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鼓將過,狂風呼嘯怒吼,大雪紛飛。
樹木飄搖起舞,寒冽異常。
客店中忽衝起一條龐大的身形,電疾絕倫,拔起五六丈高下,張臂一沉,杳入沉黑之中不見。
這條身形電疾風飄向寶覺禪寺撲去。
約莫一個時辰后,便自落足寶覺禪寺殿瓦之上。
只見他徐徐伸手拂開三尺許方圓瓦面積雪,揭開兩面瓦,倏地駢指戮下,生起些許吱吱之音。
承塵上巳洞穿一孔,那人用隻眼湊在穿孔上,凝視殿中情景。
大殿樑上仍分懸著十八具直條條的屍體,陰森之極。
忽地殿後疾掠出兩條魅影,在懸屍之下定住。
那人目光一怔,心說道:「果然與我所料不差,哼!我奚子彤既然伸手,你們准死無疑。」
只見一人又瘦又長,目中神光灼灼,另一人是一俗家打扮人物。
饒是奚子彤目力可以黑夜見物,但在此略無絲毫光亮可藉之下,也只能依稀辨出兩人身影輪廓。
忽聽瘦長那人道:「賢弟,此地的事均安排妥當了,明晨鄉民發現報官驗屍,所驗的只不過是十八具容顏俱變,渾身毒發黑紫的屍體罷了。
如今,你經過這一還俗易容,並且改了口音,就是愚兄也認不出來了,何況那個韓廣耀。」
不言而知,那另一俗裝打扮之人,就是羅凝碧所見老僧。
奚子彤暗暗罵道:「好譎詐無恥之徒!」
但聞那俗裝之人微微嘆息一聲,道:「雖然明晨被人發現,消息傳播開去,韓廣耀縱然相信已死,但他逃去之際,你的形像難免不被落在他的眼中。
韓廣耀此人為人機智絕倫,武功又高,逃轉黃山後,必寸寸設防,我倆恐怕是落得個心餘力絀。」
瘦長那人冷笑道:「我們只以智取,稍緩時日,還怕不能到手,真要如此,他也難逃我幽風散花掌下。」
瓦面上的奚子彤聞得「幽風散花掌」,不禁微微一震,暗中想起一人來。
只聽瘦長漢子又道:「此地事了,無什麼可留戀,你我速去黃山東巒鳳凰谷內,再相機行事。」
兩人疾閃出寺而去,撲向西北西方向。
屋面上奚子彤猛地長身,雙肩一抖,身形倏飛而起,一個旋身,往兩條身形逝去之後落下,點足又起。
他那身形絕快,竟彎過前面兩人,抄越他們之前,如風掠去,又將身形放緩下來,藏身於隱處。
他欲從兩人途中交談時察知他們的意向。
口口口口口口
蘭江江畔,孤寂無人。
雪盈四野,風勁厲嘯,天色沉黑墨暗。
忽地江邊火光一閃,一艘漁舟中竟燃起燈火。
那絲燈火雖在蘆蓬縫隙中透出,但在四野沉黑之際就分外顯得惹眼。
片刻之間,兩條魅影如風沿著江邊撲來。
一頓身形,一瘦長漢子目光閃爍一轉,揚聲高叫道:「兀那舟中可有人么?」
風勢向逆,舟中不見一絲迴音。
瘦長漢子又再叫了兩聲。
一盞熱茶時間過去,仍無動靜,不禁重重哼得一聲道:「舟中必然無人,顯然舟子回家過年去了,我們大膽掠上艙面,且待天色微亮時,再操櫓渡越過江。」
另一人啞然失笑道:「大哥聰明一世,竟然一時糊塗,既然舟子離去,為何尚留下燃亮燈火?」
瘦長漢子怔得一怔,答道:「想必他留置燈火還未返回,不然就是酒醉沉睡,且不管他這些,登上艙面查明究竟再說。」
藝高人膽大,一撩長衫,長身掠下,如風中落葉般沾足艙面。
另一人也隨後接縱疾落。
瘦長漠子微一擰身,掠至艙門前,左手護胸,右手輕輕地揭開蘆葉竹絲編成的艙門一線。
眼中燈光一閃,不禁微怔。
只見一個虯發-須的老者背向而坐,一手端著一隻粗-,另一手掣著一隻雞腿塞向口中大嚼。
這老者一陣大嚼之後,又咕嚕嚕飲了一口酒,口中直贊好酒不已。
瘦長漢子回面招了招手,與那人先後躡閃艙中,掩好艙門。
他們都是懷有一身上乘的輕功,尤其又是朔風強勁呼吼,舟身連連波動,不虞為這老者發覺。
驀地,這老者竟似有所覺,突地旋面四顧,眼中神光電炬一般,掣直凝視在那兩人身上。
兩人不禁大震。
猛見這怪老者咧嘴哈哈大笑道:「老子今年要走運啦!竟然有肥雁自動送上門來。」
說時,陡然一掌煽滅艙中燭火。
霎那間,艙中一片漆黑,一片掌風倏然襲向兩人面門。
兩人一見老者形像及眼中神光,已瞧出對方有一身過人的武功,就在燈火一滅時,雙雙身形一擺,數種陰毒暗器奪手打出,隨即推出一掌。
掌力未接,蓬的一聲大響,老者已震破艙頂穿艙而出。
舟身劇烈搖晃之際,老者身形疾沉,兩足向艙頂一壓,點足飛登江岸,反臂拂出一掌,向那小舟發去。
這本是轉眼間事,老者穿出艙頂時舟身已飄離江邊,加上反拂一掌,勁風壓擠水向,將舟身急送出四五丈外。
他兩足一踹之力,將舟舷壓沉水面,江水洶湧貫注舟中,漁舟即將沉沒。
舟中兩人但覺掌力一接之下,全身撼搖不止,不禁心中大駭,瞥見老者已震開艙頂穿出,同聲大喝道:「那裡走!」
猛覺舟身劇烈的飄搖晃動,已知情勢不妙,只感足下一軟,瘦長漢子面色大變,喊道:
「我們快走!」
語音甫落,雙手快疾無倫地往上一擺。
艙頂立時震飛,兩人點足騰起,向江邊斜飛落下。
心神慌亂之下,又沉黑不見五指,不知身距江邊多遠,兩人身形疾落,但聽嘩啦嘩啦兩聲水響,均跌落冰寒澈骨江水中。
所幸落下之處,距江岸不遠,水才深及胸項,兩人好不容易攀上江岸,水淋淋落湯雞般,凍得全身發抖。
瘦長漢子目露猙獰,咬牙切齒怒罵道:「這老賊逃到那裡去了,若能抓到,非斷骨分屍難治心頭之恨。」
說時倏然一怔,楞著雙眼道:「我倆與他素不相識,分明是有意相戲,莫非他認得我么
?」
另一人搖首苦笑道:「大哥,別妄相猜疑,這隻怪我倆。」
瘦長漢子聞言一愕,詫然道:「什麼?借舟渡口,本人之常情,我倆何錯之有?」
「大哥,依小弟推測,這怪老者是個性情孤獨怪僻的江湖能手,方才大哥再三出聲相問,他都不睬不理,已是居心相拒。
後來,我們飄身落入艙面,窺見他在舟中的時候,就須以禮出聲求見,萬萬不該悄悄躡入艙中。
他本江湖能手,那有不發覺之理,誤認我倆心存惡念,當然要先下手為強,設身易地一想,換在我倆也是一般。」
瘦長漢子呆得一呆,只道:「我們現在如何走法?」
「只有沿著江邊走去,在天明之前趕抵蘭豁城郊,暫投在客店中烘乾衣衫,飽餐一頓后再走,唉!欲速則不達,真是霉運當頭。」
苦笑聲中,兩人疾奔離去。
口口口口口口
羅凝碧向奚子彤告辭回房而去,緊閉房門。
緩緩寬去外面緞襖,擁被而眠。
鸚鵡雪見立在帳鉤之上,不聲不語。
姑娘怎麼也睡不著,只覺接觸泛起,萬千愁緒,無由自來。
她只覺這位老前輩委實與傳言一般的怪睥氣。
說了半天,蓮瓣金粟降魔杵的來歷以及珍異之處毫未說出,末了,還強人所難去黃山一行。
一想起這點,不禁心煩意亂,直似四肢百骸無處舒放一般,輾轉翻側,仍自神思不寧。
固然她急於前去婁山施救赤壁瞽叟,但毋寧說是急於會晤沈謙。
憶起前時,儷影雙雙的攜手在花前月下,喁喁私語,西冷橋畔,紅楓飛霞,無奈勞燕分飛,只剩孑然冷落芳心。
此情此景,人何以堪。
她懷念前情,不禁暗暗默吟一闋詞章:「……長亭洛,年去歲來,攀折柔條過千尺……愁一箭風快……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凄側恨堆積。
……記月榭攜手,雲橋聞笛,追思前事,似夢裡,淚暗滴。」
姑娘觸思傷情,珠淚斷弦般淌落。
忽聽院中破空之聲騰起。
她料知邋遏神丐奚子彤已離店他往,多半是去寶覺禪寺。
須臾,耳中猛覺屋面生出咔喳聲響,心中一震,倏地翻身離榻,抓過緞襖穿上,一手緊扣,一手反按著肩后劍柄之上。
只聽院中響起一低沉語聲道:「羅姑娘,我們明人不做暗事,你出來回話吧!」
羅凝碧玉容一變,橫掌一推,蓬的窗門震開,人巳穿窗外出,沉足疾落,玉手已掣劍出鞘卷出。
寒光積雪,劍芒匹練疾卷院中臨風屹立兩人。
姑娘聰穎機警無倫,已料出來人必在一對以上,說不定就是方才被奚子彤驚走的兩人,竟知道自己之姓,定然是巴大魁之事泄露。
她為防途中料韁,是以定下先發制人,欲悉數斃命劍下。
果然一對年約五旬獰惡老者橫刃豎掌立待,震窗大響聲中愕然注視,卻萬料不到姑娘身在凌空即劍招卷出。
兩人不由大驚,身形一分,兩片刃片同時飛起。
咔喳兩聲微響,兩雙齊中削斷,寒光冷電已疾然侵襲晌前。
兩人武功不在巴大魁之下,都是武林中一流好手,無奈已失去先機,處處都為劍芒所罩。
他們更知姑娘的手中,是一柄切金斷玉的利器,雙雙劈出一股猛厲的掌力,身形同時衝天而起。
那知姑娘劍招詭絕,身形沾地之際,劍芒旋浪捲起。
只見紅光一閃中,四隻足踝硬生生被削落。
兩人身形衝起三丈高下,只覺足下一涼,血涌如泉真力頓竭。
悶哼聲中,身形疾墜而下,摔落在院中雪地上,雙雙舉掌迅飛向自己百會穴按下。
只見兩人舞骨震破,雙雙氣絕斃命。
姑娘還想逼問泄露風聲是從何人口中得知,尚有餘黨么?但已不及,只好暗暗嘆息一聲,將劍回鞘,抓起兩具屍體越過牆外,棄置溝壑中后反身回房。
鸚鵡雪兒連聲稱讚姑娘好玄奧的劍法,不愧是七如神尼的傳人,又問死者是誰?
姑娘隨口回答了兩句,和衣而卧,此刻地就是想睡也睡不著了,雙目一直未曾交睫,心中胡思亂想。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奚子彤颼然返轉掠落廳中。
姑娘聞聲,翩然啟門走出。
奚子彤一眼看出房內窗門有異,目光凝注。
羅凝碧即道出昨晚經過事情。
「死得好。」奚子彤道:「似這等宵小邪惡,忽令荼毒江湖莫過於就地殲斃,尤其是黑煞門下,殺之無愧。」
雪兒突展翅飛出,落在羅凝碧肩頭,人聲道:「老前輩晚來何往?」
奚子彤呵呵大笑道:「我去了寶覺禪寺一趟,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心懷詭詐的老僧已改換俗裝,頭頂安上一頂假髮。
他面圓皮色松黃,左耳之下尚有一顆豆大黑痣,顯然是易了容安上,此一異徵,姑娘必須謹記。」
姑娘道:「就是那個人么?」
奚子彤又道:「還有所說的瘦長漢子亦曾目睹,左額深陷刀疤一條,斷眉橫斜,最是好認,武功雖比我稍遜,但練得幽風散花掌力。
十丈以內,對方若中他掌風,百穴立時被制,而且一身雞零狗碎甚多,陰毒無比,往後如江湖上遇見,得慣防一二。」
說著面現得意微笑,又道:「方才我將他們戲弄落水,凍得直抖,若非尚須利用他們,得知佛門至寶神珍下落,我豈能就此平白放過。」
羅凝碧道:「究竟蓮瓣金粟降魔杵來歷珍異之處,老前輩昨晚還未道出,可否告知晚輩一二?」
奚子彤含笑道:「到時就知,何必急急求問,降魔杵妙用無方,我是耳聞老一輩人物傳言,並不知道得多少。」
話聲一頓,又接著道:「韓廣耀所居,在黃山東巒鳳凰谷內,我在黃山腳下湯口鎮西的土地廟內等你。」
說時,身形一晃,穿出院空,倏忽不見。
姑娘幽怨地嘆了一口氣,走出院外辭別店主,登騎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古人常稱「五嶽蹄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足見黃山秀奇雄拔,譽稱華夏。
黃山以怪山、奇石、溫泉、雲海四奇稱著於世,綿亘五百餘里,絕-危崖,磅礴雄奇,怪松叢菌,虯干盤干,雲海生腰。
但見-巒凝翠,煙雲變幻,景勝至絕。
如今均在一片茫茫白雲之下,銀光耀眼眩目,寒氣逼人,朔風砭骨。
距東麓不遠,停午時分。
一片廣漠雪野中,忽出現三個黑點,彈丸疾射,身影愈現愈大,突停身在一株龍鱗五鬣,虯柯盤結的奇松之下。
這三人都是一身黑色長衫,肩后各插奇門兵刃,步履輕快,眼中神光炯炯,一望而知均是武功出眾之士。
一人頭頂長發盤成圓髻,兩臉瘦削,面色白中泛青,嘴角時而泛出一絲陰笑。
另一個是濃眉大眼,生得極其魁梧大漢,年在四旬出頭。
還有一人鼻準鉤銳,法令紋深勒,頷下微髭,眼神異常陰沉冷酷。
他們三人卓立在那株蓋滿冰雪的奇松之下,六道森銳如電眼神,來回掃視這片雪野了一眼,同時浮起驚訝之色。
突聽發盤圓髻之人冷冷說道:「一別三十年,孫老四竟然還未死,居然改名易姓為韓廣耀,為人也大回往昔,變得機智深沉了。
他專函邀約我等來此,說是有關武林重大的秘密相商,及借重我等大力扶持,不知他又耍些什麼花樣?」
鼻準釣銳那人兩眼一翻,道:「你也把韓廣耀捧得太高了,我三人誰不知當年的孫老四胸無城府,周事較弱,經常被人-著鼻子跑,是個毫無志氣諛奉媚承無能之輩。我練秋峰最最瞧不起他,如非看在他當年誠敬無欺的份上,哼!我才不來咧!」
發盤圓髻的人毫不動氣,嘴角陰險的笑容似是展開了一些,只是陰寒的語聲更見森冷,他說道:「練兄,你認為我關書城的話是無稽之談么?哼!知人之明,見事之深,小弟倒比練兄稍勝一籌,練兄你如不信,短短時日後,你當即明白韓廣耀並非易與之人。」
那濃眉大眼魁梧的大漢,對兩人說話竟無見無聞,目光不停地瞧在那株奇松之上,有什麼秘密需急於找出似的。
練秋峰聞得開書城之言,怔得一怔,間道:「目前閑暇無事,我倒願聽其詳,你為什麼對韓廣耀獨持愚見?」
關書城冷冷說道:「想我等成名南天時,都陽四鳥就屬韓廣耀最弱,武功相差我們三人何啻一倍,難怪你會瞧不起他。
其後我們四人行事出手共進共退,幾乎無役不與,我們三人屢遇驚險,折骨傷背死裡逃生,唯獨他一人安然無恙,仗著機智得以逃過。
就憑此一點,我們三人無一可及,你卻誤認他軟弱無能,小弟對他暗中察視多時,發現他不但機智過人,而且記憶力甚強。
我等三人的獨門手法,被他偷學去不少,只是天賦根骨稍差,縱然偷習,也無法發揮其威力,每在無人時,搖首自慚。
自那次同行燕雲訪友,深夜無月,途次大別山異區崇巒削崖,我等三人腳程稍快,發現其未隨來,搜索了一日並無屍體,你竟堅認為他失足墜崖,屍骨無存,小弟卻認為有可疑之處。
果不其然,三十年後,孫老四依然活在人世,居然改名易姓,一變而為鳳凰穀穀主。」練秋峰說道:「這些往事我俱深知,為何你說孫老四大異往昔,人尚未晤面,從那點推斷而出?」
關書城道:「要知練武之士每每自慚技不如人,自恨才華不足壓眾,其心情壓潛苦痛無與可比,朝思夢寐有朝一日能揚眉吐氣,孫老四卻屬於此。
孫老四為何三十年來不會在江湖露面一次,與我等亦鴻雁久失,如非潛研驚人武功,即是有什麼重大圖謀。
如今,他自忖羽毛已豐,堪與目前宇內群凶,以及正派高人爭霸,試想,他還敢出面么
?」
練秋峰露出驚愕之色,望了關書城一眼,道:「所見不差,但指他有意縱橫武林,論勝爭霸,我卻不信!」
關書城鼻中輕哼了聲,道:「練兄不也是閱讀他的來函么?內有云:『百年前佛門降魔至寶,外門奇刃為弟知其下落,但以弟一人之力無能得手。
三位恩兄當年愛弟之厚,相護之深,無時或忘,相憶於夜靜無人時,屢屢感極而泣……不幸至寶藏處風聲走漏,劫奪是所難免,弟知三位恩兄,可推心置腹,以函申述,務望相助成全……
如今武林已經是多事之秋,天下英豪紛紛聞風而起,此正大展抱負,論霸問鼎之日……」
說著,哈哈一笑道:「這封信函,他意向不是闡明了么?」
練秋峰點點頭,皺眉咳了一聲道:「聽你說來,倒不可輕視與他了?」
關書城冷冷說道:「誰說不是?」
突聞濃眉大眼身材魁梧這人說道:「這株松樹孤零零生在此片雪野中,大是奇事,難道松子落地,竟不會廣衍繁殖嗎?」
關書城冷冷說道:「都陽三鳥就數你柳倚天生性多疑,不知僨誤了多少事,天地之靈奇所鍾,是你我所能臆料的么?」
柳倚天臉色一紅,喃喃自語道:「我看其中大有可疑!」
練關二人也不理他,忽聞一聲長嘯遙起雲野之北,隨風飄送入耳,不禁同地一怔,目注嘯聲傳來之處。
只見七點黑影如風奔來。划空閃電,眨眼,便已臨至親近。
來人老少不一,但無一不是當今武林好手。
其中有一紅須老者一停身,目光略注之下,即揚聲哈哈大笑道:「老朽只當是誰?原來是都陽三鳥,消息散播真快,三位的耳朵也真尖,竟從南天迢迢奔來湊這個熱鬧。」
關書城寒著一張臉,冷冷說道:「太極八掌淳于靈獨-遼東,也算得是一派之尊,怎麼竟是口舌稱雄之徒?」
淳于靈哈哈大笑道:「關大俠不必動氣,老朽說笑慣了,來來,老朽與三位引見幾位知名之士。」
關書城鼻中重重哼了一聲,道:「好說,煩為引見!」
但見淳于靈手指在兩面貌逼肖之人,說道:「這兩位是晉中石樓山麒轔雙傑,孿生昆仲,複姓歐陽,長者人稱九星飛梭,乃弟人稱千芒追魂。」
繼又指著另四人道:「太行四劍諒三位也有耳聞。」
都陽三鳥拱手同道:「幸會!」
關書城暗暗皺眉道:「七人都是難惹的人物,麒麟雙劍顯然暗器功夫獨具奇絕,這太行四劍久聞凶名,劍招狠辣無比,與之為敵,除非武功能勝得四劍,否則不死也得殘廢。」
想著,不禁深深地望了太行四劍一眼。
這太行四劍為凌霄劍客周臣、騰龍劍客朱龍、五行劍叟文-、陰陽劍叟衛鳳鼎,劍術各自另闢蹊徑,玄妙奧絕。
尤其四人合壁威力其大,出手辛辣已極,在武林威望一時。
此刻,太極八掌淳于靈捋須含笑問道:「三位可也是指著佛門降魔至寶而來的么?」
關書城答道:「關某三人聞風而來,只知百年前佛門降魔至寶埋置黃山,但究是何物仍未得悉。」
淳于靈面上浮起得意之色,哈哈大笑道:「真想不到三位名震南天人物,竟是盲人騎馬,瞎摸瞎撞,禪門降魔至寶來歷名稱都不知道,如此孤陋寡聞,還想來此混水摸魚?」
都陽三鳥不禁勃然變色,但一想到面前都是心狠手辣人物,又強自按耐下去。
練秋峰喉中發出一聲冷笑,道:「淳前輩之口舌之能,堪稱舉世無匹,練某敢斷定這件佛門降魔至寶來歷,淳老前輩不比我們知道多少。
再說,縱然知道也未必能夠到手,江湖之大,武功卓絕之士多如過江之鯽,你我猶是等而下之人物,妄圖混水摸魚,無異自找死路。」
這無異是說淳于靈等人,尚不配稱武林高手之列。
淳于靈料不到練秋峰口齒如此尖酸,不由面色頓變,麒麟雙傑太行四劍同地面現殺機,大有動手一拼之意。
柳倚天忙打一個哈哈道:「淳老前輩不是找我們都陽三鳥晦氣來的,目的是尋求佛門降魔至寶,既然如此,淳老前輩何不前去追尋,莫非都陽三鳥礙了諸位的眼目么?」
淳于靈聞言,怔了一怔。
千芒追魂歐陽麟冷笑道:「那麼三位在此何為?」
關書城冶冷答道:「我們在此等候一位朋友,這也礙著諸位之事么?」
淳于靈臉露驚愕之色,大叫道:「奇怪,奇怪!」
都陽三鳥面面相錕了一眼,都不知道淳于靈叫喚奇怪是何而知。
突然,五行劍叟文-「噫」了一聲,道:「又有人來了!我看此事大有蹊蹺,為什麼俱是沖著這株古松而來!」
剎那間,茫茫雲野盡頭處,忽現出許多黑色小點,蜂湧彈射而來……
口口口口口口
同日傍午時分。
湯口鎮平安客棧內羅凝碧一閃而出,才跨出數步,迎面只見五個黑衣勁裝大漢,一列橫身大步走來,將整個街幅幾乎佔滿,不容一人插過。
姑娘柳眉一剔,停步站立街心,心說:「看看你們讓也不讓。」
忽地——
五個勁裝黑衣大漢猛然剎住腳步,齊齊注目在姑娘面上,顯然是被姑娘的絕世風華所吸引,目中散射出饑渴的欲焰。
羅凝碧嬌靨暈紅,殺機湧起。
此時忽聞店內傳出清朗的笑聲,一個英俊少年行雲流水般走了過來,朝五勁裝黑衣大漢淡淡說道:「閃開!」
其中一個黑衣大漢獰笑道:「尊駕是何方高人,請報出大名,讓咱們豫南五虎聽聽,尊駕大概是初生犢兒不怕……」
語尚未了,那少年一抬腕,五指飛伸而出,貼身逼欺,去勢卻奇快無比,一把正抓著大漢的肩井穴上。
大漢不虞少年身手有如此奇奧,驟不及防「肩井」穴上頓感一麻,啊的一聲,話到中途立時回逆了下去。
大漢面目頓感大變。
同黨四人大驚,身形一分,抬腕向肩頭擺去。
忽聽那少年斷喝道:「生有時,死有地,你們五人自有葬身之處,不配污了少爺手掌。」
說罷右臂微抬,大漢身形抖飛出去三丈開外,墜至雪水泥濘中。
那少年有意無意地望了羅凝碧一眼后,竟望鎮外行雲流水般的走去,衫袖飄飄,瀟洒之極。
羅凝碧無法啟齒向那少年出聲相謝,因這少年面色冷漠,眉目之間略帶陰鷲,而且他也不是有意與自己出面。
這時四個大漢目注那少年遠去的身形,急憤不出,咬牙切齒。
姑娘從小驕寵慣了,武功又深得七如神尼真傳,養成率性而為的性格,方才五個黑衣大漢橫身相阻,即欲出手懲治。
此刻氣憤猶自未消,嬌軀廣晃,玉掌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