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報恩之人
葛玉郎道:「不用等了,我如不在此地,他們會把消息傳入城中。」
關中嶽道:「葛公子可是要去找方振遠?」
葛玉郎道:「是的,適才那人的身法武功,實為江湖上罕見的高手,兄弟估計,我很難在他手下走過二十招,因此,兄弟覺得這個人很重要,在下必得先把他的來路摸索清楚不可。」
關中嶽道:「葛公子對於那人,似乎是極端重視。」
葛玉郎道:「如若那藍衣人從中作梗,和你關兄弟合作,兄弟就要退出去,咱們合作的一事,此一筆勾銷。」
關中嶽皺皺眉頭,道:「好!找我那方二弟證實一下也好。」
葛玉郎道:「事不宜遲,咱們要動身,就得快些動身。」
這當兒,瞥見兩條人影,急急奔了過來。
關中嶽一皺眉,道:「又有人來了。」
葛玉郎一躍出室,凝目望去。
只見正北方白雪地上,兩條人影,疾如流星一般,飛馳而至。
關中嶽金刀出鞘,道:「在下迎上前去,擋它一陣。」
葛玉郎搖了搖頭,道:「不用了,來的是自己人。」
兩人來勢甚快,眨眼之間,已到了茅舍前面。
關中嶽凝目望去,只見來人竟是火神萬昭和燕山五鬼中的老大苗一堂。
火神萬昭似乎是已被葛玉郎收服,神態十分恭敬的微微一欠身,道:「屬下追蹤那黑衣女,到了一座古木聳立的大墳園中。」
葛玉郎大感意外地道:「你沒追入那大墳園中嗎?」
萬昭道:「屬下沒有立刻追入,因為那墓園外面,有人活動,屬下恐怕行蹤為人發覺,不敢緊追而入,相距也不過是一盞熱茶的時光,屬下再追進去時,已然打不到那輛馬車的行蹤了。」
萬昭道:「還有,林邊是一片草地,深入園中四五丈,就是高大的青冢,攔住了去路,馬車無法越渡。」
葛玉郎道:「那就奇怪了,難道會飛上天去不成。」
關中嶽道:「上天未必,太地倒是大有可能。」
葛玉郎道:「他們連人帶車隱入了一座大青冢之中?」
萬昭道:「屬下也這麼想,所以,曾以很仔細地勘查了那幾座攔路的青冢……」
葛玉郎道:「可曾發現了什麼可疑之徵?」
萬昭道:「沒有,屬下沒有看到什麼可疑之處,因此才覺得奇怪。」
葛玉郎道:「兩位還記得那大墳園的所在之地嗎?」
萬昭道:「這個自然記得!」
葛玉郎道:「那很好,你們再去,隱身監視,明天日落以前,趕回城裡,見我復命。」
萬昭應了一聲,道:「屬下等可是到三號會所,晉見公子。」
葛玉郎一揮手,道:「對!知道了,你就不該再問一遍。」
萬昭不再多言,帶著苗一堂轉身而去。
葛玉郎目睹兩人遠去之後,才回頭看了關中嶽一眼,道:「關兄,想那火神萬昭,也是江北道上一代果雄人物,但在兄弟的眼裡,卻覺得他是心智不健的人物。」
關中嶽道:「看情形,萬昭和燕山五鬼,都已歸服你葛公子的麾下了。」
葛玉郎笑一笑,道:「還有南天三煞,鬼手搜魂苟不全,神偷沈志山等,江北道上幾個有名的物人,都已和兄弟合作,至於中原和江南道上,兄弟一向是走動很多,那是更不在話下了。」
關中嶽道:「甚公子如是慶心和關某合作,彼此之間,最好是不要多用心機。」
葛玉郎笑一笑,道:「合作么?兄弟倒是誠心誠意,不過,兄弟和關兄在想法上,卻是有著很大的距離,這一點,兄弟得先說明白。」
關中嶽道:「公子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葛玉郎道:「兄弟為人,主張見風轉舵,不做完全冒險的事,總得有幾分把握才幹。」
關中嶽微帶譏嘲地笑道:「葛公子能到今日這番地位,也全憑這副生性之功了。」
葛玉郎笑道:「關兄不用話裡帶刺,目前咱們是否能攜手合作,還是未定之數,在下遣人請你到此,至少讓你見到有十二個,或許更多一些的神秘人物,打算找你牧羊圖的麻煩,對你關兄而言,應該是不虛此行。」
關中嶽笑一笑,道:「何止是不虛此行,而是大有收穫。」
葛玉郎道:「兄弟本想和關死同時返回城中一行,但想一想,覺得咱們還是分道而行的好。」
關中嶽道:「好!關某先走一步,葛公子有什麼決定,遣人到開封分局通知一聲就是了。」
關中嶽道:「關某先行告別。」
葛玉郎高聲說道:「蓮花,代我送關總鏢頭一程。」
何蓮花應聲而出,旁行於關中嶽的身側,笑道:「你還能記得來路嗎?」
關中嶽舉步而行,一面應道:「來時坐車,路是記不得了,但我可以分出大概的方向。」
何蓮花道:「葛公子口齒刻薄,但他為人很好,希望你不要生他的氣。」
關中嶽哈哈一笑,道:「何姑娘,你言重了,葛公子是聰明絕頂的人,既不會冒無把握的險,也不會做不沾光的事……」
何蓮花搖搖頭,道:「你不了解葛玉郎,這一次很反常,他似是有些害怕。」
關中嶽征了一怔,道:「害怕,怕什麼?」
何蓮花道:「我也不明白,但我瞧出他心中有些怕。」
關中嶽沉思了一陣,道:「你是說,他害怕那位藍衣少年。」
何蓮花道:「也許不錯。」
關中嶽道:「為什麼呢?」
何蓮花笑一笑,道:「你應該明白,咱們都在一側觀戰,我能見到的,你也見到了。」
關中嶽道:「那人武功,比葛玉郎強一些,是嗎?」
何蓮花道:「嗯!不止武功,似乎哪一樣都不在葛玉郎之下。」
兩人邊走邊談,不覺之間,已經走出了二三里路。何蓮花停下腳步,道:「恕我不送了,你一直往北走,再走三五里……」
關中嶽接道:「姑娘不用擔心在下迷路,關某人走了半輩子江湖,豈無認路之能,倒是姑娘送在下這一程,送的我有些茫然了。」
何蓮花道:「為什麼?」
關中嶽道:「我不信姑娘別無用心。」
何蓮花微微一笑,道:「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難道你還不明白。」
關中嶽道:「姑娘可否再說的明顯一些。」
何蓮花道:「我的用心是,葛玉郎是一個可以合作的人,你們如是真的合作了,兩得其利。」
關中嶽道:「這要姑娘從中解說了,在下已答允了葛玉郎的條件,葛玉郎陡然改變了心意,使在下有些茫然。」
何蓮花道:「你如能殺了那位藍衣人,或是生擒那人,都可使葛玉郎和你全心合作。」
關中嶽道:「在下明白了,姑娘留步吧!」
一抱拳,轉身行走。
何蓮花高聲說道:「關總鏢頭,希望你很快的有個迴音。」
關中嶽道:「在下無法找到姑娘。」
何蓮花道:「我會到虎威鏢局去找你。」
關中嶽道:「好!姑娘找到在下時,會給姑娘一個滿意的答覆。」
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何蓮花等關中嶽的背影,一直消失不見,才轉身退去。
關中嶽認定方向,一口氣趕到城中,直回開封分局。
大廳中燈火明亮,方振遠、林大立等,都在相對而坐。
顯然,這些人,都一直挂念關中嶽的安危,寢食難安,索性坐在廳中,等待消息。
關中嶽步入廳中,群豪起身相迎。
林中立道:「夜寒露重,總鏢頭可要飲杯酒逐逐寒氣。」
關中嶽笑道:「不作了……」
目光轉到方振遠的身上,接道:「方兄弟,有人來找過你嗎?」
方振遠征了一怔,道:「找我,有什麼人來找我。」
關中嶽道:「一個身著藍色勁裝,體型瀟洒,面目英俊的年輕人。」
方振遠道:「沒有,大哥怎會曉得有這麼一個人要找我呢?」
關中嶽道:「小兄看到過他,告訴他兄弟在鏢局中。」
方振遠道:「太陽下山之後,就無外人來過鏢局。」
關中嶽又道:「飛輪王宣釗師徒,也沒有來過嗎?」
方振遠道:「沒有。」
關中嶽道:「太行駝叟呢?」
方振遠道:「也沒有。」
關中嶽哦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也許他們都不願在夜裡打擾咱們。」
他雖是自說自話,但方振遠卻瞧出了一點破綻,低聲說道:「他們可是和大哥約好了,來這裡的時間嗎?」
關中嶽答非所向地,道:「開封府雲集了黑、白兩道中高手,隨時都可能出事,咱們早些休息,明天也許還有事情。」
方振遠道:「小弟給大哥帶路。」搶先而行,直入關中嶽的卧室。
關中嶽隨後而入,方振遠卻首掩上房門,燃起室中燭火,道:「大哥,有一樁奇怪事,小弟百思不解。」
關中嶽按耐下激動的心情,鎮靜一笑,道:「什麼事?」
方振遠道:「小弟卧室之中,被人留下了一封信,小弟想不通,這封信,怎麼會送進來的,因為鏢局中,一直有著很森嚴的防守,那人如何進來,而且又把信放在我的卧室中,事雖不大,但卻有些驚世駭俗,因此,小弟覺得這件事十分重大,不知大哥的看法如何?」
關中嶽道:「這件事,林鏢頭是否知曉。」
方振遠道:「小弟沒有說出去。」
關中嶽道:「那很好,信在何處?」
方振遠由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捧了過去,道:「在這裡,大哥過目。」
關中嶽接過書信,就燈下看去,只見上面字道:「書奉方振遠老前輩親拆。
字跡很草,顯然是寫信時,走筆很快。
信還是原封求拆,關中嶽在手中掂了一掂,道:「你沒有拆開瞧過。」
方振遠道:「這世間,寫信給我的人不多,信上字跡,更是從未見過,因此,小弟不想破壞,等大哥回來鑒別一下。」
關中嶽持信沉吟了一陣,道:「這封信送到不久,是嗎?」
方振遠道:「對!小弟發覺這封信,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大哥就回到了局裡。」
關中嶽把書信交不給方振遠,道:「信封上既然指明了要你拆閱,那你就不用客氣了,先看看再說。」
方振遠依言拆開了信封。抽出信箋望去。
關中嶽卻緩步行近壁邊,解下背上金刀,掛在壁上,又脫下了葛玉即設計的那一身羊皮衣服。
這時,方振遠已看完了那封信,臉上是一片驚異之色,緩緩道:「寫信人豈不此理。」
關中嶽道:「怎麼回事?」
方振遠道:「他勸我退出虎威鏢局,如果我願離開,黎明時分,他在北關等我;如果我不願離開,明日中午時分,要我到又一村飯莊會面,信上特別佛明我一個人去。」
關中嶽輕輕咳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方振遠道:「是的!小弟亦覺得十分奇怪,百思不解。」
關中嶽道:「那人是誰呢?」
方振遠道:「小弟不認識他。」
關中嶽哦了一聲,霍然站起身子,但他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坐下身子,道:「那信尾上沒有署名嗎?」
方振遠道:「有。」
關中嶽道:「寫的什麼?」
關中嶽道:「報恩人!小弟想這報恩人三個字,大概不是一個人的名字?」
關中嶽接過信箋,凝目望去,果然,那信下署名報恩人三個字。
方振遠道:「大哥,小弟覺得這封信,來的有些奇怪,所以,小弟不理會他了。」
關中嶽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明日中午時分,不妨到又一村去瞧瞧吧。」
方振遠道:「大哥,是否同往一行呢?」
關中嶽道:「我不去啦!信上既然指名要你一個人去,你就一個人去吧!」
關中嶽本想把那藍衣人,找尋方振遠的事,說出來,繼而一想,覺得這封信極可能是那人所寫,因此,忍下未言。
方振遠道:「好吧!小弟去瞧瞧,儘快回來,稟報大哥。」
關中嶽道:「也不用太急……」
微微一笑,接道:「時間不早了,咱們該休息一下。」
方振遠應了一聲,欠身而很。
關中嶽急行兩步,把手中的信箋,關給方振遠,道:「帶著信箋。」
隨手掩上房門。
中午時分,方振遠單人匹馬,直奔又一村。
又一村乃開封著名的大飯莊,方振遠趕到時,已然是高朋滿座。
對方只留下一封信,既未提姓名,也未說模樣,除了對方過來招呼他之外,簡直無法下手。
只見一個店夥計,快步迎了上來,道:「你老幾個人?」
方振遠道:「我要找一個朋友。」
店夥計道:「你老是虎威鏢局主副總鏢頭?」
方振遠道:「不錯,你……」
店夥計道:「你老的朋友早來了,我給你老帶路。」
轉身登樓而上。
方振遠隨在那人的身後,進入樓上一間雅室之中。
垂簾起處,只見一個身穿藍色勁裝的少年,端坐房中。
藍衣少年一見方振遠,立刻起身迎了上來,欠身一禮,道:「方老前輩,還記得在下嗎?」
方振遠仔細看去,只覺似曾相識,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怔了一怔.道:「閣下是……」
藍衣少年道:「晚輩姓鐵。」
方振遠道:「原來是鐵兄。」
藍衣少年道:「不敢當,老前輩言重了。」
方振遠輕輕咳了一聲,道:「鐵兄,那封信是你寫的嗎?」
藍衣人道:「不錯,虎威鏢局,正陷入險惡境界之中,晚輩不忍坐視老前輩受害,因此,才傳書示警,希望老前輩能夠置身事外。」
方振遠道:「信上署名報恩人,這就叫在下想不明白了。」
藍衣人道:「老前輩施恩不望人報,竟早把晚輩忘了。」
方振遠道:「這些日子,風波層起,老朽有些糊塗了。」
藍衣人道:「老前輩在荒祠外,救了一個受人暗算的……」
方振遠道:「哦,你就是那騎白馬年輕人。」
藍衣少年道:「晚輩鐵夢秋。」
方振遠嘆息一聲道:「鐵公子一片好心,在下感激不盡,不過,我不能棄下大哥,獨善其身。」
鐵夢秋道:「那位大哥是……」
方振遠道:「關中嶽。」
鐵夢秋沉吟了一陣,道:「老前輩性情中人,道義為先,晚輩倒也不便多勸。」
方振遠一抱拳,站起身子,道:「多謝美意,在下告辭了。」
鐵夢秋輕輕咳了一聲道:「老前輩吃杯水酒再走如何?」
方振遠搖搖頭道:「不!我還要急著回大哥的話。」
鐵夢秋道:「關總鏢頭如若問起在下時,不用把在下描述的很仔細。」
方振遠沉吟了片刻,道:「好!老朽遵命。」
舉步向外行去。
鐵夢秋望著方振遠的背影,輕輕嘆息一聲,搖搖頭,道:「擇善固執的老人。」
再說方振遠一口氣走下又一村直奔回局。
關中嶽和一眾鏢師,正聚於廳中商量大事。
方振遠一進門,急急對關中嶽抱拳一揖,道:「大哥,小弟復命。」
關中嶽微微一笑,站起身子,道:「怎的回來得這樣快?」
眾鏢師齊齊起身,施禮相迎。
方振遠一面還禮,一面說道:「諸位請坐,」自己先在關中嶽的身側,坐了下來。
關中嶽道:「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希望諸位,一面練習武功,一面小心防守,不論來的人是一個,兩個,是強是弱,都要及時傳出警訊,便於相互支援。」
眾鏢師齊齊欠身應遵:「我等記下了。」
關中嶽道:「好!諸位請各回已位。」
眾鏢師應了一聲,行出大廳。
關中嶽沉聲道:「四成,你留下來。」
楊四成緩緩在關中嶽的身旁坐下。
關中嶽回顧了方振遠一眼,道:「兄弟,見著了那人沒有?」
方振遠道:「見著了。」
關中嶽道:「他說些什麼?」
方振遠道:「他勸小弟離開虎威鏢局。」
關中嶽哦了一聲道:「你問過了他的姓名?」
方振遠道:「問過了,他叫鐵夢秋,名不見經傳,小弟從未聽人說過。」
關中嶽道:「你一口回絕了他勸你離開鏢局子,他的神態如何?」
方振遠笑道:「他一點也不堅持,反倒贊我幾句,我們談話不多,小弟就匆匆告辭了。」
關中嶽道:「他怎會和你相識?」
方振遠道:「是那日荒祠中救的一位年輕人。」
關中嶽捋髯沉思道:「鐵夢秋,鐵夢秋,江湖確沒有這一號人物。」
方振遠輕輕咳了一聲,道:「我瞧他年紀輕輕,縱然是名門正派的弟子,但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
關中嶽笑一笑,道:「他可是穿著一身藍色疾服勁裝?」
方振遠道:「不錯,大哥也見過?」關中嶽未回答方振遠的問題卻又問道:「他很英俊,佩長劍,有著一股讓人不可通視的氣勢。」
方振遠道:「不錯。」
關中嶽道:「那就是他了。」
方振遠奇道:「怎麼,大哥認識他了?」
關中嶽道:「見過,昨夜之中,我與葛玉郎見過他,葛玉郎對他似有著很大的畏懼,如是那人也和咱們為敵,葛玉郎寧可不和咱們合作。」
方振遠啊了一聲,道:「有這等事,那人究竟是什麼人呢?」
關中嶽道:「江湖上,完全沒有他的傳說,如非兄弟告訴我,他叫鐵夢秋,連他的姓名也不知曉。」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也許葛玉郎知曉一些內情,但他卻未仔細對我說過。」
方振遠突然說道:「小弟去請他來咱們鏢局,和大哥聊聊。」
關中嶽一伸手,拉住了方振遠道:「慢著。」
方振遠道:「小弟瞧他叫了很多菜,還未開始食用,算時間,他應該還在又一村中。」
關中嶽道:「別說他不會來,就算他來了,咱們也不曉得和他談些什麼?」
方振遠笑一笑,道:「大哥,你赴那葛玉郎之約回來后,似乎是有些不對,小弟瞧出了你的愁苦,雖然大哥不肯說明。」
關中嶽道:「小兄支見葛玉郎,確然發生了很多事,咱們目前的處境,更是險惡萬分,連我也無法定下主意。」
方振遠道:「咱們周圍敵人太多,而來處不明,簡直是無法防範。」
方振遠道:「既是來處不明,大哥又怎委知曉呢?……」
關中嶽道:「我瞧到了他們,一個個身著黑衣,面罩黑紗,叫人無法瞧到他們的真正面目。」
方振遠道:「那些人都是和咱們為敵的人。」
關中嶽道:「不錯,他們都似是要得到那份牧羊圖。」
方振遠道:「唉!想不到因為一幅牧羊圖,鬧到這等局面……」沉吟了片刻,接道:
「大哥,小弟有句話,不知是當不當講?」
關中嶽道:「不要緊,你儘管說。」
方振遠道:「咱們把劉氏父女們,保到開封府就算是交了差,犯不著為那牧羊圖的事得罪天下英雄,何不交還牧羊圖帶人北上,不再理這裡的事。」
關中嶽道:「話是如此說,但小兄已對督帥大人有過承諾,再說,這保鏢一行,也不是我的終身事業,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應該做一樁有益人間,轟轟烈烈的大事。」
方振遠沉吟了一陣,道:「大哥,是否感覺到情勢不對了?」
關中嶽點點頭,道:「情勢有些不對,飛輪王已過了時間,但還未到鏢局中來……」
長長吁一口氣,道:「我一生做事,沒有冒過今日之險,也無法預測到以後會有些什麼變化,所以,我準備今晚把鏢局中人,遣走一些,免得多增加無謂的死傷。」
方振遠道:「大哥,你既然決心管了,乾脆就明目張胆的干吧!告訴督帥,在他調集一隊官兵來……」
關中嶽搖搖頭,接道:「去告訴大立,如是有人願意離開時,儘管放他們走,並贈儀程百兩,要他們儘早離開。」
方振遠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林大立通知了鏢局中上下人等,但卻無一人願意離開。
方振遠,林大立聯袂給關中嶽報告經過之情,關中嶽輕輕嘆息一聲,道:「大立你平常待人好,所以,到這等艱難的處境時,他們寧可與鏢局同歸於盡,也是不願離開。」
半日匆匆而過。
天到掌燈時光,突然有一位鏢夥計,帶著一個黑衣人,急急行了進來。
那黑衣人拿著一個拜帖,實是江湖上從未有過的事,單是那拜帖本身,就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
那帶路來的鏢夥計,欠身對關中嶽一禮,轉身對黑認人道:「這位就是我們總鏢頭。」
黑衣人也不說話,雙手捧著黑色的拜帖,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關中厲打量了那黑認人一眼,才緩緩說道:「你從哪裡來?
黑衣人搖遙頭,指指嘴巴。
關中嶽呆了一呆,道:「你是個啞巴?」
黑衣人點點頭,指指手中的拜帕,那意思是說什麼事,都在這拜帖之內,你拿去看看。
關中嶽沉吟了片刻,取過黑色的拜帖,打開拜帖看法,只見上面黑色的信箋上,紅色硃砂寫道:「限今夜三更之前,交出牧羊圖,如不遵從,血洗虎威鏢局。
關中嶽收起信箋,微微一笑,道:「來信口氣很大,但卻含糊不清,在下在何處交圖,未曾提起,交給何人,也未提過,叫人看不明白。」
那黑衣人點點頭,表示已只懂。
關中嶽輕輕咳了一聲,道:「你閣下一句也不能回答在下之言嗎?」
那黑衣人又點點頭,似乎是他什麼都聽得很明白,就是不會說話而已。
關中嶽輕輕咳了一聲,道:「朋友,在下想不通,令主人為什麼會派你一啞巴來此送信。」
黑衣人搖搖頭,笑一笑,指指信箋,用手作握筆狀,示意關中嶽寫封回信。
關中嶽皺眉頭,招呼趟子手,拿來筆硯,提筆在一張信箋上寫道:
何處交圖,交給何人?」
下面署名關中嶽敬書。
那黑衣人雖是不會說話,但卻識字,看過關中嶽的回書,雙手亂搖。
關中嶽笑一笑道:「你也作不了主,會回去,聽候貴主人的裁決吧!」
黑衣人搖搖頭,苦笑一下,拿起回箋,轉身而去。
關中嶽對那帶路而來的鏢夥計道:「好好送客,多送一程。」
鏢夥計應一聲,轉身而去。
兩人身影消失,關中嶽低聲說道:「快找楊鏢頭來。」
楊四成舉步而入,道:「廳下在廳外候命。」
關中嶽道:「你快更衣,暗藏傢伙,追蹤那黑衣人,看他落足之處。」
楊四成道:「屬下明白。」轉身出廳。
關中嶽追前兩步低聲說道:「四成,不用追的太近,只要遠遠的礁到他落足之處,那就成了。」
楊四成點頭一笑,轉身出廳。
關中嶽目睹楊四成去后,獨坐在大廳中出神。
看到那黑色的封套,關中嶽已有一種預感,覺得這封信八成是那黑衣人所寫。」
也瞭然信中之言,並非是單純的威脅之詞,很可能是言出必行。
關中嶽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那楊四成能追蹤那黑衣人成功,找出他們的落足之處,然後,自己率幾個人,找上門去,擒賊擒王,先行設計對付那黑衣女子,再作道理。
關中嶽大廳獨坐,默默沉思,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之久,才見楊四成大步行了回來。
楊四成進門便道:「很意外,很意外。」
關中嶽道:「意外什麼?」
楊四成道:「屬下幾乎被他甩掉了。」
關中嶽道:「怎麼回事?」
楊四成道:「屬下追他到一處街口處,忽見那黑衣人折轉入一處商店之中……」
關中嶽道:「你沒有進去瞧瞧。」
楊四成道:「當時,店中客人不多,屬下如是貿然進去,必然被人發覺……」
關中嶽接道:「你還能記得那家雜貨店的所在嗎?」
楊四成道:「自然記得,不過,屬下覺得那雜貨店並不重要了。」
關中嶽道:「為什麼?」
楊四成道:「屬下心中有些懷疑,就繞到那雜貨店後面去果然發現了奇迹。」
關中嶽道:「什麼奇迹?」
楊四成道:「發覺了那進入雜貨店的人,正從後門溜走,不過……」
關中嶽道:「不過什麼?」
楊四成道:「他已經換了衣服,不再是那身黑衣,但我記得他的身材體型,屬下自信,八成不會有錯,就遠遠的追蹤,看他進入了督帥府。」
關中嶽打了一個冷顫,道:「督帥府?」
楊四成道:「是的,進入了督帥府,屬下亦覺得理情有些邪門了。」
關中嶽沉吟了一陣,道:「那人換了一身什麼衣服?」
楊四成道:「青色的便裝。」
關中嶽道:「他進入督帥府時,是否受到了盤問?」
楊四成道:「在門口停候片刻才進入府中。」
關中嶽道:「那人在府門口處,被攔住問話,至少可以證明他不是常常出入的人,縱然在帥府聽差,亦必是不常常進出帥府的人。」
揚四成道:「不常常進入帥府,那是內宅後院中人了?」
關中嶽道:「很難說……」
揚四成低聲接道:「總鏢頭,那位劉姑娘是否可疑?」
關中嶽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當真是一幕曲折離奇的經過,我也看花了眼,事情發展的本已完全和那位劉大人父女們脫了關係,想不到,峰迴路轉,竟然又把他們列入重要的人物關係中。」
揚四成道:「總鏢頭回信上寫了什麼?」
關中嶽道:「我問他何處交圖,交給何人?」
揚四成道:「不知那人是不是還會寫一封信回來。」
關中嶽道:「情勢如何演變,完全操縱於敵人之手,他是否回信,咱們無法預料。」
沉吟了片刻,又接道:「四成,有一件事,我想應該告訴你了。」
揚四成道:「什麼事?」
關中嶽道:「葛玉郎約我去,見識了一樁奇怪的事情……」
把雪中藏身,目睹十二個黑衣人和一個黑衣女子會面的事,很仔細地說了一遍。
揚四成道:「這麼說來,這黑色的恰子,和那些黑衣人有關了。」
關中嶽道:「我也這麼想!」
揚四成道:「如是總鏢頭的推想正確,這兩件事相互關連,那位劉姑娘,可能是那位黑衣女子了。」
關中嶽道:「我確然有此懷疑。」
揚四成道:「總鏢頭準備怎麼辦呢?」
關中嶽一皺眉頭,道:「你的意思呢?」
揚四成道:「屬下覺得,我們一直陷於被動之中,如若我們能夠爭到主動,可能使情勢有些改變。」
關中嶽道:「敵暗我明,如何才能爭到主動呢?」
揚四成道:「屬下覺得,總鏢頭應該寫個帖子,送往督帥府中,約請沈百濤來鏢局中一敘。」
關中嶽道:「咱們約沈百濤來,那人未必會知曉,對大局有何幫助?」
揚四成道:「屬下看法不同,我覺得那人如若真的藏於督帥府中,必然對督帥和沈百濤的一舉一動,都很注意,因此,屬下覺得,只要我們的帖子到,那人必然知曉。」
關中嶽沒吟了一陣,道:「這話倒也有理,只是那沈百濤到此之後,要和他談些什麼呢?」
揚四成道:「開門見山,說明內情。」
關中嶽道:「我寫拜帖,造一個鏢夥計送過去。」
揚四成道:「不用了,屬下想親自去一趟,也好暗中查看一下,碰碰運氣。」
關中嶽道:「那就勞動你了。」立時動手,寫好拜帖,交給了揚四成。
半個進辰之後,揚四成帶著沈百濤,趕到了虎威鏢局。
沈百濤一進門,就拱手笑道:「關兄,兄弟幾次想來拜訪,但又怕打擾關兄,一直未來,此番關兄相召,定然是有所見教了。」
關中嶽抱拳肅客,讓沈百濤坐下,笑道:「見教倒不敢當,有一件事,想請教沈兄!」
沈百濤道:「兄弟知無不言。」
關中嶽道:「那位劉姑娘近況如何?」
沈百濤怔了一怔,道:「劉姑娘深居內院,兄弟對她一無所知……」放低了聲音,接道:「關兄可是發覺了什麼?」
關中嶽道:「這兒有書簡一份,沈兄過目。」雙手奉過黑簡。
沈百濤瞧了那書簡一眼,不禁微微一怔,道:「黑色的信簡。」
關中嶽道:「不但信封是黑色的,而且連信紙也是黑的顏色,硃砂寫的字。」
沈百濤雙手接過,很仔細的瞧了一陣,又還給關中嶽,道:「這人的口氣很大。」
關中嶽道:「沈兄見過這黑色封簡信箋嗎?」
沈百濤搖搖頭,道:「沒有見過。」
關中嶽道:「督帥府中是否有這等紙張。」
沈百濤征了一怔道:「怎麼?這黑色封簡,和督帥府中有關嗎?」
關中嶽道:「實不相瞞沈兄,這封黑簡,來自帥府」。
沈百濤似陡然被火燒了一下,一躍而起,道:「這話當真嗎?」
關中嶽道:「四成,你把詳細的經過之情告訴沈兄。」
揚四成一欠身道:「屬下遵命。」
轉身對沈百濤一抱拳,道:「有人送來這封黑色的密函,兄弟追蹤,看他進入了一間雜貨店后,更衣而出,回到了督帥府中。」
沈百濤抓抓頭皮道:「有這等事,楊兄有看錯?」
關中嶽輕輕嘆息一聲,道:「事情很詭奇,原本是和兄弟約好,趕來此地助拳的人,突然失約未來……」
沈百濤接道:「什麼人?」
關中嶽道:「飛輪王宣釗,在武林中,大有名望,決不是輕諾寡信之人,竟然未能如約趕來,定然出了意外。」
沈百濤道:「關兄如若認定那人在督帥府中,兄弟立刻回府稟明督帥,查個明白。」
關中嶽搖搖頭道:「來不及了。」
沈百濤道:「這麼辦吧!他說要今夜三更血洗鏢局子,兄弟就回稟督帥,調集眾兵,護守鏢局看看今夜是否他真的敢來。」
關中嶽道:「兄弟是江湖中人,不願借重官府中勢力……」
沈百濤接道:「關兄,你要通權達變,這次情勢非常……」
關中嶽接造:「自然,還要沈兄幫忙,不過在下不希望驚動官兵。」
沈百濤苦笑一下,道:「兄弟願全力以赴,生死不計,不過兄弟這點武功,只怕難給關兄幫得上忙。」
關中嶽道:「要沈兄幫忙,並非是要你沈兄衝鋒陷陣,和人動手……」
沈百濤接道:「開封府中,兄弟識人不多。」
關中嶽搖搖頭,低聲說道:「沈兄和督帥之間,是否無話不談?」
沈百濤道:「兄弟和督帥相處甚久,雖是彼此身份懸殊,但卻能言及私務。」
關中嶽道:「兄弟想請沈兄,轉告督帥一聲,要他請夫人出面,約請劉夫人母女,會復一堂,最好能來一場堂會,拖延到三更過後。」
沈百濤沉吟了一陣,道:「此事,應該是不會太難,不過,兄弟還不了解關兄的用心?」
關中嶽道:「不瞞沈兄說,兄弟一直懷疑這封信,是那位劉!」娘的手筆。」
沈百濤道:「劉姑娘,那位看不起來弱不禁風的姑娘嗎?」
關中嶽道:「不錯,不過,兄弟只是懷疑,無法找出證據,今夜之中,督帥夫人如能夠把她拖住,或可證明在下的懷疑是否有誤。」
沈百濤道:「那位劉姑娘,是督帥之媳,你說我關中嶽懷疑到督帥的少夫人這總是不太好吧!
沈百濤道:「關兄不知道督帥為人,大義凜然,心地仁慈,洞觀細微,就算我不告訴他,也無法瞞得過他。」
關中嶽道:「好!應該怎麼辦,你沈兄自作主意,但有兩點必須要小心一些。」
沈百濤道:「哪兩點?」
關中嶽道:「第一點事先保持隱秘,不能讓人知道,尤其是劉家的人,晚飯時後堂召宴,給她個措手不及。」
沈百濤道:「堂會歌姬,兄弟親自安排。」
關中嶽一抱拳,道:「關某這裡先謝了。」
沈百濤還了一禮,道:「不敢當,這麻煩說穿了,那是在下找給你關兄,兄弟理當效勞,還有一點,請關兄一併吩咐。」
關中嶽道:「必須要拖過三更,尤其那位劉姑娘,拖的時間是愈晚愈妙。」
沈百濤道:「堂會過後,大約已到了子時,常會中督帥如不先行退席,向例是無人先走,問題是堂會之後……」
關中嶽接道:「子時光景,是最重要的時刻,拖過了一時是一時。」
沈百濤道:「這麼吧!我會給督帥商量,要夫人幫忙,拉著那位劉姑娘,閑話家常,大戶人家,向有公媳不照面的規矩,督帥為人豁達,不拘小節,但他不能夠強留兒媳不放,這一點非得夫人幫忙才成。」
關中嶽道:「重要的,是要留住劉姑娘,不論用什麼方法都成……」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那位劉姑娘,是一位十分聰明的人,這件事最好要小心一些。」
沈百濤道:「關兄如此慎重,兄弟自會小心。」
關中嶽站起身子,道:「沈兄,我不留你了,你早些回去準備,我也在安排一下鏢局的事。」
沈百濤站起身子,道:「好,兄弟告辭了。」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送走了沈百濤,關中嶽也開始了精密的布置,但卻吩咐各處埋伏的人,夜間如是有人進入鏢局時,不要攔阻,聽命才能動手。
安排好各處埋伏,關中嶽好好休息了一個下午。天近初更,關中嶽帶上了兵刃暗器,藏好牧羊圈,行入大廳。
方振遠、揚四成早已在廳中等候。
關中嶽望了兩人一眼,嘆了口氣,自行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
三人各坐一角,彼此之間並求互打招呼。
二更過後,關中嶽突然站起身子,晃燃火摺子,點好了預先準備的八支巨燭。
大廳中燭光熊熊,照耀發晝。
三人誰也不開口,室內靜得出奇。忽聽院里傳極輕微的響聲。
揚四成站起身子道:「什麼動靜?」
關中嶽道:「似乎是有人來了。」
方振遠高聲喝問道:「什麼人?」
室外響起了一清朗的聲音,道:「在下鐵夢秋。」隨著鐵夢秋答應之聲,一個身著藍衫的少年,緩步而入。
方振遠呆了一呆,抱著手說道:「鐵兄……」
鐵夢秋欠身道:「不敢當,老前輩言重了。」
方振遠道:「大哥,這位就是小弟提過的鐵公子.」
不等關中嶽答話,鐵夢秋已揮手一笑,道:「這位鼎鼎大名的關總鏢頭。」
關中嶽道:「咱們見過……」
鐵夢秋接道:「不錯,閣下和葛玉郎同桌共飲,咱們見過一次,想不到今夜之中,區區又作了不速之客。」
方振遠站起身子,笑道:「鐵兄請坐。」
鐵夢秋道:「順下不速訪造,不知關總鏢頭和方兄是否歡迎?」
關中嶽道:「在下等十分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