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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結束時已是落日餘暉時分。身為學長的伊恩極為照顧學弟展令揚、南宮烈,好心的提議:
「差不多已是晚餐時間,艾菲爾里有各型餐廳共十間,今晚我們先去嘗嘗地中海口味的『愛琴海餐廳』菜色如何?」
「要走很遠嗎?」大懶人展令揚只關心這點。
伊恩了解的笑言:
「我就是注意到你不喜歡走遠路,所以才挑中愛琴海餐廳。它離這兒只有八分鐘路程,繞過前面的學生活動中心就到了。」
展令揚也以笑容回應:
「我喜歡了解我的人,伊恩老兄,你有天份。」
南宮烈聞言,強行擠進伊恩和展令揚中間,勾搭著展令揚的肩膀道:
「晚餐要不要也讓我幫你點?」
「隨你高興。」
「那就這麼辦。」南宮烈有意無意的稍微加快些腳步,讓伊恩稍稍落後於他和展令揚。
雖然他的動作極為優雅不著痕迹,但細心聰明的伊恩還是嗅到了潛藏在南宮烈此番舉動下的心思。
那是獨佔欲,一種對於死黨的獨佔欲。
伊恩識趣的未跟上體貼的尾隨於後,順便觀察南宮烈和展令揚之間的你來我往。
學生活動中心最頂層的學生會辦公室窗前倚著兩道人影,一男一女皆低凝著地面上正好路過的展令揚三人。
男的——學生會長尼爾笑容可掬的對著女的——副會長黛安娜說:
「我是不是弄錯了?你十萬火急的硬要我趕來學生會,居然是要我陪你偷窺男人?」
副會長黛安娜冷若冰霜的澄清:
「我確實是約你來談一個男人,不過他此刻會路過學生會純屬巧合。」
學生會長尼爾一派瀟洒的吹了聲口哨:
「我是不是聽錯了?一向厭惡男人的冰山公主居然會對男人有興趣?是那三個人中的哪一個?若是伊恩,你不會等到今天才說,那就是勾肩搭背的那兩個生面孔之一了?是搭著人家肩膀、一臉風流相的那個,還是笑眯眯的那個美少年?」
「是前者。」
尼爾又吹了聲口哨。
「他叫南宮烈,是你的室友。」黛安娜一本正經的說著正事。
尼爾總算明白她約他來的目的了,「所以你特地把身為室友的我找來,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我不需要軍師,你只需幫我製造見面的機會就行。」
尼爾相當好商量的點頭:
「我明白了,今晚我會回房去會會我這位室友。」
能讓討厭男人出了名的冰山公主黛安娜心動的男人,這可是空前第一人,他怎好錯過好生端詳的機會呢?
☆☆☆
雖然伊恩說到愛琴海餐廳只有五分鐘路程,但大懶人展令揚還是嫌遠,況且這五分鐘路程全是上坡路,更別想展令揚肯乖乖的自個兒走。
「我累了。」說著便駐足不前把身邊的南宮烈當成大沙發,整個人往人家身上靠過去。
這個渾小子該不會趁火打劫,得寸進尺的要我背他走吧?如果在異人館,南宮烈才不理這個老愛佔人便宜的渾小子。
可這會兒是「非常時期」,不能以平常模式處理……
正當南宮烈人神交戰之際,展令揚突然高舉右手向朝他們方向過來的騎士揮手寒暄:
「這位有車階級的酷哥,能不能搭個便車?」
很巧的,騎士正是安凱臣,只見他爽快的指指後座:
「想搭就上來。」
話未斂口,展令揚已跳上後座坐定,「走吧!」
伊恩對著安凱臣的「車」愈看愈是納悶:
這「車」左看右看都是腳踏車,可卻有引擎動力,不必自己費力踩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安凱臣和展令揚才沒閑功夫管伊恩的納悶,已經雙雙先行前進。
「烈,還有伊恩老兄,你們慢走,我們先去餐廳里等你們羅!」展令揚回首送給他們一記飛吻。
南宮烈挺感謝適時出現的安凱臣,否則只怕他真得背展令揚那個渾小子到餐廳去了。
那個該死的渾小子,老是愛趁人之危占人家便宜,嘖,
「你不是和我們同班機來的轉學生南宮烈嗎?好巧,又碰面了。」尾隨而至的曲希瑞,有點意外的主動和南宮烈打招呼。
「如果我沒記錯,你們三個的名字是:曲希瑞、向以農和雷君凡。」南宮烈默契十足的和眼前三位「初識之友」完美配合演出。
「正是。我們是在走出風雲樓時不期而遇的,沒想到相偕來吃晚餐途中又遇到你,看來咱們幾個轉學生真有緣。」演戲天才向以農演起戲來逼真自然極了,不論誰看了都會相信他們幾個是初識。
不過若非不想引起未明的敵人疑竇、打草驚蛇,向以農才不想演這種初識的無聊戲碼,他還是比較喜歡像以往那般,和彼此熟稔至極的好夥伴們一起行動較有意思。
「有緣千里來相會。我們四個人既然如此有緣,不如就交個朋友,一塊兒去用餐吧!」雷君凡友善的邀約南宮烈。
南宮烈也很乾脆的允邀:
「我正有此意。等一下到了餐廳,還可以見到也是和我們同班機前來的另外兩個轉學生。」
「你是說展令揚和安凱臣?」雪君凡假意的問。
「嗯!剛剛令揚搭凱臣的便車先過去了。」南宮烈也作戲的回答。事實上,他們早就透過手錶型超迷你通訊器,事先掌握彼此的行蹤了。
「那我們也快過去。」向以農催促著。
「伊恩老兄,你不必招呼我們了。人家說轉學生感情通常都會特別好,你不必擔心我們,我們會自行料理。身為學長的你老跟在我們身邊,反而更容易引人疑竇,所以你還是個別行動,別再和我們走在一起了。」曲希瑞此番話雖合情合理,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不想要外人太過介入他們六個好夥伴之間。
伊恩想想有理便配合的做出決定,「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南宮烈四人比他更先走,轉眼已在遠遠的大前方。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伊恩眼中掠過一抹噯味不明的光芒。
☆☆☆
東邦六人原本就很醒眼,聚在一起更是魅力四射,尤其他們六個又都是轉學生,所以在愛琴海餐廳里格外引人注意。
當伊恩刻意稍晚三十多分鐘進餐廳時,共坐一桌的東邦六人已經混得十分融洽,有說有笑、相談甚歡。
伊恩雖明白太過接近東邦六人易讓躲在暗處的敵人生疑,還是忍不住選了東邦旁邊的餐桌坐定,而且還主動和展令揚打招呼。
「令揚,你也來這兒用餐呀?真巧。」他作戲的掃了其他五個一眼,「咦?你們六個已經混熟,約好一齊來用餐了?不愧是同一天轉來的轉學生,果然比較容易建立感情!那我就放心了。」
伊恩自顧自的向展令揚招手:
「對了,令揚,你過來一下。」
展令揚挺聽話的,當更換了桌,過去和伊恩共桌。
「有事?」展令揚慵懶的笑問。
「是這樣子的,我今晚可能不回房過夜了,所以你自己……危險——」
伊恩話說到一半,天花板的吊燈突地斷裂墜落,眼看就要砸中他和展令揚。在大驚失色之餘,伊恩不顧危險的撲救展令揚,以自己的身體保護展令揚。
怦——!
「令揚——」
結果,受伊恩捨身保護的展令揚安然無恙,可伊恩本身就沒那麽好運了。他雙腳被碎裂的吊燈砸中,痛得直冒冷汗無法動彈,接著便暈了過去,不醒人事。
「伊恩……」展令揚六人將他團團圍住。
神醫曲希瑞替伊恩做了緊急處理後,道:
「快把他送到醫療室去。」
「還是交給我處理吧!」副會長黛安娜適時介入,「紫苑苑長身體本來就有點虛弱,現在又流了這麼多血,還是送到城裡的醫院去較妥當。」
不久,醫療人員便抬來擔架,將昏迷不醒的伊恩送上直升機。
黛安娜阻止想同行的東邦六人,「你們不必跟來了,一切交給我處理便成。就算沒有今晚的意外,我平時也經常送體弱多病的紫苑苑長進城就醫,你們就安心留下來吧!」
第六感告訴南宮烈,黛安娜不會危害伊恩,便示意夥伴們不要堅持。
最重要的是,他們更在意展令揚的反應。他們很了解展令揚的為人,這小子雖然超級渾球,卻最受不了別人為了他受傷。
「沒事的,那是意外不干你的事。」和展令揚一樣擅長安撫人心的南宮烈極力地安撫展令揚。
曲希端也上前助陣:
「我的本事你最清楚,我說那位老兄沒事就沒事,他只是受了點皮肉之傷並無大礙,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了。」
展令揚不想同伴為他操心,笑容依舊的重振精神:
「別緊張,我沒事,倒是——『意外』果真發生了!」他聰明的轉移同伴們的注意力。
六個好夥伴各有所思的互相交換著眼色。
此時,周遭亦耳語不斷:
「怎麼又發生意外了?」
「這回輪到紫苑苑長中獎了?但願不會再發生意外了。」
「不過最近幾個月好像意外特別多。」
「對呀,像昨夜才倒了兩幢宿舍,今天馬上又發生餐廳吊燈斷裂,真是怪透了。」
「不管如何,只要遭殃的人不是我就行了。」
「說的也是。」
此刻,東邦人挺感謝艾菲爾大學「自私自利、我行我素」的校風,它讓一連串的意外不致於引起學生們更大的騷動和疑竇。
不過,他們決定加快行動找出真兇——事情愈來愈刺激了,慢慢玩豈不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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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過後,東邦人就全數聚集在展令揚的8O2室哈啦瞎掰,直至夜深人靜才散會,各自回房就寢:除了南宮烈。
「剛剛你賭輸了,願賭服輸,今夜必需讓我在這兒留宿。」南宮烈可得意了。
「行啦!」展令揚明白死黨的心意,未加阻止。
其他四人這才放心離開。
率先回到522室的曲希瑞,一開門就聞到撲鼻花香,接著便猛咳不止,足足咳了三十分鐘才停止。
這是怎麽回事!?
彷彿聽到曲希瑞內心的疑問般,室友安格斯老兄適時回房,好整以暇的說:
「這叫禮尚往來。」
「原來如此。」曲希瑞終於確定眼前這位親愛的室友老兄和他一樣,是個對藥劑很有研究的高手。
「閣下似乎對藥劑也很在行?」曲希瑞不動聲色的和安格斯打招呼。
「彼此彼此。」安格斯一樣按兵不動。
「今後我們或許可以互相砌磋。」
「樂意之至。」
各懷鬼胎的兩人,表面上若無其事的閑聊,心中卻都在算計著對方,等著逮住最佳時機給予對方一擊,取得最後勝利。
可,旗鼓相當的兩人瞎扯淡了三十多分鐘,仍然未讓對方有機可乘。
曲希瑞當下決定改弦易轍,以退為進:
「似乎很晚了,先睡吧!有空再聊。」
「我也這麼想。」安格斯打了個呵欠。
「晚安。」兩人同聲互道晚安,同時轉身,卻又同時再度旋身給對方一記回馬槍——互噴了對方一臉煙霧。
「你……」
兩人大眼瞪小眼,方要開口便雙雙昏睡於地,一起去向周公報到。
☆☆☆
回到410室的雷君凡和也正巧回房的室友亞瑟在房門前撞個正著。
可兩個人都未正眼瞧對方一下,亦未吭聲。
先取出鑰匙的雷君凡,兀自開了門入內又隨手關上了門上鎖,硬是把親愛的室友老兄給鎖在門外,擺明要人家自己再開一次鎖。
亞瑟微微愕愣,但未多表示什麽,也看不出有生氣的跡象,不改冷漠的自行取出鑰匙開門入內。
共處一室的兩人,一直到各自上床就寢都不曾搭理過對方。誰也沒正眼瞧過對方,誰也沒吭過半聲。
倒是熄燈得很有默契——幾乎是同時!
☆☆☆
安凱臣和向以農因為室友都不在,樂得獨享一人空間,悠悠哉哉的梳洗之後,便悠悠哉哉的上床,舒舒服服的酣睡入夢。
☆☆☆
難得在門禁前回房的學生會長尼爾,一直待在房裡等著會會室及南宮烈。
怎知等了又等,等過了大半夜還是不見南宮烈歸來!不過尼爾倒是很能理解南宮烈夜不歸營的原因:
憑南宮烈那張顛倒眾女的萬人迷臉蛋,想要他孤枕而眠實在是很困難的事,就算南宮烈無意,那些女人也不會輕易放走他。
他自己也有相同的切身難題,所以很心有戚戚焉!
「罷了,看樣子那小子今夜是不會回來了。」尼爾決定結束徹夜的等待。
不過他也無意留下獨眠,換了件衣服,便大刺剌的離開寢室,找女人解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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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展令揚房裡的電話便像催魂似的急促作響。
(令揚,我是伊恩。你放心,我沒事,只是醫生基於職責要我住院觀察三天,三天後我就會返回艾菲爾了,你們儘管做自己的事,不必挂念我,三天後見。)
「知道了。」展令揚收了線又重新躺回床上,枕著南宮烈的手臂補眠。
電話彼端的伊恩,在收了線之後,眼神變得陰驚駭人。
他低凝著手中的照片,盯著照片上的展令揚詭譎的冷笑。
再三天,你就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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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屬夜貓族的風雲樓宿舍長羅德,照慣例一直到早上才回房準備就寢。
那個多嘴公應該還在睡覺,所以他應該不會像昨天那樣遭受噪音殘害才是。這個想法讓羅德心情飛揚幾分。
進了房門,果然不見向以農那個長舌公,可房間四處卻貼滿了符咒似的字條。
這是怎麽回事!?
羅德迅速將房間搜尋一遍,想查清楚那些字條究竟寫些什麽。
哪知不看還好,愈看就愈怒火上升。
該死的長舌公,居然反客為主的訂起「共同生活公約」!
左貼一張:
此區系以農專用區,羅德老兄你不可侵入!
右貼一張:
冰箱冷凍庫全數歸以農專用,羅德老兄你不可使用!
那大字報似的「共同生活公約」更是荒謬,光是前三條就足以讓人氣爆。
生活公約第一條:
以農對浴室和廁所有絕對優先使用權,羅德老兄不可以搶先。
生活公約第二條:
房裡的兩張床都是以農的地盤,羅德老兄睡沙發或者外宿即可。
生活公約第三條:
羅德老兄一天在房裡待的時間不可超過六小時,其餘時間房問歸以農專用。
「搞些什麼呀!」羅德氣炸的撕掉了好幾張字條泄恨。
反客為主也就罷了,居然全是一些只對那小子自己有利的「不平等條約」!
在盥洗室梳洗的向以農正好梳洗完畢出來,一見到羅德使擂鼓似的大喊:
「羅德老兄,你回來了。正好,趁我還沒出門前告訴你:關於咱們的共同生活公約和一些要遵守的要項,我已經把它們全寫好貼在房間四周了……」
向以農大嘴一張,又開始聒噪。
疲累不堪的羅德可不想再被疲勞轟炸,又不肯打破原則對自己討厭的人出聲開罵。不得已之下,只好悻悻然的自動退出房外,再度把房間讓給向以農獨享。
嘿!再度驅逐成功!向以農得意極了。
趕走閑雜人等之後,他也快快樂樂的出門去和死黨們相會,共進早餐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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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雙昏睡在地板上的曲希瑞和安格斯,在陽光重返大地的早晨,又雙雙不約而同的醒來。
一對上眼,彼此都想起昨夜的情景,兩人又都不約而同的想趁其不備,再一次攻擊對方。
結果在彼此都視破對方的行動下作罷。
可是存在於彼此間的戰火卻不曾停歇:為了不讓對方有機會暗下毒手,曲希瑞和安格斯一直互相監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也因為要互相監視之故,兩個人幾乎都是一起行動。
刷牙、洗臉是兩個人一起來,連刷牙、洗臉速度也一樣;換衣服時也是互盯著對方換,動作也差不多一致;倒開水、喝開水的動作也是並肩而行……
反正無論做什麼,曲希瑞和安格斯都一起行動,防守得涓滴不漏,誰也不肯給對方有機會越雷池一步。
「真有耐性。」安格斯率先打破無言的較勁。
「彼此彼此。」曲希瑞也不吝回話。
「不過我一向對自己的好耐性相當自豪,畢竟能像我有這般修養的,這十年來我還沒遇到過。」安格斯自豪的下馬威。
曲希瑞卻不吃那一套,潑他冷水的下戰帖:
「那是你孤陋寡聞、見識狹小,才會夜郎自大的沾沾自喜。結識我是你三生有幸,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原來你自負的耐性修養遇上我是多麼小巫見大巫。」
「只會耍嘴皮子吹牛不算實力。」安格斯不以為意的哼嗤。
「我也贊成事實勝於雄辯。」曲希瑞的自負不下於安格斯。
正當兩人你來我往,舌戰得正激烈時,曲希瑞身上的「大嘴鳥通訊器」突地揚起了展令揚的聲音:
「小瑞瑞,咱們要去吃早餐了,你再不來就自己涼快去羅!」
「死沒良心的,我馬上到,不準丟下我!」曲希瑞回了話之後,不由分說的便以超光速衝出房間,一陣風似的消失無蹤。
被留下的安格斯對曲希瑞此一舉動相當意外。
這小子居然為了早餐就這麽輕易棄守,拋下與他之間的較勁對抗!?
安格斯因而對曲希瑞印象更加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