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話說上回書中南宮姑娘與岳小俠旅邸成就好事,一對冤家,卿卿我我,道不完海誓山盟,兩小鰈鶼情濃,不覺神佣體倦,昏昏相抱睡去。
次日,晨雞三唱,姑娘一覺醒來,見小俠倚自未醒,偎在胸前,面上尚帶稚笑,不覺又憐又愛,俯首輕吻玉郎,不料個郎竟是裝假,驟然而起,雙手抱定姑娘,一陣亂吻,姑娘被他吻得花枝亂顫,不住咯咯發出輕笑,移時,姑娘用手一推,嗔道:「弟弟,此身今後已屬你所有,望勿始亂終棄,似此桑間鰈上之行,可一不可再,望即稟明師長,擇定吉期完婚,身分既定,悉郎所為。」說完,一雙星目充滿-楚幽怨神情,盯在弟弟面上。
小俠聽后,悚然一驚!面容一整正式答道:「姊姊,你還信不過弟弟么?我這就起身稟明師長,不過……」
姑娘見他吞吞吐吐,似有為難之意,不由芳心著急,忙問:「不過甚麼?你快說呀!」
小俠只得說出師祖講他情孽深重,以後難免三妻四妾,又說自己用情極專,但願師祖神相不靈才好。
姑娘不由「噗哧」一笑說:「你師祖所說,不會錯到哪裡去,你這小白臉,女孩兒家見了誰個不愛?只要你情意始終如一,對得住我就好了,真要有那一天,你姊姊不是醋娘子,只要人好儘管去娶。」
小俠大喜若狂,抱定姑娘又吻,連說:「姊姊,你真好。」
姑娘忙用手推開笑說:「別胡纏了,天色不早,也該起床了。」
兩人忙雙雙整衣梳洗,啟門而出,見了諸、趙等人,不禁有些羞愧赧然,諸、趙兩老神情一如昨日,恬靜有禮,明知而不形於色,但尚維三可就不同了,在旁直做鬼臉,姑娘暗罵老化子該死,小俠只當沒有看見。
五人用完早餐后,小俠即起身說:「小弟尚須稟告師門尊長,決定何時正式完婚,此刻即往,去去就來。」
諸、趙、尚三人同說應當如此,姑娘一再叮囑早去早回,小俠連聲答應,兩人依依不捨而別。
小俠回到北門隆盛客棧,孫卓如、杜英俊二人正由內出外,恰巧遇見,孫卓如一把抓著岳文驤雙手說:「岳師弟,怎地昨晚沒有返回?霍師伯正有事尋你呢。」說完三人同進店內,走向霍玄衛住房,霍玄衛正與「終南三子」左湘等人商談,一見岳文驤,即含笑問道:「驤兒,昨晚沒回,想是發現金鷹幫三人落足之處吧?」
岳文驤即說出遇見姑娘等三人及拜山蜈蚣幫總舵經過,又紅著一張臉將昨晚之事和盤-出。
霍玄衛一聽,面容鐵青,如罩一層寒霜,厲聲說:「驤兒,你怎麼這等操守不堅?雖說南宮翠娥與你一雙兩好,為師也頗贊成,但豈能效蠢夫俗子,不媒而合,似你這樣難禁女色,日後怎可行道江湖?」
小俠哪敢言語,俊面緋紅,低首受責。
左湘介面笑勸道:「師兄,罵他則甚?昨晚情景,不要說他正是血氣方剛之年,易於衝動,就是我等這般老朽,也要動心,再說女孩家清白身體讓陌生男子瞧見,能不要他還要誰?你罵驤兒,未免矯枉過正了。」
「終南三子」也連聲勸解,霍玄衛這才面容稍霽說:「驤兒,此番姑且不究,以後不可如此,你與南宮姑娘之事,等此間事了,為師代你作主,在三江鏢局為你完婚。」
小俠連聲稱是,在旁只樂得眉開眼笑。
霍玄衛復對「終南三子」說:「不料蜈蚣幫近年來已成氣候,齊雲生這老兒早年惡孽難數,近來雖悟前非,極少為惡,然積重難返,幫眾藉勢在外為非,劫殺淫掠,令人髮指,如今與金鷹幫勢成水火,兩不相容,恐將后之日蜈蚣幫落個煙消瓦解自在意中,可見創業不易,守成更難,八月中秋,驤兒可與金鷹幫前往拜山,不至必要,切忌動手,侯-屆時定然趕到,籍機接納,也好少卻許多顧忌,雖然諸子坤言過,若是秘笈讓驤兒得到,絕不伸手劫奪,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還宜慎重從事,令高足三日來外出探視,據說白天毫無蹤跡,惟晚間魔道匪徒,三三兩兩,化裝文士,在儲潭附近出現,明是游山觀水,其實暗地監視,依老朽揣測,不到日期,群魔不會生事,我等現在既然無事可做,想那-山「靈峰樵子」三月初走火入魔,乘此機會不如前往-山相助「靈峰樵子」以我等四人助他打通玄關穴竅,豈不是好?」
「終南三子」當即同意,霍玄衛對岳文驤叮囑道:「為師與終南三位師伯有事-山,今日就要啟程,為期一月,當可返此,左師叔八境台行蹤已現,無法再留,昨日已遷往城南通天岩,以後有事不妨找左師叔商量。」
岳文驤連聲稱是,孫卓如、杜英俊二人正待與小俠取笑,話猶未出口,卻見一人蓬頭垢面,渾身血污,跌跌爬爬由門外闖入,一見左湘即喊:「左老前輩,你……」一聲未了仆倒在地昏死過去。
左湘忙近前一看,即驚呼道:「這是三江鏢局袁鏢頭嗎?怎麼成了這樣?」急把脈象一扶,對霍玄衛說:「此人負傷並不重,只是長途跋涉,急怒攻心,氣竭暈倒,想必三江鏢局出了甚麼亂子?跑來找我。」
說罷將袁化文抱起放在床上,取出一顆續命金丹,撬開袁化文牙齒用水灌下,再解開衣裳用萬靈紅玉膚塗敷創口。
不一刻袁化文睜眼一看,見左湘、霍玄衛等人站立床前,就要撐身坐起,左湘忙道:「袁鏢頭,你傷后元氣未復,休要多禮,就躺著慢慢地講吧。」
袁化文試覺自己仍然氣弱,實在無法坐起,又知床前數人均是江湖奇人,討厭俗禮,也就說道:「左老前輩,恕我袁某無禮了,劉總鏢頭命我星夜趕回府城,請老前輩速往援救起鏢,現劉總鏢頭等七人均不知生死存亡?老前輩無論如何要前去救援,袁某雖死,也感大德。」
左湘微微笑道:「袁鏢頭,你休要急,慢慢把此事前因後果說出,不然左老二無法踩實匪徒來龍去脈,叫左老二怎樣起鏢?」
袁化文一聽心中也自好笑,自己把話說急了,這才娓娓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三江鏢局總鏢頭「金刀孟嘗」劉元曜,當年拜師「荊門劍客」
李三葉,一身藝業,得自真傳,尤其一手八八六十四手八卦金刀,使得出神入化,刀猛力沉,當年行俠江湖,不知降伏多少強梁豪客?人又好友,慷慨仗義,故掙得了「金刀孟嘗」美號。三十八歲那年,劉母抱孫心切,-媒替他找好一房妻子,命他完婚家居,劉元曜天性至孝,只得應允,新婚夫人楊氏,美而且賢,肚子也真爭氣,過門未滿一年,替他養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劉元曜在家一蹲就是三年,不免靜極思動,自思以前闖蕩江湖,雖說行俠仗義,但終久也搞不出甚麼名堂?大丈夫應立志安家創業,尋思之下,即相邀四、五好友商量,決定在贛州創設三江鏢局,專接南七省鏢貨,仗著劉元曜往常人緣好,交情廣,走鏢以來沒有出多大亂子,就有波折也有人出面拉拉交情關說一下,也就算了,故爾業務蒸蒸日上,南七省無人不知三江鏢局之名,也著實賺了不少銀子。
五天前,接了一批鏢貨,共是五十萬兩白銀,兩箱珍珠,為一北方富商委-,富商賣了一大船長白人蔘,換了現銀,又在合浦搜購兩箱珍珠,銀子擬運至金陵,再就地購貨北上,兩箱珍珠則欲帶返京城,遍送王公貴戚,達官貴人,俾作功名進身之階,但因款項太大,水運嫌慢,又恐歹人覬覦,託人容介之下,即找上三江鏢局門來。
劉元曜接見之下,略一交談,即推辭不接,劉元曜日前聞左湘說,武林群邪,畢集贛地,最好不必要接的鏢不要接,於是對富商說,銀錢數目太大,行程又遠,現時路上又不很平靜,一個照顧不到,倘有失閃,小號賠累不起。
北方富商再三婉求,許下極重的花紅,共是一萬兩白銀,先付五千訂金,到達金陵交割后,再付五千,劉元曜尚待推辭,禁不起副總鏢頭「玉面麒麟」李崇輝,一再慫恿,說是保鏢從來不是沒有風險,否則把三江鏢局乾脆關掉算了,劉元曜禁不起李崇輝連勸帶激,無可奈何?只好接下,富商大喜,再三致謝,議定第三天啟程。
第二天五十萬兩白銀送來,在鏢局內裝好銀鞘,分做五十輛鏢車,二箱珍珠另放在二輛鏢車內,派定專人看守,防備宵小,一面吩咐廚下殺豬宰羊,款待弟兄。
就在這天薄暮時分,來了兩個行跡可疑漢子,在鏢局外廣場中,不時徘徊,指指點點。
這時鏢局內正好宴散,趟子手洪二牛吃得醉醺醺地,來在門首石獅邊吸旱煙,先見二賊盤桓門首,只當遊客經過瀏覽,還未在意,繼見二賊良久未去,指手畫腳地,不由疑雲頓起,洪二牛人雖粗魯不文,卻極精明,跟隨劉元曜走鏢多年,江湖鬼蜮,見多識廣,即知二人不是甚麼好路道,站起身來將旱煙袋一敲,大聲喝道:「呔!有甚麼好瞧的?瞧了半天還不夠嗎?待了這麼久摸清了門路沒有?你們也不打聽打聽三江鏢局的鏢貨,憑你倆這份德行配嗎?」
兩個匪徒一聽,面色微變,其中高大個子雙目一瞪罵道:「三江鏢局算啥個東西?就是紫禁城老子也可高來高去,誰不知道三江鏢局接下一批紅貨,你既如此說,咱們路上瞧瞧看,誰配誰不配?」
二人正在吵鬧,驚動了局內一位鏢頭袁化文跑出來喝道:「洪二牛,你是愈來愈不更事了,這麼晚跟人家吵甚麼?灌飽了黃湯,還不去睡,誰叫你來惹事生非的。」
洪二牛筋青脖子紅嚷道:「袁鏢頭,別冤枉俺洪二牛,你去問問這兩個小子,他說路上要動俺們鏢局裡的紅貨啦。」
袁化文一聽,心中大驚!即向二人拱手道:「二位請示高姓大名?
三江鏢局素來對江湖朋友以禮接待,請屈駕入內一敘,二位如缺少盤纏,絕不讓二位空手而回。」
那高大漢子改容笑道:「袁鏢頭,好說,俺叫梁彪,這位是俺拜弟李魁,俺弟兄二人奉敝上之命來此投帖,正想找人通報,不想遇見這蠢牛,發生爭吵,請勿見怪,既袁鏢頭出來,也是一樣,俺倆也不拜見貴東了。」說時,伸手入懷取出一封大紅帖,遞交袁化文手中說:「有煩袁鏢頭轉上,並問候貴東,俺弟兄前途恭候。」說罷一拱手,兩人轉身走去。
袁化文手持紅帖急急入內,一見劉元曜,即道:「總鏢頭,有人找上門來啦,您老拿去瞧瞧。」手中紅帖一送,劉元曜接過扯出一瞧,不由直皺眉頭,眾人圍住一瞧,紅帖上寫著一行字跡:「愚弟鳳凰山主「九尾蠍」彭爾-頓首百拜」別無他言。
「玉面麒麟」李崇輝說:「大哥,鳳凰山彭爾-消息倒真靈通,風聲已走漏,說不上不去,只有走著瞧吧,按理來說,吃鏢行這碗飯,就是在刀口上吮血,彭爾-能為再高,憑我倆手下也不見得對付不了。」
劉元曜見李崇輝看事看得太輕鬆,忙搖首道:「話不是這麼講的,既然接下這批紅貨,恁甚麼也要上路,憑能為倒不怕他,只是彭爾-有名陰險奸詐,暗中定有詭計,派人投帖,這主意真絕,逼使我等鏢貨不能不由在他轄境經過。」說至此不由沉吟一會,抬首微笑道:「既來之,則安之,真是擔盡天下風險,不可一日偷閑,弟兄們,今晚早點安歇,明天一早要有精神上路哩。」
轉對李崇輝說:「二弟,你挑好六位鏢師,你我明日一同上路吧。」
李崇輝點點首,心中暗忖:「怎麼大哥今日有點反常了?」
翌日一早,鏢車已然上路,李崇輝帶定六位武師「金錢鏢」袁化文「紅砂手」錢平「草上飛」周武勝「賽玄壇」趙子謙「雙掌開碑」王騰「神彈子」鄭慶吉,均是老成練達一時之選。
前站趟子手不時回報,沿途並無匪蹤,這一日風平浪靜,第二天行至興國、寧都兩縣交界密林處,遠望黑壓壓的一片森林,林中杉、樟、梓,三種樹交錯互植,連綿數十里,進得林來,濃蔭蔽日,異常涼爽,但林中少見陽光,地上潮濕不堪,霉腐朽爛怪味直衝入鼻,令人分外難受,杉針落葉覆蓋如氈,蹄行輪徑,絲毫無聲,間或可聞數聲鳥語喧噪外,其餘一片死寂。
劉元曜勒馬停騎向眾人說道:「過林即為鳳凰山,但這片森林,倒是賊人下手的好所在,我等派下數撥趟子手,怎地未見一個回報?甚是可疑,你等應嚴加戒備,敵蹤一現,即將鏢車團團圍住,用弓弩嚴防,以免賊人與我等鏖戰之際,乘隙劫奪。」話聲剛了,驀見前路十數騎,風馳電掣而來,眾人大驚!忙取兵刃,列陣以待,只見十數騎來在近前,突然馬勢一緩,分做兩行,徐徐向前,將劉元曜等一行夾在中間,掐算人馬車輛總數,匪眾面帶詭笑,直不把人看在眼裡,清點完畢,匪眾復又回轡疾馳,在眾人身旁呼嘯而過,為首一人回首向劉元曜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金錢鏢」袁化文見匪徒太以目中無人,氣憤不過,手中扣緊三支金錢鏢「嗖」地猛打,一聲斷喝:「匪徒,還不下馬。」三支金錢鏢成品字形,分向賊人身後打去,勢若流星趕月,其速無比。
看看就要打在賊人身上,哪知賊人頭也不回,就在那三支金錢鏢離身後約莫一尺光景,陡地身形一拔,在馬背上拔起一丈左右,疾地身形一變「鷂子翻雲」頭下足上,墜落五、六尺,突化「蒼鷹搏兔」兩臂一分,身形一平,右手霍地一掠,三支金錢鏢全部接下,空中一個旋轉,輕飄飄地落在地下,幾個動作,快如電光石火,又恰到好處,輕功之高,身法之美妙,令人嘆為觀止。
賊人一聲獰笑,喝道:「雕蟲小技,也來獻醜,你邵三太爺現在無暇與你計較,前面有得你們受的了,這些破銅爛鐵,你三太爺用它不著,原禮璧回吧。」說罷,將手一揚帶起一股勁風,三支金錢鏢秋雁一式分向劉元曜、李崇輝、袁化文三人身前打到,宛若電射星殞,手法之高,較之袁化文不啻天淵之別。
三人大驚!急忙一縮身,登里藏身,恰好避過「篤篤篤」三支鏢貼著馬鞍分別打向三輛鏢車木檻上,深入兩寸有餘,勁力之雄厚,令鏢行眾人不禁失色,相顧無言。
賊人揚聲大笑,轉身幾個箭步,縱上馬背如飛而去,瞬已由近而遠,眨眼間消失在叢林中。
「紅砂手」錢平,性如烈火,見狀不忿,就要縱騎追向前去,劉元曜陡地伸手一攔,面色微變道:「且慢,賊人身手絕頂,豈是你能對付得了?方才聽賊人所報字型大小,如劉某判斷不錯,為首來賊好似「巫山三凶」「惡判官」邵太素,不過三凶平日行事向不許他人與聞,怎麼與彭爾-沆瀣一氣,令人費解?倘真箇是三凶,憑我等數人之力,合手聯攻,也無取勝之道……」說至此,劉元曜顯得甚是遲疑,欲言又止者再,良久才悶聲長嘆說:「如今賊蹤已現,想必前面不遠即為賊人動手所在,我等此行已似箭在-上,不得不發,明知凶多吉少,卻不能不往,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袁鏢頭,你急速趕回府城,搬請左老前輩到來相救,以免賊人躡蹤。」
袁化文甚為猶豫,意似不願捨棄眾人而去。
劉元曜面色一寒,大聲喝道:「此刻是甚麼時節?三江鏢局存亡在此一舉,我等此行雖險但未必立即就死,希望全系於你能否搬請左老前輩來援,你還遲疑則甚?快去。」
袁化文見劉元曜光火,無可奈何地勒轉馬頭疾馳而去,實則並未走遠,棄馬繞林穿行,鶴走鷺伏,暗暗跟隨劉元曜等身後。
劉元曜見袁化文走後不由-惶欲淚,雙目凝然久之,突又面容一整,回顧眾人說道:「匪徒暗樁有如天羅地網,願袁鏢頭徼天之幸,逃出虎口才好,我等此去雖明知有兇險,但說不上就此卻不進前,傳聞出去,恐貽笑武林,況修短有數,生死皆有命定,若我等命不該絕,三凶又豈奈我何?」說罷朗聲大笑,將手一揚,急馳奔向前路。
李崇輝見狀,面現苦笑,嘆道:「大哥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種寧折不屈的脾氣,真箇叫人敬佩,弟兄們,加緊趕路吧。」
說罷一勒轡頭向劉元曜身後趕去,眾人一行黯然無語,悄悄地跟隨而行。
前行不出二里之遙,地形豁然開朗,驀覺陽光刺眼,只見一片廣場,約數十丈方圓,原來賊黨將林木砍倒,連根鋸去,不下數十百株,地下滿鋪黃沙,廣場盡端,有十數名匪徒,正在相與談論,一見劉元曜等來到,同聲哈哈一笑,有六、七名匪人分由兩側穿林而沒,尚有五人撲近劉元曜等身前,疾如離-之弩,眨眼同時落地,其中一人趕前兩步拱手笑道:「劉總鏢頭,恕彭某迎迓來遲,適才林中所施,只因奉敝幫主之命,幫中需款應急,暫行借用,五年後本利歸還,本無須屈駕來此,一因幫規謹嚴,半日間連飛九檄,命將貴局全數紅鏢留下,再其中別存隱情,稍時即知身不由主,無奈出此,尚祈鑒諒是幸。」
劉元曜聽后一怔!忙道:「彭當家好說,聽閣下之言,莫非鳳凰山也是蜈蚣幫轄屬嗎?鏢貨悉數在此,不過此系有主之物,君子求財取之有道,閣下怎地並未思及,豈不為天下綠林人恥笑?閣下此舉,甚為不值。」
彭爾-微微一笑,說道:「不錯,鳳凰山為蜈蚣幫贛東分堂,彭某忝膺分堂堂主職位,食人之祿,當替人分憂,事已如此,多言無益,待彭某替閣下引見幾位高人,其中尚有閣下昔年故交,諒必相隔多年,業已相忘無遺了。」說罷將身一側,為劉元曜逐一介紹說:「此位是「巫山三英」大英「黑無常」薩炎,此位是二英「活——」史麟,這是剛才與閣下等有一面之緣的三英「惡判官」邵太素。」說著面呈詭笑,將手一指說道:「這位就是近來名震關中的「陰陽太歲」秦威遠,也即是閣下昔年故交,難道真箇貴人多忘事,就忘懷了嗎?」
劉元曜不由吃了一驚!定神一瞧,只覺秦威遠依稀面熟,尋思良久,猛地想起一人,即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就是昔年在上虞縣抽頭聚賭,販賣人口,訛詐良民的油老鼠秦二爺,一別十五年,劉某不知長進,依然故我,想不到你這混混變成太歲了,真是失敬。」
秦威遠一聽面色緋紅「哼」聲冷笑道:「姓劉的,休要口舌損人,英雄不怕出身低,你故說甚麼!昔年秦某蒙你照顧,一刀之賜,刻骨銘心,永志勿忘,今日也要還你一杖,以了恩怨。」
劉元曜正待答話,卻見「惡判官」邵太素冷冷說道:「劉元曜,今日你倆之事,強存弱亡,勝者為高,盡賣弄口舌則甚?明告於你,五十萬兩白銀,二箱珍珠,區區之數,我兄弟三人尚沒放在眼裡,只因左湘老兒是你鏢局的護法,左老兒與我等尚有一段恩怨未了,故乘此將人鏢全部截下,再派弟兄帶信激左老兒來此,與我等……」
話聲未了,一名匪人在林中飛身出來,與邵太素附耳密語,邵太素麵容一變,隨即向劉元曜猛喝一聲道:「適才弟兄飛報,鏢貨全部點收,你前派數撥趟子手悉被三太爺點倒,擒回山去,只不過汝等人數尚少一名鏢師,他往何處去了?」
劉元曜微笑道:「不錯,尚有一名鏢師被我派去府城有事,難道還要向你告假嗎?」
邵太素怪笑,豺聲刺耳說道:「果然不出太爺所料,你倒似乎尚有自知之明,派人潛回搬救,不過「巫山三英」行事向不容有漏網之魚,想這數十里方圓,暗樁密布,高手如雲,猶如天羅地網一般,他怎有望逃走?劉元曜,你可算是枉費心機了。」說至此鬼眼一轉,面帶獰笑道:「也罷,他只要有能耐逃出,一足踏近贛州地界,我等絕不阻攔,任憑他去,但七天之內左湘老兒不來,你家三太爺只有將汝等悉數賜死,那時休怨三太爺心黑手辣。」
劉元曜一聽,心中不由氣極,直把自己這面看作酒囊飯袋,手到擒來似地,遂冷笑「哼」的一聲說道:「邵太素,現在尚未動手過招,安知你就立於必勝不敗之地?」
邵太素怪聲狂笑道:「「巫山三英」手下向無十合之將,以汝等這點微末武技,也敢在三太爺面前稱雄?來,來,來,你只要擋得住三太爺連環三掌,便放你一條生路。」
在雙方正在對話之際「玉面麒麟」李崇輝立在一旁細細端詳五賊形象,那彭爾-生得疏眉海口,頷下一部花白長-,迎風飄忽,虎目——,顧盼自雄,倒也氣概不凡;秦威遠鼠頭獐目,面色白中帶青,左耳闕如,人長得甚是不起眼,猥瑣不堪;「黑無常」薩炎「惡判官」邵太素兩人面孔倒也長得尚稱端正,不過薩炎皮膚黧黑,身材略高而已,兩人雙目陰晴不定,吐出陰森森的威芒,一看即知均是陰詐兇惡之輩;「活——」史麟更為可怕,穿著一襲巨大羊毛黑袍,身長八尺,瘦骨嶙峋,雙目洞凹,射出兩道慘綠色光芒,倘不是黑袍裹住,直似一具骷髏。
此時李崇輝,聽邵太素口出狂言,不禁雙眉怒軒,鼻端「哼」的一聲冷笑道:「昔年「——三子」在神女峰恰遇汝等,恐怕手下也不到十合吧。」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活——」史麟火了,右手五指箕張,怒喝一聲:「鼠輩,找死。」
聲到人到,身形未見稍動,已似凌空飄起,右掌帶起一股勁厲無比的寒風向李崇輝撲到。
李崇輝先未料及史麟這麼快就出手,等到一股寒風襲來已然接招不及,急挫腰縮身,一個「鯉躍龍門」翻身縱退,人尚在半空,卻被史麟掌風余勢掃在左股「哎」的一聲,把李崇輝撞出一丈開外,踉踉蹌蹌倒退五、六步,才將身形定住,左股疼若切骨,雙手不住揉摸傷處,兩面緋紅。
這下把鏢行這面鎮住了,李崇輝向極自負,武功也頗不弱,山賊毛寇之流,禁不起他三招兩式,這樣養成他一種虛驕自大習氣,想不到今日遇見「活——」史麟,未出一招,即行負傷,面對著鏢行諸人,羞愧得幾至無地自容。
原來「巫山三凶」昔年與滇南名武師楊清照結下睚-小怨,相遇於蜀中青城百丈崖,一言不合,即欲動手,當時雖經雙方同行友人調處,煞費周章,才算風平浪息,也是楊清照口語尖毒,臨行之際,挖苦備至,還留下幾句狠話,當時三凶看在友人分上,隱忍未言,心中已蘊殺機,故楊清照先腳一行,三凶即接踵暗隨身後,追蹤至楊清照寓所,暗施迷香,將全家滿門廿七口盡數誅殺,雞犬不留,狠毒險極,慘絕人寰,楊清照與「——三子」大有淵源,激怒了「——三子」聯袂下山,到處搜索三凶蹤跡,代報此仇。
三凶怒火頭上,將楊清照全家悉數誅滅,事後略生悔意,但大錯已成,悔已不及,三凶生平殺人不眨眼,這種良心未泯現象,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久而久之,已是遺忘無餘,此時「——三子」下山搜尋他們蹤跡之風聲,傳入三凶耳中,不禁大恐,即趕返巫山老巢,隱跡不出,一日三遷,東藏西躲。
「——三子」追至巫山,搜索匝月,終至神女峰元陰洞旁相遇,被「——三子」施展玄門無極掌打得三凶口吐鮮血,臟腑重傷,三凶平日內功極好,強提一口真氣拚命奔逃,仗著巫山是他們巢穴,地形稔熟,卻為他們逃脫「——三子」又搜尋了數天,行跡杳然,只好返山,三凶經此一擊,凶-盡矢,四、五年間江湖上不聞有三凶蹤影出現。
最近聞得「——三子」不問世事,極少下山,加以他們又練了數種厲害的武功,這才靜極思動,接獲「中條七怪」邀函,正中下懷,南來贛州,先還未悉「太清秘笈」何人主謀?后「中條七怪」法明、孔宣相繼鍛羽,郁天鵬回山,才知系霍玄衛、左湘及終南三老五人主其事,心想這五個老鬼,俱是今日武林自命正派極具盛名人物,嫉惡如讎,心狠手辣,一個已極難惹,何況五人?
恰巧蜈蚣幫邀約,正是少俠拜山前三天,自齊雲生口中獲悉三江鏢局解運鏢事,遂暗生毒計,自告奮勇前往鳳凰山主持劫鏢,欲將三江鏢局一網打盡,再命人前去贛州激左湘趕來,只說彭爾-劫鏢,不講是三凶,為恐左湘聞知是他們,定然邀約能手前來,說不定五個老鬼均要出手,自己三人雖未必懼他,卻也麻煩,費盡手腳尚討不了好去,若只左湘一人,自易解決,蛇無頭不行,左湘一死,以後設法又逐個計誘,這事就好辦得多了。
「哀牢二煞」不在,太清秘笈還不是囊中之物嗎?心計雖毒,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算袁化文逃不出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適有幾位商人路經此地,無意之間暗中破壞,袁化文也仗著幾位高人之力,得逃出虎口,下文即可分曉。
三凶對敗於「——三子」手下一事諱莫如深,認是生平奇恥大辱,今日李崇輝一言之失,當面揭開他們三人瘡疤,怎不令他羞憤怒發?
且說李崇輝受了史麟一掌,怔住半晌羞愧難當,史麟只睜著兩隻骷髏眼,綠光閃閃地瞧著他,咧著一張嘴,說不出臉上帶著甚麼意味?
李崇輝怨氣難伸,不自禁地罵道:「暗算襲人,算得甚麼英雄好漢?難道三凶名號就是這麼掙得來的嗎?」
史麟歪嘴笑笑,冷冷地說道:「小輩,你還不心服?適才一掌已算是對你客氣的了,你既然活的不耐煩,不妨再試試看。」
李崇輝明知不是敵手,也要較量三招兩式,總比僵在哪裡強些,至少也可掙回一點面子,於是強忍著腿疼,霍地從身後掣出一柄青鋼劍來,擺好門戶,大喝一聲:「活鬼,請亮出兵刃來吧。」
只聞史麟鼻中「哼」了一聲道:「你還是在一旁做縮頭烏龜吧,少來找死,史二爺向來應敵只憑一雙肉掌,對付你這種無名小輩,在我而言已失身分,你如不信,兩招要你兵刃出手,三招叫你喪生此地。」
李崇輝聽他之言,知他功力非凡,不是胡吹,適才一掌,尚有餘悸,但武林中人寧可死卻要名在,當下也不再說,青鋼劍一晃,使一招「橫掃千軍」劍勢帶著一溜勁風,向對方攔腰斬去,史麟「嘿嘿」怪笑一聲,不躲不閃,疾伸右掌,快如閃電向劍身抓去,李崇輝大吃一驚!
忙劍隨身轉,化作「飛龍穿雲」直向史麟右肩「雲門穴」刺去。
史麟喝聲:「這是第二招了。」說著人略一閃,左掌佯擊李崇輝右脅,右手五指疾彈劍身「-」的一聲,李崇輝立覺力道大得出奇,震得半身酥麻,恁怎麼也抓不住劍,掌一松青鋼劍明閃閃地向右側斜飛出去,插入土中。
李崇輝嚇得三魂皆冒,五魄俱消,忙就地撤身,往回一個「雲里翻身」欲縱出圈外,那史麟一聲大喝:「往哪裡走!」話猶未落,雙掌業已打出。
李崇輝猛覺身後勁風撲到,剛要躲避時,人早已被掌風劈得直飛出去「叭噠」一聲,已然重傷了內腑,史麟的陰磷毒-掌蘊有奇寒異毒,李崇輝只覺機伶伶地一陣寒戰,毒發入脈,昏迷了過去。
劉元曜見李崇輝重傷倒地,忙趨前扶起,抬頭向史麟道:「閣下既已獲勝,足見高明,且請退後,容劉某與秦老二清一清舊賬。」
史麟望了望劉元曜一眼,陰森森地一笑,也不答話,雙肩一搖即躍向數丈開外站定,秦威遠接著拔身縱落劉元曜跟前。
劉元曜見秦威遠來在跟前,即略為縱退四、五尺,一個旋步,背後一口大耳金環刀已拔在手中,那口金刀系他仗以成名的兵器,通體百鍊金鋼打成,攙以金屑,風磨銅環,是以剛中帶柔,不易折斷,刃口鋒利,吹毛可斷,刀背鋸齒上,嵌懸四隻金環,揮動起來,帶起一片叮-之聲,擾亂對方心神,舞到急處,響聲更從四面八方而來,使對方無所適從,捉摸不到,劉元曜甚為心愛此刀。
此時劉元曜已知秦威遠身手已非昔年吳下阿蒙,打算急攻把他點倒后,用話扣定三凶,然後等袁化文邀來左湘援救,雖說左湘未必對付得了三凶,但左湘聞知有三凶在內,定必邀請能手相助,主意一定,即向秦威遠吟吟笑道:「秦老二,你不是打算報那十五年前一刀斷耳之仇嗎?如今人在當面,正合你心愿,還等甚麼?」
秦威遠聽了,怪笑,喝道:「姓劉的,咱們廢話少說,我秦老二找你也不是一天了,如今冤家路窄,不怕你飛上天去,你既心急找死,秦老二就成全了你吧。」說著,一對鬼頭鑌鐵-杖已然分執手中,一個箭步,猛喝一聲:「看招。」身隨聲到,雙-杖捲起一片急風向劉元曜頭頂攻到。
劉元曜見雙杖來勢兇猛,手中金刀乃短兵器,怕有損傷,不好硬架,忙挫腰斜步,閃過雙杖,金刀一掠,就朝秦威遠下盤捲去,疾如飄風。
秦威遠雙杖打空,門戶大開,見他金刀朝自己雙膝捲來,僅差毫釐,一時變招不及,急用右杖使勁一撥「-」的聲響,震得劉元曜虎口欲裂,手中緩了一緩,秦威遠乘機借這反擊之力,人已彈起半空,左杖又霍地打下,一招「力劈華山」帶起一片鬼嘯,狂風驟雨般又往劉元曜頭頂打來。
劉元曜見秦威遠這種猛攻猛接的打法,武林中甚少見,也頗心驚,雙足一點,拔起二丈左右,單足落地,金刀一掄,讓過來招,手中一緊,將八卦刀法施出,只見金光如虹,環聲叮-,響成一片,使人眼花撩亂。
秦威遠初時被他搞得手忙腳亂,後來才摸清對方刀法按八卦方法進招,忙凝神蓄勢,以靜制動,也使出師門獨傳一百零八路靈蛇杖法,沉著應戰,兩人愈打愈急,一時杖影如風,刀卷金虹,激起場中砂塵漫天飛揚。
此時,雙方交手已在兩百照面以上,秦威遠不由著急,心想:「自己十年苦學,千里尋仇,本想今日一舉成名,哪知對手較前更為精進,今日如若不勝,定遭三凶輕視,自己心中也明白,人家三凶功夫何等精湛?已到出神入化地步,自己那點微末之技,怎能相比,怪不得與自己初見,人家冷冷地愛理不理,不管怎樣這場硬要撈回點面子。」
主意一定,決定走險取勝,猛納一口丹田真氣,左杖支地一點「嗖」
地拔起四、五丈高,筆直似箭,如同旗花,陡地變作「蒼鷹展翅」身形一旋,厲嘯一聲,雙杖一招「泰山壓頂」一前一後向劉元曜迎頭打下。
劉元曜眼前一花,見對方身形已杳,即知不好,忙一個「雲里翻身」
雙足跟一蹬,人已仰竄出去一丈左右,秦威遠身形已往下墜,見雙杖打空,急用右杖點地,左杖一點,人又平飛向前,一個靈蛇翻滾,身形一旋,雙杖又是「撥雲見日」電閃般向劉元曜雙耳根打到。
劉元曜足才沾地,又見對方雙杖夾帶勁風,左右打來,暗驚秦賊好快的身法,自己無法躲過一招雙杖,把心一橫,只能兩敗俱喪,用身一控斜閃,避過右杖,金刀一招「巽地勁風」順右杖來勢用力劈去。
秦威遠一瞧大驚!哪有這等拚命的打法?自己又收招不及,無奈何勁貫頭部「靈蛇出洞」順勢向劉元曜身上猛撞,只見兩條黑影一合「噗通」連聲雙雙倒金山傾玉柱似地倒在地上。
雙方眾人大驚失色,奔撲近前察看,見秦威遠右臂被砍了四寸口子,損及筋骨,鮮血汨汨流出,疼得冷汗淋漓,半晌才立起,劉元曜被撞在心窩,口吐狂血,面色慘白如紙,受傷極重「紅砂手」錢平急急扶起,身旁掏出一包「七傷回生散」喂服下去,良久吐血方止,呼吸漸勻,雙目一望鏢行眾人,強提一口真氣,慘笑道:「弟兄們,我們已是栽到了家,今日之事,到此為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跟隨彭當家上山去吧。」說著,又望了秦威遠一眼,說道:「秦老二,我們之事怎麼解決?還是一筆勾消?或另訂日期?悉聽尊便。」
秦威遠一手掩著傷口,強笑一聲道:「今日之事,誰都沒討了好去,別看秦老二出身混混,人最光棍,絕不乘人於危,就此別過,如你這次命大不死,日後見面再一併結算。」說罷就向「巫山三凶」彭爾-等四人一拱手,說聲:「容再相見。」騰身一躍,幾個起落,穿林而沒。
彭爾-尚欲婉言相留,但見三凶面目冷冷地,微帶不屑之容,只好把要說出的話咽了回去。
這時,鏢局眾武師全數僵在哪裡,但是不忿,無奈技不如人遠甚,只有對著三凶怒目相向。
邵太素見他們情狀「嘿嘿」陰笑道:「怎麼樣,還要三太爺相請不成?」
「紅砂手」錢平一聽,氣得目-欲裂,張嘴大罵:「邵太素,不要欺人太甚!「——三子」若在,你們還不是夾起尾巴,一聲大氣都不敢出么。」
邵太素一聽,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大喝:「小輩,你真找死,怨不得我三太爺手狠心黑。」雙袖一揮,一片猛勁無比透骨寒飆,撞向錢平身上,只聽「吭」的一聲,錢平被撞飛出「喀嚓」聲響,頭部碰在一棵樹樁,腦骨粉碎,血漿迸出,人已是活不了。
邵太素卻視若無事般,又向眾人喝道:「誰要不服,這死鬼就是你等榜樣。」
諸武師哪敢答話,劉元曜、李崇輝二人已然傷重,只有氣在心裡。
忽聞林中樹梢一聲喝斷,聲調蒼老:「邵老三,真不要臉,憑你在武林中地位名聲,竟率爾向一個後生小輩下此毒手,不怕我老人家笑掉大牙嗎?左湘人現在贛州,怎地不敢前去明目叫陣,反爾跑至此處,與蜈蚣幫不成氣候之輩,鬼鬼祟祟,沆瀣一氣?雖說是藉此誘左湘前來,好一網成擒,但此等作風系下三濫毛賊所為,豈是你們名震宇內三凶可做?傳說汝等三凶被「——三子」嚇破了膽,我老人家尚不相信,今日一見,果然不虛,真正你們八代的臉都丟光了,既不敢見人,乾脆縮在巫山賊窩子里,抱頭睡覺,別丟人現眼。」
三凶聞聲一怔!愈聽愈不像話,面上陰晴不定,兩目凶光閃爍流轉,俟話聲一停,邵太素獰喝道:「何物老鬼,怎不現身出來?與你家三太爺見識見識。」說著覷定林中發話處,雙掌齊發,好威猛的掌勢,宛如颶風狂飆,驚天蓋地似地撞去,人也跟著撲到,只聽得「喀嚓嘩啦」
連響,十數株直徑盈尺的大樹齊腰折斷,震得枝葉滿天飛舞。
邵太素定睛一瞧,別說是人,連鬼影都沒打下一個,卻聞左側樹上哈哈大笑道:「邵太素,你瞧見鬼了?好好的樹木,又沒惹你,憑空拿它們出氣做甚?你既摸不著我老人家藏身之處,乾脆滾回你們賊窩子里,重練三年聽風辨影,再出來獻醜。」
又聞得一女孩發話,銀鈴般聲音,甚是好聽,只聽得她說:「爺爺,您叫他們滾回去做甚?孫女還沒耍猴子哩!以前常聽老人家說,三凶武功如何如何地好法,今天一見,也不過如此,只會拿無知之物出氣,如不是您老人家攔阻孫女出手,管叫他們一個個爬著回去。」
這時「黑無常」薩炎「活——」史麟也自聞言趕到,邵太素見出手落空,心下已是膽怯,暗忖:「自己數十年掌力,出手如電,從未落空,恁你武功多好,也無法全部閃避,至不濟也要帶一點彩,這老鬼是誰?
身形這般快法,如果是隱居附近未出世的老鬼,無意間被自己三人觸犯獨門禁忌,惹翻了他那才不合算呢?」
正在猶疑難解?舉棋不定之際,薩炎暗中打一手式,其他二凶當即會意,三人身形微動,相背而立,以十二成功力,凌空發掌,向林中人藏身樹梢之處猛擊,三凶同一心意,拚著全身真力,效搏浪一擊,一舉斃之,以免後患。
三凶同時發掌,人也隨著凌空撲去,只見狂風怒吼「嘩啦」響成一片,樹木尖端被掌風削去三十幾丈方圓,枝葉翻騰半空,煞是驚人。
三凶騰身半空,欲待分向樹巔落足,忽聞一聲長笑,在附近五丈外,驀又聞一聲輕叱:「打!」忽見千百銀絲在樹葉密叢中分向三凶身上打來。
三凶驀然大驚!忙一手護著頭、臉,另一掌運袖連揮,以三凶這麼高的功力,也搞得手忙腳亂,被銀針將護身長袍扎穿無數小孔,肩胸之間,仗著護身真氣,也給銀針刺得隱隱作痛。
三凶除了「——三子」外,從未吃過這種大虧,只氣得紅生滿眼,厲嘯連聲,暴躁如雷,復又拔起身形撲向樹巔,卻見腳下一片樹海,極目查視,遠處兩條黑影,往南疾撲,捷如鷹隼,借足枝梢,一點即起,眨眼間已不見形影。
三凶虧已吃定,見敵人遠去,無可奈何咬牙切齒地轉回場中,喝了一聲:「走!還等甚麼?」
彭爾-見狀,心料三凶並未討了好來,碰巧搞得灰頭土臉也說不定,也不多說,一聲胡哨,林中奔出數十人來,將劉元曜鏢車等擁上山去不提。
且說袁化文舍騎步行,轉向密林小道中,遠遠跟隨劉元曜等身後,以明究竟。
此時他分外小心,自知大意不得,一疏忽自己身形立即會被暗樁埋伏匪徒發現,只見林中人影幢幢,擊掌暗號聲,不絕於耳,一路上蛇行蟄伏,東避西閃,好容易挨近場外,即聞李崇輝與史麟吆喝之聲,心中一急,忙伏身四周端詳,見離自己身側十數丈遠處,有一棵高聳雲霄,參天古樹,正好藏身,居高臨下,場中人物、情景可一覽無遺,忙爬行近前,揉身而上,楝一樹葉叢密之處貼身立定,凝視場中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