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過了約莫一盞茶時分。

這嬌小身影停住在逼仄一線壑底,颼地一鶴衝天而起,右手迅疾如電飛出攫在一株橫生松柯,借力一彈,全身輕飄飄落在松幹上。

只聽她低呼了一聲:「爹!」

「姍兒么?」

枝葉拂動中,一條白色人影疾瀉而下,落在韓玉姍面前。

那白衣人影說道:「好厲害的星寒釘,如非為父事先命馮光穿了兩重特製皮衣,必無倖免。

那細如髮絲的寒芒雖然被皮衣滯留阻住,但仍被洞穿,芒尖插入馮光肌膚,奇寒襲體難禁倒下,可惜郗鴻所余星寒釘不多,不然為父大有用處。」

韓玉姍驚詫道:「爹怎知郗鴻所余不多?」

白衣老人微微一笑道:「為父向有料事如神之稱,他怎逃得了我銳利目力,他來時釘斃三人,面上生出惋惜之色,如果囊中尚有許多此釘,他怎會如此?」

韓玉姍向來敬服其父,聞言不勝欽佩,忙道:「寒冰真經確為他盜來。」

白衣老人面泛喜色道:「果然不出為父所料,你可以以過人記憶力逐段默記背下,告知為父重錄。」

韓玉姍點頭應命。

半晌,星眸內忽泛出困惑之色,問道:「爹,半年前你與諸位伯伯叔叔不時過從盤桓,突然慌言有事出山,躲躲藏藏避不見面,究竟為了何故?難道就是為了寒冰真經么?這也不值得如此慎重。」

白衣老人肅然道:「你知道為父多年宏願是什麼?」

韓玉姍道:「縱橫武林,領袖群英。」

白衣老人掀髯哈哈大笑道:「既然知道何必多問,為父種種舉動,表面上看來顯得極不盡情理,處處過於軟弱,但於日後有著莫大幹系,姍兒,你回去吧,出來久之,怕郗鴻起疑。」

韓玉姍點點頭應允著。

不一會,只見她又躍身瀉落澗底,如飛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光陰如白駒過隙,眨眼已是九天。

郗鴻勤練寒-掌力,韓玉姍已將「寒冰真經」以驚人記憶力全部默下,轉向其父誦出筆錄。

郗鴻下了莫大之毅力恆心,日以繼夜,廢寢忘餐,孜孜不休苦練這種驚人掌力。

第十天,一個身材魁梧,獅鼻梟睛,花白長須黑衣老者彈丸星射掠在壑底洞口,顧盼之間威猛之極。

這老者梟睛中逼吐懾人寒光,望了四外一眼,右臂抬起摸了摸肩頭長劍劍柄,沉忖一下,心中似有所決定,大踏步進入洞中。

他腳步甚沉,迴響震回洞壁。

忽聽得一聲嬌叱道:「什麼人?」

黑衣老者兩道濃眉一振,宏聲答道:「是賢侄女么?」

只見人影一閃,翩然走出俏麗無儔,國色天香的韓玉姍姑娘。

姑娘嫣然笑道:「原來是朱伯父,請入內室,不知伯父駕臨有何賜教?」

黑衣老者呵呵大笑道:「多時不見,賢侄女出落得越發標緻啦!」

大笑聲中,人卻當先進入。

他一踏入室內,目光流轉了一眼,還未落坐便問道:「令尊為何未見?」

韓玉姍訝異道:「家父半年前即離山外出,至今未歸,難道朱伯父始終無耳聞么?侄女每日懸念憂心他老人家不要遇上了什麼岔事,遭受兇險,所以……」

言猶未了,黑衣老者目露驚愕之色。

只聽他說道:「這就奇怪了,我三日前在幕阜山無意瞥見令尊形色勿匆朝大別奔來,怎麼還未轉回?」

韓玉姍急道:「什麼?三日前伯父見著我爹爹?」

黑衣老者冷笑一聲道:「你說令尊末回,我卻難以見信?」

韓玉姍秀眉一顰,幽幽說道:「侄女向來實話實說,伯父如不見信侄女也沒有辦法,看伯父神情似有什麼急事,不知侄女可否預聞一二。」

黑衣老者沉聲道:「不但是急事,而且事關重大,如果說是令尊未回,怎可騙得了我,韓姑很,趕緊把令尊藏處說出,我去找他,不然可別怨我不念故舊之情。」

手出如風,一把捉住姑娘腕脈。

韓玉姍不禁花容慘白,目露驚容,顫聲答道:「朱伯父,家父實在沒有回來,就是逼死……」

驀聞洞外飄送入內一聲冷笑道:「朱兄,你竟不擇手段對付一個晚輩,真是罕見罕聞之事。」

忽見人影疾閃,竄進一個矮小的老頭,一身葛布短裝,眼中精光逼射,骨碌碌的亂轉不停。

黑衣老者一見這矮小老頭不禁面色大變,佯笑道:「你怎麼也來了?」

矮小老頭眼珠一瞪,冷笑道:「你還不放開韓侄女的手!」

黑衣老者五指一松,放開韓玉姍,乾咳了一聲道:「房老二,朱某來此找韓廣耀,是為釋小弟胸中所疑,想來問問他。」

矮小老頭面色冰寒,冷笑道:「你胸中有什麼疑慮,何妨說與房老二聽聽,適才房老二來時曾聞你與韓家侄女說事關重大,事先為何不與我等商量,哼,秘而不露,分明居心叵測。」

黑衣老者怒氣填膺,厲聲道:「這是我朱某私人之事,為何事先要與你等商量,朱某看在昔日交情上,不忍與你們翻臉,你還認作朱某甘願受你們挾制么?」

矮小老者陡然放聲大笑道:「大別諸友,就數你姓朱的心術陰險,私心自用,你在此崖上守候三日三夜做什麼?」

黑衣老者大驚,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道:「你怎麼知道?」

矮小老頭冷冷一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到此勒逼韓家侄女說出韓老弟下落,究竟有何原因,你不照實答出,可別說我房老二翻臉不認人。」

兩人雖是答問,但暗中已蓄勢戒備,準備逞險一擊。

韓玉姍避往鄰室門首,凝視這兩人箭拔弩張神情,心料大戰即將觸發。

果然不出姑娘所料,黑衣老者倏地抬腕拔劍出鞘,嗆啷啷龍吟過處,一道耀眼寒光亮起,長劍已拿在手中。

黑衣老者手腕一振,劍光連連顫動,嗡嗡生響,冷笑道:「敢情要逼得我朱某非動手不可。」

矮小老頭哈哈一笑,身形動處二層頭已拔出一柄粗如鵝卵,兩頭銳尖,長可兩尺之怪兵雙,黝黑沉甸。

小老頭也不答話,只搶手快攻,眨眼已攻出七招,辛辣之極,黑油油一片光華晃動帶出破空銳嘯。

黑衣老者猝料不到對方不打招呼悶聲搶攻,鼻子怒哼了一聲,長劍疾掄,寒光耀目,劍飈猶如怒龍狂卷,江可倒瀉。

兩人都是武林一流高手,出手威勢驚人,電閃雷奔,但高手過招,講究是爭取一線先機,就在此一線上立判生死勝敗之局。

故爾那矮小老頭搶先快攻,逼使對方只有防守並無還手之力。

他那桿怪兵刃怪式怪異,莫測其攻去的部位,尤其力道宛若推山撼岳,雷霆萬鈞,震得洞壁轟隆大響。

那黑衣老者雖然劍招精奧,但卻是防守招術,屢欲起心變招還攻,無奈對方出手之速,變招之快,令他無還手之餘力。

而且,他的長劍又不敢沾及對方兵刃,以免磕飛,這樣一來,無異是挨打之局。

忽然黑衣老者厲聲道:「房老二,莫謂朱某懼你,洞中逼仄實在無法使開手足,不如去至崖上拚個勝負如何?」

矮小老頭呵呵冷笑道:「你就認命了吧,大別諸友一致認你是個危險人物,日後顛覆僨事就誤在你的手上,試想你的一舉一動,均難逃大別諸友耳目之下,為的是什麼?房老二今天來此又為的是什麼?」

這話無異是說明自己來此就為的是除去他這眼中之釘。

黑衣老者聞言不禁膽寒顫慄,心底直冒上一股奇寒,「唰唰唰」疾厲無比,一連攻出三劍。

口中同時大喝道:「你當韓廣耀是好人么?他寄封我等九人處之奇珍是膺品,魚目混珠,心懷叵測,朱某此來即是追回奇珍,哼哼,狗咬呂洞賓……」

三劍攻勢雷厲萬分,把矮小老者逼開半步。

那矮小老者眉梢一剔,手中一式「寒星萬點」將黑衣老者身形罩沒,揚聲大笑接道:「不識好人心是么?那件奇珍當眾密封,你為何知道是假的,不打自招,分明你暗起異心,自取其死,怨不得我房老二。」

手腕一振,寒光一點疾向黑衣老者腕脈點去。

這一式看似平凡已極,其實奧妙無窮,黑衣老者只覺無可閃避,不禁舉劍疾格。

那知矮小老頭那柄似鑼非鑼,似桿非桿的怪兵雙烏光一閃,竟滑過對方長劍,一式「長虹貫日」電光石火般點去。

一聲悶哼,黑衣老者眉頭血光並現,蹌踉倒出兩步。

矮小老頭臉上獰笑現出,欲再出一招制對方死命,手腕一翻之際,忽見黑衣老者身形疾晃,右臂迅疾無倫向韓玉姍抓去。

只聽韓玉姍一聲尖叫,玉容慘白,一隻玉臂登時被黑衣老者五指攫住,奇痛澈骨。

矮小老頭不禁一怔,怒道:「真是無恥之徒,居然挾凌晚輩以作要脅。」

黑衣老者肩頭仍自鮮血漬衣溢出,涔涔滿下,目中暴射陰鷙寒光。

只聽他大喝道:「房老二,你又不是不知朱某向來行事不擇手段。你再不退出,朱某管叫你心念成空,三人同歸於盡。」

矮小老頭胸中不禁大震,原來他此來用意也不是存下什麼好心來的。

只見他眼皮眨了一眨,冷冷說道:「房老二也是無所不用其極,同歸於盡只是你們二人罷了,別妄想將房老二拉上。」

說完身形退了兩步,目光一瞬不瞬注視在黑衣老者面上。

驀地,鄰室一條人影電射而出,右掌啪地一聲打在黑衣老者后胸上。

黑衣老者猛然瞪目張嘴喊出一聲凄厲慘不忍聞的-叫,全身一陣顫抖,撲栽倒地斃命而絕。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矮小老頭大感震驚,退了一步喝道:「你是誰?」

那條電射衝出之人,正是郗鴻。

他在勤習寒冰真經時,就聽得鄰室喝叱之聲,他乃作賊心虛之人,心想如不是其父郗雲甫找來,定是馮光向自己尋仇,不禁大驚,急急揣出一支「星寒釘」緊扣在五指上,身形疾閃在門側。

此刻韓玉姍已退在門外,以目示意不准他妄動,郗鴻窺視外面只是兩個老者在劍拔弩張,口中喝罵,不禁凝耳靜聽,蓄勢戒備。

他一見姑娘被黑衣老者制住,心頭大怒,左手又扣出一隻星寒釘,準備一擊不中又加一擊。

於是兩足一點,全身猛衝而出,右手迅如電光石火般按在黑衣老者「神道」穴上,一隻「星寒釘」齊頂沒入穴道內面。

黑衣老者疾風洶湧擊來胸后時,已生驚覺,但變生猝然,一門之隔是何等逼近,怎麼避得開。

只覺后胸一痛一寒,釘身爆裂,奇寒蟻竄布身,慘-一聲,倒地氣絕。

這時,矮小老頭喝間之聲未落,韓玉姍面目一寒,隨即向郗鴻大喝道:「快,快殺死他

!」

郗鴻毫不思索,電閃欺身左掌迅疾無倫地一招「橫斷雲山」猛劈矮小老者前胸,掌生奇寒,巨飈噴涌。

矮小老頭面色一變,短鑼飛出,點向郗鴻掌心,出手之快,間不容髮。

郗鴻冷笑一聲,右臂飛撤,身形滴溜溜一轉閃欺矮小老頭左側,左手迅如電光般打在矮小老者左臂之上。

矮小老者右手短鑼也是變招迅厲詭疾,寒光連閃,郗鴻就在轉閃身形中,鑼尖已破脅下連皮帶肉劃開寸余傷口,鮮血灑出。

兩人均是仰身分開,只見矮小老頭打了兩個寒噤,面目慘變,冷笑道:「韓姑娘,想不到你心如蛇蠍!」

韓玉姍綻出如花笑容,道:「房伯父,先問你是否不存著好心而來,如非先下手為強,只怕侄女現在有如此安寧么?」

矮小老者身形猛震道:「此言極是。」說完轉目投注在郗鴻臉上嘆氣道:「少年人,你日後將後悔莫及了。」

勉強說畢,似禁受不住酷寒模樣,齒顫身抖倒地不起,終至氣絕身亡。

郗鴻聞得矮小老者之言,不禁呆得一呆,思忖不出話中有什麼涵意,大感困惑。

韓玉姍妙目一轉,巧笑倩兮,盈盈依偎在郗鴻懷中,嬌聲道:「你莫胡思亂想,他們都是一丘之貉,江湖頑惡巨憝,理應該殺,有什麼後悔的,倒是你外傷要緊,來,我與你敷藥裹扎。」

織手一拉,郗鴻身不由主地隨著韓玉姍進入鄰室。

要知郗鴻也是聰明透頂之人,在韓玉姍為他敷藥時,將兩老者說話神情細心思忖一遍,覺得其中大有疑慮。

韓玉姍暗中留意郗鴻神色,知他已起疑,不禁幽幽一聲長嘆。

郗鴻不禁一怔,問道:「姑娘,你無端嘆氣做什麼?」

韓玉姍眼圈一紅,凄然微笑道:「本來此事我不能告訴你,但事到如今,已是不能不說出來了。

大別諸友一共二十五人,我爹亦在其內,但他們表面上和衷共濟,其實彼此勾心鬥角,半年前我爹在一處山中秘壑石府內無意得手一位武林前輩奇珍……」

郗鴻介面道:「什麼奇珍,姑娘你知道么?」

韓玉姍搖搖頭道:「不知,我爹那日回來憂形於色,我一再追問,爹無可奈何約略吐出,他老人家攜著無意獲得那件奇珍出得秘壑石府外,不幸撞見那黑衣老者朱杲。

朱杲人最心術陰險,對我爹危詞恫嚇,欲攘為已有,我爹笑稱決不藏私,公立於大別諸友之前,誰能知悉這件奇珍妙用,便決定屬誰。

大別諸友聚議之下,誰也不知道那件奇珍妙用奧秘,於是決議當眾密封一石匣內,暫存於鐵劍真人處,分頭於武林中偵訊那宗奇珍出典及用處,各各起下重誓,不得泄露口風,引起江湖高手覬覦,多生事端。

但其中少數人暗中疑心我爹深明用法,有意藏私,遂種下疑忌之端。

我爹逼不得已之下,只有遠離大別,謂系偵訊奇珍出典,但實際上避免無謂糾纏以明心志淡泊……」

郗鴻點頭嘆息,緩緩說道:「古人說得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想必那件奇珍是稀世難求之物了?」

韓玉姍凄然笑道:「誰說不是?不然我爹也決不至於如此慎重,忍心捨去我而一去半載杏不見返。

他老人家這一去不返,更加深大別諸友深深疑心,你不是聽見么?朱杲竟謂我爹以膺換真,避至別處參悟奇珍奧秘,轉而用來對付大別諸友,誅絕滅口,他雖未說得這麼明顯,但不言而知。」

郗鴻不禁出聲贊道:「姑娘真是見微知著,洞燭其奸,不是姑娘說破,在下還是測他不透。」

說此一頓,望了室外一眼,又道:「那房姓老者呢,難道他也心懷叵測么?」

韓玉姍格格一聲銀鈴嬌笑道:「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不聽見房姓老者說破朱杲在崖上守候三日,無異是說他自己也是暗隱在後有三日之久,他如胸襟袒盪,關護晚輩,早應該通知我有所戒備,何致等到現在。」

郗鴻大悟道:「你是說房姓老者來此亦是心懷叵測,無奈礙於朱杲先到了一步,所以……」

韓玉姍一顰雙眉,道:「其中原由只要你明白就好了,我為你性命擔憂,大別諸友中不少對我爹心懷疑忌,見朱房二人無端失蹤,一定找上門來生事,你我二人武功有限,不足與他們對抗,我想……我想……」

郗鴻搖首道:「你是想命在下返回丹雲嶺么?除非是江水西流,否則在下難以從命,如姑娘捨棄在下離去,在下只有一死明志。」

說此苦笑一聲,又道:「寒-掌力諒在三數日中即可練戍,任誰敢來侵犯,照樣不能全身而退。」

韓玉姍見她如此痴情,芳心不無感動。

無奈男女之間相互傾心絲毫勉強不得,姑娘之於郗鴻半由授命而為,半出自憐憫之心,不禁暗嘆了口氣,柔聲說道:「你還是快去練那寒-掌力吧!多說徒亂人意,我這就去把屍體收拾了。」

郗鴻欲幫姑娘清除,被姑娘阻止,韓玉姍翩然走去……

口口口口口口

三日後,郗鴻寒-掌力已近練成階段,他心情興奮無比。

這日停午時分,郗鴻正在潛心參悟真經內的「寒-掌力」最後一篇時,忽覺身後極細微衣袂飄凰聲有異,心中一怔,急旋面後頭,只見三個蒙面人宛如鬼魅般立於其後。

郗鴻心神一震,疾抬手掌欲反劈出去。

突感胸后「命門」穴上一麻,勁力全泄,只見眼前一隻怪手在胸后閃電般伸了過來,將案上一冊「寒冰真經」攫去,不禁大急。

無奈他被人制住穴道,身形不能動彈,一隻手臂抬起也不能放下,眼睛睜看真經被人搶去,心中感覺羞憤急怒,如潮水般洶湧襲來,眼眶中淚珠如泉湧出。

他耳中只聽得室外嬌叱之聲,心知韓玉姍發現三個蒙面人,不禁耽心韓姑娘安危。

須臾,韓玉姍急奔入室,一見郗鴻情狀不由大驚失色,道:「你這是怎麼了?」

郗鴻口噤不能出聲,宛如泥塑木雕模樣僵硬坐在那裡,只有眼中兩泡淚珠,斷線般順頰淌下。

韓玉姍剪水雙眸中露出憂急之色,不知所措,喃喃自語道:「這該怎麼辦才好,真急死人啦!」

她又不知郗鴻被人點上那處穴道,胡亂出手,反為損害郗鴻,人只急得似熱鍋中螞蟻,團團亂轉。

當然這又是詭計中之一環

韓玉姍故示不知,以取信於郗鴻,令他堅決不疑。

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過去,兩人愁眼相對無言,心中憂急與時俱增。

天已交二鼓,韓玉姍在室中燃點了一盞油紙燈籠,懸挂於壁頂上面,那昏黃的燈光映在他們臉上,顯得有點黯灰沉悶的氣氛。

忽聞韓玉姍驚喜嬌呼了一聲:「爹!」

隨即飛燕驚鴻般撲向室外。

只見一個身穿雪白長衫,氣度肅穆長須老者立在門首,面上現出慈祥的笑容。

韓玉姍嬌聲埋怨道:「爹,您怎麼一走就是半年,丟下女兒都不管了,女兒想死爹啦!」

那白衣老者微微嘆息一聲,微笑說道:「孩子,為父也是迫不得已迫而出走,這半年來難為你了。」

說著將韓玉姍摟在鑲中,寬大的手掌不停地撫摸韓玉姍雲發臉頰。

他一眼瞥見郗鴻,面目頓變,猛然推開韓玉姍,疾掠在郗鴻身側,大喝道:「你是何人?」

韓玉姍緩緩說道:「他被人點住了穴道啦!一本武學秘經『寒冰真經』亦被蒙面人搶去了。」

白衣老者愕然道:「什麼?寒冰真經,就是在丹雲嶺上隱居郗雲甫大俠之物,為何會到得他的手中?」

韓玉姍格格一陣銀鈴似地嬌笑道:「爹,你總是那麼嘮叨,快解開人家穴道,時間久了,怕血行阻凝難以復暢,人家就是郗大俠愛子,那能如此大驚小怪?」

白衣老者長長哦了一聲,迅疾無倫地伸手望郗鴻胸后三處穴道重力拍下。

郗鴻穴道立解,趕緊運氣逼行周天,俟血行暢通后,長身立起,轉而躬身一揖至地道:「承蒙韓伯父施救,小侄郄鴻當終生銘感。」

白衣老者目注了郗鴻一眼,問韓玉姍道:「郗少俠為何來此處?」

韓玉姍便將經過事情一一說出。

白衣老者聽得面色陰晴數變,長嘆一聲道:「我韓廣耀將無容身之地了,半年來浪跡天涯,東奔西藏,還是不見容於大別諸友,我一想起他們,猶若芒刺在背,非拔之而後快,無奈本身功力不足,只有忍氣吞聲,姍兒,你我立即擇離此處,遠奔天南覓一安身之處。」

郗鴻不由大急,忙道:「韓伯父怎可避往他處,徒損盛名,小侄不才,願助一輩之力,共殲那些心懷鬼蜮之徒。」

白衣老者面色一寒,沉聲道:「你自己寒冰真經被搶,尚無能取回,豈可大言不慚助老朽一臂之力,大別諸友盡多絕高之輩,你不過是自送其死而已。」

郗鴻不禁面紅耳赤,做聲不得。

韓玉姍柔聲說道:「爹,你怎能輕視郗少俠,人家寒-掌力已然練戍,再有『星寒釘』為助,未始不可一談,何必絕人大甚,您老人家不是常贊郗大俠武功登-造極,江湖奇人,只恨無緣親近么?」

白衣老者面色轉霽,道:「郗少俠不要見怪老朽言語率直,拒人於千里之外,令尊望重武林,功力絕世,只緣令尊冷漠孤僻,素少與武林人物彼此交往,定居丹雲嶺后,定下不準閑人妄登丹雲嶺,擅闖者死,老朽雖欲親近,亦為之剔然卻步。

但為了老朽私怨,怎能讓少俠介入是非中,若令尊知道,老朽吃罪不起,何況寒冰真經又是在老朽陋居內失去,只怕令尊要責老朽唆誘叛離之罪。」

韓玉姍介面道:「爹,你吃虧就是此點,凡事思前恐后,才致寸步難行,郗少俠怎能置身事外……」

白衣老者愕然道:「你這話是何意?」

韓玉姍道:「搶去寒冰真經之人,定是大別諸友門下所為,郗少俠從未涉身江湖,甚少人知其來歷,定是受馮光慫懣而來。」

白衣老者聞言呆得一呆,凝神思索有頃,才頷首道:「你見地果然不差,為父亦可斷言,不過……」

說此,目含深意地望了韓玉姍、郗鴻兩人一眼,接道:「看你們兩人感情甚深,倒是一對好佳藕……」

韓玉姍立時紅飛雙頰,低垂粉頸,含羞若不自勝,郗鴻亦是一陣耳跳面熱,但私心竊喜。

只見韓廣耀肅容說道:「郗少俠,寒冰真經萬不能落在他們手中,急需找回,然而老柄父女不能出面,老朽只可指點他們住處,最好能悉力以赴一一誅斃,免貽無窮後患,只恐少俠功力不足於當此艱鉅。」

郗鴻毅然答道:「小侄當盡其在我,實如韓伯父所說,寒冰真經萬不能落在妖邪手中,何況小侄亦要湔雪今日之恥。」

白衣老者陡然洪聲大笑道:「好,有志氣,得婿如此還有何言。」

說此,略頓了頓,接道:「三十年前,大別諸友均在此山,但如今多半均投入江湖,分膺豫鄂秘密幫派中重要職位,只有小半散居大別山中……」

順將大別諸友姓名形貌武功,精簡扼要說出。

最後說道:「郗少俠在鐵劍真人處取回一長形密封石匣,得償老朽宿願,當感恩不淺,老朽父女在九宮山鎖雲崖相候少俠返來。」說罷略一拱手道:「珍重再見!」

手一拉韓玉姍,疾逾飄風般閃出室外不見。

郗鴻急掠出洞外,那有韓廣耀父女身形。

只見洞外黝黑空寂,岫雲鎖封半壑,唯聞澗泉潺潺而鳴,不由泛出一種無名的悵憫,目光凝向無盡無際黑暗中,只覺心頭一腹空虛、落寂、珠淚暗落……

呂口口口巳

翌日,天際白雲橫空,麗日照耀。

大別山群-擁翠,濤囂一片。

在一處嶺脊上,突現出一個青衣少年,飛步掠奔,疾如閃電流星。

這青衣少年正是那郗鴻。

他愴郁傷神了一晚,天還未亮已自離開韓玉姍所居的秘壑,匆-就去追尋所失之「寒冰真經」,為清除韓廣耀異己不惜獨力以赴。

他對失去寒冰真經雖感痛心疾首,但胸中難以釋懷的莫過於生離韓玉姍,他心知如不達成此行任務,則無顏相見。

更何況自己已誇下海口,志殲群醜。

他一路疾奔,心頭默然忖思自己首先要尋找何人。

盤算之下,暗道:「我何不先去鐵劍真人處,如能僥倖取回那件奇珍,即是其他無能畢竟全功,也不致無顏相見韓廣耀父女。」

心意一定,身形越發加疾前趕。

殘陽流霞,暮靄漸垂。

忽地郗鴻身形一停,目注前方不遠一座山谷內。

只見松杉滿谷,虯柯盤攫,喬干枝密,形態蒼古奇偉,天風盪嘯,搖綠拂翠,滿空黛色瀰漫,松雲之後隱隱現出聳角飛檐,紅牆黃瓦,一片規模宏偉三清道觀。

郗鴻暗中忖道:「這大概是鐵劍真人棲息之處,韓伯父鄭重叮囑說鐵劍真人武功高不可測,動手相搏宜加小心。」

他正在凝思之際,忽聞身後傳來朗朋語聲道:「施主敢是求見家師的么?」

心中一驚,轉面回顧,只見三丈開外立著二個背劍中年道人,虎目獅鼻,三綹微髯,神形庄肅。

郗鴻微笑答道:「在下路經此地,因見天色將晚,恐趕不上宿處,目睹一片偌大道院,意欲投宿一宵,但不識令師似嫌冒昧之至,所以在此煞費躊躇,不意驚動道兄,歉疚良深。」

那道人望了郗鴻一眼,察言辨色,見郗鴻氣宇不俗,不像陰險狡詐之徒,亦不似有所為而來。

遂道:「好說,誼屬武林同源,借宿一宵本沒有什麼問題,但家師雲遊在外,貧道不敢作主,望尊駑見諒。」

郗鴻本是城府深藏之人,毫不露出可疑神色,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更不敢冒昧趨求了,下次倘有機縑必來趨謁令師……」

說時,身形緩緩向道人身前走去,面上笑容益發開朗了,待到近身三尺,接道:「令師當是世外高人,敢請賜告名諱?」

那中年道人毫不戒備,答道:「家師鐵劍真……」

「人」字尚未出口,突見郗鴻目露殺機,左掌疾如電光石火般翻出,跟著身子猛衝過來,拍向自己「心俞」穴上。

中年道人不禁大駭喝道:「好卑鄙小賊!」

隨即身形一仰欲待倒竄出去。

但郗鴻挾雷霆萬鈞之勢而來,就存心不讓道人飛出手外。

就在道人身形一仰之際,掌力已然擊實在臍下半寸,啪地一聲,道人迎跌在地,血涌氣翻,臟腑震蕩。

中年道人只覺一種奇寒之氣侵入內腑,隨著氣血翻動飛布全身,禁受不住,牙齒顫擊出聲,全身隨之抖動起來。

郗鴻走前兩步,冷笑一聲道:「聽說令師有一長形石匣,內藏一件奇珍,在下意欲借來一觀,你若吐實,在下當饒你一死。」

兩指手出如風,疾捺在道者「神封」穴上。

中年道人頓感顫震之勢倏定,但滿身仍是冰凍一般,聞言暗道:「這小子陰險狠毒,此人不除將後患無窮。」

突張口竭力厲嘯一聲,立時傳播開去,山谷回蕩,繚繞不絕。

郗鴻大吃一驚,大喝道:「你要找死么!」

只見林木不遠處人影紛紛掠動,忙兩指一沉,將中年道人點斃,身形一躍,穿飛而起,落入林木叢中隱住,目光向外窺視。

只見四五條迅快如風的身形望死者處落下,身顯處,均是一色灰衣背劍道人,一見死者均露出驚怒之容,數道如電目光即四外巡視。

忽然,一道人伸手一摸死者軀體,口中驚叫出聲,似觸電般躍了起來,道:「怎麼二師兄屍體如冰凍凝結一般?」

群道紛紛驚疑伸手摸了一下,果然觸手奇寒。

只聽一紅面中年道人目露驚容忙道:「不好,定是『禪門奇珍』藏在本觀的消息已然走漏了,乘著師尊不在想盜取藏珍,不然二師弟怎會無故喪身,我等急急回觀察視。」

說時,雙手一抄抱起死者,朝山穀道觀方面如飛掠去,群道陸續跟出,轉瞬即杳。

夜色蒼茫,蒼穹-星數點,山風盪谷拂枝疾嘯。

郗鴻隱在樹蔭叢中,忖道:「看這數道者不急於追尋仇跡,反匆忙奔回觀去,一定是那件禪門奇珍尚存在觀內恐被盜去才如此,我既然來了,似如箭在弦,不得不發,再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為美色所惑,智慧良知盡被泯滅,不惜冒險萬難拚死以求。

郗鴻心意一定后,身形一頓,掠出樹叢,向道觀電奔而去,疾如划空流星,飛快絕倫。

他繞至道觀之後停住,只見這片規模宏偉的道院,一絲燈火俱無,似一具巨獸蹲在沉沉黑暗中,一動不動。

這情形不啻是明說觀內道眾已蓄勢防護自己來犯。

只見他目中威稜逼射,暗哼一聲,飄空而起,掠入道觀牆內,身形一落,疾閃入暗處,藉著星光巡視觀內情景。

目光掃去,並無絲毫動靜,身形疾閃,落在一間殿屋迴廊上。

他身形猶未落定,突然在廊柱之後撲出一掣劍道人,寒光匹練疾向自身捲來,怒喝一聲疾推雙掌。

一剎那間,廊柱之後現出無數掄劍道者,星飛芒射,湧向郗鴻攻到。

一道人口中大喝道:「狠毒小賊,貧道二師弟與你何怨何仇竟下毒手,還不束手就縛,你還想生離本觀之外么?」

群道均是劍術奧絕,黑夜之間只見寒星萬點,劍氣縱橫,宛如巨浪驚飈,呼嘯破空之聲不絕於耳。

休說郗鴻是初出茅廬之輩,就是武林一流高手,也難抵敵如此配合嚴密,奧玄凌厲的劍陣。

因此郗鴻被逼得手忙腳亂,陷於四面楚歌之中。

嘶嘶嘶數聲裂帛聲響,郗鴻一襲青衫頓被涌攻而來的劍芒劃破數處,皮綻肉現,血流如注。

郗鴻此時真想打出「星寒釘」,但韓廣耀一再嚴囑此釘不至生死關頭的時候,切不可亂用。

強忍住身上傷痛,雙掌猛厲無倫朝不同方向攻出七掌,大喝一聲,身形閃電斜飄而出,撲向一道人。

右手疾伸若電,五指攫向那道人持劍腕脈,身形宛如飛鷹攫兔般,-勢驚人。

那道人見他瘋虎般泯不畏死般撲,不禁暗道:「這人如此不顧性命,冒死入觀,一定有什麼原因。」

劍身自移三寸,那知郗鴻左掌寒-掌力脅下奔雷穿出。

「吧」的大震,道人胸前被擊實。

在一聲慘-中,郗鴻身形隨著震飛道人軀體竄出重圍,但肩后仍然被攻來劍芒添了三處傷口。

群道紛紛大喝好狠辣的小輩,持劍迫來,一時之間黑影流動,劍芒亂閃。

郗鴻奮不顧身,雙掌翻飛猛劈,逼開追來眾道,向前觀流星閃電奔去。

前觀三清古殿前是一片石壇,壇中心矗立著一隻高可及人銅鼎。

郗鴻身形一沾石壇中,點足欲起時,驀聞銅鼎后響起一聲陰沉的冷笑,一股沉如山嶽的勁力由銅鼎后卷出,撞得郗鴻身形一歪。

他悶哼一聲,就勢望斜里竄逃出去,只感胸前氣翻血逆,心神凜駭之極。

他身在懸空之中,石壇之下猛然冒起一條龐大黑影,推出一片猛然無儔的勁力,大喝道:「回去!你怎能生逃出靈修觀,哼,好狂妄的小輩!」

轟的一聲,郗鴻被震得倒翻了回去。

腹背受敵,生死間不容髮,他雖在危境,仍強守著心神,身形一落急刺向左側,兩掌護胸,目眥欲裂。

數聲朗笑騰起,四周石壇之下冒出十數條黑影,落在石壇周沿。

郗鴻心神大震,飛眼四巡,壇下四周矗立著數十仗劍道人,分明設下天羅地網,插翅難飛。

他不禁暗中凄嘆一聲,今晚九成自己要畢命在此靈修觀中了。

突然火苗冒起,壇下四周已燃著十數火炬。

熊熊的火焰,映著血污遍體的郗鴻,雙掌揚起,身形快速的轉動,眼中射出驚恐憤怒神光,張牙舞爪,神似被困重伏待獵的猛獸,掙扎不屈。

一個朗眉星目,五綹長須道人突然走前一步,目中吐出懾人神光,注視了郗鴻一眼,道:「靈修觀數十年前僻居大別,從未與武林人物結怨,施主掌斃貧道二弟子,又侵入敝觀定有所為,尚望明告,容貧道有所斟酌。」

語意雖委婉,但沉厲逼人。

郗鴻聞言不由心神一陣撼震,忖道:「聽他語氣無疑是靈修觀主鐵劍真人,怎麼方才嶺上斃命自己掌下的道者不是說觀主雲遊外出,倘說他適時返轉,那有這麼巧法……」

鐵劍真人見他不言不語,沉聲道:「施主不可自誤,貧道雖慈悲為懷,但施主一之為甚,連傷本觀弟子二人,只怕眾怒難犯。

尤其是大別諸友來此,他們不像貧道這麼好說話,嫉惡如仇,施主如此手狠心辣,若不說出實話,難免喪生在此處。」

郗鴻連受兩掌,內腑氣血逆涌,趁著此時調息平復,聞言不禁大驚,怎麼大別諸友亦來此地?

他環身巡視了一眼,只見全是俗裝打扮,神態威猛,怒視自己,不下十八九人之多,情不自禁用手暗中摸了囊中「星寒釘」一下,暗道:「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看來大別諸友全都在此,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挺而走險,說不定可以擊斃數人得已衝出重圍。」

郗鴻遂朗聲笑道:「無怨無仇,我怎會擅闖你這靈修觀,你這話不是嫌多餘的么?」

鐵劍真人一愕,注視了郗鴻一眼,道:「貧道戒律森嚴,門下弟子不準擅離此山谷五里之外,亦不得妄與武林人物起釁,這冤讎二字是何結法,貧道甚感茫然,難道貧道二弟子長悟與施主結有宿怨么?怎麼竟下殺手斃命掌下?」

郗鴻知鐵劍真人話中含意,武林中尋仇有一種不成文的規矩,冤有頭,債有主,若株連無辜,定引起武林公憤。

眼珠一轉,冷笑說道:「他自有取死之道,口出不遜,並先出手欲制死在下,逼不得已……」

鐵劍真人口中一聲暴雷似的大喝:「住口!」倏又面色一沉,道:「二弟子長悟人最謙沖和睦,對上誠敬不欺,對下慈愛呵護,待人接物無不彬彬有禮,數十年來有如一日。

知徒莫若師,他怎麼對你口出不遜,在他死後情狀並無出手搏鬥模樣,分明是你乘他不防暗算身死,莫須有之罪加之於長悟身上,恐怕施主衷懷愧疚,無法難以自圓其說……」

郗鴻心中大感凜駭,暗道:「果然老一輩人物眼力銳利,竟如親眼目睹一般。」

只聽鐵劍真人接著沉聲說下去道:「施主下得毒手之後,本觀弟子為了息事寧人,不加追捕,待稟明貧道后再作計議,豈知施主竟侵入本觀,若謂尋仇理論,現在就請施主指出門下弟子何人與施主結有宿怨?」

說著兩目-然若電逼視在郗鴻臉上。

郗鴻心中一陣發怵,但他本性心術陰沉,強作鎮定,冷笑道:「在下不能妄指,但事實上貴觀弟子率領三俗裝少年面蒙紗巾,潛入在下所居,趁在下不防點上穴道,搶去一本武學秘笈,臨行之時尚留言要找回失物須往靈修觀。」

突然,一俗裝老者大聲喝道:「借口雌黃,鐵劍道兄,這小子任意誣衊,讓老夫一掌劈了他!」

鐵劍真人用手一搖,微笑道:「且慢,施主來歷姓名可否見告,請將此事個中原委詳細說出,貧道寧可信其有,只要是本觀弟子所為,貧道自然會給施主一個公道。」

郗鴻不知自己之言,矛盾百出,見鐵劍真人大有聽信不疑之色,反而精神一振,朗朗不絕道出他父子姓名,居住丹雲嶺上,貴觀弟子率同三匪人趁著其父外出未歸時潛入,點上自己穴道搶去秘笈。

他以為謊言說得天衣無縫,無隙可尋,其實是越擦越黑。

鐵劍真人冷冷說道:「令尊武林奇人,雖同在大別棲隱,但貧道等自知涇渭有分,神交已久,迄未能親近,令尊素有耿介秉正之稱,竟然生出施主這等不肖,巧言令色,虛誑欺詐。」

郗鴻不禁面色通紅,怒道:「觀主怎能惡語相加,還信不過在下之言么?」

鐵劍真人陡然發出震天狂笑,聲回夜空。

郗鴻被他笑得面色一陣青,一陣白,眼中迸露怨毒之色,只以身上內傷不輕,故意拖延時間調運真氣,不然發難多時了。

只見鐵劍真人良久笑定,面色冰沉,寒聲道:「天下那有這種蠢人,既然到手秘笈,唯恐有人知道,尚敢揚言道破自身來歷,試問他搶去『寒冰真經』為的是什麼?

『寒冰真經』貧道得自傳言,是最艱難兼又需時甚久練成的一宗奇學,更非根骨天資上乘之人,不能融-貫通,尚須恆心毅力,練成少說也非十年不可。

除非是這人幼有異稟,天才橫溢,觸類旁通,事先服下千年難求之靈藥異果,才能在短短時日中得其神髓,資質稍差之人到手等於是廢物。

故武林眾知令尊有這『寒冰真經』絕學秘笈,但都望難而卻步,不然令尊武功再好,也難沒有覬覦之人。」

說此,冷笑一聲,又道:「本觀弟子均是中上之品,何言幼有異稟,天才橫溢之人,施主這不是虛誑欺詐么?」

郗鴻不禁語塞,心中驚異鐵劍真人,為何知道「寒冰真經」如此清楚,半晌抗聲強辯道:「江湖中素有栽贓他人,移禍江東之舉,觀主怎能不察及此?」

鐵劍真人冷笑道:「這個暫且壓后再說,貧道先要請問施主,施主既然被暗算點住穴道,想必是令尊返回解開穴道,那麼令尊為何不前來,貧道就不信令尊會將追回寒冰真經巨大重任付託於施主。」

郗鴻面色冰冷,道:「家嚴尚未返轉,點住穴道經時一日一夜自解。」

鐵劍真人道:「施主好會強辯,前說移禍栽贓,施主就得登門說明來意,豈可妄下毒手,就憑此點,理應格殺勿論,姑念令尊清譽在外,暫予囚禁,待令尊返回當請來理論,再予釋放。」

郗鴻不待他話落,身形陡然一鶴衝天而起,囊中飛攫出一把星寒釘,分扣兩手。

鐵劍真人等喝叱出聲,紛紛騰起截撲,掌力推出有如狂濤奔飈,呼嘯雷動。

郗鴻衝起四五丈高,猛自雙足一踹,后又上升七尺,身形陡變巨鷹盤空,疾旋借著劈來掌力上升。

群雄掌力雖雄厚絕倫,但向空發掌,威力難及這遠,猶如強弩之末,郗鴻氣血仍微微激蕩,胸骨脹痛。

等到群雄掌力衰竭時,郗鴻身形疾往下瀉,兩手分扣著之星寒釘,盡數打出,施展出滿天花雨灑金錢手法,詭奇絕倫。

釘光宛若一蓬芒雨般罩向群雄打下,這星寒釘竟然自動爆裂,化成億萬牛毛銀絲,閃電分射。

大別群雄那知郗鴻身懷如此狠毒暗器,見狀大驚,出掌欲待劈飛,但怎能全數劈落,每人均被銀絲打中透膚侵入,紛紛閻哼落地。

郗鴻心知他們這些人必已無幸,心中狂喜,身形一落又自猛起,身形掠越壇下道眾的頭上。

群道見狀大驚,紛紛出劍向空閃劈,流星飛電,破空銳嘯,逼得郗鴻半空扭腰四竄又自落在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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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峰雙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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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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