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吹簫十年 孤山一鴻

第九章 吹簫十年 孤山一鴻

南瑞麟與小閻羅蒲之奇回至卧龍山莊三間精舍小軒,庄內庄外安靜如恆。山莊派出明樁見著兩人匆匆返來,竟視若無睹,可是在這一片肅穆中,意會出腥風血雨即將開始。

蒲之奇談興甚濃,在鄰室中高談闊論,所說的均是從前的見聞,「降龍真訣」之事,一字末提。

南瑞麟睡在榻上,思緒不寧,從邙山逃至目前為止,數天以來所周所聞,都是些匪夷所思,難以蠡測之事。

此刻已是三更將盡,月上簾攏,西窗外一棵丹桂飄來縷縷濃郁香味,沁人肺腑。

忽然窗外傳來陣陣簫聲,似有似無,抑揚疾徐,如怨如慕,十分凄楚,那音律異常動聽沉迷,吹得超凡入聖,直如簫史一曲「引玉弄鳳」。

南瑞麟深解音律,不覺聽得入神,先時一腔雜念,俱被簫聲化作烏有,他傾耳聽了半刻,忖道:

「這簫聲怎麼這樣凄怨哀惻,令人落淚,大概是這人滿腔不遂憂憤,無處發泄,全寄托在簫聲中」。

此時,小閻羅蒲之奇匆匆入室,見南瑞麟已睡下,試問道:

「南少俠,睡著沒有?」

南瑞麟掀開蚊帳,探頭出來問道:「有什麼事嗎?」

蒲之奇笑道:「沒有事,大概你也被那簫聲所吸引。」

南瑞麟道:「這人吹得甚好,蒲兄你知這人是誰?」

蒲之奇搖首表示不知,忽似含有深意地問道:「南少俠,你有興趣見見這人嗎?」

南瑞麟詫道:「怎麼,蒲兄大約猜出此人來歷,在下粗解音律頗存心認識,奈無人引見難遂心愿,不知這人可是女的?」

蒲之奇笑笑道:「實如少俠說,這人蒲某倒略有所聞,只不是女的罷,不過蒲某未便前往,反不如少俠循聲找去,說不成還可成就少俠一件奇遇。」

南瑞麟心中疑惑,難道這是詭計嗎?正待啟口相問,不料蒲之奇揮手止住,低聲道:

「少俠此去包沒有錯,蒲某感少俠援手之德才子指點,不過少俠不可施展身法,需佯裝不經意地跨入庄內」,說著,也不待南瑞麟同意,連拖帶拉,推出門外。

南瑞麟苦笑了笑,付道:「自己本是無意而來,現在反變成主角了,不管怎樣,自己偏要試試,蒲之奇為人心智很深,就算要加害於我,也沒有發動得這麼快,姑且一試,見機抽身也不遲。」,想著,漫步走去。

夜靜似水,皓月西斜,賓舍中燈光稀疏,偌大一片莊園中,花木扶疏,暗香浮影,

一縷縷如怨如慕的簫聲隨風入耳,異常清澈。

南瑞麟循著簫聲,一路分花拂柳走去,這卧龍山莊環山傍溪而建,佔地甚廣,這簫聲似遠似近,拿不準吹簫人在何處,他提心弔膽的防避庄中暗樁,可能突如其來的向自己暗襲,深知愈入內,愈是高手密布,說不定現在身旁。就有許多能手虎視眈眈著自己。

庄中小徑均是白石砌成,迂迴曲折,約莫走了一盞茶時分,面前赫然呈顯一緒粉牆,月洞上三個擘窠大字「金雨園」,園內樓閣崇麗,樹木蔥鬱,滿植亂樹古柏,丹桂綠楓,此時,園內樓閣燈光全滅,那縷簫聲自東首飛閣樹上傳出。

跨進月洞門,忽覺一股奇勁無比的疾風,從后襲來,南瑞麟隨時都警覺著,此時更不怠慢,「犀牛望月」回腕一撩向那片勁風打去,人也順勢轉了面。

兩股勁風一撞,卻震得斜出一步,南瑞麟凝目瞧出那是一個黑衣蒙面人,只見那人面巾內兩隻眼睛,吐出寒光一瞬不瞬瞧著自己。

南瑞麟道:「尊駕為何暗襲在下。」

黑衣蒙面人默不作聲,南瑞麟見他不答,微微笑道:

「尊駕既不說話,在下恕不奉陪了」,說著,便要轉身走去,那人身形一閃,便自越過南瑞麟身前,攔住沉聲低喝道:

「閣下還不返回賓舍,再進一步便要自討無趣了。」

南瑞麟心笑他究竟吐出聲音來了,此時退回賓舍也遭蒲之奇恥笑,心下盤算須臾,便想出一套說詞,佯作怒色道:

「朋友,你這是待客嗎?我受陸三爺之託,來此尋那吹簫人有話而談,不然,你請我進來,還得瞧我高興咧。」

那黑衣蒙面人聞言一愕,作思慮之狀,南瑞麟也不待他作答,又跨步向前。

那知面前又傳來一聲斷喝:「站住」,音量宏渾,入耳嗡然。

南瑞麟聞聲一驚,倏然止住腳步,只見面前丈外立著一個身材高大,黑須老者。

只聽老者喝道:「小小年紀,從那學會花言巧語,實話實說,夜闖內庄為著何來?」

南瑞麟四顯了一眼,見黑衣蒙面人已失去形跡,心知園內偏處都是荊棘,硬闖是闖不過的,小閻羅蒲之奇暗囑自己漫步入園,便是這個道哩,於是朗聲哈哈一笑,道:

「尊駕說話太無理由,在下實是找吹簫人有話面談,如不見信,則請問小童秋兒,則知在下來歷。」

黑衣老者目光向南瑞麟面上冷然一掃,微作沉吟后,說道:

「既是如此,老朽不能不信,你認識吹簫人嗎?這人可利害得緊咧!」說著,目光掠了東首飛閣一眼。

南瑞麟察言知色,從老者目光有著一絲凜懼之意在內,便測出那吹簫人是卧龍山莊之敵非友了,當下微一笑,道:

「在下雖然不識,但受人之託,總不能不來,說不定今晚能退除貴庄一大禍害,也未可知。」

微黑須老者笑道:「閣下好大口氣」,說著手中揚出三點金花,沖霄而起,搖曳空際,身形即杳入樹叢中。

南瑞麟知道三點金花,是放行無阻之意,於是放開身形望東疾閃。

那簫音吹了一遍又一遍,分外哀楚凄酸。

南瑞麟飛身立定,月色下但見一棵虯干盤天的古松下,站著一個白衣人,面貌清秀,雙目點漆,三綹黑髮垂在胸前,兩手執著一支非金非玉的一支短簫吹奏著。

那白衣人見得南瑞麟,簫聲憂然止住,湛然眼神投向南瑞麟面上,像兩道冷電剜人心胸。

南瑞麟見得此人眼神,分明具有絕乘內功,不禁心頭一凜,更從這人眼神中,看出含有無邊殺機,暗道:

「我上了蒲之奇惡當了,今晚若逃出這人手中,哼哼,蒲之奇呀,南瑞麟不把你-骨揚灰,此恨難稍。」

只聽白衣人喝叱道:「誰叫你犯我禁地,古松十丈以內,任我格殺不論,難道你不知道么?」

南瑞麟心頭駭然,猶強作鎮定,微笑道:

「大俠何出此言,俗語說不知者不罪,在下又非本庄之人,無從得知,根本這禁條不適用於在下身上。」

白衣人凝視南瑞麟面上半晌,喃喃自語道:

「樊稚過兩天就是六旬大壽,怪不得賓客雲集,他既是賓客,為何擅入內園,平時園內都有暗樁布著,為何今晚鬆懈若此…是了,剛才那三點金花是有意放行他前來。」自語甫畢,劍眉倏地一揚,道:

「你不知道那是你的事,我只知你犯了禁規,應予格殺。」說著,

一掄短簫,飛出一黑甸甸光影,靈快絕倫向南瑞麟「百會」、

「承漿」、「帶脈」點來,手法奇詭無比。

南瑞麟一看他出手,便知他必是武林異人,忙足下一動,展出「禹龜洛行四十五步」法,移形換位脫出他那凌厲的簫勢,但也閃得好險,這簫端堪堪就在胸衣前擦過,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白衣人喝道:「好身法」還著簫招一遞而出,只見簫影如山,綿綿不絕地點來,奇的是他那簫招推出,不帶絲毫破空之聲,宛如虛空繪影,再此簫式迅快無儔,每出一簫,後面一招必跟著而來,錯非南瑞麟「禹龜洛行四十五」步法,是難走開得了。

白衣人炯看雙目,驚詫異常。

要知這套「禹龜洛行四十五」步法,是武林奇人簡松隱畢生心血化研出來,這步法真有窮天地遙化之秘,孕萬象剝復之機,每一步卻暗含生克變化,只因他乍出江湖經驗不足,無法把這屬武林一絕的步法威力,發揮出來,很多自然的神詭變化要從經驗體會才行。

雖然如此,南瑞麟默守口訣走開,依然神奇不凡,不管白衣人蕭招怎麼詭奧,都也是一滑即脫。

轉限之間,數十個照面過去,南瑞麟自忖道:

「像這樣打下去,不知打到何時才了」,心中一動,急忙叫道:

「在下犯了大俠禁條,自分必死,但有數事不明,只要大俠答覆,在下雖死不辭!」

白衣人聽了,倏收簫勢微笑道:「你有什麼事耍問?」

南瑞麟足下尚自戒備著白衣人突襲,聞言微笑道:

「只不知大俠所言『入得古松十丈之內,格殺不論』這項禁條何人代訂?」

白衣人微微一怔,道:「此項禁條本是我自己訂定,你為何說有人代訂?」

南瑞麟朗聲大笑道:「大俠說話顯然虛假,在下知道大俠並非本庄之人,藉別人之私地,硬訂禁條,普天之下也無此理,在下雖年輕識淺,也未敢贊同。」

白衣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我十年之內就無人敢在面前頂話,不告訴你。你也不清楚,不錯,這卧龍山莊不是我的私產,但樊稚親口答應在古松之下,劃定十丈之內,任何人都不能侵入,這個禁例,莊主既然答應,總行吧」!其實白影人方才已動了愛才之念,以他絕奇之簫招,縱然南瑞麟以「禹龜洛行四十五」步法閃避,也不能逃出,

一則因為南瑞麟不能運用靈活,僅以口訣默守成法,其次卻因白衣人看上南瑞麟上乘根骨,不忍猛下毒手。

南瑞麟恭謹答道:「當然本主應允,在下沒一有話說,只不知大俠在這古松之下,十年於斯,不食不飲,風餐露宿,人何以堪,卻是為了何來?」

白衣人突變得面寒如冰,喝道:「我來問你,你還是經人指點而來,抑是無意闖上?」

南瑞麟愈加顯得恭謹,道:「在下實是受了簫聲吸引來此。」

白衣人這才神色和緩下來,目光隱含幽怨,道:

「我每年夏季才來此,只得三個月時光,每日飲食均由樊莊主供給,為了何故,此非一言可盡,傷心人別……」

「別有懷抱」四字尚未吐出,似是想到有什麼事不就,繼又變色喝道:

「你休要瞞我,為何庄內放出三點金星,爆射長空,這是卧龍山莊放行無阻之舍,由此足可證明受人指點而來。」

南瑞麟淡淡一笑,徐徐答道:

「大俠雖然功力絕頂,但嗔欲之念,尚未能勘破,所以十年圈地成牢,自苦若斯,以在下之末學膚受,即就是受人指點而來,螢末之光與大俠皓月中天一比,濟得什麼事,何況其他。」

白衣人聽得暗暗點頭,自己就是結習未盡,未能忘情,才落得這步田地,作繭自縛,想著神色慘變,昂首向天。

南瑞麟見狀,又道:「人非聖賢,豈能太上忘情,語說:『聖人忘情,下愚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但毋為情誤,看得破,勘得透,真不容易,在下方才聽得大俠簫聲,如怨如慕,譜調奇古,好似已成絕響之『雉朝飛操』,本是琴音,大俠用來譜作簫曲,更是令人迴腸盪氣。」

那白衣人驚奇得張看兩眼,猛擊了一下大腿,高叫道:

「好小子,現在不論你有無受人指點而來,反正你對我胃口就是,現在修改禁例,凡不知情者,不在格殺之內……你既知道『雉朝飛操』之曲,可見你對音律造詣頗高,你能將此操出典與原詞為我一說么,倘能答得絲毫不差,我願與你結威忘年之交咧!」

南瑞麟沉吟一刻,答道:

「在下姑妄言之,相傳『雉朝飛操』為春秋時,齊國處士牧犢子所作,其人年五十,尚未婚娶,

一日採薪山中,見雉鳥雄雌相隨而飛,不禁感慨系之,乃作此操,其詞云:『雉朝飛兮今鳴相和,雌雄群飛兮千山阿,我何命兮未有家,時將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傳至魏代,已成中絕,不意今日得聞,幸何如之!」

白衣人聽后,驚奇的投了南瑞麟一眼,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南瑞麟答道:「在下今年十五。」

白衣人惆然半晌,凄然一笑,道:「老弟,你我席地而坐,聽一個故事如何?」

南瑞麟欣然從命。

白衣人對短簫橫擱在雙膝上,仰面望著那已西向的皓月,一幕幕地淡雲在月面掠過,晚風飄忽著胸前三綹黑髮,雙目噙著淚珠,神情似是十分激動。

南瑞麟心想:「這人大概有滿腹辛酸,不然,何至自苦如此。」

只見白衣人仰面長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

「歲月如流,如同浮雲掠空,人生百年,不過彈指過耳,看來我今生今世心愿難了,寧為情痴毋為情誤,此話一點都不錯……」至此一頓,忽轉面對南瑞麟道:

「大約五十年前,出了一個女俠,單名叫一個琳字,生得真可以說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一身武學更是出眾,出道未經年,聲名大噪,不知顛倒了幾多江湖眾生,怎奈其人艷如桃李,冷若冰霜,當時有一

少年,對他無限思慕,這人複姓司空,單名渝,在江湖上也有小小名氣,號稱『孤山一鴻』,但這如曇花一現,後來即不復聞見其人……」說著又嘆了一口氣。

南瑞麟心知那孤山一鴻司空渝就是他。

只見他說下去道:

「那司空渝出身雖然不是名門正派,但其武功確有他造詣過人處,行事也介乎正邪之間不過惡多於善,自見了此女后,毅然改邪歸正,不惜背叛本門,千里迢迢相隨,可是她態度忽冷忽熱,捉摸不定,有幾次此女險遭毒手,均為司空渝救出,經此之後,此女對司空渝態度略為轉變,大有論及嫁娶之意,後來,司空渝孤身一人在滇黔邊境深山,為采了一本藥草,中了桃花毒瘴,暈死山中,不知有多久,才悠悠醒來,存身之處,是一個山洞,知被人所救,身上可是疲軟乏力,不能動彈,片刻,洞外走進一個艷麗少女,與司空渝心上人容貌並無軒輊,司空渝問她姓名,她卻微笑不答,司空渝這一中瘴毒,費時將近一年才予恢復功力,其間,與那少女每日耳鬢廝磨,日久情生,

一日大錯鑄成,司空渝心中甚是追悔,可是那有什麼辦法?他尚妄想二女效那娥皇女英故事,共事一夫,那知情天多磨,遂合那恨海難填……」說著,雙目凝在那閣樓上出神,止住不語。

南瑞麟忖道:「那是一個三角爭愛的故事,可見情之一字,害人不淺。」

半響,只見那白衣人才黯然道:「後來,這少女自通姓名,令那司空渝大吃一驚,原來這少女是魔教門下,但這是無可補救了,不過這魔女對司空渝一往情深,廝守期間,從不外出為惡,將她準備著手洽煉的『九九元陰』掌法也不煉了,

不料好夢終難圓,一日,司空渝與魔女溫存之際,琳姑娘匆匆尋來,見此情狀,妒火憤生,不由分說,掉頭就走………」說著,又抬頭望了那閣樓一眼,滿臉憤怨,又道:

「司空渝一見那琳姑娘,就追出洞外,追了一天一晚,竟撲空而還,那知回到山洞,魔女也身形已杳,從此司空渝流落江湖,天涯追蹤………」

南瑞麟介面問道:「那司空渝找到了她們沒有?」

白衣人搖搖頭道:「沒有,司空渝兩年來,披星戴月,不辭跋-,

一無所獲,非但如此,那琳姑娘因愛成仇,反支使友人向司空渝偷襲,司空渝遍體重傷,

一支本門信符也被琳姑娘得去,前面不是說過司空渝為了她,不惜背叛本門,然而這支信符是他先師預定他是下一代掌門人的令據。」

「這一失去信符,司空渝熬著傷軀返回師門請罪,當時其師還在人世,將司空渝治癒之後,嚴命取回這支信符,於是他又再度涉入紛擾江湖,遇上是非,從不出手,

一心一念以尋獲信符為主!」說著長嘆一聲。

此時星月將沉,天邊尚留著一線淡淡光輝,晨霧乍起,露沾薄裳,南瑞麟問道:

「究竟信符司空渝找著了沒有?」

白衣人苦笑一聲,道:「尋著了,故事就不能說下去了,那司空渝終久尋著一根線索,發現琳姑娘有一幼弟在甘涼一帶,干

上殺人越貨無錢的買賣,非僅如此,琳姑娘自誤會司空渝后,性情大變,也自趨墜落淪入黑道,他們形蹤飄忽不定,司空渝費盡周折,方在一深山中找著他們,琳姑娘幼弟心意狠毒,將司空渝推在一古洞中擊昏,再將此石洞封死離去……」

南瑞麟失驚道:「這樣說來,那司空渝必是死定了。」

白衣人朗聲一笑,南瑞麟見他現在才綻出笑容,只覺他笑容爽朗無此,展出兩列編貝白齒,隱約看出他少年時,一定是美丰儀男子。

只見他笑道:「司空渝慢慢醒轉過來,發覺山洞已閉塞,這山洞深邃數百丈,被琳姑娘幼弟推石封死達數十丈深,縱使司空渝武功蓋世,焉能震山撼岳,不禁萬念皆灰,幸得山洞內有靈泉一線,賴以苟延,此後無日不思脫困之策,想盡方法都屬夢幻,

一日無意在石榻之下獲得一冊練氣秘笈,翻閱之下,不由大喜若狂,原來是一本道教上乘武學,既知出洞不可能,反不如一心一意習那練氣之學,歲月如逝,不覺二十年過去,司空渝練氣已成,用那習成『少清一元指』力挖掘山石,終被脫困,司空渝返回師門,其師已奄然物化,臨終遺言,命他承續掌門,但須找回信符。」

「司空渝探出琳姑娘及幼弟已收手江湖,隱居山莊,他匆匆找去,琳姑娘避不見面,信符更不允送還,雖然琳姑娘屢次加害,司空渝猶是鍾情不變,原錯在自己,不能怪她,遂苦苦哀求,痴立樓前不走,琳

姑娘傳下話來,說她與司空渝恩斷情絕,心若古井,如果信符必欲賜還,非要令她內心感動,啟開樓門不可,自此以後,司空渝每年夏季,立在樓前吹簫,以求感動芳心,在司空渝而言,他想天下本無難事,只要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豈料琳姑娘心比鐵堅,可憐司空渝十年苦吹簫,仍不見伊人芳心止水生波。」說完一雙星目滿含淚水。

南瑞麟不禁生起同情之心,庄容問道:

「原來大俠就是司空渝,這樣說來,大俠每日吹那『雉朝飛操』之用意,不止請那琳姑娘賜還信符,還有另外涵意在內,是么?」

司空渝黯然點頭道:

「不怕老弟見笑,琳姑娘與我本是一對愛侶,怎奈情天生妒,醋海飛波,錯原在我,俗語說愛極成恨,所以她每次非欲置我絕地不可,後來我自己想想,這種妒恨永埋心底,可能神經失常,行事乖戾,所以我發下宏願,非要把她感動不可,我倆本已七旬開外,不作兒女私情之想,但效那神仙眷屬亦未嘗不可,老弟,你認為這樣作是錯么?」

南瑞麟正待啟口作答,忽然閣樓內傳出中年少婦語聲道:

「司空渝,不怕人見笑,要效那神仙眷屬,今生休想,事隔多年,當日所見不能作證,縱你舌粲蓮花,我也不信,你要還信符,原無不可,不過你得答應為我做一件事,信符立時見還……」

語音未落,司空渝大喜急道:

「琳妹,不要說是一件事,就是命我赴湯踏火在所不辭。」

樓閣內傳出一聲冷笑,道:

「我叫你殺人,你也做么?」

司空渝猛然怔住,半響咬牙道:

「只要琳妹肯將信符見還,我一定做到。」

一聲陰森凄厲的長笑跟著由樓內傳出,南瑞麟只聽得心驚肉跳,哼忖:

「這那是由女人口中發出,簡直是魔鬼之音。」

良久笑定,但聽得說:

「司空渝,我知道你一派掌門,言如九鼎,說得到必做得到,限你三年以內,將『降龍真訣』中下兩冊送來。」說著,只見一物由閣樓之內電射飛來。

司空渝一把撈住,略看一看,疾置袋內,急喝了一聲:「好,三年之內我必送到。」,轉面對南瑞麟笑道:

「老弟,你跟我來,我還有事與你說。」說著,只見他身形稍動,就飄出十數丈外,南瑞麟看得心頭駭然,也不怠慢,跟著縱去。

曙光初現,晨鳥噪林,薄霧迷濛故飛,令人遍體生涼。

司空渝與南瑞麟飛也似地掠出庄外,穿過無數山丘,才把身形定住。

司空渝向著南瑞麟苦笑一下,道:

「緣之一學,自古最是難解難分,我與樊琳前生冤孽,為了她,荒廢了多少歲月,到頭來,她還是積恨難消,她自知力不足殺我,才想出此一毒計,藉他人之手除掉司空渝,我想『降龍真訣』天下英雄群皆矚目,豈能容我到手,反正走將一步算一步。至於以後,不敢想像,她又知你來卧龍山莊,多少與這部奇書有關,借你之口,移轉視聽,令群雄注意力移向我的身上,哎,最毒婦人心,信不誣也。」

南瑞麟慨然道:「在下誓守口如瓶,必不說出此事。」

司空渝微微一笑道:「老弟,你縱然不說出,樊琳還會不散出風聲么,你放心,我既不能自食約言,但也不會合她稱心如願………老弟,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南瑞麟道:「在下南瑞麟。」

司空渝點點頭道:「我一見面,便看出你根骨上乘,武學已是不俗,他年必是一代奇才,我本想傳來一些手法,現在想想,為著這塊信符,虛擱掌門之職已久,所以急欲返山一次,幸而我們江湖上還需重逢,到時再說吧!」

說完,即要轉身離去。

南瑞驟忽想起一事,忙道:「司空大俠,在下還有事想問。」

司空渝目光又落下南瑞麟臉上,問道:「老弟還有何事不明?」

南瑞麟微微一笑,道:「司空大俠,本來這句話在下本不應問,可是天下事往往有巧合者,大俠十年吹簫信符不蒙見還,怎麼在下一去……」

司空渝介面道:「南老弟,此事我也覺蹊蹺,是否適逢其會,抑或另有陰謀,兩種說法都有可能,不過事實真相,我司空渝一定要查明白,這個你請放心。」

南瑞麟道:「既如此說,在下先致謝了」,說著,又是微微一笑道:

「大俠前說在滇黔邊境深山中,遇上魔女救護,依下愚之見,這魔女與大俠雖無夫妻之名,但有夫妻之實,怎未見大俠提及?」

司空渝聞言,一皺雙眉,道:「我何曾忘懷了她,自她在山洞一氣而走,性格突走極端,罪惡難於擢數,我為她奔盪江湖數年,只是覓不著她,其後我被困二十年,脫困外出,江湖上她的名字業已杳杳無聞,想必死去多時了。」說罷,滿瞼露出傷神之色。

南瑞麟見了,代他十分難過,像他這種蓋代高人,竟為著兩個女人,摧殘了多少青春,荒廢若干歲月,於是他情不自禁的問道:「這魔女可是姓崔么?」他想到崔無雙之事,姑且試探。

果然孤山一鴻司空渝驚詫得張著眼睛,飛忙的一把執著南瑞麟雙手,急道:

「你……你怎麼知道她姓崔……難道你見著么?……老弟,你快說。」

南瑞麟被他一把執住,勒得腕骨痛徹心脾,忙運出「太極神功」熬住,想那南瑞麟有多大火候,怎麼經得起司空渝二十年石洞潛心息慮之「少清一元罡力」修為,仍然隱隱作痛。

司空渝似是察覺,倏地鬆手,赧然笑道:

「我年將古稀,為了男女之事,有點忘情失常,老弟千萬別見怪。」

南瑞麟撫著腕笑笑,便把鷹愁谷險些喪身,經紅顏奼女崔無雙施救經過說了。

孤山一鴻司空渝面現無比歡愉,道:

「天啊,我終於找到了她的下落,南老弟,這鷹愁谷是怎麼走法?」

南瑞麟沉吟一刻,道:

「在下也不清楚是怎麼走法,只知鷹愁谷是在寶豐縣與鄭州之間。嵩山山脈天王嶺附近。」

司空渝笑道:「只要有方向,便不怕了,老弟珍重再見!」說著,

一轉身形如飛的走去。

南瑞麟目送著他即將消逝的身影,不禁感慨異常,有人說過,人一開始呱呱落地,即註定了苦難的開始,儘管各人遭遇不同,但總避免不了悲歡離合,生死病痛這八個字,像司空渝這樣,以後自己,何嘗又

逃得出。

晨霧緩緩消失,金輪像一隻巨大火球,平擱在山頭上,湧起滿天彩霞,立在山丘之上,清風飄拂,遙望山下一片平疇中,麥浪翻綠,菜花呈金,農舍炊煙裊裊四上,不覺俗慮一清。

南瑞麟正要走回卧龍山莊,忽見北邊一座山丘上,眼帘中徒現兩條身影,它看清了不禁大吃一驚,隨又怒火上涌,亮掌凝神,等候兩人來到。

片刻之間,那兩人已自越過一座山丘,到得南瑞麟立身處不遠。

其中一人也發現了南瑞麟,也是驚得面上變了色,猛然煞住腳步,想招呼同伴轉道閃開,那知南瑞麟身形如電似般掠到,矯捷無比的身法,使那兩人駭然大凜。

只聽南瑞麟斷喝一聲,道:「好個華山派霹靂神劍李玉,賣友求榮,今天少爺非叫你還一個公道不可。」聲起人出,左掌護胸,

右掌駢戟,人如飛矢破空,急如閃電地向李玉撲去。

一近李玉身前,探臂飛指施展「分筋錯骨」手法,疾向「旋璣」、

「腹穴」、「氣海」三處重穴點去。

原來兩人正是霹靂神劍李玉,一個藍衣漢子,南瑞麟直覺判斷出,那必是夜襲洛陽七大鏢局的蒙面人。

霹靂神劍李玉猝不及防,又在心虛之際,乍見南瑞麟電射地襲到,指影如山,不禁心戰神搖,他究竟是華山派傳人,臨危不亂,雙腿一屈,上身微仰,右曲肘橫掃,硬望南瑞麟來掌撞到。

南瑞麟在嵩山險遭不測,心內早把李玉恨若切骨,此時見面,格外眼紅,存心置李玉於死地,一出手便挾雷霆萬鈞之勢,攻及見李玉曲肘掃來,心想:「我豈能容你逃出手去」,這一意念在他腦中電疾地掠過,猛一-勁,「太極神功」已運布右臂,竟不撤掌,打算硬抗李玉一招。

李玉大感駭然,同時自己這一式「橫掃千軍」已是華山派獨門絕招,而且貫注「混元一氣功」潛力在內,常人撞上定然腕斷臂折,但他在長勝鏢局內,業經試出南瑞麟利害,心內暗暗叫苦,可又不敢撤招,他知這一撤不要緊,那飛來手掌准被點上,是以不惜孤注一擲。

這「橫掃千軍」確也有他威力不凡處,本是曲肘掃來,到達對方身前之際,肘腕以下疾出,突變「投鞭斷流」,當之無不骨裂肉碎。

這些卻說來話長,其實均是指顧間之事,雙方竟是如此硬折硬拚,只聞「啪」地一聲大響,李玉頓時震得痛苦澈骨,血逆氣翻,雙眼一陣發黑,尋見南瑞麟右臂被他「橫掃千軍」撞上,仍不撤招,手指竟是如飛地向自己胸前點來,暗叫:

「我命休矣!」

南瑞麟也被他撞得一陣氣竄,胸前隱隱作癮,但依舊忍受得住,略不後撤,手指更是叫勁戳去。

相形之下,南瑞麟功力較霹靂神劍李玉高出太多,這「太極神功」是武林奇人簡松隱畢生心血,創出此等絕倫無匹的神功,雖然南瑞麟火候不到,又豈是那霹靂神劍李玉可以企及,何況南瑞麟在鷹愁谷服了千載難過的靈藥「空青石乳」,功力無異增加了一步,可惜他不自知。

此刻,眼見李玉印要喪在南瑞麟「分筋錯骨」手下,一旁的藍衣人大喝一聲,竟然雙撞掌,凌空撲來,倏地兩掌一分,

一式「日月照空」,逕望南瑞麟雙肩「井肩穴」由上望下打來,挾著呼呼風聲。

南瑞麟驀然警覺,暗罵藍衣漢子無恥,護胸左掌登時劈了開去,

一招「火把燒天」運用得恰到好處,這一式與那李玉「橫掃千軍」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更為凌厲勝奇。

藍衣漢子豈能讓他劈上,倏的向下一沉二臂,身形也疾翻了出去。

幸虧藍衣漢子及時出手,南瑞麟右臂緩得一緩,可也手指划及李玉胸衣,只聞得一聲裂帛響音,李玉左胸衣頓時劃破三寸長口子,只差分毫,就得點上,雖是如此,李玉左胸「俞府」穴一陣發麻,直似真氣,虛脫模樣,原被「太極神功」震得血涌氣逆,現在雖未被點上,可也禁受不起,悶哼一聲,

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覺天暈地轉。

且說那藍衣漢子一讓開南瑞麟「日月映空」絕招,身形甫一立定,竟自一旋雙腿,抖腕甩掌又向南瑞麟雙脅奔雷疾電似地劈來,掌勢沉渾無匹。

南瑞麟輕笑一聲,滴溜一轉,用出「禹龜洛行四十五步」絕奇身法,脫出掌力之外,厲喝一聲道:

「朋友,你招子要放亮來,這姓李的與我有殺身之仇,所以死力相拚,我與朋友無冤無仇,為何架梁子生事?」

那藍衣漢子聽得猛然一怔,繼又變顏哈哈狂笑道:

「好小輩,你休以為花言巧語騙得了本香主,不管你與李老師有何怨隙,當著香主面前,便不容你發橫。」

南瑞麟本想趁機收手,問明霹靂神劍李玉為何要加害於他的理由,這是一個不可解開的謎,自己日來所遇,都是些牽扯不開的亂麻,為什麼他會捲入這種漩渦,真使自己難以想像,當然他要打開,像剝筍一般,而李玉就是最外面的一層筍皮。

此刻聞得藍衣漢子說出此話,怒氣陡涌,那清澈雙眼內突射出令人不可逼視的光芒。

這一面露殺機,藍衣漢子不由機伶伶地打了個寒戰。

只見南瑞麟冷笑了幾聲,道:

「朋友,少爺知道你是什麼東西,綵衣教門下可說是沒有一個好人,今日少爺誓為社會上除害。」

藍衣漢子聽得哈哈狂笑,道:

「憑你這種胎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尚敢與綵衣教作對,真是不自量力……」

言未了,南瑞麟已按捺不住,飛襲而到,只見他右掌微屈,駢起雙指,由上往下朝藍衣人「百會穴」戳來,左掌一探,往外一按,竟猝然向「天溪」穴電閃拍下。

這一式兩招,端的神詭絕倫,南瑞麟用出的正是「慈雲大師」所授的「乾坤九式」中一記散掌「星移斗轉」。

「乾坤九式」具有降魔衛道無上威力,一式九招含有迴環生克之妙,而且每一式出得共是兩招,但可自動變化自如,有鬼神難測之機。

藍衣漢子先是低估了南瑞麟的功力,李玉傷在他的手下是因為李玉在驟不及防的情況下,才致如此。

南瑞麟「乾坤九式」這一施出,果然不同凡響,藍衣人只覺他的手未到之前,帶出的勁力已覺禁受不起,這才知道,南瑞麟造詣確是高深莫測。

他不敢怠慢,左腳一滑,全身往後仰了過去,風快地旋身,兩腳一伸彈了起來。

那知他尚未落下時,只覺又是一股凌厲無儔的勁風,劈面壓到,懸空的身形不能著力,被那強猛的勁道掃蕩開去六七尺,人也被窒息得面無人色,噗隆昏倒於地。

這時,霹靂神劍李玉一陣調息過後,因內腑並未受傷,雖已復元,瞥見藍衣人情勢危殆,一躍而起,回腕抽出肩頭長劍,嗆啷啷聲響,跟著匹練的耀眼青芒,飛電似地而去。逕望南瑞麟雙腕削來。

南瑞瞵雙掌盪開藍衣人後,對本身功力不由信心大增,自古以來,學術隨經驗並增的道理,幾乎是一成不變的,他從下山來,只有這次認為才是真正各以本身所學搏鬥,而自覺得內力源源而出,不虞疲乏,雖然他方才為李玉「混元一氣」真力硬震之後,略微覺得胸血一陣激蕩后,但瞬眼立即平復,跟著真氣流暢,精神一振,推出內力比前又更為增進,這是前所未有的現象。

南瑞麟自為其師簡松隱以數十年內外雙修的「須彌芥子」內功,打通「任」「督」二脈以來,習武進境異常神速,可也是循序漸進,只有今日,大感意外,自己亦猜不透是何緣故。

須知他在鷹愁谷服下千載「空青石乳」,這種石乳便是人間仙藥,練武人瑰寶,他這一服下,便蘊留在臟腑之內,但一經使出內力,這藥力就運散在真元內隨著方向流竄,功力因之增進,南瑞麟也是福緣深厚所致。

此刻霹靂神劍李玉一劍疾電下來,南瑞麟可真被逗出真火,一翻右腕,拇食指一扣,迎著劍光彈去,

左手跟著也駢指「分筋錯骨手」戳向李玉「乳中」穴。

兩下里都是勢若狂風驟雨,李玉見了,不由大為凜駭,但是說什麼也來不及撤招,只聽得「當」的一聲,那支長劍為南瑞麟彈中,登時劍身一陣亂晃,執劍右臂環節處只感酸沉難耐,尋見南瑞麟左手僅差五寸便要點上,

一種臨死前恐懼之色,剎那間已浮在李玉臉上。

這表情,恐怕是人世上最難看的,也是最凄楚的。

南瑞麟不覺泛起一種憐憫心,去勢略緩得一緩,陡聞一聲大喝!

「南少俠,手下留情」,跟著一條矯捷無比身形飛躍而到。

南瑞麟聽得語音極熟,左腕倏的一沉,借這一沉之勢閃開一丈左右。

定睛一瞧,只見是小閻羅蒲之奇,身後還跟定四五個手下,環眼一瞥,相鄰的山丘上,又湧上二個紅衣蒙面人,以及七八個藍衣大漢。

險在南瑞麟手下喪生的李玉,趁勢躍出圈外,喘息不住,恐懼之色依然。

同著李玉來的藍衣教教下第三代弟子中,論武功,論心性,論地位,均是不足稱道的。此時也已醒轉。

此刻,南瑞麟面色一寒,沉聲道:

「蒲兄,莫非你也要與在下出手為難嗎?」

蒲之奇不由一怔,登時放顏哈哈大笑道:

「南少俠,蒲某承你援手之情,感恩還來不及,那有以怨報德之理,只是雙方都是朋友,深恐內中有所誤會,這才勸阻。」

南瑞麟聽出蒲之奇語意,有點言不由衷,但他聰明得緊,看出小閻羅蒲之奇必是與綵衣教沆瀣一氣,

在未探明事實真像以前,先以不反臉為是,於是轉笑道:

「在下尚以為蒲兄有意為難哩,不過此事並無誤會可言,在下在嵩山,被他……」說著,用手指了一指霹靂神劍李玉一下,接著道:

「同綵衣教紅衣蒙面人,打下千尋絕谷中,若不是有人搶救,險些喪生,在下初涉江湖,與人無爭,我只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小閻羅蒲之奇聞言沉吟一陣道:

「這事必有誤會,稍時蒲某當代少俠問個明白。」說此忽低聲道:

「目前少俠暫以隱忍為上,其實綵衣教與敝寨表面上相處甚洽,但骨子裡勢若水火,不過還未到挑破臉的時候……」現在此處綵衣教門下,倏然湧上這片山丘。

兩個紅衣蒙面人,在朝日映照下,兩件閃光長袍,更以晨風飄拂,掀起眩目奪眼的紅浪。

身後的七八個藍衣人,一列而立,乍看之下,生似一堵塗有磷光的藍牆。

其中一個紅衣蒙面人眼珠看了李玉等一眼,便知道兩人吃了大虧,鼻中哼了一聲,冷冷道:

「蒲少寨主久違了,我這手下想是冒犯了尊駕,代我管教管教也好。」說罷,放聲長笑,響澈雲霄。

小閻羅蒲之奇面上忽陰忽睛,待紅衣人笑聲一定,即乾咳了聲,道:

「吳壇主,好說,蒲某也是先一腳來到,他們恐是言語誤會發生爭執,為蒲某勸阻,既然吳壇主如此說,蒲某隻好撤身事外,明天就是樊莊主舉殤稱壽之期,為這一點小事,在他山莊外掀起風波,看來,貴教也有落個不是之處。」

那被稱作吳壇主紅衣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我之間又要發生言語誤會了,蒲少寨主,恕吳某等先走一步,稍事在山莊碰面吧!」手一抱拳,十數人同時躍起,

一鶴衝天,倏又往山丘之下落去,身法極其美妙。

霹靂神劍李玉與那藍衣人當然隨著他們之中,臨行之際,狠狠投了南瑞麟一眼。

蒲之奇見他們走遠,於是四面對手下喝道:

「你們先回去,我與南少俠隨後就來。」

蒲家寨手下面色恭謹地回身向卧龍山莊飛去。

當下蒲之奇微笑道:

「蒲某見少俠一夜未返,放心不下,清晨遇見庄內小童趙秋,詢問才知少俠已出,只不知昨晚少俠遇上吹簫人嗎?」

南瑞麟心知自己一舉一動,無一不在蒲之奇監視之中,暗生凜意,搖首道:

「這人大概是瘋子,語無倫次,使人哭笑不得,黎明之時,這人邀在下至此,說是有話長談,到了這裡又沒有話可說,放佯離去,連個姓名都沒留下。」

蒲之奇聽得將信將疑,目光閃爍不定,哺喃道:「這就奇了,此人為何離去?」

南瑞麟見狀,心中起疑,不禁問道:「浦兄,難道此人與『降龍真訣』有莫大關連么?」

蒲之奇朗聲一笑道:「南少俠,你究竟出道年淺,不知江湖中險惡,到處都是風波,所以想自己生存下去,無不用盡心機,勾心鬥角,目前中原群雄紛紛,莫不是與『降龍真訣』有關,說真的,蒲某此來卧龍山莊也是為此……」

南瑞麟驚詫道:「是否『降龍真訣』上冊,在他手上?」

蒲之奇搖首道:「不在,如今來卧龍山莊拜壽的人,共分十餘派,都想查出『降龍真訣』上冊所在,風聞樊稚獲有一塊『黑玉九宮路徑圖』,這是獲得『降龍真訣』上冊的關鍵。」

「這又與吹簫人有什麼關係?」南瑞麟更加茫然不解。

蒲之奇微微一笑,道:

「說來話長,非短時可以說完,蒲某就其概括來說罷,這個黑玉九宮路徑圖,落在樊稚手上的消息,蒲某一年前才知道,同時尚有其他各門各派的人也偵知這個清息,不少人生心紛紛前來偷竊,可都被吹簫人一一擊斃。」說著仰望雲天輕嘆一聲道:

「蒲某也派了兩個手下前來試探,卻也是一去不歸,這吹簫人武學之奇,真是少見,但他每年夏季守在東閣古松下吹簫,須臾不離,不知為了何故?……」

南瑞麟介面向道:

「既然浦兄知道吹蕭人每年夏季在卧龍山莊,何必不在春秋多三季下手,不是方便得多,據在下看來,未必是吹簫人下的毒手,卧龍山莊高手如雲,何況樊莊主也是名負一時之雄,這樣重要之物,豈能平白失去,只怕樊莊主諉過吠簫人吧?」

蒲之奇搖首道:

「先蒲某也是這麼想法,後來經人證實是吹簫人下的毒手,少俠說的自然不錯,春秋冬三季等他離開時再下手不遲,殊不知他一發現有人犯庄即再不離開。」說著又是一笑,道:

「風聞此人最喜歡靈慧少年,小童趙秋得了他不少好處,所以昨晚蒲某勸少俠前往,就是此故,蒲某深知少俠與陸逢春相交莫逆,庄內人不會向少俠阻攔,充其量,此去有驚無險,否則,蒲某天大的膽也不敢了。」

南瑞麟暗罵蒲之奇狡猾,故作笑容,問道:

「倘使吹簫人與在下投緣,這對蒲兄問鼎『降龍真訣』上冊之事有利嗎?」

蒲之奇大笑道: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蒲某不敢對少俠欺瞞,豈止有利而已,如今事成過去,這些都屬幻想,少俠,我們回在山莊再為談吧!」

兩人均不施展輕功身法,並肩漫步走去。

穿過一處-林,南瑞麟正在說李玉之事,忽然哈哈數聲狂笑,兩人觸耳心驚,登時樹枝斷折一大片,悉數當頭罩下,無比之疾,似是萬斤重鎚墜下,這一蓬斷枝落葉尚挾著無數暗器,藍光閃閃。

事出意外,驟不及防,蒲之奇大叫不好,一拉南瑞麟往外滾了出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水龍吟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傳統武俠 水龍吟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章 吹簫十年 孤山一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