜出望外,上前急叫道:「蕭姑娘……」
蕭姣姣目光遲滯,神情木然,似乎並不認識他。
秦忘我認定她是蕭姣姣,儘管她毫無反應,此刻已無暇追問究竟,既然未見杏花及常九,反正救出一個是一個。當機立斷,他上前一把挾起蕭姣姣,回身欲出,五名少女已堵在耳房門口。秦忘我情急之下,轉身一掌,劈向窗戶,只聽轟然一聲巨響,整個窗戶頓被震碎。
哪容遲疑,一手挾著蕭姣姣,射身越窗而出。
五名少女哪敢怠慢,沖入耳房,急從窗口追出,追至禪院內,只見秦忘我挾著蕭姣姣,早已飛越院牆而去。
「玄陰寒甲功」天下無敵,惟有「乾坤三絕」能破。
近百年來,練成「乾坤三絕」者僅一人,那就是天山寒叟,但他武功已廢。
段娥醉心於「攝心大法」,殊不知此法練至最後關頭,武功必廢,始能突破極限,臻於至高無上境界。
當年天山寒叟並非求功心切,走火入魔,而致武功全廢,實為突破極限之必然現象,只時他當時也茫然無知,直到段娥強借去秘笈后,將留下之最後一章,反覆滲研,終於領悟出來。
正因如此,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無人甘願放棄多年苦練有成之武功,而就此「攝心大法」,故而近百年來,武林中從無一人能將此大法練成。
如果天山寒叟事先知道,或許他也會放棄。
但他不知道,才會在武功喪失后,繼續苦練,終有所成。
「攝心大法」法力無邊,不僅能憑本身意念,控制他人意志,無遠弗屆,無所不至,且能憑心靈感應,上通天機,下達人間禍福。
天下武林將有浩劫,徵兆既顯,且涉及其妻,其女巫鳳,豈能置身事外,不聞不問。
惟本身武功已失,且「攝心大法」無法施於有血緣之親者,天山寒叟假他人之手,以消弭這場浩劫,因而選中了秦忘我。
偏偏小夥子為段娥所傷,需藉功力深厚之人相助,使其恢復功力,而情勢緊迫,藍袍中年與施玉如,已出動搜索追殺而來,天山寒叟迫不得已,只得先將他引至深山谷中,傳授「乾坤三絕」。
哪知秦忘我天賦異稟,復經其母趙幽蘭,自幼以奇珍藥物,為其培元固根,且以家傳金針扎穴法,打通「任」、「督」二脈,惜趙幽蘭不黯武功,未能助其運功行氣,使真氣旁通奇經八脈,直達十二重樓。
天山寒叟先授以五行奇術,指導小夥子以逆行運功之法,欲助其自行恢復功力。
逆行運功,與正常運功之法全然相反,稍一不慎,非死即殘,一般練武之人不敢輕試,豈料秦忘我得天獨厚,竟然因禍得福,未及一個時辰,非但使全奇經八脈大暢,且功力陡增。
天山寒叟大為意外,驚喜交加,立即口述密訣,傳授小夥子「乾坤三絕」。
其實他也知道,練此絕世奇功,絕非一朝一夕能成,由於時間刻不容緩,惟有臨陣磨槍,但願能虛張聲勢,唬住老魔女。
因她心裡明白,「乾坤三絕」乃「玄陰寒甲功」剋星,必然有所顧忌。
不料秦忘我現炒現賣,居然當真唬住了段娥,雖未將一男二女全部救出,至少救出了蕭姣姣。
回到深山谷中,連天山寒叟也為之喜出望外。
秦忘我為蕭姣姣解開穴道,見她仍然目光遲滯,如痴如呆,甚至不認識他,不禁憂急道:「老人家,她是怎麼回事?」
天山寒叟查看之後,道:「這女娃兒,曾受『攝魂魔音』所侵,奮力抗拒,致消耗真元過巨,心神受損,解鈴還需系鈴人,必須藉魔音使其恢復。」
秦忘我憂形於色道:「那豈不是與虎謀皮,老魔女怎會……」
天山寒叟笑道:「小娃兒放心,她尚有求於我,老朽自有辦法使她就範。」
秦忘我隨即將前往百香庵情形,述說一遍。
天山寒叟聽畢,閉目沉思,凝聚心神片刻,睜開雙目道:「李肅那廝,已察覺老婆子志在『攝心大法』,唯恐置他於不顧,同意交出那一男兩女,是以先下手為強,說服巫鳳,企圖將那三人帶走。」
秦忘我急問道:「老人家可知道他們的去向?」
天山寒叟沉思一下,始道:「可能去跟骷髏教的人會合……」
秦忘我迫不及待道:「在何處?待晚輩去找他們!」
天山寒叟正色道:「小娃兒,那一男一女,目前尚不致有生命危險,倒是虎風鏢局,今夜將有一場劫難!」
秦忘我憤聲道:「哼!他們咎由自取,與晚輩無干!」
天山寒叟勸道:「小娃兒,事出誤會,不可懷恨在心,且老婆子決心大開殺戒,今夜血洗虎風鏢局,實因你而起,你豈可置身事外,何況,除你之外,無人能唬得住那老婆子啊!」
秦忘我驚詫道:「老人家之意,晚輩所學『乾坤三絕』僅能唬』那老魔女,並非真可破那『玄陰寒甲功』?」
天山寒叟道:「老婆子苦練『玄陰寒甲功』,已耗去一甲子歲月,功力深厚,豈是你這急就章之『乾坤三絕』所能破,且昨夜你使她受傷,已有防範,若再重施故技,只怕萬難得逞了。」
秦忘我一怔,詫異道:「既然如此,萬一被老魔女識破,晚輩與之力拚,豈非螳臂擋車?」
天山寒叟微微一笑,道:「兵法所謂兵不厭詐,攻心為上,老朽若傳你武功,縱然花上三年五載,傾囊相授,亦未必能勝老婆子,但這『乾坤三絕』,正可克制『玄陰寒甲功』,她並不知你是現炒現賣,虛張聲勢,正如同老鼠天生懼貓,即使一隻大鼠,見了小貓也會心寒,不敢與之搏命,小娃兒,老朽這個比喻,你總該明白了吧?」
秦忘我恍然大悟道:「老人家是要使她心理上受威脅,知難而退?」
天山寒叟哈哈大笑道:「對對對,老朽正是此意!」
秦忘我卻苦笑道:「老人家可曾想到,萬一唬不住老魔女,晚蜚……」
天山寒叟胸有成竹道:「你放心,為了秘笈最後一章,她必不致遽下毒手的。」
秦忘我望望蕭姣姣,見她默默呆坐一旁,不禁憂心忡忡道:「唉!蕭姑娘無處安置,如何是好……」
天山寒叟道:「小娃兒,你只管去解虎風鏢局之危,這女娃兒交給老朽好了。」
秦忘我別無選擇,只好同意。
他此刻最耽心的,是常九與杏花,被李肅、巫鳳劫持而去,不知命運如何。
可惜他分身乏術,無法去搜尋他們。口口口口口口
烈日當空,萬里無雲。
張嵐單槍匹馬,直奔邙山而來。
地鼠門的追蹤術,果然名不虛傳,很快就查出,骷髏教藏匿在邙山,似在待命行動。
張嵐一得到消息,即堅持獨自往見如意,欲曉以大意,使之棄暗投明,不願勞師動眾,打草驚蛇,反而會弄巧成拙。
進入邙山,但見滿山遍野古墓,卻不見骷髏教蹤影。
據地鼠門弟子所稱,昨日曾發現藍袍中年,獨自趕往邙山,一路悄然跟蹤至山外,未敢貿然入山,但他們判斷,藍袍中年必是去會骷髏教教主。
教主既是如意,張嵐身為其師,有恃無恐,策馬深入山區,一路留神觀察,搜尋珠絲馬跡。
走近一片丘陵,突聞連聲狂嘯,自一座巨大古墓兩旁,竄射出五人,擋住去路。
張嵐微微一怔,急將坐騎勒住,定神一看,只見五人並未穿骷髏教教服,為首之人是個中年和尚,左邊一名壯漢,右邊三個勁服漢子。
和尚手提戒刀,一言不發,揮刀就向張嵐撲來。
張嵐根本不及表明來意,眼見和尚來勢兇猛,單手一按馬鞍,騰身而起,飄落在兩丈外。
壯漢使的是鋸齒鋼刀,身形一個急縱,直射張嵐落腳處,掄刀就攻。
張嵐怒從心起,狂喝道:「找死!」全力一掌劈出,勢如奔雷。
壯漢收勢不及,被那強勁掌力一震,踉蹌連退兩大步,不禁驚怒交加,狂喝聲中。雙腳猛一蹬,直向張嵐撲來,同時揮刀如風,連連砍殺。
和尚也已攻到,頓使張嵐背腹受敵。
只見這位當年王府總教席,猛然拔身而起,凌空雙掌齊發,以泰山壓頂之勢,向壯漢當頭罩下。
轟然一聲,壯漢被震退一丈,仰面倒栽,口噴鮮血。
身後攻來的和尚,見狀大驚,一個大旋身,斜掠開去,疾喝道:「上!」
三名勁裝漢子,立即一擁而上,頓時鐵筆、鋼叉、薄葉雙刀齊出,合力展開圍攻。
張嵐未帶兵刃,身形一落地,即以雙掌迎敵。
不愧曾任王府總教席,就憑一雙肉掌,以一敵四,仍然威風八面,逼使一僧三俗無法近身。
原來這和尚,正是不守佛門戒規,被逐出師門的了空大師,那三個勁裝漢子,乃是巢湖三雄。
四人均非等閑之輩,但遇上了張嵐這等勁敵,不免相形見拙,哪能佔到便宜。
雙方展開激戰,喊殺震天,早已驚動古墓內的人。
這座巨大古墓,即是豫西五鬼,當初藏身之巢穴。
墓內中空寬敞,足容百人起居活動,豫西五鬼中,四死一傷,唯一活命的賭鬼焦元,早已不知去向,如今鳩占雀巢,被骷髏教利用,權充藏身之所。
這時眾「骷髏」正飲酒作樂,身為教主的如意,左擁右抱,摟著兩名妖艷女子,開懷暢飲,不亦樂乎。
突見一名大漢入報,恭然施禮道:「教主,有人闖來了,了空大師他們抵擋不住……」
如意微微一怔,毫不在意道:「這也值得大驚小怪!」
轉臉一施眠色,一旁的鐵掌甘成、鴛鴦大盜草上飛莫野、黑燕子仇燕夫婦,立即起身向外走去。
三人一出古墓,果見巢湖三雄已受傷,了空大師雖奮力苦戰,也已漸感不支。
張嵐愈戰愈勇,正大發神威,連連艷攻,逼得了空大師透不過氣,突聞一聲狂喝,甘成疾撲而至,出手就是雷霆萬鈞的一掌。
他不愧號稱鐵掌,掌力之猛,確實非比尋常。
張嵐自恃功力深厚,不閃不避,猛然出掌硬接。
雙方練的均為剛陽之功,兩股掌力相擊,爆起一聲轟然巨響,勢如天崩地裂。
強弱立分,張嵐被震退兩大步,心中一凜,甘成卻暴退七八尺,為之大駭。
了空大師正待趁機突襲,見狀一怔,未敢貿然出手。
鴛鴦大盜以輕功著稱,武功尚不及鐵掌甘成,哪敢輕舉妄動。
張嵐雙目如炬,向他們一瞪,振聲道:「你們不必送死,去叫教主出來!」
莫野喝問道:「閣下是何人?」
張嵐大邁邁道:「不必多問,你們教主見了我,自然知道我是誰。」
突聞有人介面道:「哼!好狂的口氣!」
張嵐循聲看去,只見從古墓旁,走出那銀衣骷髏,赫然是骷髏教副教主。
他此來要見的不是此人,而是如意,冷冷一哼,不屑道:「你不配跟我說話,快叫你們教主……」
話猶未了,金衣骷髏終於現身而出,身後跟著黑、青、綠三色數十名骷髏。
金衣骷髏乍見張嵐,喑自一驚,力持鎮定道:「閣下堅持要見本座,有何見教?」
張嵐不便當眾揭穿對方身份,冷笑道:「教主如今春風得意,竟忘了昔日的布衣之交?」
金衣骷髏聽出他話中暗示,已知其身份,竟矢口否認道:「本座與閣下素不相識,你認錯人了吧!」
張嵐怒道:「教主可敢摘下面具!」
金衣骷髏冷哼一聲,突然出手如電,迅疾無比地攻出一掌。
張嵐怒從心起,出掌便接。
雙方掌力撞個正著,轟然一聲巨響,張嵐紋風未動,金衣骷髏卻被渾厚強勁掌力,震的踉蹌連退幾大步。
眾骷髏大怒,正待一擁而上,合力圍攻,卻被金衣骷髏雙臂一張,作勢阻止。
金衣骷髏怒聲道:「好掌力!本座倒要好好領教領教!」身形一拔而起,凌空倒射,掠向古墓之上。
張嵐心知對方旨在避開眾人,故意疾喝道:「哪裡走!」急向古墓上掠去。
眾人不敢跟去,只好圍在四周觀戰,但見二人在古墓上,拳來腳往,展開近身肉搏。
金衣骷髏邊戰邊道:「師父何必苦苦相逼……」
張嵐怒斥道:「哼!你居然還認識我這個師父!」
金衣骷髏果然是如意,他故意虛晃兩招,誘張嵐欺身逼近,始輕聲道:「弟子能有所作為,大展宏圖,師父應該高興才是啊!」
張嵐猛攻兩招,斥道:「如意,當年那場浩劫,你也曾親身經歷,不但天下武林險蒙其禍,連七王爺亦身受其害,不念為師待你不薄,多年來傾囊相授,七王爺更對你恩重如山,你豈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
如意詫異道:「人各有志,此事跟師父及七王爺,又何相干?」
張嵐又連連搶攻幾招,趁著雙方接近時,輕聲道:「難道你真不知道,那瘋狂殺手,就是當年的『二先生』?」
如意果然一怔,驚詫道:「不可能呀!那廝早已死於天牢……」
張嵐義正辭嚴道:「縱然不是他,其所作所為,亦為天下人所不容,你竟為他搖旗吶喊,何異推波助瀾!」
如意一陣搶攻,突然雙掌齊發,攻向對方。
張嵐也兩掌平推而出,與攻來雙掌相抵。
遠遠看去,二人四掌相交,似在以真力較勁。
如意趁機振振有詞道:「師父有所不知,若非他以巨金相助,弟子何能招兵買馬,網羅江湖高手,使骷髏教日益壯大……」
張嵐不屑道:「哼!你的野心倒不小,只怕一旦失去利用價值,他就棄若敝履,使你後悔莫及了!」
如意道:「師父今日來此,是要弟子……」
張嵐直截了當道:「望你深明大意,棄暗投明!」
如意為難道:「不瞞師父,弟子縱有此意,也已騎虎難下,身不由主。」
張嵐若有所悟道;「可是你身邊有人監視?」
如意微微點頭道:「當初弟子正值用人之際,來者不拒,其中不少人早經他收買,混入骷髏教卧底,是以弟子一舉一動,均逃不出他耳目。」
張嵐道:「既是傀儡,你何不趁此將骷髏教解散?」
如意苦笑道:「弟子一旦放棄教主之位,即時有人取而代之,甚至將有殺身之禍!」
張嵐沉吟一下,道:「既是如此,我也不能強人所難,你我師徒一場,可否為我做兩件事?」
如意道:「只要弟子能力所及,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張嵐欣然道:「好,無論你用何方法,儘速為我救出他手中的一男兩女。」
如意暗自一驚,急道:「師父,此事弟子恐怕無能為力……」
張嵐斷然道:「無能為力,也得儘力而為!」言畢,未等如意表示可否,突然收掌疾掠而去。
如意故意怒喝道:「哪裡走!」
急起直追,卻被張嵐回身一掌擊倒,從古墓上滾跌下來。
銀衣骷髏揮眾欲追,但被如意喝阻道:「讓他走,不用追了」
張嵐掠下古墓,顧不得取回坐騎,朝山外飛身掠去。
如意雖是傀儡,畢竟身為教主,他既喝阻,眾骷髏自不敢擅自去追。
但一切看在銀衣骷髏眼裡,不禁疑念頓生。
巢湖三雄傷勢並無大礙,鐵掌甘成卻受了內傷,且傷的不輕。
眾人回進古墓,趁著了空大師為甘成運功療傷之際,銀衣骷髏走近如意,輕聲問道:「教主,方才那人是誰?」
如意微微一怔,心知他已起疑,故意憤聲道:「哼!他簡直異想天開,居然為虎風鏢局那班人作說客,妄圖誘之以利。說服骷髏教為他們賣命!」
銀衣骷髏詫異道:「教主拒絕他了?」
如意道:「當然,復仇使者待咱們不薄,本座豈能見利忘義!」
銀衣骷髏追問道:「既然如此,教主為何放走他?」
如意不動聲色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他既是來作說客,本座已斷然拒絕,沒有理由不放他走啊!」
銀衣骷髏冷冷一笑,不以為然道:「他已知道咱們藏身之處,縱虎歸山,只怕……」
如意惱羞成怒,正待發作,突見一名黑衣骷髏入報,氣急敗壞道:「教主,又有人來啦!」
眾人一怔,相顧愕然。
如意一馬當先,率眾衝出古墓,放眼看去,遙見塵煙滾滾,一輛馬車風馳電掣而來。
一聲令下,眾人立即散開,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轉眼間,馬車已駛近,只見趕車座位上,並坐二人,正是藍袍中年及施六如。
如意頓時如釋重負,率眾趨前相迎。
馬車來至近前,施六如一帶韁索,使車自然停止。
如意忙施禮道:「不知使者駕到,有失遠迎。」
藍袍中年跑下馬車,急道:「車上還有人,快帶進墓里去!」
施六如也已跳下馬車,趕至車廂后,打開車門,首先跳下的正是巫鳳。
幾名「骷髏」趕來,只見車內躺著一男一女,赫然是常九與杏花。
他們穴道受制,無法動彈,任憑擺布。
施六如招呼幾名「骷髏」,七手八腳,將他們抬下,隨著如意及藍袍中年等人,匆匆進入古墓。
藍袍中年臨時起意,說服巫鳳,趁段娥去佛堂見秦忘我,劫走了常九與杏花,若非八名少女奮力攔阻,連蕭姣姣也帶來了。
由於老魔女昨夜交手,為秦忘我所傷,使藍袍中年對其天下無敵之「玄陰寒甲功」,不免信心動搖。
秦忘我又突然找上門來,欲跟老魔女打交道,以「攝心大法」最後一章,交換一男兩女,他們的談話,正好被聞聲走出禪房的藍袍中年竊聽到。
他心知老魔女,對那最後一章志在必得,極可能同意秦忘我之條件,對段娥而言,常九、杏花及蕭姣姣三人,並不重要,而他則不然,費盡心機弄到手的常九,豈能輕易交出。
情急之下,他惟有不顧後果,出此下策。
幸好未被老魔女追及,否則就弄巧成拙,必要時,只得以銀月飛霜一拼了。
巫鳳之所以如此,也有她的想法,畢竟她跟段娥之間,毫無血緣關係,不過是從其習武多年,連師徒之名都談不上。
而她卻是天山寒叟之親骨肉!
巫鳳已屆古稀之齡.由於曾服天山雪蓮子,青春長駐,看上去僅三十許少婦。
這千面羅剎極具野心,既已盡得老魔女真傳,又無法求得「攝魂魔音」及「攝心大法」之秘,唯有離開天竺,自闖天下。
因而遇上歐陽青萍之子黃堯,提供偷天換日妙計,當即欣然同意,結果救出了天牢里的李肅,卻置黃堯於不顧而去。
巫鳳與李肅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乃決心找到常九,追查出趙幽蘭,及當年被她帶走,數百武林各派高手之下落。
當年那數百人,曾為李肅以藥物控制,唯命是從,如今只要找到他們,他即可重施故技,利用這批殺手捲土重來,興風作浪,為所欲為。
只有李肅,有能力控制這數百高手,是以巫鳳別無選擇,必需跟他合作。
進入古墓,如意始發現,李肅已失去右臂,不由地驚道:「使者的手臂……」
李肅沉聲道:「不用管它,請教主吩咐貴屬,速將沿途車馬痕迹消滅,將車馬藏妥,嚴防為人發現!」
顯然他耽心老魔女追蹤而至。
如意唯唯應命,即令眾骷髏照辦。
常九、杏花被抬入,置於地上。
巫鳳將李肅拉至一旁,輕聲道:「常九這廝,似已抱定必死決心,段婆婆曾以『攝魂魔音』相逼,亦未奏效,看來只怕不易使他就範。」
李肅胸有成竹,獰笑道:「他雖不怕死,甚至不惜殺杏花滅口,足見是惟恐她受刑不住,泄露趙幽蘭之下落,咱們正好對症下藥啊!」
巫鳳道:「對杏花用刑?」
李肅微微點頭,笑而不答。
巫鳳眉頭一皺,道:「但她已口不能言……」
李肅沉聲道:「常九可能說話啊!」
巫鳳恍然大悟道:「你是打算對杏花用刑,讓常九看了於心不忍?」
李肅頷首笑道:「此法絕對比『攝魂魔音』有效!」
迫不及待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動手吧!」
李肅面露獰笑,道:「你的分筋錯骨手法,在下已久聞了,正好大開眼界,哈哈……」
巫鳳當仁不讓,也得意笑道:「那我就現丑了!」
如意及眾骷髏,均不知二人密商何事,聽得笑聲,更覺莫名其妙。
只見巫風走至常九面前,冷森森道:「常九,我的分筋錯骨手法,你太慨聽說過吧?」
常九毫無懼色道;「師姑儘管動手,弟子縱然粉身碎骨,也絕不敢怨怪!」
巫風強自一笑道:「放心,好歹你總是我師兄的弟子,我怎忍心下得了手呢?哈哈……」
常九暗自一驚,急道:「莫非師姑要……」
巫鳳接道:「不錯,我正是要向她下手!」
常九情急道:「她已不能言語……」
巫鳳道:「但你可以說話啊!」
常九把心一橫,斷然道:「弟子絕不會說的!」
巫鳳怒哼一聲,轉向如意道:「麻煩貴屬,把常九架起來,讓他好好看著我動手!」
如意唯命是從,即命兩名黑衣骷髏,將常九架了起來。
巫鳳又向施六如吩咐道:「把這女人全身剝光!」
施六如恭應一聲,立即採取行動。
常九大驚,急叫道:「師姑手下留情……」
巫鳳笑問道:「你願意說了?」
常九全身無法動彈,連搖頭頷首都辦不到,唯有聲嘶力竭叫道:「師姑不必枉費心機,即使將她折磨至死,弟子也絕不會說!」
巫鳳勃然大怒道:「好!你就等著看吧!」
施六如替女人脫衣,倒是駕輕就熟,得心應手,那消片刻之間,已將躺在地上的杏花,剝的一縷不存。
眾骷髏雖男女混雜,亦為之愕然,頓時屏息凝神,鴉雀無聲,靜觀這難得一見的酷刑場面。
施六如退立一旁,巫鳳立即走近赤裸的杏花,蹲了下去。
只見她跨騎杏花腰間,雙臂緩緩舉起,運氣將全身功力,輸至兩手,十指屈伸之間,發出一陣「格格」聲響。
突然雙手齊下,分按杏花兩肩鎖骨,十指如撥琴弦,一陣快迅捏錯。
杏花雖陷入半昏迷狀態,受此分筋錯骨酷刑,亦感痛苦難當,不斷發出凄厲慘嚎,令人不忍卒聞。
常九如同身受,心痛如絞,惟有雙目緊閉,眼不見為凈,但那聲聲凄厲慘嚎,傳入耳鼓,卻使他無法「充耳不聞」。
巫鳳回頭睨了常九一眼,見他仍在奮力抗拒,不由地怒從心起,雙手勁力陡增,使杏花備嘗分筋錯骨之苦,慘嚎之聲更為凄厲,如同猛獸垂死之哀鳴。
常九汗如雨下,額前青筋直冒,賁張欲裂,終於忍無可忍,突然狂叫道:「住手!住手……」
巫鳳雙手停止,回首問道:「改變主意了嗎?」
常九沮然道:「好,我說,趙姑娘,在他們……在大巴山……」
口口口口口口
傍晚時分,張嵐回到了虎風鏢局。
譚三姑、白玉仙及楊瑤、黃小玉兩個姑娘,均在西廂客房照顧歐陽青萍。
她年逾古稀,既遭喪子之痛,復受雙掌齊斷之苦,晚境殊屬堪憐,令人同情,譚三姑對其前嫌盡釋,不但親自為她療傷,且倍加勸慰。
白玉仙唯恐她想不開,突萌短見,跟兩個姑娘一直陪在房裡.寸步不離。
這時書房裡,只有韓伯虎與王守義,二人均愁眉不展,憂心如焚,擔心獨往邙山的張嵐,遲遲未歸,恐他孤掌難鳴,遭遇不測。
突見張嵐安然無恙歸來,二人立即起身相迎,追不及待同聲追問:「張兄,情況如何?」
張嵐神色凝重道:「骷髏教教主,果然是如意那廝,在下已見到他了,但他是否能憬然有悟,痛覺前非,頗難預料。」
王守義詫然道:「他敢違抗師命?」
張嵐道:「據如意表示,他雖身為教主,實形同傀儡,周圍有人被那瘋狂殺手收買,混入骷髏教卧底,暗中對他嚴密監視。」
隨即將前往邙山,會見如意情形,述說一遍。
韓伯虎聽畢,不禁輕喟道:「如此看來,那廝縱然有心棄暗投明,只怕也難如願,無法救出常九他們了。」
張嵐強自一笑道:「人事已盡,但憑天命吧!」
王守義忽道:「張兄去邙山後不久,白女俠偕瑤兒即返回,且救回一人……」
張嵐急問道:「哦?莫非是蕭姑娘?」
王守義搖搖頭,道:「此人張兄可能聽過,就是早年跟白髮龍女譚三姑齊名,江湖人只稱百毒鬼婆的歐陽青萍。」
張嵐暗自一怔,老婆子的凶名,他確實早已聽過,只是行走江湖多年,從未撞上過,直到近年追尋如意,始風聞以偷天換日之計,使「二先生」脫出天牢之人,可能即是歐陽青萍之子黃堯,但卻無法證實。
當然他更不知道,歐陽青萍已混入骷髏教,居然身為青旗堂堂主。
乍聞老婆子被白玉仙及楊瑤救回,張嵐不禁驚詫道:「老鬼婆跟此事有何瓜葛?」
王守義正色道:「張兄可能尚不知道,她在骷髏教中,身任青旗堂堂主,地位僅次於副教主呢!」
張嵐頗感意外道:「哦?如此說來,她對骷髏教中一切,定然瞭若指掌羅?」
王守義道:「在下告知張兄此事,正是不知有她在此,是否有助於促使如意那廝反正?」
張嵐沉吟一下,雙眉微蹙道:「幫助可能不大,至多興能讓咱們多了解些,骷髏教中情況……但她怎會為白女俠及楊姑娘所救?」
王守義即將白玉仙,隨同楊瑤趕往山中茅屋情形,及救回歐陽青萍經過,簡單扼要述說一遍。
張嵐聽畢,振奮道:「那廝中了白女俠的冰魄寒珠,定然活不成了!」
韓伯虎不以為然道:「天竺魔女段娥所練,亦屬陰寒之功,必知解救之道,只怕難不倒她。」
張嵐嘆道:「唉!若非蕭姑娘他們在對方手中,無此顧慮,咱們至少可以放手一搏……」
正說之間,突見張總管入報,恭然道:「稟鏢主,洛陽客棧一個夥計求見。」
三人均覺意外,為之一怔。
韓伯虎當即吩咐道:「帶他到大廳等候。」
張總管恭應而去,王守義即道:「莫非是秦忘我要他傳送信息?」
韓伯虎微微頷首,三人相偕走出書房,步入大廳。
洛陽客棧的夥計,已由張總管領入,忙上前施禮道:「小的拜見韓老鏢主。」
韓伯虎一作手勢,道:「免禮,你要見我有何事?」
夥計忙自懷中取出一函,雙手遞上,恭然道:「有位客人,命小的將此函送來,親交韓老鏢主。」
韓伯虎接過一看,信封上僅有「面呈韓老鏢主親啟」數字,並未急於拆閱,問道:「客人是誰?」
夥計吶吶道:「小的不……不認識……」
韓伯虎是何等人物,察言觀色,已看出夥計言不由衷,也不追問,抽出信箋一看,神情陡變。
但他力持鎮定,交待張總管,帶夥計去領賞,給了十兩銀子。
王守義等夥計一出大廳,就迫不急待問道:「韓兄,是何人叫他送來的?」
韓伯虎未答話,只將信箋遞了過去。
王守義接在手裡,張嵐也湊近一看,只見信箋上寫著「今晚老魔女將來犯,務祈嚴加防範!」既無抬頭,亦未署名,竟是封無頭信。
二人閱畢,不禁相顧愕然。
韓伯虎若有所悟道:「張兄,會不會是如意?」
張嵐略一沉吟,道:「也有此可能!」
王守義急道:「不管是准,既然向咱們警告,必然不會無的放矢,張兄,韓兄,老魔女來犯,勢必大張撻伐,咱們不可掉以輕心,應及早準備迎敵才是。」
韓伯虎神色凝重道:「老魔女之『玄陰寒甲功』,咱們無人能破,這如何是好?……」
王守義靈機一動,道:「韓兄可記得,日前譚老前輩,曾向白女俠問及,施展玄冰掌之運功聚氣總樞位於何處,當時白女俠似不願泄露練功之密,不曾說出,原無可厚非,但值此生死關頭,白女俠似不應再藏私了吧!」
張嵐附和道:「對!天竺魔女,北海寒陰叟所練,均屬陰寒之功,必有相似之處,若能知曉破玄冰掌之法,定然亦可破玄陰寒甲功。」
韓伯虎面有難色道:「這……白女俠若說出破玄冰掌之法,無異自行暴露弱點,且有違師訓,況且,她若真能破玄陰寒甲功,那夜怎會不施展出來?」
王守義微微一怔,鄭重道:「無論如何,咱們也得跟譚老前輩、白女俠商討出一個對策,以免措手不及。」
事不宜遲,三人立即趕往後院,來至西廂客房。
歐陽青萍精神已恢復,正坐靠在床上,由楊瑤以湯匙,喂以參湯,使她增補元氣。
譚三姑、白玉仙則在竊竊私語。黃小玉站在一旁聽著,她們似在談著秦忘我,使小姑娘聽的津津有味。
韓伯虎等三人到了房門口,她們始停止。
黃小玉忙施禮,深深一福。
韓伯虎身為主人,但不忘禮數,笑問道:「咱們可以進房么?」
譚三姑笑道:「三位請進!」
三人一進房,白玉仙即向張嵐問道:「聽說張兄去邙山找如意,可曾見到?」
張嵐道:「見是見到了,但情形並不太樂觀……」
白玉仙詫色道:「哦?莫非他執迷不悟?」
張嵐正色道:「此事以後再說,當急之務,是老魔女今夜將大舉來犯,咱們特來跟白女俠、譚老前輩商謀對策。」
譚三姑急問道:「是如意說的?」
張嵐搖了搖頭,王守義已上前,將手中信箋遞過去,道:「這是方才由洛陽客棧夥計送來的。」
譚三姑接過一看,隨即遞給白玉仙,沉聲道:「我不信老魔女竟敢明目張胆,公然殺進洛陽城來。」
韓伯虎苦笑道:「真是明目張胆,倒也罷了,就怕她夤夜突襲,那才防不勝防啊!」
白玉仙閱畢信箋,若有所思,沉默無語。
王守義趁機道:「尤其咱們的人之中,無人能破玄陰寒甲功,防範再嚴,只怕也無濟於事。」
說時故意瞥了白玉仙一眼,暗中觀察她的反應。
白玉仙一抬眼,正與王守義眼光接觸,她何等聰明,察言觀色,已洞悉三人心意,即道:「妾身所學,跟老魔女練的,雖同屬陰寒之功,但均是獨門不傳之學,各有千秋,無論練內柔外剛之功,皆走運功行氣之徑,練至最高境界,氣聚丹田,功運奇經八脈,隨心所欲,收發自如,則運功行氣之總樞,必集於一處,亦即全身之唯一弱點,如能確知其位,攻之必破。
惟此點除本人之外,他人絕難發現,且失之毫釐,差以千里,妾身縱然說出玄冰掌破法,必與玄陰寒甲功大相逕庭……」
譚三姑接道:「玉仙,老身日前以此相詢,絕非探人隱秘,只是想藉你之助,悟出破那玄陰寒甲功之法啊!」
白玉仙強自一笑道:「真有必要,妾身也無意藏私,可惜說出來非但毫無助益,反而可能誤導歧路,豈不弄巧成拙。」
楊瑤喂畢參湯,將碗放下,走過來道:「可惜秦大哥不知去向,否則他一定可以對付老魔女。」
白玉仙詫異道:「何以見得?」
楊瑤道:「昨夜在百香庵,秦大哥雖受重傷,也使老魔女受傷不輕啊!」
眾人均意外地一怔,白玉仙忽問道:「你怎麼早不說?」
楊瑤低著頭,扭怩道:「晚輩耽心秦大哥,以為這事不重要,忘了說……」
譚三姑接道:「這太重要了,老魔女既受傷,證明玄陰寒甲功,並非天下無敵,秦忘我定然能破它!」
白玉仙道:「但他已不知去向……」
韓伯虎眼光一閃,充滿希望道:「如果命人送函示警的是他,今夜他定然會趕來。」
張嵐道:「不能完全指望他,萬一判斷錯誤,屆時他未來,豈不糟了。」
王守義頷首道:「張兄之言極是,咱們不可望梅止渴,必需想出個萬全之計。」
一旁的黃小玉忽道:「晚輩倒有個主意,不知是否可行?」
眾人又一怔,白玉仙詫異道:「哦?玉兒,你有什麼主意?」
黃小玉一本正經道:「娘,你們不是說,玄陰寒甲功無法近身,若有銀月飛霜在手,或可遠攻嗎?如今銀月飛霜既失,幸而青虹劍為娘奪回,所以女兒想,何不如法炮製,將青虹劍改為銀月飛霜……」
白玉仙笑道:「傻孩子,青虹劍只是一柄利劍,可斷金斬玉而已,銀月飛霜不但打造形式不同,且劍柄后所連長索,乃是堅韌無比之天蠶絲編織,怎能相提並論。」
黃小玉被澆了一頭冷水,大為失望,窘然道:「噢,女兒以為……」
忽聽歐陽青萍振聲道:「各位不用耽心,老身自有辦法對付那老魔女。」
眾人大為意外,齊將眼光轉向歐陽青萍,不知這雙掌已斷的老毒婆,有何能耐,敢誇下海口,單挑天竺魔女。
口口口口口口
更敲三鼓,夜深人靜。
整個虎風鎮局,燈火齊滅,處於一片漆黑中。
這時月移中天,萬籟俱寂,突然間,似乎有了動靜。只見一條人影,掠至後院牆頭,目光四下一掃,飄身落至院內。
夜色朦朧下,認了這枯瘦老婦,赫然正是天竺魔女段娥。
她雙腳甫落地,東西兩側長廊里,黑暗處連連射出數人,東側是張嵐、韓怕虎、王守義,西側是白玉仙、譚三姑。
幾乎是同時,布置各處的二三十名鏢師、趟子手亦現身而出,全部弓在手,箭上弦,目標集中院中老魔女。
段娥嘿嘿兩聲冷笑,不屑道:「有勞各位相迎,愧不敢當!」
韓伯虎身為主人,當仁不讓,挺身而出道:「前輩夤夜光臨,不知有何賜教?」
段娥狂態畢露道:「別無他事,只是來取爾等之命!」
韓伯虎不動聲色道:「哦?咱們人數不少,前輩莫非打算大開殺戒?」
段娥冷森森道:「既然來了,有何不可?」
韓伯虎哈哈大笑道:「好!好!只要前輩有此把握,就請動手吧!」
段娥微覺一怔,似未料到,對方居然如此有恃無恐。
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已知破那玄陰寒甲功之法。
但她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報以嘿然冷笑道:「很好,免得老身費事,你們一齊上吧!」
韓怕虎尚未置可否,突見西側長廊上,一條人影疾射而出,掠至老魔女面前,相距不及一丈。
她就是雙掌已斷的歐陽青萍。
韓伯虎急道:「歐陽前輩……」
歐陽青萍一施眼色,道:「韓鏢主請暫退,容老身擾個先,會會這位天竺魔女!」
段娥怒斥道:「哼!你也配!」
韓伯虎心知歐陽青萍,已抱必死決心,打算跟老魔女同歸於盡,情急叫道:「歐陽前輩不必……」
但他欲阻不及,老毒婆突向段娥撲去。
眾人見狀大驚,各自向後暴退,只見歐陽青苹雙臂平伸,自長袖中露出的斷掌處,已套上兩個鐵筒。
說時遲,那時快,段娥眼見老毒婆奮不顧身撲來,頓時驚怒交加,猛然雙掌齊發,卻未施展玄陰寒甲功。
歐陽青萍撲勢之猛,猶如奔雷馳電,幾乎跟老魔女撞個滿懷。
段娥的雙掌,結結實實擊中歐陽青萍前胸,而她套著鐵筒的雙臂,也同時撞及對方身體。
只聽一聲轟然巨響,兩個鐵筒猛然爆炸,雙方同歸於盡,被炸的血肉橫飛。
原來這就是老毒婆的對敵之計。
當她提出時,眾人一致反對,但老毒婆執意甚堅,表示既遭喪子之痛,復受斷掌之苦,生不如死。
如今兩手已殘,絕無為子報仇之望,與其苟且殘喘偷生,不如跟老魔女拼個同歸於盡。
如此不但為眾人除一大患,且死的光榮,足堪瞑目九泉,否則,她即自行撞壁求死。
眾人無奈,只得勉強同意,但要求她,除非萬不得已,不可貿然行動。
那知韓伯虎等人,尚未及跟老魔女交手,歐陽青萍即迫不及待,突然挺身而出。
更令眾人意想不到的,是此計竟然得逞。
不料眾人驚喜未定,突聞牆頭上發出冷斥道:「哼!好歹毒的詭計!」
眾人聞聲一驚,齊向牆頭看去,頓時瞠目結舌,夜色朦朧下,只見立於牆頭上的,赫然又是一個天竺魔女。
這一驚非同小可,所有人均傻了眼。
難怪方才那老魔女,出手並未施展玄陰寒甲功,原來不是段娥本人。
歐陽青萍不惜同歸於盡,形同孤注一擲,無法重施故技,此刻真的老魔女出現,他們如何對付?
段娥身形一掠,飄落至院中,冷眼一掃躺在數丈外,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兩具屍體,悶哼一聲道:「你們還有什麼花招,儘管使出來吧!」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茫然不知所措。
玄陰寒甲功天下無敵,誰敢貿然出手。
正值此際,東廂客房屋頂上,一條人影疾掠而下。
眾人定神一看,竟然是秦忘我。
只聽楊瑤驚喜呼道:「秦大哥!」
秦忘我落身老魔女面前,相距一丈,雙手一拱道:「晚輩來遲了!」
段娥冷聲道:「好!有膽識,老身以為你早溜了,居然敢及時趕來送死!」
秦忘我不亢不卑道:「老人家心裡應該明白,縱然能置晚輩於死地,恐怕自己也占不了便宜,況且,老人家不去追尋叛好的人,卻來此搏命,豈非本末倒置?」
段娥怒哼一聲,道:「他們跑不了的,等老身打發了你們,再去追尋不遲!」
秦忘我道:「除非老人家有把握,能先打發晚輩,否則……」
段娥突發一聲怪笑,接道:「小夥子,別以為老鬼傳了你『乾坤三絕』,你就有恃無恐!」
眾人乍聞「乾坤三絕」,均暗自一驚,大感意外,據傳近百年來,武林中僅有一人練成,那就是天山寒叟。
聽老魔女口氣,莫非眼前這小夥子,竟是天山寒叟傳人?
難怪他從不透露師門。
秦忘我為了要唬住老魔女,不得不虛張聲勢道:「老人家不信就試試!」
段娥胸有成竹,忽問道:「『乾坤三絕』只有掌、拳、指三招對不對?」
秦忘我昂然答道:「不錯『玄陰寒甲功』雖稱天下無敵,卻逃不出這三招!」
段娥又問道:「這三招無法重複使用,對不對?」
秦忘我道:「三招已足夠,何需招多。」
段娥道:「如此說來,即使你穩操勝算,也只能對付老身一人?」
秦忘我故作狂態道:「對晚輩來說,除老人家之外,目無餘子!」
段娥又是一聲怪笑,接著一聲長嘯,聲如夜梟,令人聞之不寒而慄。
嘯聲未落,十來條人影飛身越牆而入,落在老魔女四周。
眾人定神一看,竟是十一個天竺魔女段娥。
秦忘我頓時一怔,這一著,大出他意料之外。
只見原先的段娥,得意狂笑道:「小夥子,你那三招,能同時對付咱們十二人嗎?」
秦忘我傻了眼,眼前這十二個老魔女,不知哪一個是真的,即使他真能以「乾坤三絕」制敵,也只能對付其中一人。且萬萬不可找錯目標,何況,他只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段娥更得意道:「小夥子,怎麼不動手?」
秦忘我心想,說話的這一個,定然是真的老魔女。
那知心念才動,十二個老魔女,突然快速交錯移動方位,令人眼花繚亂,片刻之間,又無法認出,方才說話的老魔女是哪一個。
秦忘我正不知所措,突聞譚三姑振聲道:「咱們還等什麼,一齊上,哪一個施展玄陰寒甲功,就是老魔女本人,讓秦小俠去對付她!」
老婆子的話,果然提醒了秦忘我,這確實是逼老魔女現形之妙計,但他卻有苦難言,真要單挑老魔女,卻難敵那玄陰寒甲功。
眾人正待出手,秦忘我急中生智,喝阻道:「各位且慢,在下跟段老前輩,尚有幾句話要說!」
被他一喝阻,眾人只好按兵不動。
因為在場的人之中,惟有秦忘我一人,能對付得了老魔女,他既有話要說,誰還敢貿然出手。
但是,包括老魔女在內,誰也不知小夥子是虛張聲勢。
十二個老魔女中,走出一人道:「你有什麼廢話,快說!」
秦忘我從容不迫道:「譚老前輩的話,老人家已經聽見了,他們若一齊出手,雙方必然全力以赴,落個兩敗俱傷。
而老人家跟晚輩,雖不知鹿死誰手,但極可能是同歸於盡,正主兒早已遠揚,咱們卻在這裡拚命,豈不太可笑,也太不值得!」
段娥沉聲道:「哼!依你之見,想要老身放過你們?」
秦忘我豪氣干雲道:「老人家若有豪興,晚輩絕對奉陪,但不知老人家,以秘笈最後一章,跟這無謂的意氣之爭相比,何者為重?」
段娥嘿然冷笑道:「好小子,你想以此打動老身?」
秦忘我正色道:「那一男兩女,既不在老人家手中,晚輩跟老人家已無交道可打,尚有何圖?」
段娥怒斥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一再提及秘笈最後一章,難道在你手中?」
秦忘我趁機道:「不錯,只要老人家能將他們劫持的一男一女追回,晚輩立即雙手奉上……」
話猶未了,突聞段娥疾喝道:「拿來!」竟出其不意,向小夥子疾撲而至。
秦忘我也出手如電,突以「乾坤三絕」中的「一指定乾坤」,疾點對方腹臍部位。
這招,乃是「乾坤三絕」的之殺手鐧。
哪知老魔女有備無患,已在腹臍部位,暗以鋼絲護甲掩護,居然毫不在乎,反以右掌猛掄,「玄陰寒甲功」驟發如電。
一道陰寒氣柱,直向小夥子射去。
眾人驚呼聲中,只見秦忘我身形左右一晃,施展「太虛幻影」身法,避開凌厲無比的一擊,同時拔身而起,凌空一個倒竄,掠射出牆外。
段娥哪容他脫身逃走,狂喝道:「哪裡走!」如影隨形,掠身追了出去。
玄陰寒甲功已露,證明她就是老魔女。
譚三姑疾喝一聲:「上!」手中軟劍暴長,直向那十一名「老魔女」攻去。
韓伯虎等人那敢怠慢,一擁而上,紛紛出手。
段娥已追出院牆外,這十一名「老魔女」豈敢戀戰,未等譚三姑等攻到,早已掠身而起,飛越牆頭。
韓伯虎一聲令下,眾鏢師及趟子手立即發箭,只見箭如飛蝗,射向那十一名「老魔女」。
儘管她們個個身手不弱,落在最後的兩三人,仍被亂箭射中,跌落出牆外。
韓伯虎、王守義、張嵐三人同時掠上牆頭,但見夜色朦嚨下,那些偽裝的老魔女,又帶著受傷同伴,飛奔而去,使他們欲追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