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雨如晦黯雲生
紅衣丑婢征了一下,道:「婢子猜不出來!」
桓字冷冷一哂道:「貴主人一定猜得出來!」
紅衣丑婢側耳聽了一陣,道:「敝上說桓爺對他忽然生出疑惑之心,所以有心要看看敝上究競是何等樣之人!」
桓宇道:「貴主人料事如神,區區甚感佩服。只不知區區這個心愿,是否可以達到?」
紅衣丑婢道:「對不起,敞上不願此刻與桓爺相見:」
桓宇道:「貴主人可是身體相貌有甚麼缺陷,所以不敢見人?」他這一問詞鋒銳利,毫不留情,顯示出他當真有查個水落石出的決心。
紅衣丑婢道:「任憑桓爺怎生猜例,婢於只是不答!」
桓宇修眉一皺,道:「姑娘如若堅持的話,可不能怪我無禮得罪……」
紅衣丑婢道:「桓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桓宇道:「簡單得很,如果貴主人不肯露面的話,區區只好強行揭簾,一看究竟……」
他緩緩起身,雙目光芒炯炯,迫視著對面。
紅衣丑婢道:「桓爺縱是用強,只怕仍然不能如願!」
桓宇道:「那就試一試看……」舉步衝上,一掌直劈過去。這時只要對方稍為一閃,他便可乘隙掠過,范至門前揭開帘子。
紅衣丑婢那肯閃避,也自揚手一掌迅急迎劈,兩股掌力相交,蓬的一聲,雙方身軀各各搖晃了一下。
桓宇欺身迫上,發招疾攻,兩手使出都是上乘擒拿家數,其中央有斬脈點穴手法,凌厲異常。
那紅衣丑婢迅快抵禦,手法奇詭辛辣.每每以攻作守。錯眼間雙方已攻拆了十七八招之多,滿室風聲激卷生響,聲勢甚是猛烈。
桓宇突然大喝一聲,掌拍指掃,連攻三招,把紅衣丑婢迫的橫閃數尺。他趁這機會施展絕快身法,急急掠過對方,落在門前,伸手拉住帘子,猛可一掀……
那道垂簾甚是輕薄,桓宇一掀之下,忽然感到此簾堅逾鋼鐵,沉重如山,競然掀之不動。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身後已有一股強烈掌風劈到,連忙鬆手轉身,發招迎敵。
那紅衣丑婢手法甚是奇詭辛辣。此刻已經不須死守住一處地方,威勢大不相同。只見她掌劈指掃變幻莫測,招招都是制敵死命的煞手毒著。
桓宇收攝心神,全力應付,雖然不致於落敗,但一時三刻之內,絕難取勝。
他陡然奮起神勇,凝聚內力,迅快連劈數掌,便是把對方迫開數步。他趁這空隙疾掠出去,落在外間房門前面。
紅衣丑婢見他已經退出外面,似是心滿意足,也不追趕,微笑道:「桓爺用強也不中用,請回房休息去吧!」
桓宇哼了一聲。轉身出門,回到自己房間。
這一天平靜渡過,並無其他事故發生。到了晚上,伍放忽然發覺桓宇不知去向,他到外面向荊修善查問,也沒有一點頭緒。
翌日,桓字仍然音影否然,誰都不知道他往何處去了。
中午時分,荊修善忽然到這邊院子來,把伍放叫了出去,道:「伍兄請代為轉告,就說是敝庄三位老人家都已回庄,意欲前來拜謝前夜賜援之恩一一」
伍放囑他等侯一下,轉身入內,片刻間便出來,道:「敝少主請荊兄回報三老,請他們在庄前空地見面,我們的馬匹有煩派人牽來……」
荊修善行了一禮,逕自去了。
伍放立刻把院角的馬車拉出來,準備等馬匹送來時套上。
紅衣丑婢挽了一個包袱,跟隨著一個白衣人出來,那白衣人迅快地跨入馬車之內。
車廂內突然傳出一陣異響,似是有人在內格鬥,但立刻寂然無聲。紅衣丑婢訝道:「怎麼啦?莫非車廂內有蛇蟲之類的毒物?」
只見簾於飄起,一個人縱了出來,卻是青衫少年桓宇。
桓宇雙頰通紅,似是被人掐了耳光,又似害羞。跳落地上之後,默然走開一邊。
伍放怒哼一聲,道:「好小子,你竟敢藏在車中,偷窺我家少主、老子先取你狗命……」他手中本已握住趕車的長鞭,此時健腕一振,發出嘶風銳響,鞭鞘宛如靈蛇掣動般向桓宇掃去。
桓宇似是心不在焉.等到鞭梢及體時,才倏然抬目,那條長鞭已抽掃在他的身上。只痛得他皺眉咧嘴,強自忍住痛哼之聲。
伍放長鞭一甩,桓宇被鞭梢捲住胸肩,離地飛起,摜出丈許的地上。這醜陋大漢仍然不肯放鬆,長鞭在空中銳響一聲。又向桓字剛剛爬起身,又被長攝抽中,跌開七八尺遠。馬車內突然傳出一個嬌脆口音道:「住手,別再打他了。」
伍放的長鞭三度揚起,聞言一愕,那條長鞭軟軟垂跌地上。
桓宇慢慢爬起身,舉手撣掉身上塵埃。看他的舉動似乎裂了兩處。這時,龍虎山莊的下人已把馬匹牽來,伍放過去把馬匹牽入院中套上,剩下一匹正是桓宇坐騎。紅衣丑婢過去把馬匹牽給桓字,然後一言不發,躍登車上。
伍放掄鞭策馬,趕出院外,直奔山莊大門之外。
桓宇撣乾淨塵沙,一手拉住韁繩,也跟著馬車向庄外走去。
他們穿過那一片幽雅園林,到達平坦廣場之上。只見好些人站在場中,前日晚上三個火堆的遺燼已經搬掃的毫無痕迹。
那一於人之中,荊修善及司徒雄都在,此外尚有六七個人之多。
馬車一停,那一干人之中,走出二位衣著簡撲,相貌方正的中年人,荊修善也跟了過來。
伍放跳落地上,車廂中也鑽出紅衣丑婢。飄落在車門旁邊。桓宇在兩丈外牽著馬車躊躇停步,那紅衣丑婢卻招手道:「桓爺,這邊來呀!」
桓宇放開韁繩,緩步上前,那紅衣丑婢道:「桓爺請站在馬車另一側。這一來誰也別打算撿登車上。」
他默然在另一例站定,目光掠過車簾,模糊地見到內中一位白衣人端坐不動。
荊修善踏前兩步,道:「容在下先把敝庄之三老介紹一下……」他指著左首一位身題顧長的人道:「這是家伯父荊登酷……」
荊登齡肅然拱手為禮,伍放和紅衣丑婢都一同還禮,只有桓宇沒有一點舉動。
荊修善又道:「第二位是家叔荊登韶……」
中間那個中年人拱拱手,荊修善接著道:「第三位是家叔司徒登瑜……」
最右邊的一位身量魁梧的中年人也拱拱手。
荊登齡首先口道:「聽說諸位乃是從滇北至龍虎山而來,遠道駕監,適好老朽等兄弟三人,有事外出,以致不克遠迎,甚以為歉……」
他話聲微微一頓,接著道:「敝庄前夜不幸被強敵侵襲,幸得諸位仗義出手,擊退敵人,敝庄因而幸免於難,此恩此德,老朽兄弟三人,正不知如何圖報?」
紅衣丑婢淡淡道:「莊主言重了,敝上說前夜之事,不過是適逢其會,談不上仗義出手,請莊主們不必掛齒!」
荊登齡道:「貴主人謙沖自牧,適足以更見高明。只不知貴主人是否願意下車一晤?」
司徒登瑜洪聲介面道:「諸位賜恩沐德於敝庄,如有所命,請貴主人儘管吩咐!」
紅衣丑婢道:「敝上此次命駕北上,為的是要見一見司徒峰大俠,卻不料司徒大俠已於二十年前離家外出,無由得晤,目下自然要更改計劃,可是否下車與諸位莊主相見,那就要看形勢而定……」
伍放大聲接道:「敝少主謹告諸位,關於前夜之事,不用再提啦!」
荊登齡道:「貴主人此時不願下車,老朽兄弟自然不敢勉強。」
紅衣丑婢開口打斷他的話,道:「那邊還有數位,不知是些什麼人?」
荊登韶道:「右邊的是少林高僧風門大師,在他身後的是風門大師師侄,當今少林方丈大師的高足雪浪禪師。接著便是武當派各家鐵衣柏秋兄,右側是峨嵋派高手郁健郁兄……」
紅衣丑婢淡淡地哦了一聲,道:「原來都是五大門派中的各家高手。」
伍放丟掉手中長鞭,大步上前,道:「敝少主說:我等此來貴庄,也沒有什麼惡意,只要諸位莊主施展幾手龍虎山莊的絕藝開開眼界,那一位先上來?」
龍虎庄三位首腦人物都沒有流露驚訝之容,似是早就曉得他們有此一著。
荊登齡道:「倘若貴主人決意要老朽兄弟獻醜,自然不能有違雅命。但是否可以換一個地方?」
司徒登瑜介面道:「縱或不然,也請貴主人暫緩須臾,容老朽兄弟把那邊幾位朋友接入庄中之後……」
紅衣丑婢道:「用不著啦,敝上另有要事,馬上就要離庄他去……」
伍放敞開胸膛,露出黑茸茸的胸毛,朗聲大笑道:「來,來,那一位先上來?」
那邊廂的四人以及司徒雄都一齊舉步走了過來。其中的一個暴聲道:「怎麼啦?這些人竟是要找龍虎山莊的麻煩?他們是誰?」
發話之人,正是司徒登瑜早先介紹的第一位少林高僧風門大師。誰也想不到這位少林門下的借人聲音態度這等浮燥粗暴,因此都訝然向他望去。
龍虎庄三老眉宇之間都泛起不悅之色,但他們都儘力掩飾住。荊登韶轉身道:「這一於朋友來自滇南玉龍山……」
風門大師粗眉一皺,道:「滇南玉龍山?好象從未聽說過這地方有什麼高人……」他口氣祖率,言詞也不加斟酌便說出口來。
伍放冷笑一聲,道:「喂,你是那個廟裡的野和尚?」風門大師雙眉一聳,暴聲道:
「貧憎乃是少林門下……」在他身後的雪浪撣師突然誦聲佛號,道:「師叔,這幾位施主乃是龍虎山莊諸老的貴客……」他下面的話還未說完,風門和尚已經怒哼一聲,道:「你不要講話!」雪浪撣師微一搖頭,無奈地道:「弟子謹遵師叔法旨。」
這時人人都看出這位身份輩數都高於雪浪禪師的大和尚敢倩當真是不大通人情事理,性情暴燥之人,因此也可以想象到少林方丈大師派出高弟隨他同行,其實就是防他與人發生事故衝突。
伍放似是有意尋事,仰天大笑一聲,道:「老和尚,我勸你不妨拿你師侄做個榜樣,用心學學他。」
風門和尚怒聲斥道:「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教訓起貧僧來……」怒斥聲中,大踏步上前,捲起衣油。
龍虎庄三老心內大大不悅,可是口中卻說不出來,正是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個個皺起眉頭。
伍放傲然笑道:「我伍放正要見識武林五大門派的絕藝,老和尚你可別縮回去……」
風門和尚暴聲道:「誰怕你來……」舉手迫面劈去,掌勢一起。勁風呼嘯涌卷,聲威果是驚人。
伍放使個拆手法,舉手之間已把那股驚人掌力消解。風門和尚掌發連環,「呼呼呼」一連劈出三掌之多,掌力沉雄異常,卻都被對方輕輕化解。
這大和尚濃眉一聳,倏然跨步移身,迫近敵人,雙掌忽拍忽掃,施展出近身肉搏的精奇手法,轉眼之間,已把伍放迫退四五步之多。
那龍虎山莊三老,荊修善、司徒雄、雪浪撣師以及蛾眉派高手郁健郁都不知不覺移步上前,迫近戰圍觀看他們動手相搏。只有武當派的鐵衣柏秋動也不動,面上也沒有一點表情。
桓宇和紅衣丑婢正在凝神觀戰,忽然聽到馬車中傳出低微的嬌脆聲音道:「桓兄可曾見到那武當派的鐵衣柏秋?這人不被外物所移,如果不是修養功深的話,那就是天生性格陰冷,城府深沉,這種人最要提防……」
桓宇轉眼望去,果然見到那鐵衣柏秋落漠地站立不動,細一打量。只見此人身量高瘦,面白無肉,兩腮尖闊,鼻子鉤如鷹嘴,果然生就一副冷酷反覆的相貌。
他正在打量之際,忽見那鐵衣柏秋也在移開目光,向馬車及他望來。桓宇連忙轉臉看那伍放及風門和尚激戰,不讓柏秋髮現自己曾經打量他。
伍放這時已穩住腳步,只見他雙掌齊飛,施展出一路奇詭陰毒手法,迫得對方退回兩步。他口中大喝一聲,雙掌連環猛劈,頓時勁風旋卷,掌力山涌,七個迫近觀戰之人,身上衣服飄飛起來,拂拂有聲。
眾人見這伍放出手聲勢這等威猛,卻不禁大為震駭。這時,少林風門和尚力圖反攻,大喝一聲,奮身出掌硬封硬架。但聞蓬蓬之聲連續而響,戰圈中的人宛如事先講好要對掌似的,互相一掌一掌地對劈。
雙方各各劈了十多多掌之後,風門和尚那麼深厚強勁的內家造詣的人,此時競也吃不住勁,開始後退。
那伍放每劈出一掌,便迫前一步,轉眼之間,他已跨前了五步之多。
眾人一看形勢大大不妥,若然那風門和尚硬不服氣,仍然以這種對掌的法子打下去,遲早非要被對方活活震死不可。
這些人當中龍虎山莊三老雖想出手,但又想到若貿然加入,則不啻證明風門和尚已經落敗、此舉大大辱損少林聲譽。豈能輕舉妄為?故此都心下躊躇。一時下不了決心出手。
雪浪禪師首先忍耐不住,朗喝一聲,舉步奔上。那知眼前紅影一閃,那位紅衣丑婢已經飄落在他面前,攔住去路,冷冷道:「難道少林寺也作興以多為艘么?」
她這句話尖酸刻薄到了極點,雪浪禪師打耳根起一直紅到眉額附近,卻啞口無言。
龍虎山莊三老一看雪浪撣師已領先想插手助他師叔,雖然受阻,但這一來他們現下出手的話,少林的人卻不能怪他們瞧不起風門和尚。
荊登齡沉聲道:「老二你上去替下風門大師,今日之事只應由本庄出頭接住才是……」
荊登韶應一聲「謹遵大哥之命」,跨步上前。
那紅衣丑婢似想過來攔阻,雪浪撣師朗朗道:「姑娘身手不見,貧僧想請教三招兩式……」話聲未歇,已經伸手迅疾拿抓。
紅衣丑婢冷哂道:「且看看你這位少林掌門方丈大師座下高弟,有什麼驚世駭俗的功夫……」說話之際,身軀一偏,避開敵人拿抓之勢,順手橫掃出去,這一掌經斬脈,十分毒辣凌厲。頓時迫得雪浪禪師縮回手臂。她得理不撓人,揉身欺上,雙手連環迅擊,忽拍忽掃,一派近身肉搏的辛辣手法,詭奇綿密。
雪浪撣師也施展出擒拿手法,嚴守密封,卻是守中帶攻。
那紅衣丑婢的手法詭奇無匹。一口氣攻了十四五招,只迫得雪浪禪師團團直轉,根本抽不出手腳,還擊敵人。
那邊廂伍放單人匹馬。力敵風門和尚以及荊修韶兩人,只見他勇猛異常,一雙鋼拳鐵掌指東打東,指西打西,縱橫決盪,冗自攻多守少。
荊修韶名列龍虎山莊三大高手之中,武力上自然有諒人的造詣。可是他這刻卻施展不出來。這倒不是因為對方氣勢凌人,功力太高,而是念著對方於龍虎山莊有莫大之思,自己雖是被迫出手,但總不能當真用上全力,與那少林和尚聯手攻迫伍放,是以上陣出手之後,僅僅幫忙風門和尚挽回危局,之後便不放手施為。
桓宇在一旁看出荊登韶的心意之後,暗想龍虎山莊不愧是領袖武林的大宗派,當真恩怨分明。正在想時,耳邊突然響起一陣低低的嬌脆語聲,道:「桓兄可不可以移到前面來,使他們不敢衝到馬車來?」
他劍眉一聳,心中不大願意,但口中卻緩緩道:「那有什麼不可以?」
說著,移步繞過馬車,站在戰圈與馬車之間,儼然變成保護馬車的衛士一般。
那陣嬌脆的語聲又響起來,道:「桓兄請高聲告訴伍放,改用剛柔並濟的手法,才可以長久支持……」
伍放洪聲道:「是叼,但我老伍每逢打得興起,就把少主的吩咐通通忘掉他果然手法一變,虛虛實實,忽剛忽柔,不但招數神奇奧妙,同時剛柔之間,內力變化也是恰到好處,威力頓時大增,眨眼之間,已把那荊登韶及風門和尚籠罩在拳風掌影之中。
桓宇心中暗暗佩服,付道:「這等上陣交鋒以性命相搏之事,貴在變化得當,因時制宜。就象是大夫治病一樣,不一定要用貴重藥物,只要葯能對症,那伯是粗賤藥物,也能立奏奇效。伍放的一身武功確實十分高明,可是往往機變不足,不能針對當前局勢運用他的絕世武功,此所以一經指點形勢就立刻大變。」
耳際忽然聽到那陣嬌脆悅耳的聲音道:「桓兄請告訴伍放,說是龍虎山莊三老之一的荊登韶未曾施展全力,不妨多點向他下手,迫出他的秘傳絕藝……」
桓宇這一次沒有立刻如言去做,卻道:「請問你為何不自家告訴他?」
馬車中飄送出那陣耳語聲道:「我不想對方知道馬車之內乃是何等樣人,所以請桓兄幫忙。」
桓宇聳聳肩頭,道:「好吧,好在我用不著花一點本錢……」
他提高聲音,把話說了。一旁觀戰之人,都禁不住向這個發號施令的人望來。
伍放大喝連聲,迅快出手向荊登韶攻去。荊登韶這時不得不漸增功力應付。眨眼之間,伍放與荊登韶快逾閃電般拆了六七招之多。戰圈中的風門和尚競插手不得,光是在一旁陪著他們騰挪盤旋。
這位大和尚暴喝一聲,宛如霹靂,震得眾人耳中生疼,因此都以為他施展絕藝,個個都凝目望去。
風門和尚喝聲中托地跳出圈子之外,眾人正感訝異之際,風門和尚大叫道:「氣死洒家了!」
這一來大家才曉得他乃是插手不得而大怒,荊登齡老於世故,唯恐別人插腔,使風門和尚更下不了台,連忙道:「大師請看那一邊,這姑娘出手之奇,實在聞所未聞,見所末見……」
那紅衣丑婢招招都采偏鋒偷襲的路數,奇詭絕世,是以雪浪禪師的掌力雖是沉雄勁厲,絲毫不遜於風門和尚,可是碰上這種奇怪的對手,全身功力難以發揮,局勢甚是窘因狼狽。
鐵衣柏秋一直不聲不響,這時忽然在後面開口說道:「這位姑娘的手法家數,泰半得力在腳法之上,如果郁健兄上前,以峨嵋秘傳七煞手及陰陽腳法,定然可以剋制住她的奇詭變化。」
郁健一聽這事義不容辭,立刻奔去,朗聲道:「郁某特地上來領教姑娘的詭奇心法。」
紅衣丑婢冷笑道:「不必客氣,儘管上前動手。」
郁健沖入戰圈之中,只見分身法忽正忽反,虛實未測。雙手配合起一路奇異身法,劈出凌厲掌力,威勢果然不同,那紅衣丑婢頓時鋒芒大滅。
這邊伍放與荊登韶接戰之後,聲勢反而不及早先對付兩個敵人那麼雄壯威風。那荊登韶的手法家數也是忽剛忽柔,舉手投足之間,隱隱流露出一種光明正大的氣象。相形之下,伍放的武功路數便顯得有點象旁門左道。
桓宇又聽到那陣悅耳的聲音,之後他提高聲音,道:「伍兄最好改用近身肉搏的法子……」
伍放聞言立即變化手法,步步緊迫,每-招都是扣脈鎖穴,膝頂肘撞的毒辣家數,果然迫得對方頻頻後退。
眾人縱目打量大局,伍放荊登韶這一邊,由於伍放忽然改變戰術,鮑制先機,多少已居上風。那邊紅衣丑婢力敵少林雪浪禪師及峨嵋郁健二人,仍然有攻有守,絲毫未現敗象。
鐵衣柏秋忽然開口道:「古語有道是:「擊人先擊馬,擒賊先擒王。以兄弟愚見,那邊站在馬車邊姓桓的人以及馬車中人,大為可慮,必須迫使他們無法兼顧得這一邊,局勢方易控制……」
荊登齡迅速地考慮他的話,司徒登瑜道:「柏兄之言有理,只不知真正發號施令之人,是那位桓兄抑是馬車內未曾露面的人?」
鐵衣柏秋似是看透他們的顧慮,道:「要知道誰是發號施今之人毫無困難,只須分出一位過去向姓桓的激戰,不久自可水落石出……」
荊登齡忖道:「我原本因這輪馬車之內一直都不曾露面,可見得車中人實在不願被人見到,而他們有大恩於本庄.自然不便去把他迫出車來。柏兄此計果是有點道理。只須把那位桓宇捲入爭戰旋渦,這馬車內人如是首腦而又不願露面,定然深恐我們再向馬車進迫,或者會下令退卻……」
要知這龍虎庄三老個個都是親灸過司徒峰大俠的人,是以胸懷曠達,恩怨分明,此刻只盼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實在不願與恩人作對。
他沉聲道:「就煩三弟過去絆住那位桓兄。」
司徒登瑜應一聲「遵命」,舉步繞圈向馬車奔去。
桓字瞥見有人撲奔而來,劍眉一皺,微微側顧突然道:「區區只管傳話,可不能出手……」
馬車之內飄送出那陣矯柔語音,道:「他們多以為勝,桓兄如果不管的話,我們雙拳難敵四手,勢必落敗無疑……」話聲甫落,接著傳出輕嘆之聲。
桓宇想道:「你們打贏打輸。與我毫不相干,我何必多管這件閑事?」
那司徒登瑜經奔到切近,站定腳步,左手一拂領下黑髯,朗聲道:「如果桓兄不棄,我司徒登瑜想請教數招!」
桓宇微微搖頭,耳際又聽到那陣嬌柔之聲,道:「人家指名道姓找到桓兄,你怎能不出手?沒的被這些人以為是膽怯不敢一戰……」
司徒登瑜恰好微微一笑,道:「桓兄不妨出手賜教,諸位有深思於敝庄,老朽決不忘記,我們雖是動手相搏,但目的僅僅是印證武功,彼此點到為止,桓兄意下如何?」
他這一番話果然好象把桓宇當成畏怯而不敢出手,桓宇雙眉一聳,舉步走出去,道:
「在下本不願動手,其中內情一時也解釋不清,不過司徒莊主這等說法,在下如不動手,卻不免被人生出誤會……」
司徒登瑜道:「桓兄的武功身手,老朽兄弟都極為欽佩,決不會以為桓兄怯戰,剛才的一番說話,乃是發自衷心,尚望桓兄不要誤會才好。」
桓宇聽之登時心平氣和正要答充,心頭驀地靈光一閃,立即改變了主意,搖頭道:「兄弟與莊主之間並無仇怨,何須印證武功高下?莊主如不相迫的話。兄弟以後再也不開口就是了。」
司徒登瑜楞了一下,道:「桓兄當真不肯賜教么?」
桓宇雙目斜睨住那邊的鐵衣伯秋,心中付道:「這個武當派的高手心機險詐過人。」他一面付想,口中一面應道:「兄弟早巳說過,如果莊主不再相迫的話,兄弟不想動手……」
司徒登瑜有點茫然地道:「既是如此,老朽只好告退。」他剛要舉步,猛聽馬車傳來一下聲響,似是掀開帘子,不由得轉眼望去。果然一道人影飛了出來,並且聽到這人口中道:
「沒用的懦夫,連架也不敢打……」
這位神秘的車中人縱出車時所罵的話,自然是針對桓宇而發。
桓字劍眉上籠凝起一層怒意,厲聲道:「你罵誰?」
那道人影落地現身,所有未曾參戰之人看了,都不由得一楞神,只見這人影競是個二十左右的絕色女郎,長得眉如春山,眼似欲水,面色白中透紅,嬌嫩異常,身量修長豐滿。
她只披住一件薄如蟬翼的白羅衣,這件衣裳薄得透明,隱隱約約可見到她衣裳之內,穿著白色緊身褻衣,以及一條短短的內褲。
她那雪白嬌嫩的粉頸,圓潤的臂膀以及一對修長渾圓的大腿,散發出誘人的魅力。只看得在場之人個個目不轉睛,當真無法移開限光……」
桓宇含怒責問一句之後,目光落在她身上,先是呆了一下,接著似乎更加生氣發怒,厲聲道:「你可聽見了?你罵誰?」
看他一面忿怒煞氣,彷彿她如果答得不對,立刻就可以把這個渾身充滿了誘惑的美女一掌擊斃似的!
但她卻表現得更加出人意料之外,敢情她根本不理跺桓宇,逕向司徒登瑜微微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嬌聲道:「你過來吧,待姑娘親自出手,見識見識龍魂虎魄兩種驚世紀藝……」
桓宇刷地躍到她跟前,雙目噴射出憤怒的光芒,沉聲道:「且櫻,你先把我桓宇打敗之後,才能夠與司徒莊主動手……」
他的話聲雖然不似早先那麼粗暴,可是音調及態度都堅決萬分。
這位半裸的絕色美女翠眉輕顰,道:「這就奇了,你不肯出手,分明要迫我出來親自應戰。現下你好象怪我不該出來似的,這是什麼道理?」
桓宇微微一怔,他本來大可把自己預備防止鐵衣柏欲偷襲的心意說出來,但又覺得這話說出口,不免還近解釋求和,何況自己毫無理由要為她設想得如此周到,萬一對方忽然質問他一句為何要這樣防範著鐵衣柏秋?豈不是當場出醜?
他既不能也不肯解釋,但又不能無詞以應,只好冷著面孔,道:「誰管你出來不出來,我還是剛才那句話,你早先罵的是誰?」
她凝目望著這個俊美挺拔的少年,面上漸漸泛起嗔恨之色。只因她從這少年的口氣及態度上,絲毫看不出自己的艷力魅力對他發生影響,而且他當著眾人面前,說出這等冷酷無情的話,更大大損傷她的自尊。
一陣怒火衝上她胸臆之中,使她恨不得用最惡毒的話回敬這年青男子她冷笑一聲,道:「我愛罵誰就罵誰,用不著告訴你。」
這時,他們則變了冤家對頭,反而撇下龍虎山莊之人,這突如其來的局勢變化,使得龍虎山莊之人和那機詐多智的鐵衣相秋都感到茫然不解。
桓宇道:「很好,既然連我也包括在內,我就先討教玉龍山絕藝,你若是輸了,趁早給我滾回滇北!」
那邊廂鐵衣柏秋忽然低低啊了一聲,似是恍然而悟。那荊登齡耳聽四方,眼視八面,柏秋這一聲低啊,竟瞞不過他的耳目。
他壓低聲音問道:「相兄可是看出他們之間發生糾紛的真正原因?」
鐵衣柏鐵心中甚感得意,實在忍不住不說,當下低聲道:「從他們神態言語之間,一看而知姓桓的本來不是彼膚的同路人,但如何曾搭在一起,兄弟愚見以為他們之間必定已發生了不尋常關係,大概此女籠絡姓桓的手段,不外用她的美麗和肉體……」
荊登齡尋思一下,覺得這鐵衣相秋之言果是有理,單看這白衣女半棵大膽的穿著,可以斷定她必是淫蕩婦之流。何況這桓字不但武功高絕,人也長得俊美挺秀,的確是這種蕩婦妖姬的好對象。
不過他心中尚有一點點疑惑的,那就是這個半裸美人儘管大膽暴露,足以諒世駭俗,同時言語舉止也莫不富有跳逗的魅力。可是她那對秋水般的雙眸中,卻是神光湛然,一點也不淫邪妖盪。
自然這一點點疑惑不能使荊登齡不信這半裸美人不是淫姬蕩婦,但這荊登齡總算是觀察入微,連她僅有的與普通淫婦不同之處察看出來。
只聽那半棵美女尖聲道:「哼,哼,你連任放也打不過,別在這兒吹牛行不行?」
桓宇頓時俊面通紅,心中羞憤交集。他覺得無論如何她也不該當著各派高手之前,提及這件恥辱,當下只氣得他說不出來,騰騰騰退開數步。
司徒登乾咳一聲、道:「姑娘既然現身,可否賜告芳名!」
那位半裸美人展顏一笑,道:「這有何不可?我姓花名玉眉……」說時,語聲嬌脆。尤其那一笑如百花吐艷,令人心旌搖蕩。加上膚光映雪,薄紗之下,隱約見到的藉臂玉腿、又教人眼光繚亂。
她款款舉步向司徒登瑜走去,這一走動,輕羅飄舉,更加添了一種銷魂蝕骨的媚艷。
司徒瑜深深吸了一口氣,運起平生修鍊的定力,鎮壓住蕩漾的心神。假如這刻沒有別人,他真情願認敗服輸,急急退走。
這麼一來,他如果動手的話,焉能搶制機先,擊敗強敵?
荊登齡微微一凜,轉目四瞥,只見鐵衣柏秋那麼深沉之人,這刻也顯得色迷迷地凝視著那位花玉眉,至於其餘低一輩門人弟於更不用說了。只有那位佛門弟子少林高手風門和尚對那花玉眉就宛如沒有看見一樣,已經移開目光,注意場中兩處搏鬥。
任放和荊登韶這一對卻已到了緊張關頭,原來那位荊登韶不合偷偷看花玉眉一眼,登時手腳一慢,被任放趁隙攻入,搶制機先,一連數招,把他打得手忙腳亂,招架不迭。
另一處那紅衣丑婢力敵雪浪撣師及郁健兩人,本是互有攻守,一時難分高下。但部健及雪浪撣都因為偷空瞧看那花玉眉,以致也象荊登韶一般,心中神散,吃紅衣丑婢連連搶攻,局勢大大不利。
風門和尚這時可就比雪浪撣師高明得多,儘管他使氣任性,脾氣暴燥,但宛如赤子之心,絲毫不被美色所惑。他皺住眉頭看來看去,忽地立下決心,忖道:「雪浪外表雖是持戒謹嚴。但其實功行未深,真是該死。目下兩邊形勢危急,洒家只能先行出去助荊施主,雪浪如果死在敵人手下,也是罪是應得。」
此意一決,雙腳頓處,身形破空飛起,宛如大鳥橫空一般。迅速落在荊登韶身邊,洪聲大唱道:「姓任的再接洒家幾掌。」
他兇猛地連劈數掌,迫得任放的近身肉搏之法不能繼續施展。稍稍退開。這一來荊登韶立顯威力,只見他掌拍指掃,忽剛忽柔。身形手法、無一不肖似龍騰虎躍,氣象萬千。加上風門和尚的少林神掌連環勁劈,只訂得任放退了又退,汗珠順著腦瓜子直流下來。
花玉眉正要出手之際,忽見任放形勢大變。她無端端轉面望了桓宇一眼,目光中含愁帶怨,教人忍不住要泛起無限憐憫之情……
桓宇心頭一軟,胸中湧起陣陣迥腸盪氣之感,不由得捏緊雙拳,舉步迅疾奔去。
他奔近戰圈,運起劈空掌力通向荊登韶後背心劈出一掌。接著便迅快掠過這三人,口中大喝道:「任兄即速回到姑娘身邊……」
任放得他一掌之助,找到空隙,托地躍出戰困之外,果然不敢再戰,放步奔回花玉眉身例。
桓字掠過這三人,腳下不停,眨眼已撲到紅衣丑婢及雪浪禪師交手之處。
荊登齡以為他要出手助那紅衣丑婢擊斃雪浪撣師,急得怒吼一聲,迅如擊電般撲去。
桓宇可比他快得多,身形落地,立即發出招式。但掌勢竟是猛襲紅衣丑婢,力道十足,毫不留情。
紅衣丑婢本來已經穩佔上風,如果桓字不來,再打三招兩式就可以把這位少林僧人擊敗。此刻桓宇突然向他襲到,迫得她只好先求自保,無暇傷敵,急急撤回掌勢,封拆護身。
桓宇也不與他真打,見他撤回掌勢,立即退開,朗朗道:「你家姑娘要你快點過去……」說話之時。荊登齡已經撲到他身例五尺之內,桓字肩頭微沉,人已閃開數尺。
荊登齡一看形勢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當然不會出手攻襲桓字。剛想開口,桓宇已經抱拳:「老莊主對付花玉眉姑娘之時,如果肯稍稍委屈些許,區區感激不盡,就此別過……」
他一轉身,直向自己坐騎棄去。
他這一連串動作都出人意料之外。因此不但龍虎山莊之人都茫然大惑,連花玉眉這一邊也怔怔瞧看。桓宇一躍上馬,頭也不回,急急催馬馳去,蹄聲才起,不一會就去得遠遠的。
花玉眉雙眉輕輕一蹙,移步走向馬車,很快就鑽入車廂之內。她以嬌脆迷人的聲音發出命令,紅衣丑婢及任放急忙上車,任放長鞭一揮,兩馬揚蹄起步。
花玉眉掀起車簾,伸出半邊面龐,望住荊登齡道:「如果司徒峰迴來,可告以滇北玉龍山有人來過,龍虎山莊絕藝已經領教,決不是我的對手。他如若不跟氣,可以移架玉龍山找我……」
車行漸快,說到末句話時,這輪輕巧馬車已經驗出十丈以外。
少林風門和尚憤憤哼了一聲,道:「這小妖精好會誇口,她如果不靠那張臉蛋和那一身衣裳迷惑人心的話,她的手下早就敗陣了。」
荊登齡微微一凜,道:「大師此言雖不客氣,但卻是事實,此女妖艷,有傾城之色。動手相博之際,無疑是憑仗艷色分散對方心神,這一著當真不易抵禦。」
風門和尚道:「洒家卻不把這小妖精放在職內,下次碰上,等洒家上去對付她……」
所有曾因花玉眉的妖艷暴露而心搖神盪之人,此時心中都泛起愧作之倩。
荊登齡道:「諸位遠道而來,剛好碰上這件事,以致兄弟未能盡扎招呼,實感歉疚,目下先請諸位同往廳中奉茶……」
於是眾人一齊向庄內走去,在一座大廳之內,分賓主落坐。
鐵衣柏秋首先道:「兄弟一向在江湖上浪跡,罕得與武林同道往還,因此龍虎山莊三位莊主雖是盛名滿天下,但兄弟這還是初次見面。今日兄弟乃奉敝派掌門之命,專程拜晤三位莊主,請教最近江湖上關於峰大俠的傳說……」
峨眉派郁健這時介面道:「敞派掌門人也是關心此事,所以派遣兄弟踵庄拜晤三位莊主……」
荊登齡起座欠身道:「承蒙關注,荊某敢請柏相郁兄日後向貴派掌門人轉達謝憂……」
他的話聲微微一頓。轉目望向風門和尚,似是探詢他們的來意。但還未開口,一個清俊的少年匆匆入廳。這少年正是荊修文。荊登齡目光投到這少年面上,道:「有什麼事?」
荊修文躬身道:「稟告大伯父,那個桓宇又回來了。」
廳中眾人都流露出詫愕之色,荊登齡想了一下,道:「他在哪裡?」
荊修文道:「現下就在外面。」
荊登齡道:「請他進來吧……」人也離座而起,步向廳門。才走了七八步,廳門已出現一個青衫俊美少年。
荊登齡抱拳道:「桓兄去而復轉,敢是有所見教?請進來奉荼稍坐如何?」
桓宇還了一禮,舉步入廳,神態甚是從容。風門和尚因他解救了雪浪禪師危局,同時又引走了那花玉眉,所以對他甚表好感,不但親熱和他打招呼,而且把他讓到身旁的座位上。
荊登齡又勸問他的來意,桓宇看了座中諸人一眼,道:「區區與花玉眉姑娘她們並非-
路,此次專程來遏見司徒峰大俠,實是有求而來……」他說到這時,便不說了。
荊登齡道:「不瞞你說,我們正好談論及家叔之事,座中這幾位朋友都是因江湖上有關家叔的傳說而來……」他轉目望了眾人一眼,又道:「桓兄之事等會再說,他決不會是對方之人,所以諸位說話不須避著他。」
風門和尚道:「荊施主說得對,洒家也有同感,至於洒家此行,也是聽聞傳說司徒峰老檀樾不久以前病殮邊軍中,他在病中曾被敵人派遣高手屢次侵襲。又有流言傳說老檀樾曾派一人,攜帶他親手所著的一本拳經與及親筆書信一封送到貴庄可是此人中途忽然失蹤等等……」
他長嘆一聲,接著道:「洒家二十餘年以前,隨侍先師左右曾經見過司徒老檀樾,先師那一次曾堅請老檀樾顯露名震武林的龍魂虎魄兩種神功,老檀樾施展之下,果然功力絕世,天下無雙。是以洒家此生最是佩服他。這一次洒家堅持下山探明此事,便是種因於此。洒家的掌門師兄幾次相阻,說是洒家不必跋涉山川,可以另外派人,但洒家卻不放心,總要親自走上一趟……」
眾人心中都明白少林方丈所以相阻這位大和尚實系因他脾氣過於火暴浮燥,閱歷有限之故。因此都暗暗笑他自家還不曉得。
荊登齡欠身道:「承蒙大師掏誠賜告,萬分感激,想來柏兄及郁兄聽到有關家叔的傳說,亦與風門大師所說的一樣了?」
鐵衣柏秋和郁健都應一聲是字,荊登齡微磋一聲道:「不瞞諸位說,敝庄所得到消息,較諸位所知的多了一些,那就是關於風傳鐵血大帝那惡魔亦已派出手下全力搜尋那位替家叔攜帶書信之人的內幕消息……」
他的目光掃過四座,只見武當派的鐵衣柏秋,峨嵋派的郁健及少林雪浪撣師等三人都流露出紫張注意之容,只有桓字及風門和尚沒有特別注意他的話,似乎不曉得他的話所含蘊的嚴重性。
他接著道:「整個事態的重心就在那封書信之上,根據荊某全力按集到的消息,隱約可以推測出這封信關係到整個武林,好象憑這封信可以邀請出五大門派的掌門來對付那一批展次侵襲他的高手。」
他的急聲一頓,嚴肅地環視眾人一眼,接著道:「荊某因此猜想出鐵血大帝那惡魔所以焦急之故。再作進一步的推測,這封函件中可能寫出那個對頭所以必須武林各派領袖共同合力誅除的原因。以家叔的身盼聲望,天下武林同道自然會深信他的話,所以那對頭惡魔才會如此著怨。這雖是推測之詞。但並不是全無根據,只不知諸位還有什麼高見沒有?」
桓宇靜靜地坐在一邊,此刻他可就聽出一點眉目,眼看這些武林正派高手們論談之際,都流露出一種嚴肅的神情,氣氛甚是沉重。加以昨天夜裡聽花玉眉透露過,那個混世魔王鐵血大帝不但為非作歹,隱隱已是天下邪派黑道的領袖,甚且可能是外寇侵華的中堅人物,登時也感到此事甚是嚴重,不同於尋常武林仇殺爭雄的事件。因此他更是用心去聽,但表面上卻不露出形跡。
少林寺的雪浪禪師緩緩道:「貧借尚有一事要請教諸位老施主的,那就是敝寺方丈大師聽說那鐵血大帝近一兩年來羽翼已成,現下他旗下已網羅了不少邪派高手,並且用鐵血手腕統治天下大半地方的黑道。據說這鐵血大帝不但武功高強,智計過人,同時行蹤詭秘,發號施令都以各種秘密方式,見是他屬下之人,沒有一個不對他深深敬畏,因此這個魔王的任何命令,人人都奉行唯謹。」
他的話聲一頓,那荊登齡剛剛點頭同意,這位少林寺掌門方丈的座下高弟已接著道:
「最要緊的一點,那就是聽說那魔王目下已經開始向五大門派下手,設法收買五大門派中的不肖門人,以便偵察出五大門派的動靜。有人認為這魔王進一步就要設法覆滅各大門派……」
荊登齡微微一笑,道:「那魔王雄心勃勃,一心要霸據天下武林,撣師適才之言,應是意料中的手段,但他能不能收買得動五大門派之人,卻不容易證實……」他的話摸稜兩可,不作肯定答覆,卻是因為龍虎山莊不屆武林五大派之列,是以不便當眾評論。
忽地一個面目驃悍的勁裝大漢走入大廳,只見此人身上插著一柄短劍,盤著一條鋼鞭,一望而知乃是龍虎山莊之人,此刻一身都被汗水濕透,顯然剛剛賓士過長途遠路。
這大漢走到司徒登瑜身邊,低低說了句話,司徒登瑜立刻起座過去與荊登齡荊登韶二人低聲說話,接著司徒登瑜便與那勁裝大漢匆匆離開大廳。
鐵衣相秋道:「目下我們都必須首先證實司徒峰前輩作否已歸道山,若然他老人家尚在人世,則這個自稱鐵血大帝的魔王不足為慮,有他老人家出頭的話,這魔王焉能興風作浪?
要知道他老人家存亡,唯有先找出那個捎信傳書之人,只不知荊兄可有什麼線索沒有?」
郁健介面道:「柏兄之言有理,我們第一步要全力找出那個送信使者的下落……」
荊登齡點點頭。道:「二位之言甚是。那鐵血大帝也和我們同一心意,正在全力搜索那位使者的下落。荊某兄弟三人月前外出。分頭訪查,曾發現不少可疑人物、似是那魔王派出的高手,也在訪查這位使者。」
鐵衣相敵道:「這位替司徒峰老前輩傳書帶信的使者,必是他老人家親近可靠之人無疑,不知荊兄對這使者得到什麼資料線索?可曾查出他的名字么?」
荊登齡道:「我們只知道這位使者性傅,年紀甚輕,他自從三年前受家叔之託,動身之後,走到大名府地面、便發生事故,行蹤從此消失……」
一直沒有做聲的桓宇忽然朗聲道:「諸位可曾到軍中查探?」
荊登齡道:「我們已經盡了力量,但由於近年來軍情緊急,調動頻繁,軍中警戒嚴密,所有駐訪禦寇的大軍人人都不輕易談論軍中之事,所以極難打聽,一個不巧,還要被他們疑惑是姦細刺探軍情,其次家叔雖是年逾古稀,但駐顏有術,看上去只不過四旬上下的人,他在軍中只是暗暗保護將帥,不被敵寇派遣高手刺殺而已,所以沒有赫赫功動,也不著名。如果當日那位姓傅的使者不是預有安排,另外找了兩人分路來報口訊,我們連這一點點消息也無從獲悉……」
桓宇哦了一聲,閉口無言。荊登齡又接住道:「那位姓博的使者所派遣兩人之中,只有一個到達敝庄。此入所知有限,連姓傅的使者的名字也不曉得。他說姓傅的使者請他繞道來敝庄時,神情甚是緊張,似乎預知前途可慮,至於另外的一個人則始終不曾到達敝庄,但從此江湖上有關家叔的傳說紛紛,也不知是這兩人之中那個泄露出江湖上的……」
眾人此時都默默付思,過了不久,天已近午,廳中擺起運席、眾人入座開始飲啖。
上了七八道菜之後。鐵衣柏秋道:「荊兄既知那魔王對頭勢力雄厚強大,不知是否已有準備?」
荊登齡道:「諸位部不是外人、兄弟也不須相瞞,敝庄早在數年以前。已經秘密訓練人手,數年下來,以至今日,總小有成就,除了本庄幾個晚輩子弟之外,另有二十八個精明勇猛的好手,是為敝庄的二十八星宿。此外尚數有十庄丁,個個頭腦身手都不弱.此刻全部均出外分頭辦事,兄弟對此事嚴守秘密,是以江湖上迄未有人曉得。」
鐵衣柏秋沒有做聲,風門和尚道:「剛才那位勇猛大漢大概就是二十八宿之一了?」
荊登齡道:「大師法眼如電,那一個正是二十八宿之一。」
鐵衣柏秋開始與桓字攀談.儘力套他的來歷身世、桓宇都巧妙地避開他的圈套。鐵衣柏秋跟他扯了半天,結果仍然不曉得他的底細,連他從什麼地方來也不知道。
他們都親眼目擊這個俊美少年解圍之時,功力深厚,手法奇奧,所以人人對他都大感興趣,另一方面也對他甚是疑惑,怕是那魔王派來的姦細。因此郁健及雪浪禪師也幫起柏秋髮言,沒法刺探。
不消多久,桓宇就銨他們巧妙的言詞迫得無法招架,劍眉一聳,朗聲道:「諸位不必疑心在下,我桓某年紀雖輕,但數年來曾經為國家流血流汗,出生入死……」他突然敝開衣服,露出胸膛,只見胸前及肩腹等處,都有傷痕。在這些大行家眼中,一望而知這幾處傷痕,當時都十分嚴重,每一處皆有性命之擾,因此郁健和雪浪禪師都頓時怔住。只有鐵衣柏秋神色不變,目光仍然冷冷地注視著這個俊美少年。
桓宇接著又道:「在下背上以及臀腿等處.尚有許多傷痕,都是當年在萬馬乾軍之中,衝鋒陷陣時受的傷。憑這些傷痕,諸位大可以相信在下不會是敵人姦細了。」
荊家二老都流露出安慰的神色,郁健抱拳道:「想不到桓兄曾經是捍衛國土的英勇將土。真是失敬了……」
鐵衣柏欲冷笑一聲,道:「兄弟並非不相信桓兄的話.不過如果單論身上這種傷痕的話,敵人的將士們也未嘗找不出渾身受過傷的人……」
桓宇勃然大怒,舉掌一拍桌面,發出「砰」的一聲。接著站起身軀,厲聲道:「姓柏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鐵衣柏秋神色絲毫不變,冷冷道:「桓兄以為有什麼意思?」
他這樣反問一句,極老謀深算,不論桓宇如何回駁,他都可以否認,或者看看勢色於自己有利的話,就加以承認。
桓宇怒哼一聲,道:「我桓宇數年來出生入死,為國效力,卻被你胡言誣辱,咱們到外面去分個高下!」
鐵衣柏秋豈能當眾示弱,當下站起身,冷冷道:「原來桓兄要打架,兄弟自然奉陪……」
席中諸人雖然覺得柏秋的話實在太過侮辱桓宇,可是卻不能說他沒有道理。是以對兩邊都不能不幫,當下站起了荊登齡、雪浪撣師兩人,齊齊勸阻。
正在不可開交之時一個滿頭大汗的人進來,卻是那司徒登瑜,他那匆忙的神志使得眾人忽然都寂靜下來。
司徒登瑜身為龍虎山莊三老之一,身份不同尋常,因此他表現得如此匆忙緊張,實在教人驚訝。
荊登齡沉聲道:「三弟發現了何事?此處都沒有外人,不妨說出來……」
司徒登瑜道:「本庄東南十五里處,生了一件兇殺案,我趕到現場看過,一共死了五人,從他們的兵器及身材相貌上,可以認出其中有兩位均是五大門派之人……」
眾人都肅靜無聲,等他再說下去。司徒登瑜抹一下額上汗水,接著道:「這兩位都是當今武林傑出人物,一位是黃山派的天蜈蚣李國星,他的天蜈鉤及一身黃衣一望而知,另一位是江右武功山的子母金梭孟辰雄,這位孟兄我們見過面,決不會認錯。其餘的三位都是年青人,大概是黃山或武功山的門人弟子。」
荊登齡沉聲道:「三弟在現場可曾發現其他線索?還有那位與孟辰雄兄多年來形影不分的神彈三娘孟夫人沒有現身么?」
司徒登瑜道:「孟夫人毫無蹤影,似是不曾與他們同行,以小弟判斷,這五位被害的時間大約是在一個時辰之內。現場附近甚是凌亂,血跡處處,可見得這五位被殺之際,曾經有一場浴血激戰,敵人方面傷亡也不少……」
荊登韶怒哼一聲,道:「好張狂的兇徒,居然膽敢集結多人,在本庄附近行兇……」
荊登齡緩緩道:「二弟務必要沉住氣,看來對頭們已經開始發動攻勢,遲早免不了一場大戰。我們目下當急之務,便是布置靈通耳目。同時派人分頭去通知華山派及江右武功派……」
鐵衣柏秋沉聲道:「荊兄預作布置,誠然有此必要,但如果黃山李兄及武功孟兄乃是碰上玉龍山花玉眉那妖女,以致喪命的話,這番舉動未免變成錯將杭州作汴州了……」
桓宇想起花玉眉昨夜說的一番話,可知她也開始注意到外寇有意將勢力侵入中原之事,因此也可以推測出她不會無故擊斃正派高手,替敵人增長氣焰。此念一生,忍不住朗聲道:
「花玉眉她們不會做出此事,必是那魔王下的毒手……」
柏秋陰陰一笑,道:「桓兄出言庇護那個妖女,不知有什麼證據沒有?」
桓宇被他駁得無言作答,但覺此人陰險深沉,似乎處處都想加罪名在自己及花玉眉她們身上,心中火起,難以抑制。砰一聲把持子踢開,厲聲道:「姓柏的你敢不敢出來與我決一死戰?」
眾人都起身攔阻,司徒登瑜站得最近,伸臂攔住桓宇,趁眾人話聲震耳之際,低低道:
「兄弟知道桓兄之言不假,但暫時還不能宣洩,桓兄不必生氣……」
桓宇一怔,轉身把椅子檢回來,於是眼看免不了的一場拚鬥又告平息。
酒席散后,這些客人們都各有地方歇息。桓宇被司徒登瑜親自帶領到左邊跨院內左上首的一個房間,兩人剛剛落座,那荊登齡荊登韶兩人便走進來。
荊登齡道:「花玉眉姑奴目下已在敝庄之內,桓兄可要去見一見她?」
桓字面上泛起嫌惡之色,搖頭道:「不,兄弟不要見她……」他停了一下,接著解釋道:「女人總是難惹難纏,特別是長得漂亮的……」
三老會意地相視一笑,荊登齡道:「老朽先把花姑娘如何回到敝庄之事奉告,然後說想聽聽桓兄怎生知道她不會是兇手的高見。早在酒席未開時,我們接到報告,說是花姑娘們停在西北三十里處的一個村鎮,因此老朽就請三弟親自加急趕去,把她們請了回來。回途中三弟接到消息,才又急急到兇殺現場。根據現場情形,對方亦有多人受傷,而花姑娘她們卻毫無異狀,可知此案不關她們之事……」
這荊登齡所說的理由不大充分有力,事實上他乃是順著桓字的口氣,想套出他的真話。
當下桓宇道:「花玉眉姑娘曾經告訴在下,那夜意欲從庄后入貴庄的五人之中,除了使用狼牙棒的是魯西道高手郝央之外,其餘四名勁裝大漢,武功招數,都不是中原派系路數,似是異國的武功……」
他停歇一下,接著肅然道:「在下因想如果她乃是那魔王派來之人,怎肯出手殺死那一干來犯之人?」
龍虎庄三老聽了,都沉吟凝想,過了片刻。荊登韶突然向桓宇問道:「桓兄駕臨敝庄要見家叔,只不知有何貴幹?」
桓宇緩緩道:「在下此來,本是想求司徒峰老前輩傳授貴庄一樣獨門秘傳的手法……」
三老言都訝異地望住他,桓字面不改容,接著道:「在下想學的是天下五大毒刑之一的龍虎鎖手法……」
荊登齡乾咳一聲,道:「不瞞你說,這些年來,曾經有過不少人專程來到敝庄求藝,但從來未曾有過一人想學那毒刑手法,只不知桓兄想學這門手法作什?」
桓字道:「這一點恕我不能奉告……」他微微一笑,道:「如果三老慨然應允的話,在下甘願為貴庄效力一年,總是出生入死,在所不辭。」
這幾句話似乎打動了三老之心,他們互相對望一眼,司徒登瑜低低道:「此處沒有外人,說也不妨,目下正是多事之秋,桓兄的武功在當今武林中已可列入高手之林,確實是本庄一大臂助……」
荊登韶道:「三弟說得不錯,大哥不妨慎重考慮……」
荊登齡泛現為難之色,沉吟不語。桓宇雙目射出光芒,緊緊盯住這個握有最後決定之權的人。荊登齡想了一陣,搖首道:「不行,這門手法乃是本庄秘傳絕藝,萬分惡毒,豈可輕易流傳於世間?」
桓宇不由得一陣失望,起身道:「既然大莊主不允,在下就此告辭。」
荊登齡默然起身做出送客的樣子。司徒登瑜急忙道:「桓兄何須急急就走,我們再商量一下!」說時向桓字使個眼色。桓宇一看事情有了轉機,便停步不動,荊登齡介面道:「三弟那知愚兄心中有難言之隱,你莫要耽誤桓兄的寶貴時間為是。」
桓宇覺得還有希望,連忙道:「在下沒有什麼要緊之事,說不上耽誤時間司徒登瑜向他說聲失陪,便和荊登韶兩人,把最老的荊登齡擁出房外。到了另外一個院落下,荊登韶首先道:「大哥,三弟說得不錯,我們目前的策略是盡量增強實力,這邊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實力,同時免得被對方網羅了去。然而限下這位桓兄卻拒之於千里以外,豈不是等如送給對方?」
司徒登瑜介面道:「這位桓兄不只關係到他個人,還有那位花小姐,她說過如果我們留得住桓兄,她就無條件全力幫助我們,大哥難道忘了這話?」
荊登齡苦笑一下,道:「非是愚兄珍惜本門絕藝,不肯傳與外人,事實上……唉!事實上這一門絕藝,當日峰叔並沒有傳授愚兄……」
荊登韶和司徒登瑜都為之一怔,頷下黑髯飄灑,麵包都變得甚是難看。
司徒登瑜嘆口氣,道:「這就難了,假如桓兄一走,花小姐她們勢必也離此而去。我們目下已知道那混世魔王鐵血大帝準備向本庄下手,而又請不出五大門派掌門人來此相助,單憑我們數人以及二十八鑒宿,雖可與對頭一擠,倒底實力單薄,難道說本庄氣數該絕么?」
荊登韶忽然捋髯笑道:「大哥三弟暫時勿憂慮,待我去見花小姐,看她有何妙策可以挽留住桓兄……」
司徒登瑜皺眉道:「花小姐的武功小弟甚是佩服,但說到其他,尤其是大哥極口稱讚她智謀限光,高人一等之話,小弟卻不敢苟同……」
荊登齡道:「三弟你那裡知道,愚兄回來后問出敵人來犯那晚的詳細情形,已感出這位年輕貌美的姑娘心細如髮,智謀出眾。從種種跡象推測,那雄霸魯西的郝央乃是率眾隱匿在黑暗之處,但仍然被花小姐查出,並且不知用什麼計策誘他們自動現身。試想郝央是何等老謀深算的人物,但仍然中計,可見得她的智謀更高出於這些老練江湖人之上……」
他停歇一下,接著道:「還有就是她離開之後、乃是故現蹤跡,好讓我們及時把她追請回來。」
司徒登瑜道:「這一點小弟已經曉得,她在回來的路上,曾經數次命那位伍兄下車把路上扎眼的遺迹記號弄掉,那是她們去時所留,但此舉與她智謀出眾之事有何關連?」
荊登齡微微一笑,道:「三弟試想她事前居然敢斷定我們會趕去把她請回來,這眼光豈不高人一等?」
司徒登瑜嘿然無話,荊登韶道:「其實我卻深信大哥智計過人,所以大哥一說那花小姐不是尋常女流,智慧武功高絕一時,我就深深相信了。現下不必多說,待我去見一見她,就曉得她是否配得上大哥的讚譽了。」
他舉步出院,穿過幾間屋子,又達那個可容車馬一齊出入的跨院之中。
他在院中低咳一聲,道:「老朽想見見花小姐……」
紅衣丑婢掀簾出來,請他入房。荊登韶走入那間上房只見內間珠簾深垂,隱隱可以見到一個白衣人影。
花玉眉就在內間坐著,並不出來,嬌聲嚦嚦地道:「二莊主駕臨此地,定是有什麼疑難不決之事,故意來考一考我了?」
荊登韶愉快地捋髯笑道:「花小姐一語道破,足見智慧如海,老朽喜不自勝,這條疑難之事,無疑將迎刃而解了。」
花玉眉在簾內低笑一聲,道:「敢是關於桓宇的么?」
荊登韶這時不由得衷心佩服,道:「花小姐料事如神,令人五體投地,是有關桓兄之事……」
花玉眉道:「二莊主過獎了,其實這也沒有什麼驚人之處,試想如果不是關於桓宇之事,諸位莊主焉能放心拿來考我?二莊主請說吧!」
荊登韶道:「花小姐說過如果那位桓兄不肯留下的話,你們也就離此而去。適才我等與桓兄已經談過、他坦白說明如果我待將敝庄的「龍虎鎖」心法傳授他的話,他自願留庄幫忙一年,生死不辭……」
他話聲微微一頓,花玉眉嬌媚的聲音已從簾后透了出來,道:「此人端方正直,誰也一望而知。因此我猜諸位定然不是因他不肯說出身世來歷以及學這毒刑手法的用意而拒絕,必是另有難言之隱。以我想來,這宗絕藝可能已經隨著司徒峰大俠的失蹤而成為廣陵絕響了,不知是也不是?」
荊登韶自是服氣不過,道:「花小姐猜得正是!」
花玉眉接著道:「我雖是猜中了,但並不出奇。試想司徒峰前輩俠名滿天下,不但宇內各派高人皆服膺尊祟,連先慈在世之時也十分尊仰他的為人,只是不服氣他的武功居然贏得先慈的獨門絕藝,所以臨終遺言,要我到貴庄找他者人家印證武功……」
她的話聲微微一頓,又道:「二莊主毋須心中不服,先慈並不是看低了今叔的武功,而是要我親身印證過他的奇功秘藝之後,縱然不敵,卻可設法找出自己弱點所在,並且加以補救!由此可知令叔為人是何等光明磊落,故此他二十年前離家從軍之時,一時未把這一宗毒刑傳下,乃是十分合理而又容易猜出之事……」
話說得容易,但身在局中之人,卻不容易做到這種條分縷析的地步。因此荊登韶雖是數十年來名滿江湖的老練高手,這時也不由得既敬且佩。
他正要開口,簾內的花玉眉嬌聲又起,道:「現下有個權宜之計,那就是由二莊主或三莊主私下去向桓宇說,這宗絕藝,只有大莊主懂得,而大莊主一時想不開,不允傳與外人。
便接著向他保證,只要他肯留在此庄,或是照他的話一年為期,或是以抵禦鐵血大帝之事為期限,時間一到,你們負責迫大莊主將這門絕藝傳與他……」
荊登韶雙眉一皺,付道:「這種欺詐之事,老朽焉能做得出來?」
花玉眉似是看透他的心念,接著道:「二莊主雖是感到這話艱於開口,但目下只有此途走得通。何況我已經說過,這不過是僅宜之計,日後另有良策荊登韶道:「花小姐能不能先賜告日後的良策,免得老朽心中不安。」
花玉眉發出低低的笑聲,答道:「天機不可泄漏,如果二莊主信得過我,不妨照我的話去做。我保證你日後不會失信丟臉就是了。」
荊登韶自是不便表示不信任她的意思,當下起身道:「承蒙花小姐賜教,老朽在此謝過了。」
他出去之後,花玉眉從后簾后出來。她仍然是那副肉感暴露的裝束,藕臂玉腿,在輕紗隱約可見,加上嬌艷容額,當真是一代尤物。
紅衣丑婢道:「小組錦囊中的玄機,讓婢子猜一猜如何?」
花玉眉笑一笑,道:「你的聰慧智計有時不在我之下,既然要猜,那猜吧!」
紅衣丑婢緩緩道:「小姬大概是用李代桃僵,移花接木之計。也就是說準備在這期限之內,另行找到也屬五大毒刑中的一種,代替這「龍虎頓」傳授給桓爺。婢子猜得可對?」
花玉眉微微一笑,道:「這也是辦法之一,但並非我心中之意……」
紅衣丑婢皺起眉頭,想了好久,道:「如果小姐另有妙計,婢子可想不出來啦……」
花玉眉道:「其實很簡單,以我所知,司徒峰大俠曾經留下一本拳經和一封遺書,那本拳經之內,必定載有獨門秘藝無疑,以我的估計,一年時光,應該查得出那姓傅的使者的下落,並且取回遺書與拳經,那時便可將這一門秘藝傳與桓兄了。」
紅衣丑婢道:「婢子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假如在這期限之內,未能取回拳經的話,豈不失信於桓爺?」
花玉眉收斂起笑容,肅然道:「一個人如要建百世之功,決不能畏首畏尾,放眼今日天下武林大勢,那鐵血大帝實在是武林甚至國家的心腹大患,若然能夠網羅高手,合力殲除這個魔王,縱使失信於個人,也是值得,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紅衣丑婢也露出凜然之容,道:「婢子懂了,小姐關心大局,以天下為己任,所以不拘小節。這種胸襟理想,一般武林人物哪能效步……」
且說那荊登韶出去之後,果然不告訴荊登齡,只說已有妙計,但不能泄潛心,然後俏悄去找桓宇說了,桓宇當下答允以一年為期,在這一年之內,將為龍虎山莊出力,死生不辭。
過了個把時辰,五輛騾車相繼駛入龍虎庄。這五輛騾車都遮蓋得十分嚴密,一直駛入右例一座院落之內,才停下來。院中取消集著不少人,除本庄三老之後,尚有武當派的鐵衣柏秋,少林風門和尚及雪浪禪師、峨嵋派郁健、桓字等人。這時人人面色凝重,目光都集中在那五輛騾之上,五個趕車的勁裝大漢動作矯健地把車上遮布拿走,五具屍首赫然呈現在眾人眼前。
眾人紛紛迫近檢視,其中部健與那黃山天蜈蚣李國星及武功山子母金梭孟辰雄都見過面,所以一眼就認出正是他們。他們細細看完之後,龍虎庄三考便請眾人移步到這院中的一間廳堂中落坐,研商此事。荊登齡首先道:「黃山李兄武功山孟兄和其餘三位,都是在敝庄附近遇害,敝庄自然脫不了干係,目下已派出不少人手,專門查這件血案。至於他們幾位的屍身,目前先用上好棺木殮存,停放在此院,等黃山及武功山有人趕到,方始處理,諸位目下已親眼看到他們遇難的情形,請問有什麼高見同有?」
風門和尚首先暴聲道:「真真氣死洒家了,從這幾位被害的施主身上傷痕看來,分明是先被一種陰毒掌力擊斃,然後才遭那些兇手續劈戮。以致屍身上傷痕纍纍,嘿,嘿,兇手們妄想用刀劍刺劈的傷痕瞞過天下之人的耳目,那可辦不到……」
郁健滿面懼是悲憤之容,那雪浪撣師和桓宇也眉籠悼色,只有鐵衣柏秋神情冰冷如故,好象這五位正派同道之死,在他心中引不起一點波瀾似的。
荊登齡道:「大師法眼如電,老朽的看法也是這樣……」
風門和尚環限圓睜,道:「洒家查不出兇手是誰便罷如果查了出來,非親手用禪杖把那大惡的兇手們的腦袋一個一個敲碎不可!」
這話說得甚重,旁邊的雪浪撣師不由得誦聲佛號。
鐵衣柏秋那個鷹鼻輕輕一皺,目光閃動幾下,緩緩道:「兇手們用刀劍刺劈屍體,必有深意。以兄弟的看法,兇手們大概是要遮掩屍身上致命掌力遺痕,不讓別人查出是什麼掌力……」
他話聲微微一頓,轉目瞥視眾人,見到大家都微微頷首,才接下去道:「因此我們不妨從這一點推敲。第一,這個以掌力擊斃那五位朋友的兇手,武功之高,無疑可列入武林有限的幾個人之內,第二,此人一定是眾所熟悉的名家,而不是隱遁世外的高人。」
他只說到這裡,就打住不再出聲。眾人都凝神付想他的話。各自暗下猜測。
表面上大家都沒有怎樣,但其實鐵衣柏秋這幾句話已惹起莫大波瀾,只因那些屍體上致命掌力的遺迹極似是五大門派中少林寺的天星掌力和峨嵋派的七煞掌力。這兩種超世紀俗的掌力,擊斃敵人之後,都留下一個灰白色的掌印。久已為天下所知。第二,在當今武林之中,能夠具有這種武功身手之人,在五大門派之中除去五個掌門人之外,此外只有兩三位具有如此聲望威名,而少林及峨嵋均有一人。第三,少林和蛾眉這兩位極負盛名的高手,恰恰都是脾氣甚壞,行事乖僻不近人情的人。
有這種原因,不但龍虎庄三老他們心中暗暗琢磨,連少林的兩位僧人和蛾眉派郁健他們自己也暗暗嘀咕起來。雖然不願相信,但念頭卻老是往這兩人身上去想。
只有桓宇由於不曉得各派有什麼人物,因此付思了一陣,道:「這就奇了,從那灰白色的掌印看來,似是天星掌力或七煞掌力……」他抬目望住郁健和風門和尚他們,接著道:
「兄弟的話可有說錯么?」
郁健冷冷道:「桓兄這話未免有欠考慮……」風門和尚突然跳起來,怒聲喝道:「胡說八道,你的意思指我少林之人乃是兇手么?」
桓宇俊睛一瞪,道:「我是照事論事,誰怕你么?」
風門和尚怒氣填膺,猛然舉掌向他劈出,掌力呼嘯激涌,滿廳風生。桓宇也自迅快起身,呼地一掌迎劈上去。
兩人掌力相交,「蓬」的一聲,登時勁風旋激,潛力環沖,四周之人都迫得暗暗運動護體,穩定住身形。
桓宇和風門和尚各各上身微晃,這一掌彼此都沒有佔到便宜。一眾高手連同風門和尚自己在內,眼見這個年紀極輕的人功力竟然如此深厚,而且看不出是什麼家數來歷,不由得泛湧起惕凜之心。
龍虎山莊三老一齊起身,恰好阻止住他們二度出掌。荊登齡攔住少林憎人,荊登韶和司徒登瑜則阻住桓宇,使他們兩人分別落座。
一波末平:另一波又起,峨嵋派郁健站起身來,冷冷道:「桓兄剛才的話,令人甚感刺耳,兄弟持地請教一句,桓兄那話可有什麼深意?或者暗指什麼人而說?」
桓宇劍眉一聳,朗聲道:「諸位輒亂出手,蠻不講理,須知兄弟絕不畏懼他接著仰天長笑一聲,站起身軀,環視眾人一眼,又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兄弟在此甚感乏味,恕我告退。」
他剛走到門口,只聽郁健大喝道:「站住,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桓宇腳下微微一停,似要轉回身軀。但忽然又加快腳步,一直走出院外。郁健面泛怒色,方要舉步,荊登齡已徐徐道:「郁兄看老朽薄面,暫留玉步……」郁健向院門外恨恨地投以一瞥,這才轉睛望住主人。
荊登酷道:「非是老朽為桓兄曲意解釋,但老朽因確知他言出無心,故此想向郁兄陳明此中道理……」
他接著道:「這位桓兄抵達敝庄時,口口聲聲有事要見家叔,足見他對武林中事,完全陌生無知。由此推測,他適才之言,大可相信並無其他深意……」
郁健還未有所表示,風門和尚環睛一瞪舉手拍一下光禿禿的頭顱,發出一聲脆響。眾人都不禁大為詫駭,荊登齡道:「大師可是怪老朽的話說錯了么?」
風門和尚道:「不,洒家是自恨脾氣太急,沒有分清是非皂白就出手,那位桓小施主洒家看起來很順眼,當然不會是奸詐陰險之輩。」
這一來連郁健也不禁笑了,大家又談幾句別的,便各自散去。荊登韶和司徒登瑜陪了他們出去,廳中只剩下荊登齡一個人。
這位老莊主面色陡然變得甚是沉重,默默付想了一陣,舉手一揮,院中所有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荊登齡舉步走到院子對面的上房,帘子一掀,紅衣丑婢站在門內,道:「大莊主請進……」荊登韶道謝一聲,跨入房中,只見內間珠簾之後,隱約有個白衣人影。
他抱拳道:「姑娘諒必把一切情形都看在眼中了?」
簾內透出一陣嬌柔甜媚的聲音,道:「都看到啦,敢問大莊主譽何高見?」
荊登齡道:「殺害那五位武林同道的兇手,無疑是鐵血大帝那惡魔手下之人,不過……
不過……」
簾內的白衣美人道:「大莊主似是有難言之隱,可要我猜上一猜么?」
荊登齡拂髯道:「花小姐的神機妙算,老朽已經心服口服,用不著再猜啦!唉,這話當真不好出口,想那武當派在武林中清謄何等高隆,老朽怎可……怎可……」
花玉眉介面道:「但話說回來,大莊主的疑慮乃是合情合理之事,天下間任何家派宗族不論清謄何等高隆,也不免有敗類出現,因此大莊主對那鐵衣柏秋起了疑心,算不得失禮不敬之事。」
荊登齡點點頭,長嘆一聲,道:「老朽冷眼旁觀,發覺柏兄極力挑拔,惹生事端。而他自己卻處回閃,不肯捲入旋渦之中,因此老朽無法不對他生出疑心!」
花玉眉道:「大莊主所說雖是有理,但以我看來,那魔王本領雖高,神通雖廣,但要收買到鐵衣柏秋這等堂堂一大門派的高手,仍然是不大可能之事……」
她接著道:「大莊主此刻自然不能盡信我的話,只好等時間證明。」
荊登齡沉重地吁一口氣,道:「但願花小姐料中,老朽尚有一事奉聞……」
花玉眉道:「大莊主好說了,我這廂洗耳恭聽。」
荊登齡道:「不敢當得,不敢當得……這件事不算什麼秘密,本來也沒有什麼干連,但目下卻教老朽不得不聯想起來。那就是臣敝庄東南二十里路,有一處地方名叫惡鬼嶺,此嶺離大路甚近,聽說晚上時時鬧鬼,路上行人被嚇死的已有數起,因此這條路入黑之後,便沒有人再敢經過……」
花玉眉道:「鬼神之事,誰也難說有無。我猜這惡鬼嶺鬧鬼之事,必是近一二年來方始發生,諸位莊主因專心查訪令叔司徒峰大俠下落,所以未暇分身探看那惡鬼嶺,是也不是?」
荊登齡露出佩服的神情,道:「不錯,該地原來不叫惡鬼嶺,百餘年前嶺中盛產上好煤礦,經過近百年來採挖,已經告無,因此那座佔地二十餘里寬廣的山嶺,礦坑油井多如蛛網。數十年來已荒無人跡,連鳥獸也罕得發現,卻不料近兩年鬧起鬼來。」
花玉眉沉吟了一下、道:「這惡鬼嶺形勢如此險惡,大堪注意。如果敵人到此嶺作為進犯貴庄的大本營,真是最理想不過的地方。大莊主說那嶺上礦坑洞井秘如蛛網諒必四通八達,十分難行,如果大莊主能夠找到熟悉地形之人,畫出詳圖。那時倘使敵人當真盤踞此地,我有法子教他們死光死絕!」
荊登齡凝思片刻,道:「老朽年幼之時,曾經去過幾次嶺上,礦坑大半深入地下,不見天光,宛如蛛網膠四通八達,其中更有些極深的井洞危險萬分,縱然全身武功之人,如若不慎掉落井底,即使不當場摔死,也無法獨力出困,老朽現在回想起來,印象已甚模糊。這就阱近村落找尋那些數十年前曾經採礦的老人們,設法畫出詳圖……」
他似是心事減去很多,面上泛起微笑,匆匆告辭出去。
深夜時分,龍虎庄三老齊齊在花玉眉所居的上房內出現,人人面色凝重,眼中還不時閃動仇怒的光芒。
花玉眉在簾后道:「三老可是查獲令人不快的消息,是不是惡鬼嶺上發生的?」
荊登齡道:「正是,老朽兄弟今日傍晚親自去找尋附近村落中的老人,才知道近兩年來,這附近七八十鄉一共有十四名少女無故失蹤。雖然這些失蹤少女總有衣服鞋襪發現。似是遭遇意外喪生。但老朽等詳查之下,發覺可疑之處甚多……」
花玉眉道:「這樣說來,惡鬼嶺近兩年已被敵人派遣得力高手佔據無疑,可能他本人也在此處」
她停了一下,接著道:「還有數十鄉鎮中的老人通通去世了是不是?」司徒登眉道:
「花小姐猜得一點不錯,但我等兄弟仍然帶有一張地形固在手,敢問小姐怎生猜出那些老人們均已去世?」
這話正是荊登齡荊登韶都想知道的,是以他們部不作聲,默然聆聽她的回答。
簾后飄送出她的嬌聲道:「這很簡單,第一,諸位是一同親自出動,如果那些老人們都健在的話,諸位決不會只帶來一幅地形圖。第二,諸位神情沉重.口氣中也顯示出諸位業已確認惡鬼嶺被敵人盤踞,如果單是十四個少女發生意外,諸位焉能如此肯定,因此我便想必是那些考人們完全去世,諸位由此猜出對方乃是施行滅口手段,因而才會這等肯定。第三,假如我是那魔王的話,這種滅口手段自然非做不可。有這三種理由,我能猜得出來實在不足驚奇。」
這位隱身簾后的花玉眉回答的話雖是情理可循,然而倒底不是一般之人所能推想得出的,是以龍虎山莊三老仍然表示十分佩服。荊登齡道:「花小姐聰明絕世,洞燭機先,者朽無話可說。這一份惡鬼嶺地形圖乃是老朽兄弟三人,就記憶所及,互相參詳后畫成。目下因恐打草驚蛇,故此不便赴惡鬼嶺核對。」
紅衣丑婢將地圖接過.送入內間。簾后頓時傳出展開地圖的聲音。
過了一陣,花玉眉道:「照諸位莊主的地圖中所示,那惡鬼嶺果真形勢險惡,身入中,不免有千頭萬緒,無所適從之感。」
荊登齡道:「老朽只是就記憶所及,畫了下來,其實嶺上尚有許多坑道遺漏未尋。其外,更有些極深的洞早先在數十年前已經封閉的,連老朽等也不曉得,更加無法錄下……」
花玉眉道:「我想特此圖留下,詳如研究,好在此事也不急在一天半天,待明日再向諸位請教便了。」
龍虎山莊三老自無異議,起身告辭出去。他們去了之後,花玉眉展圖沉思,那紅衣丑婢悄悄點起一護好香,然後退了出去。
那紅衣五婢守在房門外面,約模等了頓飯之久,忽見院門人影一閃,接著一個人大踏步跨入院中,正是那丰神俊逸而又時時流露出孤獨憂鬱神色的桓宇。
他俊眼向四下一瞥,紅衣丑婢迎了上去,他立刻問道:「我想見你家姑娘……」
紅衣丑婢道:「桓爺請稍候片刻,容婢子入內通傳!」她很快就走入房去,緊接著就出來,含笑道:「姑娘有請。」
桓宇舉步向上房走去,只聽那紅衣丑婢低低道:「我家姑娘在沉思之時,向例不許任何人打斷飽的思潮,只有桓爺例外……」
桓宇走入上房之內,只見內間的帘子後面,隱約可見到綽約人影。他飽拳行了一禮,道:「在下此香求見,卻不道擾亂姑娘思潮,心中甚覺不安!」
花玉眉嬌聲道:「桓兄請勿過謙,都是那丫頭饒舌之過,桓兄何不進來細談?」
桓宇連忙格手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花玉眉輕笑一聲道:「桓兄敢是對天下女子皆有成見?故此恥與為伍?」
桓宇沉默了一陣,才道:「請恕我不能奉答……」
花玉眉道:「縱是如此,也沒有什麼關係,此刻承蒙兄校駕見訪,不知有何指教?」
桓字道:「姑娘好說了,在下只想請問一事,那就是姑娘回到此庄,準備停留多久?」
花玉眉也問他何以關心及此,很快就應道:「確實時間不大容易肯定,大約是一年光景吧!」
桓宇拱拱手,道:「多謝姑娘賜告,在下這就告辭!」
花玉眉道:「桓兄這次見訪,難道就只問這一句?」
桓宇遲疑一下,道:「不錯,在下真真想請問姑娘的話,只有這一句!」
花玉眉道:「桓兄話中之意,已表示另個尚有不是你真心想問的話,何不一齊說出來?」說到未一句,突然撥簾走了出來。她身上只有一襲雪白輕紗,籠住嬌軀,裡面除了褻衣短褲之外,別無他物遮蔽住晶瑩誘人的嗣體,走動之時,乳峰臀浪,搖曳生姿。加上一雙修長渾圓而又雪白的玉腿,呈露眼前,單單是這一副惹火身裁,已經足以教人骨蝕魂銷。何況上面還有一張媚艷絕倫的面龐,說不盡的一種煙視媚行的艷態,實在當得上「人間尤物」
四個字。
桓宇劍眉一皺,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轉,立刻移開。
花玉眉還未開口,桓宇已經冷冷道:「姑娘恕我失陪之罪……」說時,舉步向房門走去。他的內心中不滿之情,已經溢於言表,並且付諸行動。
這位一代尤物卻微微一笑,道:「桓兄可是心中感到害怕,所以急急要走?」
桓宇一隻腳已經踏到門檻之外,聽了此言,立刻縮了回來,掉轉身軀,嘴角噙住一絲傲笑,道:「姑娘未免看小了在下,這等陣仗相信還難不倒我。」
他轉身之後,朗朗雙目一直凝住在花玉眉面上,果然沒有一絲一毫畏懼之態。
花玉眉微微露出驚異之容,道:「桓兄當真是今世罕見的鐵漢,我嘗聽先慈提過,若論當世第一等英雄胸襟的人,要推龍虎山莊司徒峰大俠。苦論守正不阿,稱得上君子之人,當推令尊……」
她瞧見桓字眼中光芒閃過,似乎仍然不滿意她的贊語,當下微微一笑,接著道:「自然論起武功方面,令尊的密傳武功,亦屬武林一絕……」
桓字面色果然立刻緩下來,道:「令堂有如許眼光,無疑是當世奇人,可惜在下無緣在她老人家生前拜見!」
花玉眉先用激將之計,使他留步,接著大大捧他一下,登時消除去緊張的氣氛,手法果是高人一等。她接著道:「桓兄不借任何代價,要學那絕世毒刑,以我推想,龍虎山莊的秘密毒刑心法遲早必入桓兄掌中,連同太陽神君的已經共獲其二,只不知還有否再加一兩種的打算?」
桓字朗目圓睜,道:「在下此次踏入江湖,已經決意要把天下五大毒刑完全學會,才肯罷休……」
花玉眉點點頭,道:「桓兄的志氣不小,這個決心可算得是難上加難之事。據我所知,那五大毒刑之中,有種稱為「千尋苦海,萬劫輪迴」的毒刑,目下武林之中,怕已無人知道流傳何地何人了,未知是也不是?」
桓宇急急道:「姑娘說得不錯。……」
花玉眉介面道:「實不相瞞,這「千尋苦海,萬劫輪迴」的毒刑我卻曉得落在何人之手。我可以告訴你,但有一個條件……」
桓宇道:「如若姑娘肯賜告在下,莫說一個條件,就是一百個在下也不敢推辭!」
花玉眉道:「你別說得太過輕易,我這個條件說了出來時,只怕你不肯答應……」她輕盈地旋轉一匝.身上輕紗飄飄飛起,藕臂玉腿都裸露眼前,使人心蕩神移。
桓宇卻宛如鐵石心腸的人一般,視若無睹視,道:「姑娘的條件縱是要我赴湯蹈火,出生入死,我也敢答應,難道姑娘還有比這更令人畏懼的條件不成?」
花玉眉道:「桓兄不信的話,那就不妨聽聽看。我只要你坦白告訴我要學這五種毒刑的隱情?」
桓宇果然一怔神,一時說不出話。花玉眉淡然一笑,露出編貝似的雪白牙齒,道:「怎麼樣?桓宇你何故發獃?」
那個俊美少年怔了一會,才道:「姑娘好生厲害,無怪龍虎山莊三老都萬分佩服。唉,姑娘這個條件確實難死在下了……」
花玉眉道:「如果你不便說出,那就事了,說不定那一天我忽然高興,就毫無條件地告訴你……」
桓宇似乎無法死心,凝立不動,過了一陣,他長長嘆一口氣,道:「只要姑娘當真知道那種毒刑的下落,在下只好屈服了。」
花玉眉鄭重地道:「桓兄若是答允我這個條件,我不但把那毒刑下落告訴你,同時還出手助你把那毒刑學會:」
桓字咬咬牙,道:「好吧,在下這就把心中隱情奉告……」他面上泛起悲慘和憤恨的神情,似乎是每一想及這一段心中隱情,就使他感到萬分難過和引起滿腔仇焰很火……」
花玉眉見了他的神情,媚艷的面上不禁流露出憫惜之容。
桓宇沉重地道:「在下決意學會天下五大毒刑,乃是為施諸一個仇人身上,這個仇人,現在尚被我囚禁在一處極為秘密的地方。唉!歲月如梭,光陰似箭,在下怕只怕那仇人在我尚未完全學會五大毒刑以前,便已死去……」
花玉眉道:「你的仇人性什名誰?」
桓字道:「這恕我不能奉告!」
花玉眉點點頭,道:「這樣說來,你這仇人大概是武林知名之士,所以你不能宣洩出江湖,請問你們之間結下何等樣的深仇大恨?」
桓宇嘿了一聲,道:「這個也恕我未能奉答!」
花玉眉道:「以我猜想,如果是父母的血海深仇,你早就把這個仇人開腔取心,獻祭於父母墳前。但從你口氣之中,似乎不屬這一類。而是另一種刻骨銘心的深仇大恨,非教仇人嘗盡天下各種惡毒的刑苦之後,才能稍稍減少心中的痛苦……」
她那對明如秋水的美眸一直凝注在桓字面上,細察他的神色。說到這裡,見他沒有反對的表示,於是迅下斷語,道:「因此,我猜一定是有關女人方面的仇恨痛苦,是也不是?」
桓宇微微點頭,沒有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