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冷血嫦娥
龍三公子把巨螺自爆,怪蛇全身血肉頃刻化盡兩件怪事,看在眶中,倒並不驚奇!
他知道這類寄生怪蛇,多半不能與寄生之物脫離,否則必然兩敗!
怪蛇在力已難支之下,被自己用「百鍊毒龍筋」,生生抖斷,故而螺殼立爆,殼中所流出的腥臭玄色漿汁,也就是怪蛇精血所化!
他如今已知這條頗為厲害的螺殼奇生怪蛇,就是「白象三妖」之一!
但卻不知「灰指神翁,紙錢霸主」谷寒濤要自己遠來殺蛇,對他有甚好處?
龍三公子方在尋思,突然聽得一聲凄厲嘆息!
這聲嘆息,把龍三公子弄得毛骨悚然,其凄厲程度,竟比方才的怪蛇悲哮,還要難聽刺耳!
「唉!……」又是一聲嘆息!
剛剛那第一聲嘆息,只是凄厲,如今這第二聲嘆息,卻除了凄厲,並極悠長!
龍三公子辨清方向,聽出這先後兩聲嘆息,均是發自「白象坪」中央,那隻巨大白色石象之後!
換句話說,就是石象之後,坐得有人,但自己若不繞過石象?便無法與那人見面!
龍三公子一向膽比天大,心雄萬夫,遂咳嗽一聲,向那巨大石象,舉步緩緩走去!
但他決非一味狂傲,卻是膽大心細地遠遠繞過,並不靠近石象行走!
繞到石象側面,龍三公子已可看見地上盤膝坐著一個金髮垂地,形容瘦削如鬼的玄衣女子!
這女子膚白如紙,毫無血色,滿臉卻是皺紋,看去最少也有五六十歲。龍三公子看得心中怙惴,遂在距離這玄衣老婦一丈四五之處,便即站住腳步!
「唉!……」
玄衣老婦又是一聲悲嘆!
這第三聲悲嘆的威力,彷彿比第一第二兩聲,更復強勝多多,直聽得龍三公子心魂欲飛,有些禁受不起!
他大吃一驚.知道對方竟在悲嘆之中,蘊有「魔教攝魂大法」,遂趕緊鎮定心神,朗聲問道:「老人家為何悲嘆?能否向在下一告?」
玄衣老婦聞言,這才微睜眼皮,向龍三公子略為注目!
雙方目光一掃,龍三公子便即驚上加驚!
因為對方這兩道目光之中,不僅蘊藏著無窮憤怒凶毒,連內功火候,也顯然流露,使龍三公子一看便知,宛若卵石與泰山似地,絕難與人家比擬!
他劍眉深蹙,心中暗想,自己替谷寒濤在「巫山神女峰」頭辦事,遇見了「南海醉仙客」蕭九先生,如今在這「白象坪」,卻不知又遇見了什麼罕世高手?
動念之間,玄衣老婦忽然聲冷如冰地,向龍三公子問道:「你這娃兒是在想甚心事?你莫非認得我么?」
龍三公子抱拳一笑,搖頭答道:「在下不知老人家的來歷,才請教老人家為何悲嘆!」
玄衣老婦「哦」了一聲說道:「不認得我最好,你站得略嫌太遠一點,為何不敢近前答話?是怕我……」
話猶未了,龍三公子業已向前走了幾步,距離玄衣老婦,約莫只有七八尺遠!
他何嘗不知道玄衣老婦要自己靠近之舉,必蘊凶謀,但因生性高傲,也就甘心涉險不願示弱。
玄衣老婦見狀,頗為得意地,喋喋怪笑說道:「好了,好了,如今你便想跑也跑不掉了!」
她一面發話,一面卻從兩個深陷眼眶之中,閃出森冷懾人的凶獰目光,盯在龍三公子身上!
龍三公子經過多少大風大浪,心中雖然提高警惕,卻毫不懼怯地,向這玄衣老婦,揚眉問道:「老人家說那裡話來,在下好端端地,要跑則甚?」
玄衣老婦冷然答道:「你不跑難道不怕我要殺你?」
龍三公子雙眉一挑,哈哈大笑道:「常言道得好『鋼刀雖快,不斬無罪之人』,在下與老人家,萍水相逢,一少淵源二少恨,三無罪孽四無仇……」
玄衣老婦以一陣森森冷笑,截斷龍三公子的話頭說道:「誰說你沒罪?你犯了滔天大罪,誰說我沒有仇?我和你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
龍三公子聽得好生不服地,朗聲說道:「大丈夫不惜以一身血肉,消仇贖罪,但不知在下與老人家之間,是仇從何起?罪犯何條?」
玄衣老婦「哼」了一聲答道:「私來『白象坪』,你的罪大如天,殺死『寄生蛇』,我的仇深如海!」
龍三公子因見這玄衣老婦說話時的態度,過於凶獰狂傲,遂也哂然不屑地,揚眉笑道:「老人家,你這『私來自象坪』一語中的『私來』二字,應該怎樣解釋?」
玄衣老婦沉聲答道:
「白象坪由我主宰,你不先行通名求見,便仗著會點武功,貿然而至,難道還不是『私來』么?」
龍三公子搖頭說道:「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我既不相信老人家對這『白象坪』,有權主宰,也不相信殺死那條分明凶毒無比,足為世害的『螺殼寄生蛇』,會有什麼不對?」
玄衣老婦厲聲叫道:「你不知道那條『螺殼寄生蛇』,是我養的!」
龍三公子此時業已存心鬥鬥這怪老婆婆,遭劍眉雙挑,冷笑答道:「我只聽說有人養雞養狗,養鳥養魚,卻不曾聽說有人豢養如此凶毒之物?老人家請恕在下直言,凡屬豢養『螺殼寄生蛇』這等罕世凶物者,其人定非善類!」
玄衣老婦怪叫一聲道:「你還敢罵我?我豢養著這條蛇兒,是為了治病!」
這句「為了治病」之語,倒把龍三公子聽得微吃一驚,愕然問道:「老人家莫要戲言,這等毒蛇,卻能治甚病痛?」
玄衣老婦嘆道:「我昔年練功之時,樁人暗算,以致走火入魔,下半身行動不便,非要等這『螺殼寄生蛇』,培養得夠了氣候,才可殺蛇取丹,煉藥療疾,如今,眼看它氣候將成,卻被你毀諸一旦,使我白費了多年心血!」
龍三公子聽至此處.心中倒頗覺怯怯地,向玄衣老婦赧然說道:「在下想不到竟是這等情形?但不知有無補救之法?」
玄衣老婦厲聲叱道:「蛇已死,螺已爆,即將形成的丹元,也巳化成飛灰,那裡還有什麼補救之策?如今我要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龍三公子答道:「在下姓龍,名化龍!」
玄衣老婦繼續問道:「龍化龍,你決不會無緣無故來到『白象坪』,是誰叫你來的?來此作甚?」
龍三公子答道:「要我前來之人,我不便說,來此之意,卻是要剪除『白象三妖』!」
玄衣老婦聽完,不禁發出一陣夜梟悲鳴般的喋喋怪笑!
龍三公子詫聲問道:「老人家笑些什麼?」
玄衣老婦目中廈芒又閃地,反向龍三公子同道:「龍化龍,你知不知道『白象三妖』,是些什麼東西?」
龍三公於搖頭說道:「我不知道,老人家可肯相告?」
玄衣老婦怪笑說道:「你先猜猜,猜不著時,我再告你不妨!」
龍三公子想了一想說:「那『螺殼寄生蛇』,形狀甚怪,大概可以算是一妖!」
玄衣老婦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你已經殺死了三妖之一!」
龍三公子目光一掃四外,苦笑說道:「其餘兩妖,卻是無法猜了,因為我不曾見過,怎能憑空構想?」
玄衣老婦嘿嘿怪笑說道:「誰說你不曾見過,其餘『白象雙妖』,也正在你的面前!」
龍三公子因面前最引人注目之物,便是那個巨大無比的石象,遂劍眉微揚,詫聲說道:「聽老人家這樣說法,其非這隻巨大白色石象,也在三妖之內?」
玄衣老婦冷笑說道:「這是『白象坪』,連地尚以之為名,它當然也是『白象三妖』的其中之一!」
龍三公於向這隻白色巨大石象,端詳幾眼,仍看不出什麼蹊蹺。不禁暗想谷寒濤命自己「殺白象三妖,取象腹藏寶」之舉,委實很難,慢說另一妖尚無從猜測,僅是這眼前石象,便如何殺法?又如何破腹取寶?
玄衣老婦見他日注巨大石象,蹙眉沉吟,遂怪笑問道:「你在想些什麼?」
龍三公子答道:「我是奉命來殺『白象三妖』,如今知這巨大石象,是『三妖』之一,自然要想想怎樣殺象?及怎樣破腹取寶屍?」
玄衣老婦本在不住冷笑,但聽到後來,卻訝聲叫道:「破腹取寶?你怎麼知道象腹有寶?」
龍三公子笑道:「這還用問,自然是那位派前來之人所告!」
玄衣老婦聞言,又複發出一陣哂薄意味極濃的嘿嘿冷笑!
龍三公子搖手叫道:「老人家不要笑了,你大概是在笑我無力除妖!」
玄衣老婦的癟嘴微披,揚眉說道:「你到頗為聰明,猜的不錯!」
龍三公子雙目一張,神光電射地,朗聲說道:「老人家,你不要小看了人,關於『白象三妖』,我是已知其二,已斬其一!你且把另外一妖告我,看我有沒有獨斬雙妖之力?」
玄衣老婦以兩道又凶又冷的目光,向龍三公子盯了幾眼,陰森森的怪笑說道;「我向你打個啞迷,你可知曉?」
龍三公子知道這位老婆婆難纏,只好耐著性兒,點頭含笑說道:「老人家有甚玄機?龍化龍不妨猜測猜測!」
玄衣老婦伸手先行向上一指,再復向下一指,對龍三公子怪笑問道:「上是什麼?下是什麼?」
龍三公子不假思索地,便自應聲答道:「上是碧落,下是黃泉!」
玄衣老婦點頭笑道:「你答的不錯,再猜猜遠又怎解,近又怎解?」
龍三公子答道:「遠在天邊,近在……」
語鋒至此一頓,向玄衣老婦仔細打量兩眼,囁嚅說道:「莫……莫……莫非老……人家也……也名列『白象三妖』之內?」
玄衣老婦一陣怪笑,點頭說道:「對了!你一不必上窮碧落,二不必下搜黃泉,三不必踏玻鐵鞋地,遠去天邊尋找!常言道的好:『眼前有佛,何必靈山』?我就是『白象第三妖』,倒看你怎樣殺我?」
龍三公子雙眉緊蹙答道:「此事既牽涉老人家在內,我卻要慎重考慮一下,是否可以動手?」
玄衣老婦怪笑說道:「你既奉命而來,若不動手,豈非受人之託,而不忠人之事了么?」
龍三公子揚眉說道:「所謂『白象三妖』,倘若全是蛇獸等物,龍化龍自然立即下手,決不容情!但既摻的有人,我卻要在『當殺』與『不當殺』之間,作一考慮!」
玄衣老婦問道:「什麼叫『當殺』和『不當殺』?」
龍三公子笑道:「就是我要請教老人家的姓名來歷,老人家若是正人,便……」
玄衣老婦聽到此處,便連連搖手說道;「不必問了,我是個大大惡人,幾乎比你所殺的那條『螺殼寄生蛇』,還要惡上三分。」
龍三公子微笑說道:「老人家還是請賜告來歷,否則龍化龍便不敢魯莽下手!」
玄衣老婦冷然說道:「你若真想知道我的來歷,便應該先把派你前來之人的姓名告我!」
龍三公子無可奈何,只好把谷寒禱所書的那封密柬取出,持在手中,向玄衣老婦笑道:「在下就是奉了這密柬之命前來……」
話猶未了,玄衣老婦突然揚眉冷笑地,伸手一招!
龍三公子頓覺手中一震,有股奇強吸力,把那封密柬,吸的脫手凌空,向玄衣老婦,冉冉飛去!
玄衣老婦施展玄功,把密柬吸攝入手以後,卻並未取看,只「嘿嘿」怪笑地,向龍三公子說道:「我在來看這封密柬以前,不妨先猜猜派你前牽殺我之人是誰?因為我認為除了兩個人兒,不會有第三人,對我懷恨得如此深切!」
龍三公子此時對於這玄衣老婦的武功來歷,均極為驚奇,渴欲得知究竟。遂點頭說道:「老人家儘管請猜,只怕你猜不著呢!」
玄衣老婦牙關一咬,忽然滿面獰厲神情,恨恨說道:「我會猜不著,除了『金鏈閻婆,骷髏仙子』裘冰艷,及『灰指神翁,紙錢霸主』谷寒濤兩個老鬼以外,還有那個?」
話完,對手中密柬,看了一眼,便撕得粉碎地,厲聲狂笑說道:「果然不錯,正是谷寒濤這個老不死的東西!」
龍三公子聽得又是一驚,暗想這玄衣老婦與谷寒濤定然關係極厚,否則怎會到眼便認出筆跡?
玄衣老婦撕碎密柬以後,目注龍三公子,緩緩說道:「龍化龍,如今我告訴你,我叫裘霜艷,你本概還不曾聽說過有我這麼一號人物吧!」
龍三公子點頭說道:「在下確實不知,我只聽說過『裘冰艷』,卻從來未聽說過『裘霜艷』三字!」
裘霜艷冷笑說道:「裘霜艷三字,雖無人知,但『冷血嫦娥』之號,昔年倒也曾震懾乾坤,使一干武林人物,為之搖頭側目!」
龍三公子失聲叫道:「冷血嫦娥?這樣說來,你是『金鏈閻婆,骷髏仙子』襲冰艷的妹妹,怪不得你叫『裘霜艷』了!」
裘霜艷點頭說道:「裘冰艷正是我的同胞姊姊,不過她的名頭,比我大了一些,一般人遂知有『冰』,不知有『霜』,漸漸把我的『冷血嫦娥』四字,淡淡忘卻!」
龍三公子想起她適才所說之語,不禁愕然問道:「老人家與那裘冰艷,既是同胞姊妹,她怎麼還想殺你?」
裘霜艷長嘆一聲說道:「說來話長,還不是與派你來的谷寒濤老兒有關,也只是為了一個『情』字,和一個『妒』字!」
龍三公子聞言,心中暗想既與情妒有關,莫非是裘冰艷,裘霜艷姊妹二人,曾經為了谷寒濤,爭風吃醋?
念方至此,裘霜艷又復說道:「你不必胡亂猜測,這段故事,已成過眼煙雲,我不妨詳細告你!我姊妹二人,是我先結識谷寒濤,谷寒濤也對我頗有求凰之念!」
龍三公子訝然問道:「根據江湖傳言,谷寒濤與裘冰艷之間,才是一雙戀人,只不過愛海生波,沒有得偕素願而已!」
裘霜艷一陣狂笑說道:「這種傳說,並非虛事,他們之間的這段婚姻,便是被我一手破壞!」
龍三公子越發訝然問道:「老人家要破壞他們的婚姻則甚?」
裘霜艷咬牙說道:「因為我與谷寒濤的婚姻,是被我姊姊裘冰艷破壞,我自然要加以報復,不能讓他們稱心如願!」
龍三公子聽得心中暗笑地,介面問道:「男女婚姻,要想撮合起來,業已不是易事,但若加以破壞,恐怕也……」
裘霜艷不等龍三公子往下再講,便自揚眉冷笑說道:「這就叫『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裘冰艷破壞我的婚姻,是憑著一件事兒!我破壞她的婚姻,卻憑著一句話兒!」
龍三公子聽出興趣地,含笑說道:「這件事兒,及這句話兒,定必巧妙異常,老人家能否對我一告?」
裘霜艷點頭說道:「當然能夠,不過你聽了也等於白聽,因為我在把故事講完以後,便要把你殺死,替我那條『螺殼寄生蛇』償命!」
龍三公子揚眉笑道:「老人家雖想殺我,但請不要忘了,我也是奉了谷寒濤之命而來……」
裘霜艷「哦」了一聲,截斷龍三公子的話頭說道:「你如今業已知道我是『冷血嫦娥』裘霜艷,居然還未放下以卵擊石,螳臂當車之念么?」
龍三公子點頭答道:「在下只知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至於成敗利鈍,則所不計!」
裘霜艷「嘿嘿」怪笑說道:「好,等我說完故事以後,便和你比劃比劃!但願你禁打一些,不要讓我伸手即勝地,弄得索然寡味!」
龍三公子微笑說道:「老前輩放心,在下絕不致使你過於失望!」
裘霜艷向他看了一眼,緩緩說道:「我生來有樁癖好,便是吃蛇,並無論何種毒蛇,均愛生生嚼食!我也知道活嚼生蛇的那副吃相,太以難看,遂從來不在人前顯露,只於夜靜更深的無人之際,獨自享用!裘冰艷見谷寒濤與我相愛,早就暗生嫉妒,但她城府極深,不露絲毫痕迹,卻悄悄安排了一個機會,使谷寒濤在夜靜無人之際,目擊我一口氣生嚼了七條『火赤煉』毒蛇的怖人丑相!」
龍三公子嘆道:「這種破壞手段,的確惡毒高明,老人家,大概在目睹老前輩大嚼毒蛇的特殊風範以後,便即不敢領教的了!裘冰艷也宣布定要先行打服谷寒濤,然後再論婚姻之約!」
龍三公子笑道:「他們這場架兒,打了沒有?」
裘霜艷答道:「不僅打了,並接連打了十次,次次勝負難分,因雙方都是好大喜功,心高氣傲之人,均覺得無法下台,遂惱羞成怒地,由愛成仇,從此分袂!」
龍三公子聽完這「冷血嫦娥」裘霜艷所說的當年舊事,才對「灰指神霸,紙錢霸主」谷寒濤,與「金鏈閻婆,骷髏仙子」裘冰艷等「勾魂雙令」的由愛成仇,變成敵對之事,知道了詳細經過。
裘霜艷說完前事,目閃厲芒叫道:「龍化龍,你已把故事聽完,如今應該拿命來了!」
龍三公子冷笑問道:「裘老人家,你說你走火入魔,行動不便,但不知是僅僅有些不便,仰或根本不能起立?」
裘霜艷詫道:「你問我此事則甚?」
龍三公子笑道:「在下不甘菲薄,先要知道老人家的不便情形,再和你作公平搏鬥!」
裘霜艷「哦」了一聲,失笑說道:「你不必如此狂傲,就把我當做一般無病好人,看待便了!」
龍三公子揚眉問道:「這樣說來,老人家是可以行動的了!」
裘霜艷陰森森地笑了一笑答道:「我當然可以行動,要不然豈不活活餓死在這『白象坪』上?」
這位「冷血嫦娥」,一面說話,一面果然緩緩站起,但行動之間,卻似略顯遲鈍!
龍三公子見狀,點頭笑道:「老人家能夠行動最好,否則龍化龍雖屬年輕後輩,尚不願欺凌一個殘廢之人!」
裘霜艷「哼」了一聲說道:「你不要再發狂了,但趕快選擇一個死法!」
龍三公子皺眉問道:「老人家這『選擇死法』一語,應該怎樣解釋?」
裘霜艷怪笑說道:「你大概尚不知道我『冷血嫦娥』,對於與後輩互相動手,有個一向慣例!這種慣例就是我在各種功力以上,均先替對方劃定限度,然後使其就其所長,自加選擇!」
龍三公子因知道這「冷血嫦娥」裘霜艷的功力,與「勾魂雙令」,已在伯仲之間,極為難斗,遂也不敢過逞剛強地,揚眉笑道:「老人家不妨便把你所定限度,說來聽聽!」
裘霜艷冷然說道:「這種限度,又叫『勾魂時限』,就是讓你選擇你的死法,以及選擇死的時期!」
龍三公子劍眉雙挑,縱聲狂笑說道:「妙極,妙極,人若能自行選擇死法死時,倒也可以稱之為『如意之死』!」
襲霜艷搖頭怪笑說道:「不應叫『如意之死』,因無論你作何選擇?均必死得極為凄慘!」
龍三公子哂然說道:「老人家莫要先說大話,龍化龍不怕肉成血水,骨化飛灰,也要領教領教你的絕世武學!」
裘霜艷目中厲芒一閃,沉聲說道:「好,你聽!你若選擇用拳掌比斗,則十招必死,死狀是被我以『玄陰鬼爪』,把一身人皮,活活揭去……」
龍三公子笑道:「這樣死法,確極凄慘!」
裘霜艷繼續說道:「你若選擇用兵刃,也是十招必死,死狀則系被我以『三絕神挫』,挫得皮破見肉,肉見骨,成為一具內臟尚存的骷髏骨架!」
龍三公子嘆道:「內臟尚存,皮肉已腐,這真是一種極慘死法!」
裘霜艷獰笑又道:「你若選擇用內力較功,則死狀便恰恰相反,是在一炷香的時間之內,必樁我以『玄功氣勁』,震碎所有臟腑,肚腹自爆,屍成無數碎塊!」
龍三公子未與狄素雲結交以前,遊俠江湖,處置惡徒之時,手下已然極黑,但如今聽了裘霜艷這些話后,卻不禁劍眉深蹙地,搖頭嘆道:「裘老人家,常言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殺起人來,卻怎麼這樣狠辣慘毒?」
裘霜艷頗為得意地,嘿嘿怪笑說道:「我若不這樣狠辣慘毒,又怎會被稱為『冷血嫦娥』?」
龍三公子笑道:「碧海青天雖不改,嫦娥非復舊容顏!老人家的外形,已由紅顏綠鬢,變為鶴髮雞皮!體內的一腔『冷血』,也總該有點熱度了吧?」
裘霜艷向龍三公子看了一眼,冷冷說道:「你倒真會勸人,更可以說是諷刺入骨,把我罵得苦了!但蟾宮寂寞甚,高處不勝寒,我這嫦娥雖老,血也冷透,決不會再有絲毫熱度,你還是趕快選擇一個死法,彼此動手一搏!」
龍三公子笑道:「我倒願意從老人家所說的三種死法之中,選上一種!但在選擇以前,卻有一樁要求。適才裘老人家所說『勾魂時限』,是對後輩人物而言!」
裘霜艷答道:「當然,若遇谷寒濤,襲冰艷等同輩人物,勢必盡量周旋,各盡其力!」
龍三公子目閃神光,朗聲說道:「龍化龍雖屬後輩,但卻自詡為當世年輕一輩中的數一數二高手!」
裘霜艷點頭說道:「我知道你頗有一點能為,否則谷寒濤也不會派你來到這『白象坪』上放肆!」
龍三公子軒眉說道:「老人家知龍化龍不同流俗,就應該把那『勾魂時度』,放寬一些!」
裘霜艷想不到龍三公子所提出的,竟是這樣一個要求,不禁嘆息說道:「像你這樣狂傲的少年人,真還少見,你想要我放寬到什麼程度?」
龍三公子忽然想起一事,含笑說道:「我先請教一聲,在下若是難敵前輩神功,自然身遭慘死,但萬一我竟微幸應付過了所謂『勾魂時限』,又便如何?」
裘霜艷怪笑答道:「我倒忘了,這事應該先加說明,所謂『勾魂時限』,是對雙方而言,你若能應付過了時限,我便照我所說處死你的方法,把我自己處死!」
龍三公子聽得微笑說道:「這倒公平,老人家雖然狠辣慘毒,號稱『嶺血嫦娥』,畢竟仍有一些前輩風範。」
裘霜艷嘴角微披,怪笑說道:「你罵也會罵,捧也會捧,如今趕快說出,你打算要求我放寬到什麼程度?」
龍三公子笑道:「老人家隨意酌定,你只要給我一些面子,表示我這年輕人異於常流便可!」
裘霜艷略一沉啼,目注龍三公子說道:「這樣好了!你先選擇彼此的比斗方法,然後我再決定放寬尺度!」
龍三公子聞言,心中暗想自己的「百鍊毒龍筋」,雖然厲害,但對付起裘霜艷這等絕世人物,卻是容易受制!
拳掌方面,危機也多,比較起來,倒是谷寒濤費盡心機,替自己所增長加強的內力方面,稍有把握。
因為若以內力較功,勝雖未必如願,但支持上個把時辰,總辦得到。
他剛剛想到此處,裘霜艷已自冷笑問道:「你選擇好了沒有?是要活剝人皮?是要銼盡血肉?是要……」
龍三公子不等這「冷血嫦娥」話完,便自搖手笑道:「不要!不要,這兩種死法,既太痛苦,又不幹脆,我覺得縱或要死,也該死一個轟轟烈烈!」
裘霜艷起初還未聽出龍三公子語意,故而聞言之下,詫聲問道:「你要死一個轟轟烈烈?……」
但話方至此,忽地「哦」了一聲,恍然說道:「我明白了,你是選擇用內力比斗,以求臟腑盡烈地,爆腹而死!本來我對於內力比斗,所定有『勾魂時限』是一炷香的當限!如今看在你自負不凡,且氣宇談吐,也著實異於流俗之處,增加為兩炷香的時限,總算是不曾對你輕視了吧?」
龍三公子抱拳長揖,向裘霜艷含笑說道:「多謝裘老人家見重,我們是熱鬧一些,吐勁發力?抑或文雅一些,拿掌較功?」
裘霜艷怪笑答道:「彼此非俗流,死時無妨激烈,但動作上,卻應該盡量文雅一些,還是拿掌較功來得適合身份!」
龍三公子點頭笑道:「前輩意見,畢竟高明,龍化龍就此以所煉內家真力,領教教益!」
說完,便舉步向前,走到距離「冷血嫦娥」裘霜艷約莫三尺之處,盤膝坐下!
雙方對面而坐,裘霜艷細一注目,才看清龍三公子臉上隱蘊著一種內功修為到了上乘的詳和寶光,不禁暗吃一驚,心想這龍化龍年紀輕輕,卻那裡來的這高功力?
她戒心既起,遂不敢再小覷對方,先自雙目垂簾調勻真氣!
龍三公子也與裘霜艷不約而同地,採取了同樣動作!
兩人同時垂簾調氣,也「幾乎」是同時把氣機調勻,睜開雙目!
既說「幾乎」,自然有了「先後」,不過這「先後」之別,是微乎其微而已!
先睜目的是「冷血嫦娥」裘霜艷,后睜目的是「風流游龍」龍三公子!
換句話說,就是裘霜艷比龍三公子先把氣機調勻!
再換句話說,也就是「風流游龍」的內功修為,畢竟仍要比「冷血嫦娥」差上一些!
兩人睜目以後,均自緩緩伸出雙掌,合抵一處!
掌心才一接觸,龍三公子便大吃一驚!
因為從裘霜艷掌心中狂涌而出的那股內家勁力,竟宛如江海翻濤,猛惡無比!
通常合掌較功之舉,都是慢慢吐內勁,像這等一開始便全力施為情況使龍三公子真還是初次經過!
幸虧他早知對方厲害,預作充分準備,才不致被「冷血嫦娥」裘霜艷,弄得慌亂無措!
裘霜艷見龍三公子只不過在初接觸時,手腕略顫,旋即便不慌不亂地,鎮靜應付!不由暗自驚奇,心想這龍化龍看來已得谷寒濤真傳,自己非竭力施為,無法言勝!
她想到此處,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勁玄功,便源源不絕地,從雙掌掌心中,狂涌而出!
龍三公子感到壓力奇強,有些支持不住!
但他心性高傲,遂也拚竭全力,咬牙支撐,決不肯輕易屈服!
他只願拚命支撐,根本顧不得計算時間,是否已接近「冷血嫦娥」裘霜艷所預定的「勾魂時限」!
就在龍三公子心頭狂跳,雙掌奇酸,呼吸喘急不勻,滿頭汗珠如雨,業已力竭難支之際,對方的奇強壓力,突告自行收歇!
對方壓力一空,龍三公子的抵抗殘力,卻仍往前涌!
他驟覺臟腑一震,嗓眼一甜,遂忍不住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裘霜艷的緩緩縮回雙掌,目注龍化龍,點頭說道:「龍化龍,谷寒濤有了你這麼一個徒弟,倒也值得驕傲!」
龍三公子劍眉一挑,目閃精芒叫道:「誰是他的徒弟?他雖想作我師父,卻被我加以拒絕!」
裘霜艷「哦」了一聲,驚奇說道:「你既拒絕作他徒弟,他怎麼仍肯把絕藝相傳?」
龍三公子傲然冷笑之下,遂把「九疑山」傳技之事,細略說了一遍。
裘霜艷靜靜聽完,目注龍三公子說道:「龍化龍,你讓我替你診診脈患!」
龍三公子因自己業已落敗,即將慘死,自然無甚顧忌地,點了點頭,伸出手去!
裘霜艷替他診完左手,又診右手,冷「哼」說道:「果然,這老鬼仍是一慣作風,不曾出我所料!」
龍三公子不解問道:「裘老人家,你譬我診脈則甚,我賭注已輸,你應該處死我了!」
裘霜艷「哈哈」一笑,雙目張處,伸手在龍三公子胸腹之間,接連凝勁三點!
龍三公子真夠英雄氣概,視死如歸地,毫不抗拒!
但這三點過後,龍三公子卻絲毫不曾發覺什麼身受重傷的異樣情況!
裘霜艷彷彿志得意滿地,狂笑說道:「龍化龍,你不知道我適才在你胸腹間的接連三點,業已殺死了一位盞代雄豪!」
龍三公子苦笑說道:「裘老人家,你用的是什麼手法?我怎地並未感覺到臟腑之間,有何傷害?」
裘霜艷狂笑說道:「你怎會有感覺?我殺的又不是你!」
龍三公子訝聲問道:「你點在我的身上,不是殺我,卻是殺誰?」
裘霜艷目閃凶芒,厲聲答道:「我殺的是谷寒禱那個老鬼!」
龍三公子越發莫明其妙地,皺眉說道:「我弄不懂為何你在我身上點了三指,卻能殺死谷寒濤呢?」
裘霜艷怪笑道:「我如今尚不想告訴你其中緣由,但你在『峨嵋金頂爭金鼎』的大會之上,谷寒濤老鬼遭報之時,便會自然明白!」
龍三公子苦笑說道:「我還能活到八月十五,跑去『峨嵋金頂』,參與『群雄爭鼎大會』么?」
裘霜艷「咦」了一聲目注龍三公子問道:「閻王既不要命,小鬼又不來催,你為何活不下去?」
龍三公子揚眉笑道:「閻王雖不要命,你這『冷血嫦娥』,豈不要我命么?」
裘霜艷哂然說道:「我要你的命兒則甚?」
這句話兒,倒也把龍三公子問得軒眉狂笑起來,滿面神光,正色說道:「龍化龍較技落敗,賭注已輸,理應由老人家下手,使我五臟寸裂,爆腹慘死,難道你還以為我會貪生怕死,搖尾乞憐地,求你饒了我這條命么?」
裘霜艷「峨」了一聲問道:「你肯求饒?」
龍三公子狂笑答道:「軟骨鼠輩,或許求饒?但龍化龍卻尚有三分視死如歸的英雄骨氣!便算你願意饒我,不肯下手,我也必在這『白象坪』上自盡而死!」
裘霜艷又復「哦」了一聲問道:「你是英雄?」
龍三公子毫不遲疑地,點頭答道:「我技藝方面,或不如人。但氣節方面。卻決不弱於人,自信一身傲骨俠腸,尚當得起『英雄』二字!」
裘霜艷雙目之中,精芒一閃,伸手指著自己,向龍三公子問道:「我呢?我算不算英雄?」
龍三公子照樣毫不遲疑地,點頭答道,「倘若擻開生平行為的善惡不論,裘老人家自然是前輩英雄人物!」
裘霜艷聞盲,從臉上浮現出一種凄苦中兼有安慰神色的奇異笑容,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有了你這『前輩英雄人物』.的六字批評,我裘霜艷雖死在這『白象坪』上,也可甘心瞑目!」
龍三公子惑然不解問道:「老人家此語何來?」
裘霜艷嘆道:「你這人有時聰明得可怕,有時又老實得可憐,難道還不知道今日這場賭鬥敗的是我?」
龍三公子清面慚愧神色地,連搖雙手說道:「裘老人家,你殺我無妨,但請不要對我諷刺,龍化龍雖然火候不夠,總還知道誰弱誰強的勝負之數。」
裘霜艷訝然問道:「你方才難道不曾計算時限?」
龍三公子搖頭答道:「老人家功力太高,我全神應付,尚有些接不下來,哪裡還有什麼心腸?計算時數!」
裘霜艷冷笑說道:「你雖未計時,我也不瞞你,剛才你我合掌較功,業已過了兩炷香的時限,我遂縮掌認敗!」
龍三公子聽得呆了,心想自己彷彿覺得合掌不久,便告落敗,怎會業已過了兩柱香時?
裘霜艷這時臉上神色,逐漸平和,減卻了不少凶厲之氣地,微笑說道:「你不必懷疑我,我不會拿我自己的生命,來作好人,因為我勝了,死的是你!你若勝了?卻死的是我!」
龍三公子真想不到裘霜艷如此坦白?不禁加強欽敬地,抱拳笑道:「裘老前輩請不必把這小事,放在心上,何況勝的一面,原本是你!」
裘霜艷揚眉問道:「你不是為了谷寒濤之命,前來殺我的么?如今已將如願成功,怎又生出慈悲意念?」
龍三公子答道:「我認為不一定要遵守谷寒濤的指示!」
裘霜艷笑道:「你果然對谷寒濤不尊不忠,難怪谷寒濤對你不仁不信!」
龍三公子詫聲問道:「谷寒濤對我不仁不信的事實何在?」
裘霜艷嘴角微披說道:「此時我不願告你,只是要在你的面前,辭別這久已時我不發生什麼留戀的紅塵濁世!」
話音一了,便即緩緩舉手,向自己心窩點去!
龍三公子急得方待阻攔,裘霜艷便嗔聲叱道:「站住,我不許你動!」
這七個字兒,竟有無窮威力,嗔叱得龍三公子果然駐足不動!
裘霜艷冷笑揚眉問道:「龍化龍,生為鼠輩,死作英雄,你在這二者之中,將會作何選擇?」
龍三公子不善慌言,率然答道:「我會選擇後者!」
裘霜艷臉上神情,又恢復了獰厲凶毒地,狂笑說道:「既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為何要表現你的仁慈心腸?阻礙我的英雄舉措?」
裘霜艷神色漸漸平靜地,冷然說道:「你是英雄,我也是英雄!應該英雄愛英雄,英雄敬英雄,不應該把對方當作軟骨鼠輩,加以憐憫!」
說到此處,伸手指著龍三公子,厲聲叫道:「龍化龍,你與我退後三步!」
龍三公子絲毫不敢違抗地,果然退後三步!
裘霜艷雙眉一揚,哈哈大笑說道:「對了,你放出些英雄氣概,不要假慈悲,不要假惺惺,才會使我死得比較舒服一點!」
話音一落,疾如電光石火地,回手駢指自點心窩,身驅上也立即起了一陣痙孿抖動!
龍三公子看得心中好生不忍地,皺眉叫道:「裘老人家,你何必……」
裘霜艷凄然笑道:「英雄原應敬英雄,你應該欣賞我重諾守信的英雄態度,不……不應該妄……妄動婦人之仁!」
說到後來,語音顫抖,已不成聲,裘霜艷傲笑起處,又復回指往自己的「丹田」要穴,用力一點!
龍三公子知道裘霜艷死志已決,必不容自己搶救,只好嘆息一聲,連連搓手!
裘霜艷自點「丹田」以後,好似在強忍什麼劇烈痛苦?臉上神情,越發獰厲!
驀然間,身上的痙攣顫抖忽停,襄霜艷厲「哼」了一聲,仰天翻倒!
「波」的一聲輕響,鼻中血腥氣息,立即加濃!
龍三公子知道裘霜艷已死,放下衣袖,注目看時,果見她不僅腹爆腸流,臟腑並真已多半損壞,流了一地黑血!
機伶伶地一個寒顫起處,龍三公子觸目興感,戒意益深!
他暗想根據「冷血嫦娥」裘霜艷自己所說,她如此殺人,已不知殺了多少?如今收源結果之時,居然也採取了她自己的慣用殺人方式!
龍三公子看得好不驚心,深深引以自戒,決定今後救民濟物,除暴安良之際,必然盡量給對方一些自新改過地步,藉符「但得一步地,何處不留人」之旨!
他方在感觸萬端,忽聽遠遠傳來一絲曼妙話音,帶笑叫道:「龍弟弟,恭喜你了,你又替『紙錢霸主』谷寒濤,完成了一樁使命!」
龍三公子知道這定是先前隱形發話,指點自己之人,但仍猜不出她是何身份?
循著語音,抬頭望去,從峭壁上飄墜了一朵綠雲!
綠,是說明她的衣著色澤,雲,形容她的身法悠美!
換句話說,來人是位身法輕靈如雲的綠衣美女!
她是誰?她是在「巫山神女峰」頂,與龍三公子曾作深談的「碧梧仙子」鳳飛鳳!
龍三公子又喜又驚地,抱拳笑道:「鳳姊姊別來無恙?」
鳳飛鳳妙目流波地,向他看了一眼,焉然笑道:「我今日能夠無恙,還得先謝謝龍兄弟的手下留情!」
龍三公子赧然笑道:「姊姊請諒解小弟當時出於無奈,因為……」
鳳飛鳳介面笑道:「我知道你當時必已發現『紙錢霸主』谷寒濤,也隨在你后,暗暗跟來,到了『神女峰』頂,監視你是否如他之命行事。」
龍三公子點了點頭,鳳飛鳳又復笑道:「於是你不忍對我這業已痛悟前非,回頭改過之人,下甚絕情毒手;又需應付谷寒濤,遂在兩難之下,想出了變通辦法,假意聲稱點了我七處死穴,其實僅僅點了我一『暈穴』而已!」
龍三公子苦笑說道:「小弟這種做法,本意只在暫時遮掩谷寒濤的耳目,等我們去后,姊姊便會自行醒轉,度過一劫,誰知『南海醉仙客』蕭九先生,竟也湊巧現身,遂使小弟為姊姊頗擔憂慮!」
鳳飛鳳嬌笑問道:「我並非真正被點死穴,你又替我擔的是什麼憂呢?」
龍三公子笑道:「我是怕那『南海醉仙客』蕭九先生,萬一不知內情,竟以為姊姊業已玉殞香消,來個……」
鳳飛鳳不等龍三公子話完,便即揚眉問道:「來個什麼?是不是怕蕭九先生,來個生埋軟玉,活葬溫香,把我生生送進了黃土之內?」
龍三公子聽得失笑說道:「我雖然知道蕭九先生是前輩高人,不會如此胡塗,卻也不能不代姊姊,略為擔憂掛慮!」
鳳飛鳳點頭笑道:「我感激你的關切情意,但龍兄弟可能還不知道蕭九先生現身叱責之舉,是有意替你圓謊的呢!」
龍三公子訝然問道:「替我圓謊?鳳姊姊此話怎講?」
鳳飛鳳微笑答道:「龍兄弟有所不知,谷寒濤向來殺人以後,還要驗屍,倘若蕭九先生不出面對你叱責,把我帶走,你那虛點死穴之計,怎能瞞得過谷寒濤老鬼?說不定他一怒之下,連你也難逃毒手!」
龍三公子恍然笑道:「聽姊姊這麼說來,蕭九先生竟早就看透我一片苦心的了!」
鳳飛鳳抿唇笑道:「他若不看破你的苦心?你恐怕早就被他隨意揮袖地,拂下『神女峰』頂!」
龍三公子愧然一笑,又向鳳飛鳳問道:「鳳姊姊,你怎會知道小弟行蹤,趕到『岷山』暗加指點?」
鳳飛鳳答道:「蕭九先生把我救走,拍開我的『暈穴』以後,便對我說是谷寒濤又刁又毒,極為難纏,生恐你萬一不如他意,有所危險?遂使我騎鶴暗隨,一路暗中維護!」
龍三公子好生感激說道:「想不到蕭九先生與姊姊,竟對我如此愛護?」
鳳飛鳳微笑說道:「你是我兄弟,做姊姊的,自然應該加以愛護,至於蕭九先生對你愛護之故,也有特別原因!」
龍三公子問道:「什麼特別原因?」
鳳飛鳳搖手笑道:「這原因少時再說,如今我們先應……」
話方至此,龍三公子忽然想起一事,揚眉插口問道:「鳳姊姊,你怎麼敢現身與我答話?難道不怕谷寒濤發覺你是詐死,再復……」
鳳飛鳳微微一笑.搖手截斷龍三公子的話頭說道:「龍兄弟請儘管放心,那谷寒濤自從『巫山』中計以後,對你已有信心,並因另有要事,根本就不曾隨你來此!」
龍三公子「哎呀」一聲,扼腕說道:「我不知道谷寒濤未曾跟來,否則或許可以設法救下裘霜艷一條性命!姊姊請看這位『冷血嫦娥』,她死得好不慘呢!」
鳳飛鳳笑道:「裘霜艷早年惡跡昭彰,並非善類,這種人死了也好,無甚足惜。倒是谷寒濤使你來殺『白象三妖』,如今二妖已除該除第三妖了!」
龍三公子指著那隻巨大白色石象說道:「據『冷血嫦娥』裘霜艷所說,『白象三妖』中的第三妖,就是這隻石象!」
鳳飛鳳揚眉笑道:「既是石象,龍兄弟便試殺象!」
龍三公子皺眉說道:「象是石質,怎樣殺法?何況象腹之中,尚有藏寶!」
鳳飛鳳失笑說道:「龍兄弟何必客氣?趕快施為,要殺一隻石象,總比斗那『冷血嫦娥』裘霜艷,容易多了!」
龍三公子向這石象細一端詳,委實覺得無從下手!倘若一味蠻幹,又恐毀損了象腹藏寶!
他為難片刻,靈機忽動。轉身向鳳飛鳳長揖笑道:「小弟著實愚蒙,眼前有佛,何必參經?還請鳳姊姊多加指點!」
鳳飛鳳笑道:「龍兄弟,我和你打個啞謎玩玩,你應該從『善火者焚,善泳者溺』二語以內,參悟出『最強之處也就是最弱之所』的靈機妙理!」
龍三公子何等聰明?一點就透,伸手指著石象長鼻,含笑說道:「鳳姊姊莫非要小弟從這象鼻下手?」
鳳飛鳳笑罵道:「鬼靈精!我的心思,竟被你一猜便透!」
龍三公子也自得意一笑,真力微凝,便欲揚掌向石象長鼻斫去!
鳳飛鳳玉掌微伸,止住尤三公子,詫聲問道:「龍兄弟,你要作甚?」
龍三公子答道:「姊姊要我從象鼻下手,我遂準備把象鼻斫斷!」
鳳飛鳳連搖雙手說道:「不行,不行,你方才猜得雖對,手段用的不對!」
龍三公子陪笑說道:「請教姊姊,要用什麼手段?才殺得了這隻石象!」
鳳飛鳳答道:「要用『通天手段』!換句話說,也就是要你施展『兩儀真氣』,從石象長鼻孔中,猛力吹入!」
龍三公子聞言,立即如命暗凝所煉「兩儀真氣」,向那石象長鼻的鼻孔之中,猛力一吹!
說也奇怪,一吹之後,這隻龐大石象,竟與那「冷血嫦娥」裘霜艷,遭遇了同樣命運!
裘霜艷是爆腹身亡,石象是腹爆解體!
不同的也有兩點,第一點是象腹爆裂之聲,遠比人腹爆裂之聲,來得驚天動地!
第二點則人腹暴后是肝臟塗地,血肉模糊!象腹爆后是石雨橫飛,火光四射!
但象腹之中,卻比人腹中多了一隻小小晶匣!
龍三公子知道這隻小小晶匣,定是谷寒濤命自己所取寶物,遂舉步向前,拾起細看!
晶匣中有本薄薄小書,封簽寫著「羅公秘錄」四個漢隸字樣!
鳳飛鳳笑道:「龍兄弟知道這『羅公秘錄』,有何用么?」
龍三公子搖頭笑道:「小弟只知道『羅公九殘金鼎』,是當世豪雄,竟相搶奪之物,卻不知這『羅公秘錄』,有何妙用?」
鳳飛鳳笑道:「『羅公秘錄』,與『九殘金鼎』有關,若無此書?縱把『九殘金鼎』得全,也只是一件廢物!」
龍三公子恍然問道:「莫非這本『羅公秘錄』,是專門刊載解釋金鼎妙用之書?」
鳳飛鳳點頭答道:「根據我所知江湖秘聞,確是如此!」
龍三公子急欲一睹秘錄,遂向鳳飛鳳求教笑道:「鳳姊姊,這晶匣怎樣開呢?」
鳳飛鳳搖頭笑道:「我也沒有十分把握,但龍兄弟不妨施展『純陽真火』,煉它一下試試!」
龍三公子如言把晶匣合在雙掌之中,暗運『純陽真火』,煉了片刻,覺得晶匣微軟,遂十指凝功,將匣兒左右一分!
晶匣應手立開,那本「羅公秘錄」,便自掉在地上!
龍三公子大為高興地,拾起秘錄,遞向鳳飛鳳道:「鳳姊姊,請看……」
鳳飛鳳不等他話完,便含笑介面說道:「龍兄弟莫要客氣,你先看以後,再給我開開眼吧!」
龍三公子如今與鳳飛鳳,真已情同姊弟一般,遂不再客氣地,立時這本「羅公秘錄」加以翻閱!
誰知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卻把這條「風流游龍」看得獃獃楞楞!
鳳飛鳳見了他這般神情,失聲叫道:「龍兄弟,你怎麼了?這本『羅公秘錄』之上,說些什麼?」
龍三公子苦笑說道:「鳳姊姊,小弟直到如今,才知曉一樁莫大武林奧秘!」
鳳飛鳳微笑說道:「你不要吊我胃口,怎不說出究竟?」
龍三公子嘆道:「百年前為了這隻『羅公金鼎』,鬧得魔、道、僧、尼暨五方高手,來了個『九絕會峨嵋』,結果是同歸劫數!如今為了『九殘金鼎』,又把武林中,鬧得天翻地覆,血雨腥風!但誰知全是上了所謂『羅公』的一個莫大惡當!」
鳳飛鳳不解問道:「這『上當』二字,怎樣解釋?」
龍三公子搖頭嘆道:「那隻『羅公金鼎』,根本就不是上載九種奇功的武林異寶,只是一件名貴古懂而已!」
鳳飛鳳聽得方一蹙眉,龍三公子已把那「羅公秘錄」遞過,苦笑說道:「姊姊請看,這秘錄上說得分明,羅公當年是因心愛古鼎失竊,遍索不得,一怒之下,便造了上載九種奇神武功的謠言,拚命傳布江湖,以使竊鼎之人,遭人窺覦算計,永遠無法安枕!」
鳳飛鳳翻閱一遍,見果如龍三公子所言,遂失聲嘆道:「所謂『羅公』的這一招報復手段真高,但也太損!他不僅害苦了那竊鼎之人,並把百年以來的武林人物,害得遭受了多少劫數!」
龍三公子長嘆一聲說道:「我既然知道這樁秘密,便應該趕緊報告我姊姊,莫再舉行什麼『峨嵋金頂爭金鼎』大會,免得又將使不少武林豪雄,平白遭受劫數!」
鳳飛鳳搖手笑道:「龍兄弟,你可以把有關「羅公金鼎」秘密,告訴你姊姊,卻不必勸她停止舉行『峨嵋金頂大會』!」
龍三公子不解問道:「姊姊此語何意?」
鳳飛鳳微笑答道:「因為你姊姊是頂天立地的巾幗英傑,她召開『峨嵋金頂大會』的本來主旨,並非想倚仗,使『羅公金鼎』,九殘歸一,據為己有!只是利用這件舉世武林,無不矚目之物,吸引四海八荒的英雄豪傑,齊聚『峨嵋』而已!」
龍三公子目光一轉,凝注鳳飛鳳,繼續問道:「我姊既不想獨得『羅公金鼎』,卻招聚群雄則甚?」
鳳飛鳳「咦」了一聲,嬌笑說道:「龍兄弟,你怎麼對我也要起這種滑頭,誰不知道你姊弟是先明大將後裔,滿腔熱血,志在光復故國,這在『峨媚金頂』,召聚群雄用意,還不是打算從其中選擇俊傑之士,加以結交,曉以大義,使其散歸各地之後,以一擴十,以十擴百,期能於四海八荒間,滿布心存光復的仁人志士!一旦時機來臨,只消奮臂一呼,風起雲湧,義師立就,還我河山,把韃虜們驅出版圖之外!」
龍三公子見鳳飛鳳屆然說破自己姊弟的秘密大計,不禁紅著一張俊臉,嚅嚅說道:「鳳姊姊,小弟有句話兒,要想問你!」
鳳飛鳳揚眉笑道:「我猜得出來,你大概是想問我怎會知道你們姊弟的秘密計劃!」
龍三公子點頭說道:「姊姊說的不錯,小弟正是想問此事,因為我們相交不久,你又與我姊姊從未相識,怎會知道我們姊弟的秘密大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