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噬臂之盟 天地人魔
要知小琴姑娘,雖墜落風塵,但葳蕤自守,心如古井不波,絲毫不以情慾為念,但今晚見得南瑞麟英俊風-,就不由自己暗暗鍾情,俗云:
「男想女,隔重山,女想男,隔重單。」
一旦女方情不自禁,猶如冰山向陽,洪流狂浪,不可遏止,如今聽得南瑞麟為救一袁姓姑娘,怎不令她芳心欲絕。
但她是個蘭心蕙質之人,暗中銀牙微咬,已有一個區處,剪水雙瞳,含情一瞟,嫵媚一笑道:
「那袁姑娘一定長得很美,不然,焉能使公子化費如此心機,甘冒生死大險?」
南瑞麟只見小琴這次真的笑得美絕天人,瓠犀展露,雪白的貝齒,綻放無比嬌艷的笑容,如同盛開的百合一般,不由看得呆了,口中喃喃道:
「她生得與袁姑娘一般美。」
小琴見他不答,又是一笑,轉身在廚中取出四隻銀盤,並在壇內裝出四色-脯、蘭花豆、油酥生仁、肉鬆、雉脯,放在小圓桌上,又取出兩隻酒杯,
一瓷壺酒,兩付牙筷,將小桌拖在床沿,偎在南瑞麟身旁坐下。
小琴執壺斟酒,只見酒色淺綠,清洌澈底,香氣四溢,一室瀰漫。
南瑞麟贊道:
「好香!」
小琴嬌笑道:
「這酒是陳了三十年的碧螺春,純而不燥,賤妾因為久未與生人一吐衷曲,今晚要向公子傾露一快,酒菜藉作長夜相談之助吧!」
南瑞麟不禁精神一振,小琴舉杯敬酒,一面問道:
「公子還有何事釋疑去終南呢?」
南瑞麟於是微嘆一聲,面對著風華絕代的小琴,將三四年藏蘊已久的鬱抑仇痛,如同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傾吐出來,小琴暗忖道:
「原來他的身世,也這般可憐!」秀目中不由掬出同情之淚,如斷線般湧出。
南瑞麟這時真是酒逢知己乾杯少,自己斟酒,口到杯乾,一瓷瓶碧螺春不覺去了十有其九。
他只覺酒性上涌,一陣心跳不巳。
時至七月下旬,還是炎熱,小琴輕呼道:
「好熱!」
一面伸手半解羅襦,露出欺霜壓雪般一截藕臂,胸衣只是一層薄紗,隱約瞧出一菽乳顛伏起揚,鄉澤微聞,有意無意地親偎在南瑞麟身上,斟酒捧在他的口邊。南瑞麟究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怎經得起絕色當前,投懷送抱,縱使柳下惠再出,也不禁心猿意馬起來,何況酒能亂性,雙眼吐出貪婪光芒,但仍靈智一點不泯,猶自強行抑制。
小琴看見這種情形,知時機已到,裝作不勝酒力,一歪身,便伏在南瑞麟懷中。
南瑞麟一把摟住,只覺姑娘玉體柔若無骨,菽乳一陣跳動,酒性也發作漸趨迅速,繼感血液急速流轉,百脈賁張,下體也微生異狀,終至一陣暈迷失常,眼內所見只是一片模糊,手也……
只聽得姑娘嚶嚀一聲,便緊閉星眸……
只見帳鉤無風自動,須臾,轉趨平靜,南瑞麟摟著小琴沉沉睡去。
臘淚成堆,月華斜照楊前,海棠春睡,暗藏春色。
南瑞麟沉睡,片刻,酒意全消,漸漸醒轉過來,腦際仍覺一片混沌。
迷惘中略略一動,手觸處柔軟冰涼,繼發覺自己赤身露體,不禁一陣猛震,睜眼一瞧,只見小琴一隻白羊似地躺在自己懷中,雙肩聳動飲泣。
他不由張大了眼,自問道:
「我做了什麼事?」恍忽憶起方才的一幕,愧疚之念,湧上胸頭。
但事已至此,也是無法,用手撫摸著姑娘玉肩,微微嘆息道:
「姑娘,在下該死,做下這種禽獸之行……不過在下尚未娶妻,姑娘若不嫌棄,誓偕白頭。」
小琴聞言,螓首抬起,只見姑娘雙眼紅睡,哭得淚人兒似地,南瑞麟不由愛憐倍至,又一把摟緊。
小琴楚楚可憐,凄然一笑道:
「賤妾命薄知公子心目中尚有人在,不敢自居正室,只求能作妾侍,心愿已足。」
南瑞麟立時腦際泛起樊氏雙姝,袁秋霞姑娘倩影,暗嘆了一口氣,笑道:
「有什麼正偏,我這心愿還不知能否達到,有你這位賢淑夫人,我還有什麼不知足!」說時,用嘴連連輕吻著小琴頭頰。
小琴心中感到異常甜適,被吻得酥癢,不禁格格嬌笑。
臘炬已干,房中一片如水色迷漫。
褥上落紅斑斑,小琴玉顏赧然,隨手拉過一床薄被蓋上,兩人娓娓低語。
此刻,小琴將自身辛酸,和盤托出……
原來小琴姓程,本名月芬,原藉南鄭,其父程紹富,在南鄭經營一家布莊。
程紹富忠厚老誠,娶妻徐氏,膝下只有月芬一女承歡,但程紹富到了五旬,心漸憂慮無子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時長吁短嘆。
徐氏眼看程家香煙斷絕,又見程紹富憂傷憔悴,借酒澆愁,大好家庭終日在悒鬱寡歡中度過,便勸其夫納妾。
這一風聲傳開,三姑六婆趨之若騖,門庭若市,因程紹富饒有貲財,那有女的不貪虛榮的。唯因種種礙難,均未能成。
一日,媒婆登門,說是西郊有一馬姓少女,名喚文娟,雙親染病亡故,積債無法償還,情願賣身作妾,媒婆將馬文娟姿容,吹得天上少有,世間無雙,人有賢淑能幹。
程紹富聽了,不禁怦怦心動,問明身價若干,擇吉迎娶過門。
馬文娟長得果然明艷動人,人又伶俐,深為程紹富所喜,大凡男人心理,多半喜新厭舊,程紹富人雖忠厚,但不免對徐氏冷淡了些。
徐氏深明婦道,處之泰然,但程月芬可把馬文娟恨在心裡。
月芬其時年方十歲,聰明靈慧,瞧出馬文娟外貌柔須,內實奸詐,終有一天,自己母女必無容身之地。
翌年,馬文娟大腹便便,誕下一子,程紹富年老得子,喜悅於懷,把馬文娟愛若性命,徐氏不時被馬文娟冷嘲熱諷,程紹富也性情大變,視徐氏如眼中釘。
果如月芬所料,未及經年,便一變若此,徐氏咽淚吞聲,只怪腹中不爭氣。怨得誰來。
孟子嘗云:「唯女子與小人是難養也。」馬文娟雖一步登天,但猶不知足,總覺每日面對糟老頭子,索然無味。
物必先腐而後蟲生,這句話一點不錯,馬文娟抱子每日立在店外,濃妝艷抹,游目四盼,極盡風騷為能事。
程紹富這家布莊,與一騾馬行咫尺相對,騾馬行生意鼎盛,各色人等進出川流不息。
一日,騾馬行中來了一個三旬左右英俊青年人,氣宇不凡,對面布莊外首,立著一個花容月貌的少婦,抱子調笑,不禁張目凝視,木然不動。
馬文娟發覺對面騾馬行立著一個青年,在凝視著她,頓時嬌靨緋紅,
一溜煙跑進內面去了。
其實,馬文娟何嘗不想,自見了這人後,那英俊像貌身材,
一直縈系腦中。
自是以後,馬文娟每日在門外抱子站立,那人也按時來在騾馬行前,兩人眉來眼去。
那人明查晚訪,尋上舊日介紹馬文娟嫁與程紹富的媒婆,重金為誘,在媒婆家中兩人苟且為奸。
月芬雖是十歲的人,人事懂得太多,在兩人眉來眼去之際,便知有異。
一次終於躡著馬文娟身後,看見馬文娟進入媒婆門中,等了一個時辰后,才見那人送馬文娟出門,便飛跑回家,幾次欲稟知其母徐氏,為防其母嘴快,易遭不測,即蘊藏胸間,熟思良計,以十歲女孩,能有此心計,甚為少見。
半月後,月芬實在按捺不住,乘著馬文娟又去媒婆家中幽會時,將詳情密告其父。
程紹富猶不相信,月芬便拉著其父去媒婆家中,掩在屋角守候。
果然,不多久,便見那人伴著馬文娟出門,綿綿情語,不忘分離。
程紹富看得目中火發,立欲衝出料住那人,被月芬扯住,暗道:
「那人武功甚好,恐怕爹遭他毒手。」
程紹富驚詫道:
「你怎麼知道?」
月芬說:
「那日這人在騾馬行前等候娟姨很久未出來,氣極用手劈系馬椿柱,只見那木柱應掌一段一段劈飛,分明這人有很好的武功。」
程紹富驚得呆了,惶惑無計,還是月芬想出一法,程紹富如計施行。
程紹富返家后,詐裝無事,次日一早,即向馬文娟道:
「時序入冬,竊盜橫行,我已請妥一名武師來家守護,你可安排一間卧室讓他居住,我去接他來。」說完離去。
馬文娟信以為實,忙清出一間卧房,片刻程紹富果陪著一名武師進來。
程紹富在騾馬行探出那人姓秦名鐵華,自稱終南門下,便暗中囑咐那武師注意秦鐵華來到自己店中,
一面管住馬文娟不得外出,推說單身美貌婦女出外,易遭人綁架勒索。
馬文娟戀姦情熱,還不知姦情敗露,急得如熱鍋上螞蟻般,團團亂轉,當日就暗中買通丫環送信秦鐵華。
在丫環出外時,卻被月芬瞧見,心知有異,急告其父,其父大為憂急,便跟武師密商,因這丫環一去就沒有轉店。那武師忖思之下,即猜出今晚必有事故,可能馬文娟約好秦鐵華當晚私奔,即決定由武師守候房外,通宵不寢。
三更將盡,月黑風高,秦鐵華果然到來,飛快捷倫掠進牆內。
此刻,秦家店內各人懷有異樣心情,武師則如臨大敵,風吹草動,也空自緊張一次,程紹富憂心如焚,那裡闔得上眼,馬文娟更是心懷鬼胎,怎麼還不見秦鐵華前來,徐氏始終蒙在鼓裡,月芬心靈上有種異樣感覺,坐卧不寧,自動爬在其父室外一株樹上。眼怔怔四面游望,古樹生嘯,狸貓捕鼠,無一不使她魂驚肉顫。
突然,一條黑影電疾地翻進牆來,掠過樹下,似一縷輕煙般,閃出院落。
月芬幾乎驚叫出來,只聽得一聲嘶啞的微弱-聲揚出,立即趨於寂滅。
月芬聽出是武師之聲,心正驚疑之際,忽由其父卧房窗外瞥見秦鐵華,已推門入得室內。
那窗紙已破,露出一拳大隙孔,燈火未滅,故而瞧得極其清晰。
程紹富本就未闔上眼,耳聞武師臨死前嘶啞-叫,不由自己的打了兩個寒噤,眨眼,秦鐵華便自推門而入,雙眼逼射冷電光芒,蘊著無窮殺機。
程紹富正欲張口呼喊,只見秦鐵華手一揚,一溜白線打出,恰巧打中程紹富咽喉,聲未及出,立即死去。
這時,馬文娟一骨碌爬起,抱著幼子,秦鐵華使命馬文娟隨他逃出。
豈料馬文娟毒蛇其心,說:
「還有徐氏母女未剪除,斬草除根,以免後患。」
秦鐵華想想也對,同著馬文娟出門往後院走去,程紹富住屋寬敞深邃,徐氏同月芬所居距馬文娟卧房很遠,只見兩人穿堂越院望后而去。
這慘掘人寰的一幕,
一一瞧進月芬眼中,幼小的心靈中,怎經得起這種刺激,幾乎暈了過去,但她知道略發出一點聲息,這條小命便完了。
等到秦鐵華馬文娟離去遠了,
一溜煙爬下樹來,飛快的跑進其父居室,只見程紹富死狀至慘,喉間插著一把小箭,黑血淚淚淌出,兩眼瞪著不閉,死不瞑目。
月芬傷心欲絕,珠淚湧出,默默祝告道:
「女兒誓報父仇,爹請安心吧!」
說也奇怪,程紹富兩目逐漸闔攏,月芬伸手拔出其父喉間小箭,倉惶打開店門拔足飛奔,黑夜之間,
慌不擇路,東轉西奔,筋疲力盡,終至倒在一座荒宅抖昏昏睡去。
醒來時,天邊已透出曙光,只見一人立在身前,對他微笑道:
「小姑娘,你沒有家么?為何睡在這裡?」
月芬星眼一紅,搖頭說:
「我沒有家,父母在一夜之間死去,剩下我一人孤苦伶仃。」說著,眼淚奪眶而出,她感覺到其母徐氏已遭了毒手,目內幻出徐氏臨死前掙扎,恐怖的情狀。
那人兩眼凝望了月芬一眼,嘆息道:
「可憐的孩子……竟遇上這種慘事!我現在正要去長安,你不如就跟我去!」
月芬只求能脫出虎口,她知秦鐵華兩人不見她的蹤跡,必然還不死心,自己假如仍留在南鄭,遲早喪失性命,稟呈官府也無用,官府對秦鐵華這種高來高去的江湖好手,除了嚴加追捕外,深無奈何,又是這人長相不像似壞人,便應允了。
殊不知大詐若誠,遂種下溷落煙花之噩運。
那人帶至長安,便將她賣送喜春坊,得了身價八百兩,鴻飛冥冥,
一去無蹤。
月芬目恨命薄,暗中以淚洗臉,幸她聰慧伶俐,深得鴇母所喜,詩詞經書,吹彈歌唱,無一不會。
她在開元寺初一、十五,朔望兩日按時燒香,默祝雙親在天之靈,佑他早日能從良,再密訪姦夫淫婦蹤跡,以便復仇。
一日瞧出一老年僧人有異,忖出他必會武功,於是苦苦哀求,拜其為師。
這高年僧人經不住她苦苦纏磨,無可奈何只得首允,問明他為何堅欲習武。
月芬聲淚俱下,詳告身世,那僧人太息良久,才對她說道:
「老僧武學也是中乘之品,隨我習武,難望大成,你小小年紀,就遭此凄零,真是可憐,不過老僧粗擅星相之學,你尚有晦運數年,從此步入康莊,克保禮慧,你切不可吐露習武此事,每日晚間四鼓時分,老僧自會去你園后。」
自是以後,老僧每晚飄然來後園,授月芬武學。
三年後一晚,老僧對月芬說:
「你雖墮煙花,但你必要保持清白,擇良而從,聽你前說,你那殺父仇人一定具有上乘武功,非你所能報仇,最後你能擇得一個文武兼資之人,還可有望……老僧明日卻須離此,後會杳杳無期,願你葳蕤自守,我佛必佑你早脫苦海。」說罷飄身自去。
月芬十四歲,出落得國色天香,明眸皓齒,開始賣笑生涯,改名小琴。
小琴與鴇母約法三章,她只賣笑不賣身,但遇上強梁之輩,由她自己來應付,決不與鴇母為難,然而她一覓列可托終身的人,即要從良,以三萬兩銀子贖身,鴇母件件應允。
小琴艷名四播,豪商富賈,登徒子之流,趨之若騖,著實為鴇母賺了不少銀子。
小琴本「鳥驚入松蘿,魚畏沉荷花」絕色,人又慧婉黠巧,不少王孫公子動了真情,想量珠贖身,金屋藏嬌,她推說身受鴇母大恩,立心五年後才可從良,望君子善體賤妾之誓,這樣被她推卻了不少。
少女那個不懷春,數年來未嘗沒一二可托終身的人,但無一都是不能可報雙親大仇的英俠,只有忍痛割愛。
其中也有不少強迫地作巫山春夢的人,小琴可推就推卻,萬一不允,便請留宿,可是臨將真欲銷魂之時,突然陽萎漸漸不舉,掃興離去,其人投醫診斷,始終未能瞧出是何病徵,數月之後,才慢慢痊癒。
原因是小琴授藝僧人,昔年為一江湖大盜,後來悔惡向善,皈依我佛,他暗傳一種絕門手法,保持小
琴清白,他那手法,任何人都不能看出,除非是在當時當地,還要精擅內家武學,諳熟穴脈才可稍稍瞧出一點端倪,即就使小琴與南瑞麟飲用的碧螺春,內中被小琴暗施一種極其利害的藥粉,也是老僧所贈,以南瑞麟這種內功定力,何以不能自制,田此可見,其藥性之烈。
這種藥性,發作甚慢,往往令人而環自覺,一等到發作起來,宛如春潮洶湧,怒濤澎湃,汪洋千里,不可勒懸。
小琴未見南瑞麟前,背入之時或獨坐繡閣以淚洗面,對花含愁,這種賣笑生涯,已夠新傷她的脆弱心靈。
趙文成是小琴熟客,小琴只覺趙文成誠謹敦厚,談話之間,透出話風,請趙文成竹她留意。
趙文成見了南瑞麟翩翩君子,倜儻不群,即生出替他們撮合之意。
那知小琴見了南瑞麟后,即不能自己,驀聽到南瑞麟需救出一位姑娘,不禁惶急,有心啟齒,付託終身,但惟恐南瑞麟輕視自己落跡青樓,風塵女子,他一拒絕,便再無計可施,
一觸靈機,即安排酒醉獻身下策。
小琴心智過人,用心良苦,將身世悲痛哭訴南瑞麟,只瞞下碧螺春暗放春藥之事……
南瑞麟聞得小琴身世之凄慘,與自己無獨有偶,不禁同情之心油然泛起,隨而自懷飄零孤苦,感觸百端,潸然簌簌淚下。
小琴本秀目紅腫,一見南瑞麟淚下如雨,知觸痛他滿腹辛酸,於是嫣然轉笑道:
「你為什麼要哭嗎,大丈夫何能效兒女態?」
一言把南瑞麟引得笑了,兩人溫存片刻,南瑞麟忽問道:
「你這麼多年,是否打聽出來秦鐵華的下落?」
小琴輕搖螓首道:
「沒有,祝效虞出身終南,賤妾多次想敢齒探問,又怕引起祝效虞疑心,只好強忍下去……」,說至此處,小琴忽想起一事,道:
「天亮后,賤妾有一物給公子觀看,這東西也許對公子將來報仇,多少幫助?」
南瑞麟不知她說是何物,也不把它放在心上,只笑道:
「姑娘,終南之行,勢在必去,在下只一探出終南有秦鐵華馬文娟,即將二人魁首攜回與姑娘,祭奠岳父母兩人在天之靈。」
小琴聞言,芳心舒透無比,心頭一塊大石,頓即放落,嬌聲說道:
「這種大恩大德,叫賤妾怎生圖報。」
南瑞麟笑道:
「你我夫妻,何分彼此,你的事還不是我的事一樣。」
小琴只感無限溫馨,螓首緊偎在南瑞麟懷裡,星眸半閉,臉上浮出嬌媚甜笑。
南瑞麟不禁愛憐倍至,摟得更緊了,小琴香喘頻頻。
月侵簾攏,一室霜白,兩人沉醉在柔和的境界中……
雞聲三唱,晨光熹微,兩人整衣起床,小琴釵橫鬢亂,一手攏住蓬髮,低首斜睨一笑,蓮步婀娜走入套間。
南瑞麟只覺她一笑,勾魂奪魄,不由雙眼怔怔望著小琴離去,回味晚來綢繆縫結,似幻似真,無比欣歡。
片刻,忽見小琴在套間探首出來,嬌笑招手,南瑞麟如風的走入套間,小琴與他盥洗。
南瑞麟初次領略溫柔滋味,自覺深閨情濃,畫眉之樂有甚於言者,用盡世間美好的字句,也不能形容詳盡。
盥洗已畢,雙雙挽手步入房中,小琴忙抽換床褥,南瑞麟輕笑一罄,小琴迴轉頭來,白了他一眼,狠狠打了一拳,嗔道:
「有什麼好笑的。」繼而也吃吃笑了出來,神情不勝嬌羞。須臾,門外傳出豪笑,步履紛沓,南瑞麟便知祝效虞趙文成兩人到來。
南瑞麟抽栓開門,只見祝效虞趙文成同著小紅海棠走來,後面還隨著一個滿面春風,皓髮銀須的侯西南瑞麟不由一怔,立即恍然悟出趙文成一早即命人報知侯西,不然,他何以能這麼早就知道。祝效虞一踏進繡閣,即大笑道:「恭喜賢弟,不費吹灰之力,得此絕色賢淑之夫人,怎不令愚兄羨煞。」南瑞麟不禁臉上赧然,只微笑了笑,迎著金刀侯西一揖道:「怎敢當老鏢頭大駕!」
侯西撫須大笑道:「若不是文成老弟遣人通知,老朽遼不知少俠有此艷遇,恭喜,恭喜!」繼而又道:「老朽趕來為少俠辦事來了。」南瑞麟聞言不解,瞪著雙目,金刀侯西只是撫須微笑。小紅、海棠兩人趨至小琴面前道喜,小琴嬌羞微笑。
一剎那間,喜春坊內鶯鶯燕燕,粉白黛綠,湧進室內,道喜,調笑之聲不絕於耳。鴇母來后,侯西即笑道:
「今天是小琴大喜日子,老朽已準備了身價銀兩,午時花轎出門。」鴇母唯唯應諾。
南瑞麟大驚道:「老鏢頭,這如何使得。」
金刀侯西呵呵大笑道:
「咱們江湖人物義重財輕,這點小事,算得了甚麼?少俠,你這不是令人齒冷么?」
南瑞麟見老鏢頭這等情深義厚,心中著實感動。
喜春坊內喜氣洋溢,張燈結綵。
連環鏢局設下新房,南瑞麟與小琴夫婦,鳳凰于飛,形影不離。
小琴溫柔和順,惹人憐愛,
一嗔一顰,無一不使南瑞麟憐極愛極,兩人暗中改口,南瑞麟稱呼小琴為琴姐,小琴稱呼南瑞麟為麟弟,鶼鰈情濃,令人羨煞。
一日,南瑞麟忽想-起一事,問小琴道:
「琴姐,前晚你說有什麼東西,多少對小弟報仇有點幫助,不知能給小弟一瞧么?」
小琴神色黯然道:
「我是那晚聽你說起過有一枝白羽箭,只在這支箭上探訪仇人蹤跡,回憶秦鐵華害死先父的也是一支白羽箭,不知是否同一類型,待我取出給你瞧瞧。」說完,即走在妝台前,拉開抽屜,拿起一個閩漆描金木質小長盒,在盒內取出一支白羽箭來。
南瑞麟只感一陣熱血上涌,面蘊煞氣。雙目暴射冷電神光,牙齒格格作響。
原來那支白羽箭與自己持有的,
一模一樣,製作精巧,只差蛇頭未有小孔,可裝磷毒,心中肯定了秦鐵華若不是殺父母仇人,亦必是仇人門下。攝魂掌劉奇所持有的,也是稍有差異大致雷同,益發認定殺害自己滿門的仇家,就是終南一脈。
他這一猜忖,雖不中亦不遠矣。
小琴見南瑞麟這種神色,心中瞧料十分,她本是慧黠賢淑的人,她不願在此新婚吉期,觸動南瑞麟哀憤,
一把搶過,橫眸媚笑道:
「看你這人,就是這樣沉不住氣,來,我們去找侯老鏢頭夫人,談個新鮮。」
南瑞麟也自覺失常,遂轉歡笑道:
「談話就談話,還有什麼新鮮陳舊。」兩人挽手離房而去。
笑面書生祝效虞心感南瑞麟援手之德,連環鏢局每日均作座上客,留連竟日,不過他自始至終以為南瑞麟真姓東方名瑞,金刀侯西謀深老練,知南瑞麟必去終南,切忌吐出真名,是以嚴令鏢局中人改稱南瑞麟東方少俠。
第三日晚上,笑面書生祝效虞對南瑞麟道:
「東方老弟,愚兄明晨即要趕返終南,開府在即,職司所在,短期不能下山晤面,特來辭行。」一臉惜別之色。
南瑞麟故作驚容道:
「兄台明晨就要離去嗎?不知貴派開府何時,小弟真想去瞻仰盛況。」
祝效虞大笑道:
「如非是賢弟新婚燕爾之期,愚兄早就邀請賢弟一游,敝派開府還有七日,賢弟如真箇要去,愚兄准在山恭候。」
正在談笑之際,忽見一名鏢伙,倉惶奔來,金刀侯西見鏢伙神色不對,忙問何事。
鏢伙結舌稟道:
「門外來了兩個藍衣僧,聲言要會東方少俠,將門首石獅一掌擊碎了。」
笑面書生一聽,不禁劍眉暴豎,心知是那晚喜春坊內結的梁子來了,暗哼了一聲,雙肩一振,向外掠去。
南瑞麟聽了微微一震,那晚藍衣僧人被他分筋錯骨手點上死穴,這種絕門手法,無人能解救,莫非自己下手過輕么?遂也跟著祝效虞身後掠去。
鏢局諸人紛紛隨後緊跟著。
下弦月遲遲未露,只有疏星閃爍,鏢局門前廣場並肩立著一雙藍衣僧人,僧袍在晚風瑟瑟作聲。
門首右邊一隻石獅已變成一灘石粉,南瑞麟跨出之際一眼睨見,心中暗驚。
只見祝效虞身形電射,落在兩藍衣僧人面前,微微冷笑道:
「出家人不去覓地清修,到鏢局生事何為。」
左面一僧人,冷冷說道:
「貪僧玄清,師弟玄修,施主莫非就是東方……」
祝效虞那晚一時疏忽,被藍衣僧人扣住雙肩,氣憤仍是未消,還沒等他說完,便大喝道:
「住口,東方少俠豈是你們兩個賊禿配見的,我只問你們來此何事?」
玄清、玄修神色仍那般冰冷,似兩尊石像般,屹立在晚風中不動,玄清道:
「冤有頭,債有主,施主既非東方瑞,何苦架禍。」音調雖然低沉,語氣卻極為陰森。
祝效虞哈哈大笑道:
「既然你自稱冤有頭,債有主,難道門首石獅,也與你有結下怨隙嗎?」
玄清面色一怔,立即陰冷答道:
「石獅何至與貧僧結下怨隙,只不過貧僧看不順眼,聊試掌力而己,一隻石獅能值幾何,稍時賠你一個也就是了。」
玄清、玄修,忽覺一陣微風掠過身後,肩頭陡感一輕,才知有異,同時反手一橫,揮在身後的一對描金天杵已被竊去。霍地旋身撲去,那有得半個人影,只見夜風輕拂,樹影婆娑。
饒這玄清、玄修冷漠深沉,至此也不由毛骨悚然,神色驚變。
祝效虞只見玄清、玄修兩人身後,掠過一條淡淡黑影,電疾風飄,快得使人無法分辯究是人影,抑是眼花,繼見兩僧神色有異,便知必是遭人暗算,正要開口譏諷數句,驀感身後破空風聲響亮,心方一怔,鏜鏜數聲,玄清、玄修面前落定四鋼環。
只見玄清、玄修驚得目瞪口呆,原來他們兩人見有暗器襲來,正待起掌劈飛,這陪器竟突然自動沉落,這四隻鋼環正是他們身後所插的兩對精鋼鑄造,鴨卵粗細的天王杵,經人以內家絕乘功力圈成環形,更感驚駭的是這四隻鋼環深深嵌入花崗石內,進出一圈圈淡淡火星。
這真是匪夷所見的事,鋼圈平飛凝射,突又再下沉深入石內,普天下神奇武學,亦無此玄妙,不可理解之事竟會發生,非但玄清、玄修莫明所以,笑面書生祝效虞更是茫然不解。
玄清、玄修兩人互望了一眼后,玄清朗聲說道:
「何方高人;敢請一見,貧僧等自知不敵,恕求瞻仰風。」
微風颯然,南瑞麟電射而至,微笑道:
「兩位找我東方瑞何事?」
玄修面有詫容,微一和南道:
「貧僧為著索還師弟玄元的一條命而來。」說著兩僧同時身形晃動,袍袖一拂,
一股極其強烈的勁力,疾卷而至。
只見南瑞麟身形竟穿在那片勁風之內,足步一動,反越在玄清玄修兩僧身後,快逾電閃。
兩僧倏前面前一花,便失去了南瑞麟身影,那知不妙,待要轉身時,已自不及,被南瑞麟在胸后極快地接上一掌,只聽得慘-兩聲,便自心脈震斷,口吐鮮血,倒地頹然死去。
那慘-之聲,隨風飄起,傳播夜空,回蕩不絕。
站在不遠的笑面書生祝效虞不禁大為欽佩,即趨前與南瑞麟笑道:
「賢弟這身武學,武林罕見,愚兄愧不能及。」說此一頓,又道:
「愚兄因為須辭別友人,也不進鏢局去了,賢弟若想去終南一游,愚兄准在山恭候。」說完,又趨至金刀侯西等人身前告辭,揚長離去。
金刀侯西急命鏢伙將二僧掩埋,盡存的一隻石獅亦命移去。
此時,小琴亦立在鏢局人中,目睹南瑞麟身法步法神妙玄詭絕倫,料定報仇有望,芳心愉悅自不待言。
回到房中,便纏著南瑞麟傳她身法。
南瑞麟磨她不過,又不忍拂她心意,陪忖道:
「琴姐比我身世還要可憐,父母慘死,更被惡人拐騙,誘賣青樓,數年來雖守身如玉,保持清白,但她那處境,其精神之苦痛,身體之折磨,非人所能忍受,天幸與自己結成連理,同撥開雲霧重見天日,自己更何忍她再拋頭露面,奔走江湖天涯尋仇,夫妻本是同命鳥,何分彼此,不如傳授她『禹龜洛行四十五步』及『分筋錯骨手』法,萬一自己離開后,如遇強敵,也好恃以防身。」遂將這兩種師門絕技,詳加譬解,逐一講授。
事實上這兩種絕技,是簡松隱畢生心血,創研出來,一招一式之微卻玄奧精妙異常,難於理解。
一夜功夫,小琴所得不過十一,但也屬難能可貴了。
翌日,金刀侯西宣布封刀歸隱,結束連環鏢局業務,便問何故。
金刀侯西對正面原因,避不作答,只撫須微笑答道:
「老朽年邁體衰,江湖風險又甚大,難保令終,及早抽身,克享令譽,豈不是好,老朽在鄉間已置有田產,少俠夫婦何妨就住在舍下,多少有個照應如何?」
南瑞麟認為有道理,並不異疑,便慨然應允住在一處。
鏢局業務本甚簡單,欠人人欠,不清半日便自清結,夜深更靜時金刀侯西等人已出得長安城外數十里。
金刀侯西似有安排,一切不紊,第二日傍晚已自到得晉陝交界龍門山下。
只見峰環水抱,竹樹蔥鬱中隱現一所大宅,歸鴉噪林,雪山蒼茫,風景秀絕。
南瑞麟連聲稱讚好不止。
金刀侯西五年前已在此密置產業,一切什物俱已齊全,人去就可卜居。
南瑞麟心急終南之事,只定居一晚,便自忍痛與小琴分別。
南瑞麟一襲青衫,乘著一匹通體墨黑的驊騮,按轡徐行,朝陽西風,楓葉半紅,他只顧縱目流覽四外景色。
正在游目聘懷之際,忽在崖角處,轉出一個髮髻高結,體形瘦長的灰衣中年道人,步法極其輕捷。
那道人在南瑞麟擦過肩頭時,口中竟驚咦了一聲,南瑞麟聽入耳中心覺有異,立即飄落馬鞍,回首一望,只見那道人正瞪雙目,凝視著自己眉頭玉螭劍上。
南瑞麟不覺驚疑,皺眉問道:
「道長………」
那知他才吐兩字,只見道人濃眉一剔,凌空暴起,化作「鷙鷹攫兔」之勢,右掌托出一股強倫勁風,直襲自己胸前,右手五指微屈,迅如電光石火地望自己肩頭劍把抓來,這等飛快絕倫的出手,令人極不易避。
南瑞麟就在道人手掌堪抵胸前之際,左足一撤,身軀望左一轉,輕飄飄的落在左方八尺之處,星目電射,注在道人面上道:
「在下與道長素味平生?何故猝施毒手?」
道長一招撲空,便知對方武學不俗,面目陡現驚容,聞言面轉獰笑道:
「師門重寶,竟是你這小子竊去,乖乖獻出玉螭劍,貧道決不傷你!」
南瑞麟陡地哈哈朗笑兩聲,道:
「一劍之微,能值幾何,何致引起道長眼紅,形成盜匪……」說至此時,道人面上微紅,-聽南瑞麟接著說道:
「倘道長好言相商,在下一定雙手奉獻,不過……這把玉螭劍已有半甲子未現塵世,沉淪泉壑,在下還是數日前,幾經艱險,才子得來,道長說在下竊去,未免血口噴人。」
道人面泛險笑,說道:
「武林中有誰不知道這柄玉螭劍,是我賀蘭派鎮山之寶,你還強辯做甚?」
南瑞麟見這道人肆意侮蔑,不禁劍眉上聳,心中有氣,沉聲說道:
「道長說話太也強橫,這柄玉螭劍何時被竊,請道長說出時地,如言之確鑿,在下還有個商量。」
道人聞言不由一怔,因那玉螭劍確為賀蘭鎮山之寶,規定掌門人才能持有,木蓮道人除蛟力竭,不慎將劍沉落井中,真元耗枯,勢不能再入井中尋劍,遂趕回賀蘭端然坐化,臨終之際,自思賀蘭弟子,無一是度量恢宏,領袖一派之才,便遺命說這玉螭劍在途中不慎失去,誰能得回此劍,便是賀蘭掌門。也不說出失去地點,劍未尋回之先,命三個比較睿智公正的弟子,綜理本門,互相磋商,他知如此可免賀蘭趨衰微。
木蓮道人一瞑目,賀蘭門下紛紛下山,奔盪江湖,訪察玉螭劍下落,但半甲子來未有半點端倪,但此劍形式尺寸無不熟知能詳,掌門之職引誘太大了,放那道人看出南瑞麟肩上正是夢寐以求的玉螭劍,不禁展出偷襲手段。
此刻南瑞麟見道人說不出話來,嘿嘿冷笑兩聲,右手疾如閃電望肩頭一把,只聽「嗆啷啷」聲如龍吟,
一道青滾滾寒光奪鞘而出,映在艷陽之下,眩目生輝,近身三尺之處,
一片冷溲溲寒氣。
只見劍一出鞘,薄如層紙的劍身,上下顫巍巍晃動,南瑞麟捧腕潛勁,那劍身倏然筆直。
道人一見,不由暗吸了一口冷氣,驚忖道:
「這小子好精湛的內力,看來不是好打發之輩!」情不自己的倒退了一步,隨見南瑞麟冷笑道:
「我看道長大有必得之心,只要道長勝得我手中劍,豈不是垂手可得,徒費口舌大可免除。」
道人此時已騎虎難下,但又不能示怯,自忖身後那隻精鋼長劍,本也是一口利刃,但在玉螭劍相形之下,便與凡鐵無異,何堪一擊,籌措無計在下,不禁奪口暴喝道:
「這玉螭劍本是我賀蘭之物,劍還本主,還有什麼不對?」
南瑞麟哈哈一聲長笑,道:
「寶劍本無定主,唯有德者能持有,道長何能硬說本你賀蘭之物。」
此時山風過處,谷樹生嘯,嘯聲中忽揚起哈哈犬笑道:
「好一個劍無定主,土靈子你休要痴心妄想了。」餘音未歇,
一具批龐大身影,憑虛飄風地凌空瀉落。
南瑞麟看清來人是一滿面蝟須黑衣老頭,兩道冷電懾人心神的目光,注在自己這把玉螭劍上,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神情。
土靈子看清老頭形像后,驚叫一聲,道:
「勾漏人魔白泰……」
聲猶未了,只見白泰蝟須戟立,兩目神光電射,大喝一聲道:
「上次饒你性命,怎還敢冒犯老夫大忌。」聲出手出,
一隻巨靈手掌星瀉雲飛似地,望土靈子頭頂角匡穴罩落人也不見起勢,似黃葉迎風飄起,可又奇詭無倫。
土靈子才「魔」字出口,猛然憶起白泰最忌人稱他外號,倏然止口,料知勾漏人魔白泰必向他下殺手急拔身後長劍出鞘,竟欲逃奔。
豈料勾漏人魔手出如電,勁風已自罩向頭頂,長劍只望上一隔,只覺這片勁氣重如山嶽,手腕奇痛,長劍不禁脫手飛去,不由嚇得亡魂皆冒,忙身形一側,望外斜竄了出去。
勾漏人魔哈哈一笑,半空中竟會自移身形,隨著土靈子竄去的方向電疾飄落。
土靈子尚有一足還未沾地,勾漏人魔右手已抓住他的后胸,只覺如中五隻鐵鉤,只只深嵌入骨,氣血逆涌,眼中慘-一聲,便倒地死去。
南瑞麟聽得那老頭,就是與恩師齊名的勾漏人魔白泰,目睹他那種巧妙的身法,又這麼手狠手辣,不禁目駭神搖?
只見勾漏人魔白泰擊斃土靈子后,緩緩轉身走回,目注南瑞麟,面有笑容道:
「你剛才說過,寶劍本無定主,老夫想這把寶劍在目前你也保留不住,不如借與老夫辦一事,周年後定交回你手,不過……老夫向不受人好處,但老夫答應為你幫三次大忙,如何?」
南瑞麟自忖現時功力,大異往昔,但與恩師齊名的武林四奇之一的勾漏人魔白泰對手,諒非其敵,心頭不由躊躇,微微沉吟起來……
勾漏人魔白泰見南瑞麟猶豫,不禁沉聲道:
「老夫言出如風,決不收回,老夫要向你奪劍,還不是易於吹灰之力,你不信就試試看。」說著,右掌向南瑞麟手中玉螭劍一按,倏往回一收?
南瑞麟只覺一股奇猛無儔的吸力,竟掣著玉螭劍脫手飛去,不禁大驚,忙暗中運勁,施展「太極神功」,強行定住。
那知用出十二成真力,依然制不了那脫出之勢,猛感白泰發出的吸力,愈來愈強,虎口奇酸欲裂,一
個把持不住,玉螭劍卷出一溜寒芒,望勾漏人魔白泰那方急飛了出去。
南瑞麟左掌倏地一翻猛出,打出一片勁風,直向玉螭劍劈去。
他此刻的心意,意欲撞斜玉螭劍飛出之勢,千萬不能落在勾漏人魔手中,掌出,人也電閃掠前。
白泰見這柄玉螭劍已被他「兩儀真氣」吸出,自料到手不免疏神,不料被南瑞麟急起一掌,竟將劍勢劈歪,往斜里飛去,不禁倏出一掌,又向那劍吸出。
南瑞麟身形巧快無比,已將玉螭劍執在手中,手腕一振,只見萬點金星,凌空騰起。
勾漏人魔白泰一分之差,心驚對方這小小年紀,竟有此上乘功力,至此再也不好意思出手了,右掌一撤,目睹南瑞麟劍起式不凡,不由咦了一聲。
此刻,不遠處一顆參天古樹上,揚起宛如梟鳴的長笑,良久笑完,才道:
「人魔,你好不識羞,竟向老夫相中的未來弟子手中,奪取長劍,看來,你這武林四奇的名號,也該讓給老夫了。」
艷陽滿天,葉蔭遍地,那顆大樹上枝葉濃翳繁密,竟瞧不出那人身形匿在何處。
勾漏人魔白泰目光炯炯,仰注在那株樹上,話聲一落,竟自冷笑道:
「你是誰?怎敢冒犯老夫大忌?」
忽聽那人笑道:
「你這人魔別號有什麼了不起,如今終南開府在即,歐陽玉修自稱天魔,還加上老夫……」聲中,快捷如鷹隼瀉落一條身影,在勾漏人魔白泰面前落定,接著道:
「這個地魔,號稱三十天地人三魔,寧為難口,毋為中后,有什麼光鮮。」
南瑞麟聽得口音,似在何處聽過,只覺甚是熟悉,一時可想不起來,及至那人現身後,才看出那是羅喉魔君丁翰。
只見羅喉魔君鷹眼內綠光閃爍,神態鷙猛,足下不丁不八,身形望前微微躬著。
此刻,勾漏人魔白泰蝟鬚根根戟立,自光冷電暴射,也是一樣躬著身形。
天風盪谷,滿空生嘯,只見白泰與丁翰似兩具翁仲般對立著。
突然,一聲轟地大震,只見塵沙卷漫,枝葉濺飛如雨,這山崩地裂的響聲,立時送出老遠,盪起迴音,迴旋嗡嗡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