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戴獨行本要伸手去格架,忽而想到他手上套著指環,及時撒手,改用袍袖將小龍兒的掌拂開。
小龍兒的另一雙手卻握著短劍,往外一劃,嗤的一聲,將他的袍袖划斷了一截,他一劍一掌,攻得十分勁厲。
戴獨行卻苦了,劍利難防,掌上的毒指環更使他捉襟見肘,連連閃躲,把他弄得狼狽不堪。
段承祖突地上前探手,握住小龍兒執劍的手臂,小龍兒移掌拍去,孟麗絲連忙叫道:
「龍兄弟,千萬不可造次。」
小龍兒總算及時止手道:「大嫂,我是為大哥出一口氣……」
孟麗絲道:「這與段王爺沒有關係。」
小龍兒瞪眼道:「怎麼沒關係,尹大哥就是在他家裹受的暗算,他卻裝作沒事人一般。」
段承祖十分慚愧地道:「龍俠見責極是,段某汗顏無地,但無論如何,請龍俠給段某一個面子,段某日前曾遣舍間書記蕭先生造訪,以剖示苦衷,龍俠當知段某之心。」
小龍兒本是存心鬧事,因為解藥早已到手,聽見段承祖這樣一說,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何況段承祖是默許他們前來的,因此掙脫手道:「那你對咱尹大哥作何交代?」
段承祖一嘆道:「段某對尹大俠十分內咎,孔大鵬解藥丟失,不知是真是假,龍俠要找他索取解藥,段某無權干涉,只求龍俠賞個薄面,別在段某家中動手。」
小龍兒道:「他們住在你家裹,不在此地找他們,等到武林會盟再找他們還來得及嗎?」
段承祖臉色一沉道∶「從現在起,他們不會住在此地,一個時辰后,段某請他們都搬出去。」
戴獨行愕然道:「王爺,這是甚麽意思?」
段承祖冷冷地道:「孔頭領在段某家中丟了東西,段某自慚無能,有負嘉賓,只有請各位另謀佳就。」
戴獨行道:「王爺,在武林會盟前,各地盟主暫居王府是神尼指定的,你不能趕我們走。」
段承祖道:「段某自會到神尼面前請罪。」
戴獨行威協地道:「段王爺,因為你這兒比較安全,大家才借你這兒集中,本會的行動不但受到江湖人的注意,清廷的鷹犬也在密切盯梢,如果搬到別處,出了甚麽岔子,這個責任誰負?」
段承祖憤然道:「各位自己負責,說句不客氣的話,段某參加日月同盟完全是心敬神尼的為人,並不是贊同各位的匡複之舉,各位以大明遺民自居,段某卻不是明室遺民,段某是不折不扣的大理宗裔。」
戴獨行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怔了一怔道:「段王爺,你的王朝早已成了過去了,前朝對段氏恩深羲重,仍然讓你在雲南獨居一面,只是差點沒有建立朝廷而已,除此以外,你仍然過著一個小國之君的生活,這些你都忘了嗎?」
段承祖冷冷地道:「段某並沒有忘,可是現在的朝廷封段某也沒有虧待,段某難道就不該感激了嗎?」
戴獨行頓了一頓才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段承祖一拍胸膛道:「不錯,在神尼面前段某也是一樣承認,段某封日月同盟的宗旨十分欽佩,但對你們這班人卻深惡痛絕,從現在起,段某自動請辭總會執法的職位。」
年羹堯見事態嚴重了,連忙勸阻道:「王爺,本來是一件小小的誤會,你又何必鬧得這麽不愉快呢。」
段承祖卻光了火,大聲道:「段某早就不愉快了,南詔王府雖不敢說是世外樂園,卻是人間一塊凈土,為了日月同盟,居然要將一些魑魅魍魎待若上賓,尹四公子在段某家中遭受暗算,段某心中已大感不安。現在這孔大鵬自己藏起了解藥,卻拿了一個胡椒瓶誣賴段某作賊,段某若再加容忍的話,就對不起泉下的列祖列宗了。」
孔大鵬急了道:「我的解藥是真丟了。」
段承祖冷冷地道:「東西丟在段某家裡,段某不是賊也無以自白,孔頭領開出價格來,段某一定照賠。」
戴獨行見他真的生了氣,倒是不敢再強硬了,連忙陪笑道:「王爺言重了,這是戴某的不是,戴某向你陪罪。」
段承祖冷冷地道:「不敢當,段某話出如山,不會再收回來了,一個時辰後,段某立刻派人前來打掃屋子,各位把帶來的東西收拾一下,有缺少的趁早提出,段某照賠不誤,過了時辰,段某就概不認帳了。」
只見他滿臉嚴霜,將手一背,大家也都不便再說甚麽了。
年羹堯這才道:「戴老,王爺已經下了逐客令,大家也不便在此強留了,但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戴老你所引起了,如果到了神尼那兒,戴老須一身承擔,可別再往我們的身上推託了。」
戴獨行怒道:「怎麽是我引起的。」
年羹堯冷笑道:「孔大鵬暗算尹大哥,如非得到戴老的指示,他也不會有道麽大的膽子。」
小龍兒叫道:「不錯,剛才他們是這樣說明的。」
戴獨行怒道:「放屁,你們引進尹正清才是禍亂之由呢!」
年羹堯道:「引進尹四哥的事,我全力負責,是非曲直自有公道,我們在神尼面前,去求決斷好了。」
戴獨行惱羞成怒道:「好吧,我們等候裁決好了,神尼又能把我怎樣,日月同盟又不是她一個人的,她有種就把我踢出去,有菩薩總不怕享不到香火,離了這座廟,還有那座廟,大家走。」
說著帶了他手下的那批人,憤然而退。
小龍兒沒想到會把事情鬧成這個樣子,朝段承祖歉然一笑道:「段王爺,封不起,吵了您了,改天向您陪罪!」
說完一溜煙似的跑了。
年羹堯與孟麗絲對段承祖也有歉然之感,同時拱拱手。還來不及開口,段承祖卻痛苦地一嘆道:「退出日月同盟是段某十分心痛之舉,請各位原諒,如果各位以武林同道的身份來訪,段某竭誠歡迎,如果以日月同盟的身份,段某就恕不招待了。」
年羹堯忙道:「王爺別這樣說,尹四哥如果能在同盟中立足,必當將內部加以整肅,到時仍望王爺繼續支持。」
段承祖一嘆道:「不會有這一天的,我了解神尼,她注重的是實力,戴獨行那批人就是擁有大部份的實力,才敢如此胡作非為,神尼會捨得放棄他們嗎?」
年羹堯笑道:「事在人為,神尼雖然注重實力,但也要顧全大局,如果,尹四哥能膺武林盟主,天下的武林英雄豪傑都會支持他的,那要比戴獨行等人壯大得多了,神尼斟酌情勢,自然會知所取捨的。」
段承祖一愕道:「可能嗎?尹四公子不得解藥,連參加武林會都成問題,更別說是奪孽(缺一行)」
孟麗絲禁不住就想說出解藥已經到手,卻被年羹堯暗中推了一下,搶著道:「吉人自有天相,尹四哥以德行名望而與會,武功倒是次要的。
再者孔大鵬自己也中了毒,他為了要解毒,必然會配製解藥,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弄到手,再者他的解藥,或許是真丟了,那一定是個有心的朋友暗中下的手,而這位朋友可能也多半是為了尹四哥。」
段承祖道:「何以見得呢?」
年羹堯笑道:「戴獨行與孔大鵬等人是絕不會交出解藥的,那位朋友如果不是為了尹四哥,又何必要偷取呢?」
段承祖想了一下道:「也有道理,但願這是真的,武林大會段某必然去看個究竟,此刻卻不便招待各位,否則就對戴獨行他們難以自圓其說了,還請恕段某失禮了。」
他說完就拱拱手送客。
眾人也不便再留,有人回到住處去收拾行李。
年羹堯與孟麗絲則一直回到寓所。
小龍兒先一腳回來。
尹正清與呂子奇則是最後到的。
他們兩人一直在暗中靜觀經過。而且為了避免跟含憤而去的戴獨行等人碰頭,繞著遠路回來的。
他們一到,小龍兒卻搶著要報告此行的經過,呂子奇卻笑了笑,道:「小爺,你就省點勁兒吧,我們都知道了。」
小龍兒一怔。
尹正清笑道:「兄弟,真有你的,一個人威鳳八面,連戴獨行老狐狸也被你逼得手忙腳亂了。」
小龍兒怔了一怔才道:「大哥,您真壞,原來你們也偷偷地跟著去了,我知道,這一定是老醉貓出的主意,怕我辦不了事,哼,你就不信任我的能力。」
尹正清笑道:「兄弟,你這就冤枉呂前輩了,他對你的辦事能力從不懷疑,何況年二弟還跟著去跟段王爺打招呼,是我不放心,硬拖著呂前輩去的。」
小龍兒道∶「有什麼不放心的,憑那批草包,還能難得了我?」
尹正清道:「兄弟,儘管你藝高膽大,心細如髮,但我這個做大哥的,總要看著才能放心,那怕你受一點點輕傷,我也會終生歉疚不安,道是關心你。」
小龍兒瞟了他一眼,不知怎麼的,臉居然紅了起來,紅得很嫵媚,有點像女孩子的嬌羞,但他的心裡卻是喜悅的。
年羹堯笑道:「這次只是跟九頭鳥開個玩笑,看看他發現失去解藥后的態度,沒想到龍兄弟做得這麽逼真,居然有意外的收穫。
尤其是段承祖在一怒之下,辭去總會的執法,退出日月同盟,他是該會中極有力量的一個領袖人物,經此一來,神尼可能會考慮一下另一批人的去留了,龍兄弟,你實在了不起,愚兄實在佩服。」
年羹堯是為了討好,伸手想拍小龍兒的肩膀,那知小龍兒一下子躲開了,寒著臉道:
「年羹堯,你放老實點,我只是尹大哥一個人的兄弟,可沒跟你稱兄道弟,我不好意思頂撞你,以後你可少跟我親近點,更不要動手動腳的亂來。」
年羹堯被他說得十分維堪。
尹正清卻微微一笑道:「兄弟,你的火氣也太大了,年二弟是一番好意。」
小龍兒道:「我不稀罕。」
尹正清朝年羹堯一示眼色說道:「年二弟,龍兄弟年紀小,你要擔待一點,不遇,他說的也對,君子之交淡如水,最親近的兄弟尤其不能狎近,大家才能互相尊敬。」
年羹堯滿肚子的火,但他對尹正清畢竟還有畏意,見他出頭攔阻,不便再發作,但臉上憤然之色仍是不能平下。
小龍兒冷笑道∶「姓年的,你如果不服氣,咱們不妨較量較量,我知道你是武當名家顧肯堂的得意門人,但我可沒有把你放在心上。」
年羹堯實在是忍無可忍,拍案叫道:「走,到沒人的地方去。」
小龍兒自然不買帳。
正在相持不下的時候,呂子奇出頭笑道;「小龍,你也該平平火氣,年老弟對你並沒有惡意,何況尹大俠已經出頭排解了,你多少得耠他點面子。」
小龍兒怒道:「誰叫他跟我動手動腳的。」
尹正清笑道∶「兄弟,看我的面子,大家算了,以後大家在一起的時間還多呢!何必要傷了和氣呢?」
小龍兒冷笑道:「誰要跟他在一起,我看見他就不順眼,尹大哥,我懶得跟他同走一路,我先到昆明去等你了。」
說完回身出門而去。
呂子奇朝尹正清看了一眼,苦笑道:「這位小爺子的睥氣,真是沒有辦法,這樣也好,老化子跟他先到昆明去,一則探聽一下,戴獨行那批傢伙有甚麽行動,再則也先為大俠在江湖朋友前打點一下,請他們全力支持,三則免得他在路上又跟年老弟嘔氣。」
說完朝尹正清拱拱手,也打算走了。
尹正清笑道:「沒關係,我在這兒再勸勸年二弟,以後對他容忍一下就是了,麗絲,你送呂前輩一陣,同時順便到段王府去看看,約段承祖一起動身到昆明去,他跟戴獨行鬧翻了,他們怕他會在神尼面前告狀,或許會封他不利,糾紛是在我身上引起的,無論如何,我們總得對得起人家。
你說話的口氣可得婉轉一點,段承祖自負甚高,說要我們保護他,他絕不會答應的,就是說我們要求他照應好了。」
呂子奇點頭道:「不錯,尹公子顧慮極為周到,段承祖在日月同盟中頗有份量,有他在,神尼可能會對戴獨行那批人不假辭色,如果他出了意外,神尼只有譴就那一批混帳了,邀他同行,彼此有個照應。」
尹正清笑道:「前輩跟龍兄弟也不必去得太早,我們邀段承祖同行,想得到是不會安穩,萬一有個措手不及,還希望在暗中多予支持。」
呂子奇笑笑道:「公子放心好了,老化子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而且那位小爺借故先走,也是打算在暗中攪熱鬧,為了怕大家走在一起,聲勢太大,對方不敢有所動作,他對公子如此熱心,他是絕對不會捨得離開公子先走的。」
尹正清連連拱手道謝。
呂子奇跟孟麗絲走了。
年羹堯憤然道∶「四哥,您拉攏龍虎雙丐,固然是一大助力,但那位小龍兒的這種態度,我可受不了。」
尹正清等他們都走遠了,才輕聲笑道:「二弟,你就忍一忍吧,小龍對你本來沒有成見,只怪你不該去拍他的肩膀,再者他是嫉妒你跟我太親近,你要記得,他還是個小孩子,得失之心很強烈,他不願意除了他之外,我還有別的兄弟,你難道好意思跟他一般的見識嗎?」
年羹堯不禁笑了起來道:「豈有此理,這麼小心眼兒,簡直像個女孩子,那有個男人吃這種沾不著邊的飛醋呢?」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二弟,你精明一世,但卻懵懂一時,難道還看不出來,她本來就是個女孩子。」
年羹堯不禁張大了嘴。
尹正清笑笑道∶「正因為她是個女孩子,才有這些怪毛病,你去拍她的肩膀,她怎能不光火呢?當著她的面,我不便明說,但又怕你心中不痛快,認為我太偏袒她了,所以才借這個機會跟你說明。」
年羹堯頓了一頓才道:「四哥,您從那一點看出她是個女孩子呢?照她的行動舉止,可一點也不像。」
魯英在旁微笑道:「相公,是你不經心,其實她處處地方都表現得像個女孩子,第一,她的皮膚太細太嫩,雖然化裝成乞丐,身上沾的卻不是泥灰,而用的是油彩,還有,她的衣服雖破,卻洗得很乾凈,在她的身上,不像呂子奇有一股汗臭味,若稍微接近一點,還可以隱隱嗅到一股微香……」
年羹堯終於一笑道:「知道她是女孩子,我自然就原諒她了,只怪我太冒失,自取其辱,但一個女孩混跡江湖,故意扮成這麽不倫不類,為的是甚麽呢?」
尹正清笑道:「這可不知道,他們老少兩人的身份很可疑,呂子奇那麽大的聲望,對她卻千依百順,一點也不敢違逆她,我跟呂子奇談了一陣,但他的口很緊,一點風聲都不露,也弄不清他們是甚麽關係。」
年羹堯道:「是啊,呂子奇簡直就是他的跟班,但以呂子奇在武林中的身份,絕不會給人當奴才吧?」
尹正清道:「不去管它了,反正遲早會揭穿這個迷的,目前這兩人對我們的幫助很大,我要盡量拉攏他們,因此,你心裡先要有個數,但千萬別揭穿她是女扮男裝的事。」
年羹堯微笑道:「這個小弟知道,但四哥可得小心點,如果地真是個女孩子,照她的身材來看,應該也有個十七八歲了,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對四哥可不謹謹是兄弟之情了吧。」
尹正清輕嘆道:「我知道,所以我十分慎重,而且我把麗絲遣走,才跟你談這件事,就是怕麗絲知道,心裡會不痛快,引起許多不必要的誤會。」
年羹堯點點頭道∶「四哥做得很對,孟師妹也是個烈性的人,感情上絕對容不下別人來分佔的,可是那條小龍也很倔強,將來您要如何處理呢?」
尹正清輕嘆道:「我也不知道,一切惟有聽其自然吧,其實小龍倒好辦,她雖然對你很反感,對麗絲倒很親近的,一點都沒有嫉妒之意,所以我擔心的是麗絲,萬一她發覺了,很可能會鬧成僵局,希望你能多注意一下……」
年羹堯道:「好吧,小弟多留神就是,如果師妹有所知覺,四哥則盡量裝糊塗,不承認知道小龍是女孩子,小弟則曉以大勢,她為了四哥的前途,相信她定會容忍的。」
他們又談了一陣,孟麗絲回來了,到段王府的交談很多,段承祖答應明天一早,會合她們同行赴昆明。
過了一夜,段承祖果然來了,輕騎簡從,只帶了蕭大全一個人,大家都是熟人,見了面,大家都互相寒喧了一下。
尹正清笑道:「王爺出門倒簡單,只有蕭先生一人伴駕,貴屬下放心嗎?」
段承祖笑道:「段某這個無國王孫與普通老百姓並沒有差別,還講究甚麼排埸呢?照段某之意,根本連蕭先生都不必來,有尹大俠同行,還怕甚麼呢?但蕭先生不放心,硬要一起來,段某也沒有辦法。」
雖然大理王國已不存在了,但蕭大全對段承祖仍然維持著君臣之間的尊敬,肅容道:
「主公可不能大意,戴獨行等人心懷異志,已非一日,與主公決裂後,必將無所不用其極以謀對付,臣等實在不敢掉以輕心。」
段承祖皺眉道:「大全,這套稱呼實在可以免了,不倫不類,不但給人聽了不像話,我聽了更加刺耳。」
蕭大全卻肅容道:「微臣等怎敢放肆,臣世代受恩,禮不可廢,微臣實不敢僭越更改稱呼。」
段承祖苦笑道:「大全,做人要通達時務,在府里關起大門,隨你們怎麼胡鬧都行,出門可得通權變達一點。」
尹正清笑笑道:「其實也沒甚麼,天下人仍然稱呼王爺為一國之君,累世幾易朝代,南詔仍是具體而微的一個小朝廷,只是尹某不知道蕭先生也是一位武林好手而已。」
段承祖道:「蕭先生的祖上是敝國的末代狀元,為內閣大學士,後來敝國式微,委屈了蕭氏一族的緯國之才,但蕭家的才華卻是一脈相傅,並未中斷,蕭先生除了在寒家掌理文案,更兼武術教練,精擅內家散手,雖然極少在江湖走動,但往來的武林朋友曾送了他一個聖手書生的美號。」
尹正清再也沒有想到這個文質彬彬的書記先生竟也是一位內家高手,想起上次對他的失禮頗為不安,連忙拱手示歉。
同時笑道:「江湖上傅言有三等人不可忽視,一是書生,二是僧尼,三是婦孺,這三等人中,尤其以書生最為莫測,常有卧虎藏龍的高手隱晦其間,此言誠信不妄,尹某於今才知道蕭先生是一代高人。」
段承祖笑道:「公子太謙虛了,公子與年大俠都是翩翩少年,如非親見,怎麽會知道是聞名天下的奇俠呢?公子這一說,倒變成夫子自道。」
大家哈哈一笑,各自上馬啟行。
因為時間很充裕,他舞也不著急,由大理到昆明,一共不過五百餘里,快馬的話,兩天即達,他們卻有很多天的時間,因此每天走一百來里路,慢慢玩過去。
而蕭大全除了貼身隨駕外,可能還另遣府中的好手先行預備落腳之所,把行程都安排好了。
第一天到祥雲。
第二天凄鎮南。
第三天走得最短,只有幾十里,到了楚雄縣就住下了。
每到一處,都早有指定的大客棧空出了預定的房間等待著,那都是段承祖的家臣備就的行館,眾人也就隨他調度了。
楚雄雖然是個縣治的地方,但卻小得可憐,總共就是一條大街,也沒有甚麼名勝可覽了。
但滇地已近邊境,漢苗雜處,這些苗人都是被稱為擺夷的開化的熟苗,他們一方面接受漢人的文明,一方面仍保留著自己的生活風俗和習慣。
當他們到達的這一天很湊巧,剛好有一族夷人選定在該夜舉行拜月祭典,那是慶祝秋收的祭典。也是夷族的青年男女擇偶定情的盛會。
在月光下載歌載舞,各自覓取意中的對象,對歌一番後,如果雙方情投意合,就可以攜手到叢林深處歡會,以後再論嫁娶。
異邦異俗難得一遇,尹正清興趣勃勃,一定要觀賞一番。
段承祖是見過多次了,但也不便掃興,相約在晚飯後到夷寨去觀賞。
這種盛會普通是不讓外人參加的,但段氏在雲南是世代王族,大家都熟知其詳,以他南詔王公的身份,備了一份名帖。
這一行人立刻就受到了夷族族長的歡迎,立以貴賓之禮款待。
遺憾的是在出發前,孟麗絲忽然腹痛如絞,那是她的老毛病,屬於月紅來潮前的經痛,休息一陣就會好的。
於是,就把魯英留下陪她。
段承祖蕭大全與年羹堯則伴隨尹正清前往。
在夷寨中,他們四人備受歡迎與盛遇。
月到中宵,祭典已過,拜月之會開始了,夷歌互起,十分清脆悅耳。
蕭大全是個地理通,精嫻滇地各種方言習俗,詳細地為尹正清解釋歌詞,以及滇地的習俗。
尹正清正聽得起勁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夷裝少女,頭束金冠,肌容如雪,拖著一肩黑亮的長發,一面曼聲度曲,一面將一個花環套在尹正清的頭上。
蕭大全呵呵大笑道:「尹大俠,這個女孩子是看中你了……」
尹正清尷尬地道:「這怎麽行呢,我……」
蕭大全道:「大俠不妨跟她前去好了,她們都通曉漢語的,到了無人之處,向她妥為解釋,他們很開通,不會勉強你的,但如逕予拒絕,是很失禮的。」
尹正清朝那夷女看了一眼,覺得很眼熟,再仔細一打量,心中有了數,便不再拒絕了,跟著起立隨那夷女離去了。
年羹堯不放心,想跟隨,但卻被尹正清用眼色止住了,道:「二弟,你放心吧,我去去就來。」
年羹堯以為他要結一段異地情緣,倒是不便跟著去湊熱鬧了,而且他深知道位四皇子胤禎殿下,一身的技擊武功並不在他之下,況且機警練達尤在他之上,想來也不會出亂子,還朝他神秘地笑了一笑,目送著他們走入一處叢林。
尹正清跟那夷女離開了廣埸,來到叢林中一處僻靜的樹蔭下,四顧無人,才低聲笑道:
「小龍,你這小鬼頭怎麽弄成這副裝束了,你以為能瞞得過大哥嗎?」
那夷女怔了怔才道:「大哥,你怎麽認出我來了,這一定是老醉貓泄的底,我非拔下他的鬍子不可。」
尹正清笑道:「你別冤枉他,他的嘴比甚麽都緊,進的多出的少,甚麽都沒說,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孩子了,只是沒想到你換了女裝會這麽美。」
小龍兒頓了一頓,才嬌羞地道:「大哥,我真的很美嗎?」
尹正清道:「當然美,美得像天仙下凡,但你美不美都不相干,如果我不認出你,那怕你再美十分,我也不會跟你來的,小妹妹,你怎麽會變成蠻女了。」
小龍兒一笑道:「我本來就是個蠻女嘛。」
尹正清道:「不,不信,你絕不是個夷女。」
小龍兒道:「不錯,我一半是夷女,一半是蒙古血統,但怎麼樣都不能算是漢人,大哥,你相信嗎?」
尹正清想了想道:「你的身世我一無所知,你怎麽說,我就怎麽相信,反正你總是我的兄弟,我的……我的……好妹妹……」
小龍兒輕聲一嘆道:「大哥,我說的是真心話,我的父親是蒙古人,我的母親則是此地的夷人,至於我的身世,說來也許會嚇你一跳,我的遠祖是曾經傲視天下的大可汗,惟是霸業不久,淪落成為流浪的江湖人。」
尹正清笑笑道:「這點我倒相信,你的氣質不凡,別具一般威嚴的儀態,這麽說來,你應該是元朝的後裔了。」
小龍兒點點頭道∶「是的,我是成吉思汗大帝的後人,但在元室淪亡之後,我的先人在蒙古因為宗室互爭,立不住足,流亡到邊夷來,我的父親就在這兒娶了我的母親。」
尹正清道:「那你是個不折不扣的蒙古公主了,呂子奇又是你的甚麽人呢?他可是道地的漢人,怎麽會跟你在一起呢?」
小龍兒道:「老醉貓,他的碓是道地的漢人,他的祖先是宋室名將呂文煥,苦守襄陽,宋室為權臣把持,不發一兵一卒去救援,終於因為城牆被炮火攻破而降元,我的祖上封呂家人很禮遇。
他們也發誓圖報,一二百年來,呂家始終是我家的不二家臣,我父親客居異地,將我託孤給他的。」
尹正清笑道:「這難怪你對日月同盟完全沒有甚麽好感……」
小龍兒一嘆道∶「那也不是,我只對卑鄙謀國的人沒好感,誰做皇帝我都不管,就是見不得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尹正清忽然一嘆道:「小龍,或許我們的交情要維持不下去了,因為我也是卑鄙謀國的一個野心者。」
小龍兒忙道:「是真的嗎?老醉貓說你胸懷大志,器質非凡,你是不是想假日月同盟以成事,那麽,我支持你。」
尹正清搖搖頭道:「我要借重日月同盟是不錯的,但我所謀之國,不是想續朱明的天下,而是我自己的王朝。」
小龍兒道:「那當然,天下無主,劉漢以來,很多皇帝都是出身草莽的平民,誰有本事誰就君臨天下,不一定非要王室出身不可,我的先祖鐵木真大帝也是從寂寂無聞中,爬起來的。」
尹正清搖頭道:「小龍,我這大哥倒不是高你,因為我也是王室王裔,我是當朝的四皇子。」
小龍兒看了他半天,突然笑了起來道:「真的嗎?那太好了,這下子老醉貓可看走眼了,我說你舉止威嚴,必然是貴族出身,他卻一口咬定你是個平民。」
小龍兒越說越高興,得意地又笑道:「這下子我可要撕老醉貓的嘴皮子了,他還敢跟我打賭呢?別看他處事老到,經驗豐富,這一點可不如我了,這也不能怪他,正宗的王室天生就有一股氣質與人不同,所以我一看到你就覺得投機了,那是他永遠都無法理解的。
大哥,這可是我高攀了,我這個公主已經流亡了幾百年,連影都找不到了,你卻是現打現的王子殿下,大哥,你怎麽會出來的呢?」
尹正清一笑道:「小龍,我們這種人永遠不甘屈居人下的,相信你也是一樣,你跟呂子奇流浪江湖,不是也在待機而動,恢愎昔日的光榮嗎?」
小龍兒道:「老醉貓倒是有這份雄心,他很想籠絡一批人才,雖不說在中原稱尊,至少也要到蒙古去恢愎我的地位,我的父親也是抱著這個理想,只是死得早了,我還保留著元代順帝的傳國玉璽,證明我的身份是沒有問題。
只是光靠一顆傳國玉璽沒有多大作用,主要的還是靠實力,老醉貓拉攏的人不少,但我懶得應酬他們,一直不敢示人以真相,現在好了,大哥,你如得了天下,我的心愿也算是達到了,至少我父親在泉下之靈可以安息了。」
說著將身子偎近了尹正清,低聲問道:「大哥,你出來的事你父親知道嗎?」
尹正清但覺一股幽香撲鼻而來,不禁心中一盪。
小龍兒雖然男裝慣了,但一換上女裝,尤其是經過刻意修飾后,別有一種嬌媚的情態,而且也不再像那麼小了,她像一朵吐蕊的解語花,一朵嬌艷的玫瑰花蕾,國色天香,明艷照人。
尹正清忍不住摟著她的香肩,在她的粉頰上親了一下,小龍兒像一頭小鹿般的跳了開去。
尹正清倒是有點自覺孟浪,連忙道:「小龍,你別生氣,大哥可不是存心輕薄,實在是因為你太美了,太可愛了,令人情不自禁。」
小龍兒滿臉通紅,柔媚地瞟了他一眼,又深情地靠近他的身邊,整個身體投入他的懷中,壓低著聲音道:「不,大哥,我不生氣,事實上我很高興你喜歡我,我是怕你嫌我丑,嫌我臟,所以一直不敢親近你。」
尹正清輕捏一下她的粉頰,道:「傻孩子,我怎麽會嫌你丑呢?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孩子都美。」
小龍兒抬起頭,雙眸亮如朗星,閃閃生光,注視著尹正清,妮聲道:「是真的嗎?大哥,你可不能騙我,我聽說宮裡的女子很多,而且個個美如天仙,比我可強多了。」
尹正清一笑道∶「沒有的事,宮裡的女子是很多,但未必人人都很美,當然也不至於太丑,但絕不能與你相比。」
小龍兒似乎滿意了,又抬起頭道:「大哥,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呢,你離開京城你父親知道嗎?」
尹正清道:「小龍,今夕何夕,此時此地,何必說那些呢?我現在只想就這樣抱著你,永遠都不放開。」
小龍兒貼得他更近,緊得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心跳,但她卻一本正經地道:「大哥,我跟定你了,誰也不能使我離開你,我這個公主雖是過時了,但老醉貓從小就把我當真的一樣地供奉著,使我自覺是真了,因此我也養成了自尊自大的毛病。
只有你是我第一個心愛的男子,也是最後的一個,這輩子我不會再去親近第二個男人了,所以我必須問問清楚,那個關係很大,你一定要告訴我。」
尹正清想了一下道:「好吧,你一定要知道,我自然讓你了解明白,我出來時,父王是知道的,而且還是他老人家默許的,因此我可以說是奉旨出巡了。」
小龍兒嗯了一聲道:「那麽你父親是把你常作大統的繼承人了,所以才叫你出來磨練一下。」
尹正清搖了搖頭道:「不,你這倒弄錯了,父王並沒有這個意思,他生性仁慈,但嫌我的殺氣太重。」
小龍兒一怔道:「怎磨會呢,聽說他把二阿哥廢了,在你那些兄弟里,沒有一個能比你更加能幹的。」
尹正清道:「我的二哥是個庸材,只懂得犬馬聲色,不足以寄重任,老八允祺倒是個人材,但刻薄寡恩,行事不揮手段,也不是續統的人選,如果是亂世,我倒頗有希望,只可惜現在是太平盛世,用不到我這種人。
父王心目中的人選,可能是十四弟,但是由於朝中反對的人太多,不便早作表示而已。」
小龍兒道:「那就乾脆讓日月同盟的人鬧起來好了,鬧得凶一點,你父親就會考慮到你了。」
尹正清笑道:「這也不是辦法,小龍,你我都不是漢人,我才告訴你一句老實話,如果認真幹起來,中原是沒有我們的份兒的。
因為這是漢人生根的地方,而漢人又比我們多上幾十倍,我們憑甚麽跟人家拚爭去,幸虧他們人多而不團結,我們才有機可乘,這是好比一棵千年巨樹,若不是它內里自己生蟲,根本沒有外力能推倒它。」
小龍兒不服氣道:「人多又有甚麽用呢?我的先租鐵木真大汗只有一股小小的部落,卻能橫跨四海。」
尹正清一笑道:「那是他的運氣好,恰巧遇上了宋室多亂,元室能擁有四海,卻無法支持,就是你的先人不懂得治道,一味以征服手段來治國,所以才淪亡得那麽快,我父親就是以元室作為殷鑒,盡量不去刺激人心,日月同盟如果真鬧起來,天下就不再是我們的了,我父親派我出來,目的也在叫我破壞他們的團結。」
小龍兒道:「那你何必如此起勁呢?這不是替人家忙嗎?」
尹正清一笑道:「不是替人家忙,我自會打算的,這是謀略的運用,你目前還不會懂的,慢慢我才告訴你吧。」
小龍兒一嘆道:「我懂得的確不多,你還是跟老醉貓去商量著進行吧,他的鬼主意很多。」
尹正清道:「我與孟麗絲結婚是得到父王的同意,這是一種政治的婚姻,因為麗絲是日月同盟主持人獨臂神尼的弟子,藉此可以能絡日月同盟的人。」
小龍兒道:「那將來怎麽辦呢?」
尹正清道:「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向父王保證,我絕無爭奪大寶的野心,漢滿不準通婚僅限於皇室,我有了個漢女妻子,自然不能以之母儀天下,那是祖宗規矩所不容,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將來我大權在握,就要廢除一些不近情理的規矩,誰還能管得了我。」
小龍兒嘆了一口氣道:「大嫂是個很溫婉的好妻子,她做了皇后之後,一定能夠給大哥很多的幫助。」
尹正清庄容道:「是的,但我不能只想得到天下就滿足了,我要創一番空前的偉業,在史冊上留下不朽的聲名,追上你的先祖鐵木真與忽必烈大汗等人,才不負此生,因此麗絲並不是我心目中的皇后,我另外看中了一個人。」
小龍兒連忙問道:「誰,不會是我吧?」
尹正清搖搖頭道∶「不是你,小龍,我對你的感情是發自內心的喜歡,我不能利用你,我看中的另一個女孩子,她本人並不美,但她的父親手執兵權,鈕鈷祿大將軍在朝廷中有舉足輕重的力量。
現在他的女兒年紀還小,目前沒有人想到這一點,但我若提出這個要求,她的父親一定會同意的,有了他的支持,我才可以高枕無憂。」
小龍兒吁了一口氣道:「那就好了,大哥,我真怕你會選中我,我自己知道我的才具不足,而且我也實在過不慣那種拘束的生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也就夠了。」
尹正清笑道:「你是一條無羈的小龍,我不會拿繩子來縛住你的,將來如果我有那麽一天,我也不要你住進宮裡去,我要為你另設一個天地,那天地里只有你和我兩個人。」
小龍兒道:「那麽麗絲大嫂呢?」
尹正清輕輕一嘆道:「她有她的天地,將來的事很難說,也許她不肯留在我的生活里,但我絕不負她,只要她肯諒解,我自有為她而設的天地……」
小龍兒將身子扭了一扭,騰出雙臂,緊緊地抱著他,輕喟了一聲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個非常的男人,天地絕不會僅限於一個,我也不想獨佔你的天地,只要有我的一份,我就心滿意足了。
現在我們都別說話了,讓我們好好親近一會兒,過了今天,我又將成為一個乞丐,連我自己都覺得嘔心,更別說是來靠近你了。」
尹正清嗅嗅她的秀髮道:「小龍,你何必要化裝呢,這麽美的一個女孩子,弄成這副臟樣子,我看著都感到心痛。」
小龍兒一笑道:「這是沒辦法,誰叫我一開始就選錯了身份呢?龍虎雙丐已經成了名了,我也只得硬撐下去。」
尹正清道:「不必了,你乾脆就以女裝出現吧,或者就擺明你是元代宗室的身份,那樣對你我都好……」
小龍兒苦笑道:「我的父親是個流亡的皇室,我是個獨女,這種身份封你有甚麽幫助嗎?」
尹正清道:「不,蒙古已分裂成很多旗盟,隸屬八旗之一,你還是名正言順的前元宗室,有了你的支持,對我的事業大有幫助,那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我喜歡現在的你,讓我看著也舒服得多了,小龍,你肯答應嗎?」
小龍兒笑道:「只要大哥喜歡,我沒有不能答應的,只是你方便嗎?大嫂不會吃醋嗎?」
尹正清笑道:「我想她不會的,你這麽可愛,任何人也不忍心對你嫉妒,再說年二弟會用大義壓著她。」
小龍兒一哼道:「那個年羹堯鬼頭鬼臉,野心勃勃,絕不是個好東西,大哥,我覺得你太信任他了。」
尹正清一笑道:「小龍,年羹堯是個不安份的人,但他的才具可堪大用,我知道他有野心,但他僅是對權勢感到興趣,卻沒有做皇帝的命,我相信還能駕御他,因此你以後也封他客氣一點,別太給他難堪了。」
小龍兒道:「可是我討厭他動手動腳。」
尹正清笑道∶「以後不不會了,他先前不知道你是女孩子,才好意向你表示親近之心,我已經對他說明了,他絕不敢再對你毛手毛腳了。他這個人有一椿長處,就是事業之心重於一切,麗絲本來是他的情侶,他居然肯割愛讓給我,你想他還敢對你不禮貌嗎?」
小龍兒溫順地道:「好吧,以後我不再罵他就是了,但我懶得去應酬他,除了你,我討厭任何男人。」
尹正清對這一頭依人小鳥,有無限憐惜之感,一面享受著溫存,一面低問道:「小龍,在我第一次親你的時候,你幹嗎躲開了,哧了我一大跳,以為你是討厭我呢?」
小龍兒不好意思地道:「大哥,我今年十七歲了,從三歲懂事起,就沒有男人敢靠近我的身旁,所以我不習慣人家碰我,你太突然了,我是毫無準備才躲開的,如果你先告訴我一聲,我會自己送上來給你親的,我這一生只看中你一個男人,為了你,我可以奉獻一切的。」
面對著這種坦率又熱情如火的女孩子,尹正清倒是情不自禁,捧起了她的粉頰,對著她嫣紅的芳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在這剎那間,兩個都忘了置身人間,只覺得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
而且尹正清的鼻孔里聞到一股異香,薰人慾醉,卻形容不出是什麽味,良久之後,兩人才依依分開。
尹正清忍不住又在她頸上嗅了嗅,但覺這香氣是發自肌里,令人有說不出的舒暢,乃笑道:「小龍,你用的是什麼香料,似乎比大內用的香料還好呢?」
小龍兒微笑道:「什麼香料都沒用,這是天生的,你想我平常是個乞丐,還能用香料嗎?」
尹正清哦了一聲道:「天生的那就難怪了,富貴不過帝王家,我說怎麼會認不出香料來呢?」
說著又要攬過她來聞個夠,小龍兒卻把他推了開去,低聲地說道:「大哥,有人來了。」
尹正清連忙凝神細聽,果然聽見背後有細微的聲息在悄悄移近,眼中朝她示意,口中卻道:「也許是別的幽會情侶吧,別去管他,我們且享受這花月良宵。」
一邊說著,一邊把她摟得緊一點,面頰相貼,湊在她的耳邊悄聲道:「人是沖著我們來的,而且來人武功很高。」
小龍兒也低聲道:「會不會是年羹堯,或者段承祖他們來找你,我們這樣叫他們瞧見了多不好意思。」
尹正清耳語道:「不是的,來人有三個,而且是採取包圍的姿態摸近過來,年二弟他們不敢如此,你小心點,我推開你的時候,就突然施擊,你管右邊的那一個。」
小龍表示知道了。
尹正清一推手,兩人突然分身縱開,剛把身子拔起,他們原先立足之處,卻叮然輕響,有三股暗器分由三處射至,集中一點互相碰擊。
這三股暗器出手無聲,可見施放者手法之高妙,也幸虧他們兩人運氣好,如果不縱身跳起的話,這三股暗器,正好擊中他們背後的要害之處。
小龍兒毫不停頓,空中如飛鳥疾降,撲向一顆大樹後面,雙手的短劍也出了鞘,急攻而下。
她口中還道:「是那兒來的混帳東西,居然敢在背後暗箭傷人?」
語落身至,雙劍如電,由樹榦兩側刺進去。
這一手來得很快,而且精奧無比,那樹後的暗襲者,見來勢太凶,竟然用手一推樹榦,只見那枝粗如臉盆般的老樹,也齊腰而折。
殘樹直往小龍兒的懷裡撞去。
小龍兒身形靈活,雙足一點那撞來的樹榦,將那顆連枝帶葉重逾千斤的一株大樹也被踢了回去,反撞對方。
等那上半截的樹榦,撞向下半截的根部時,她的人影也巧妙地側轉彈出,攻向另一叢林樹后的隱藏敵人,既勁且疾。
這樹後的傢伙卻沒有先前那人的功力深厚了,乍見人影帶著利刃的寒星由天而降,哧得他驚叫一聲,連翻帶滾的躲了開去。
同時尹正清也把他們正後方的一個隱藏者給逼了出來,三個暗襲者總算全部露了面,尹正清辨明那三個敵人時,微微一怔道:「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