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徐少龍道:「很有可能,因為如果你幫我的話,就可以不必使用殺死黃老歧的手段,僅僅使他含冤受責也就夠了。」

玉羅剎大感興趣問道:「我怎樣幫你法?」

徐少龍道:「你只要如此這般,如若成功,黃老歧無端得到飛來橫禍,我的氣也消了。

如若不成功,也無妨礙。」

玉羅剎聽了他的計劃,不覺意動。

她想了一下,才道:「好吧!我姑且試一試。」

徐少龍忖道:「此舉如能使黃老歧含冤不白,席亦高定必重罰於他。如此便等如削弱席亦高的力量,你是他敵對派系之人,如何不答應?」

他側眼看時,但見玉羅剎已施展「傳聲」之法,向後座一個手下發出命令。那人聽完了,離座自去。

假如是玉羅剎或徐少龍離座,必定惹起別人注目。而玉羅剎這名精幹手下,則沒有任何人注意。

不久工夫,石芳華再度出場。她一亮相,全禹都寂靜無聲。然而她這一回演唱,卻不及剛才出色。

直到她唱完這一節,退立一側之時,徐少龍才接到玉羅剎的通知,告訴他那黃老歧來了。

但見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一直繞到台前第一排。

徐少龍仔細打量這個外號「迷魂太歲」的黃老妓、只見他衣著華麗,舉止大是輕桃,那對露白的眼睛,射出陰險的光芒。

他正要在席亦高身邊的空位坐下,突然間身軀一震,右手向上揚了一揚。

人人都看得清楚,方自訝異時,突然發覺台上的石芳華仆倒地上,頓時嘈聲四起,秩序大亂。

台下一條人影凌空飛起,迅即落在台上石芳華的身邊。眾人看時,原來是英俊挺拔的徐少龍。

他迅快地查看石芳華,隨即叫人把她送入後台,自己則躍下來,走到席亦高座前,躬身道:「石芳華暫時昏倒,等一會自然復元。」

席亦高點點頭,徐少龍正要走開,席亦高道:「你到這邊坐一會。」

他揮手教黃老歧走開,讓出座位。

黃老歧走開后,席亦高轉眼望住徐少龍,冷冷道:「你手中的東西給我。」

徐少龍愣一下,但在這等情勢之下,全無拒絕抗命餘地,只好攤開手掌,遞到席亦高面前。

只見他掌心有一根銀色的針,長約兩寸。

席亦高眉頭一急,道:「此針從何處撿到的?」

徐少龍道:「在石芳華身上起出的。」

席亦高道:「此針是什麼人的,你可知道?」

徐少龍遲疑了一下,才點點頭,道:「屬下曉得。」

席亦高取過那針,道:「好,現在沒事了,你回到自己的座位吧!」

徐少龍面上露出茫然之色,奉命唯謹的起身,回到第二排的座位上。

台上的戲繼續唱做,但觀眾的情緒已大受影響,甚是喧嘈。如果大家不是好奇地等看石芳華究竟能不能再出場,一定都紛紛散去了。

徐少龍再坐了半個時辰,這才向玉羅剎道:「玉香主,在下先返營府了。」

玉羅剎道:「如果你們明天有事,還是早點休息的好。」

徐少龍當下和張行易打過招呼,獨自離開座位,一回身,只覺鄭艷芳脈脈含情的目光,向自己射到。

他只迅快掠瞥她一眼,沒有給她任何暗示回答,遷自大步走齣戲院。

外面仍然熱鬧之極,燈火處處,照耀得周圍都明如白晝。

徐少龍通過人叢,不久已到了街上。

時已深夜,街上少有行人。徐少龍一邊走一邊想道:「張行易捨不得玉羅剎,還要留下。可見得她的美貌魔力,實在十分厲害。」

他腦中正在胡思亂想,突然,一道人影從街道暗處掠出,攔住他去路。徐少龍看時,來人敢情是黃老歧。

徐少龍心頭一震,忖道:「我早應該想到他會攔截我,唉!如果他已布置好人手,四下皆是上佳的箭手圍住我的話,今晚絕難沖得出重圍。」

但他面上仍然掛著滿不在乎的微笑,黯淡的光線下,仍可看出黃老歧面色鐵青,眼中露出森冷殺機。

黃老歧首先發言,冷冷道:「徐少龍,你真有本事,來一記栽贓之計,使本座蒙受不白之冤。」

徐少龍道:「別說得咬牙切齒,黃香主!請回想一下,本人到了自知中計之時,何嘗不是怒氣填膺。」

黃老歧道:「這樣說來,你果真已知道內情?本座前些時候,倒是小覷你了。」

徐少龍道:「我打算回去睡覺,如果黃香主沒有別的吩咐,恕我告辭啦!」

黃老歧道:「慢著,本座自然還有話說………」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咱們練武之人,少睡一點有何妨礙?你何須急急返回營府?」

徐少龍苦笑一下,道:「如是在平時,少睡點自然算不了什麼,但黃香主心中有數,定然曉得我急於休息養神之故。」

黃老歧緩緩道:「以前的事暫時不提,眼下本座已出動了十二名神箭手,埋伏四周,你若是不怕,即管走。」

徐少龍轉眼四望,接著道:「黃香主還有什麼指教?」

黃老歧道:「咱們須得好好的談一下,也許可以改善咱們間的關係,此是兩利之事,你考慮一下,但此處不是談話之地。」

徐少龍道:「黃香主打算在何處談論此事?」

黃老歧道:「右面第二間屋子,看見沒有?那兒沒有別人,只有你和我。」

徐少龍略一猶豫,才道:「看來在下已無選擇餘地了。」

說時,當先舉步走去,霎時已走近門口。

黃老歧在後面說道:「門沒有閂上,進去吧!」

徐少龍一推門,表面是個小院落。過去就是客廳,燈火明亮。他跨了進去,黃老吱關上屋門,發出一聲長笑。

他訝然停步回頭,只見黃老歧滿面得意之色。

徐少龍的目光移到院牆上和屋頂,但見人影綽綽有不少人,都挽弓搭箭,蓄勢待發。這些人一望而知箭藝極是高明。

他極力使自己鎮定如恆,但仍然湧起一陣後悔。心想:「假如剛才聽到笑聲之時,並不停步回頭,猛竄入廳,這些箭手就不能威脅我了。」

黃老歧冷冷道:「徐少龍,你沒想到此地方是陷阱吧?剛才在外面之時,你如要走,本座只有獨力攔截之法而已。」

徐少龍道:「在下已考慮過,單憑黃香主一人之力,已足以攔得住我,因此之故,在下才遵命到此地來。」

換言之,他反而譏諷對方小題大做。

黃老歧道:「即使如此,我仍情願到這兒來。」

徐少龍趁這機會回頭一望,但見廳門果然有一名箭手,張弓把守。他估量一廠距離,心頭升起一絲希望。

目下唯一的逃生機會,唯有沖入廳內;那樣四周屋頂上的箭手,無法威脅他。論距離,也只有這條路最近。

他只須一個起落,就可衝到廳門。其實那箭手縱然發射,但距離得近,除了第一箭之外,再無威脅了。

黃老歧冷冷道:「徐少龍,你說一聲,你想百箭鑽身而死?抑是好好的活著,繼續享受榮華快樂?」

徐少龍道:「自然選擇後者。我知道你沒打算取我性命。不然的話,上次的機會豈不更好更容易?何須等到現在?」

黃老岐道:「你迫得我非向你下毒手不可的話,那是咎由自取,如今的局勢,與前幾天又不相同,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徐少龍點點頭,道:「黃香主吩咐吧!」

黃老歧道:「是不是玉羅剎幫忙你,使石芳華昏倒?」

徐少龍道:「不錯,是她。」

黃老歧道:「她使用什麼手段,能在眾目瞪瞪之下,暗算了石芳華?」

徐少龍道:「此是許多人皆想得知的秘密,我告訴了你,你可是就此放了我?」

黃老歧道:「沒有那麼便宜,但我不妨告訴你我怎樣做,我把內情寫在紙上,你加上籤押承認,就可釋放你。」

徐少龍道:「哦!你拿這憑據去給席司主看,對不對?」

黃老歧道:「正是如此。」

徐少龍道:「你有憑據在手,更不肯放我了。」

黃老歧道:「胡說,如果我殺死你,這憑證豈不更證明是我下的手么?」

徐少龍道:「這話也是,好吧,我告訴你。玉香主是事先給石芳華下了葯,才會發生昏倒之事,否則眾目瞪瞪之下,尤其是席司主也在座,能瞞得過他的眼睛么?」

黃老歧道:「這是唯一可以相信的辦法了,現在我寫下這些,你肯籤押證明吧?」

他嘿嘿冷笑著,繞過了他,走入廳內。

徐少龍在十餘支閃閃發光的鋒利箭鏃威脅之下,直挺挺的站在院中,當真不敢移動,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要知以他這等高手,本來何畏十餘支勁箭的威脅?

但無奈一則地形極之不利。二來這些箭手,個個擺出的架式都不同凡響,一望而知,飽受訓練,所習的箭術,必是專門對付武林高手的。

因此,徐少龍決計不冒這個險,徐圖脫身才是上策。

轉眼間,黃老歧已拿了一張紙,以及一支儒滿墨汁的筆,迅快出來,走到他面前,道:

「簽上你的名字,就沒事了。」

徐少龍沒有伸手去接,卻睜眼去看紙上的字跡。他正等候一個機會,即可從對方身邊掠竄過去,沖入廳內。

紙上的字跡,寫的正是他剛才所說的一番話。他若是簽名畫押,那就證明這些話是真實不虛的了。

徐少龍迅快忖思,第一個念頭是:「事先用藥的說法,大有漏洞,席亦高豈能置信?簽名又何妨。」

第二個念頭:「不行,席亦高見了此紙,最少也能了解黃老歧急謀洗脫嫌疑的用心。而黃老歧只要能證明這一點,也就夠了。至於到底是什麼人下的手,用的什麼方法,可以讓席亦高慢慢查明。」

考慮及此,已知道這張自白書上,不可籤押。

黃老歧冷冷道:「你看清楚了沒有?」

徐少龍道:「看是看清楚了,這上面的話,可不是在下剛才告訴黃香主的么?寫得一點都不錯,這倒使我感到不解了?」

黃老歧道:「什麼不解?」

徐少龍道:「黃香主縱是下筆千言,倚馬可待的飽學之士,可是在這等形勢下,居然能寫下一篇記事文,毫無一字訛錯,也沒有塗抹改正之痕,這一點就大大的出乎常情之外了,對也不對?」

黃老歧道:「此是題外之言,不必多說。」

徐少龍道:「洽恰相反,在下認為此人亦是飽學多才之士,晤!

在下指的是替黃香主捉刀的人。」

黃老歧道:「就算有捉刀人,便又如何?」

徐少龍道:「當然很有關係,在下極望能見他一面。」

黃老歧道:「不必啦!快點簽上名字,才是正理。」

徐少龍道:「在下未提筆簽名之前,黃香主能不能耐心等候,至少在殺我與取得我簽名兩者之間,你得考慮一下……」

他淡淡一笑,又道:「當然你志在取得我自白簽名書,以便洗脫嫌疑,所以你非萬不得已,決計不願殺死我。」

黃老歧面寒如水,道:」你最好別作此考驗。」

徐少龍道:「這位幕後捉刀的才子,便讓在下認識,又有何妨?

難道竟是不敢拋頭露面的婦道人家么?哈!哈」「他不說遷好,這一調侃,頓時若有所悟,忖道:「對啦!這人明明不敢露面,真可能是個女子身呢!」

同時,他又看見對方面上閃過一抹奇異的神情,可見得這一句開玩笑的活,竟無意中說中了。

徐少龍曉得一「定不可以讓對方忌憚過甚,以致淬下毒手,當下又仰天大笑道:「黃香主千萬別見怪才好,在下只是順口開個玩笑而已!當今之世,能讀能寫的女書記到底大少了。」

黃老歧道:「那麼你簽不簽?」

徐少龍接過紙筆,道:「黃香主即使命在下一同去向席司主自首,在下也不敢違令。」

他在紙上寫了數字,寫得龍飛鳳舞,難以辨認。

黃老歧瞧了一眼,正要揣在懷中。徐少龍道:「黃香主,在下打明天開始,就很忙碌,如若到時你認為籤押得不妥,在下恐怕抽不出時間替你重簽啦!」

黃老歧不禁不中止了收起自白書的動作,再看一眼,心中大為懷疑,當下道:「你且等一下,我拿去給人家瞧瞧。」

徐少龍抗議道:「在下同去如何?」

黃老歧道:「不行。」說罷,轉身自行。

四下屋頂上的箭手都紛紛喝叫,黃老歧迅即回頭一瞥,身側風聲颯然掠過,廳門處發出「砰」的一聲。

他再回頭看時,徐少龍已站在廳門邊,那個守在門口的弓箭手,已經被他一腳踢到數尺之外了。

黃老歧的頭來回一轉,只不過眨眼工夫而已。以目下的形勢來說,徐少龍已逃出了那箭陣的威脅。

他含怒喝道:「徐少龍,你想幹什麼?」

徐少龍聳聳肩,道:「沒有什麼,在下身在強弓勁箭環伺之下,自然感到不舒服。因是之故,在下躲開一點而已。」

他指指大廳,又道:「你瞧,在下連廳門也不敢擅闖。」

黃老歧皺皺眉,但似乎也無可如何,當下舉步拾級而上,一逕走入大廳之內,回頭一望,徐少龍沒有跟來。

他迴轉頭,又皺皺眉,顯然對於徐少龍不跟入來,並不覺得滿意。

徐少龍站在廳門口的廊上,由於上面有伸展出去的屋檐,加上一根圓柱,使他得到良好的掩護。

四周屋頂上的箭手,已不能充分威脅他。僅余的幾支可以射中他的勁箭,亦因地形限制,失去機動性。

片刻間,黃老歧又走出來。

徐少龍已看清楚他是從右邊一道門戶出來的,這道門戶通過去的房間內,便隱藏著他想見的人了。

黃老歧冷冷瞪視他,道:「這是你的籤押么?」

徐少龍道:「當然是啦,你也親眼看見我執筆簽寫的。」

黃老歧道:「但沒有人認得出是什麼字。」

徐少龍道:「黃香主不妨拿去核對在下從前的籤押。」

黃老歧聳聳肩,道:「好,你走吧!」

徐少龍目不轉睛的望著他,道:「黃香主如不遣散箭手,在下豈敢走出去?」

黃老歧道:「想不到本幫著名的後起之秀,如此膿包。」

他聲音中含有濃重的諷刺意味,接著揮揮手,打個暗不。

徐少龍回頭一望,恰好看見兩條人影站起來,接著就消失於屋脊的另一邊。此外,已看不見人影了。

黃老歧道:「你還不走,更待何時?」

徐少龍的目光回到他面上,泛起詭異的笑容,道:「黃老歧,你當我是什麼人?」

他口氣之粗魯狂野,以及稱呼上的改變,任何人一聽而知他的意圖。黃老歧久走江湖,自然更知道了。

黃老歧馬上退了半步,作出戒備的姿勢,道:「你打算怎樣?」

徐少龍道:「我徐某人一輩於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你曾對我用卑污的手法,我就使你也陷入洗不清的冤枉中。」

黃老岐越聽越不對,那倒不是話中之意,而是對方的聲音所致。他迅即撤出長劍,光芒耀目。

徐少龍曬道:「徐某人這就要教訓你一頓了,你最好叫幾個手下人前來觀戰,將來控告我之時,也可作證。」

黃老歧心中大感迷惑,因為對方選擇的時機,正是當他手下們散去之後。但目下又讓他叫回來,究是何意?

自然他也不是省油燈,不但武功高強,同時經驗豐富,並不懼怕徐少龍,只是想弄明白真意如何而已。

他冷靜地道:「廢話!本座教訓你的話,何須旁證?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入選神機營難道就成了皇帝不成?」

徐少龍道:「這是題外話,徐某要揍你之舉,根本與身份無干。

事實上你這個香主的地位,已經靠不住了,明天可能就要降了幾級,對也不對?」

他說話之時,腦中對黃老歧剛才的一句「你是什麼東西」,加以迅速的體味和推論,感到大有原因。

不過現在的情況不容他細細研究,一時沒有得到結論。

黃老歧道:「本座誠然有降級的風險,但有那份自白書在手,哼哼!你小子的陰謀休想奏效。」

徐少龍身子微微前傾,道::「自白書呢?」

黃老歧道:「問這個幹嘛?」

徐少龍道:「我告訴你吧,假如你自白書既得不到,又鼻青臉腫,身帶傷痕,你猜你有什麼結果?」

黃老歧怒氣陡生,挺劍迫前一步。

徐少龍卻退開一點,從懷中取出一枚六寸長的鐵管:他用另一隻手捏住一端,迅即抽拉,鐵管隨手伸延,原來這枚鐵管是一截套一截,是以完全拉長,竟達三尺半左右,尖端已極細小,應手搖顫。

這種武器,用於衝鋒陷陣沒有什麼大用,但與敵手單打獨鬥,卻不亞於任何兵刃,甚至還厲害些。

黃老歧一眼看出這樁兵刃既可當鞭子抽掃,又可當作長劍穿刺。這才知道他不帶刀在身,敢情另有兵刃。

雙方對峙了片刻,徐少龍長笑一聲,揮動這支細長的鋼杆子,迅快進擊。桿身搖顫時,發出一種破風尖聲。

黃老歧心頭大震,一面揮劍封擋,一面後退。

敢情徐少龍攻到的一招,使得奇奧精妙之極,直如空中鳥跡,水中魚痕,全然找不到來龍去脈。

他還認為這是由於敵人兵刃古怪罕見之故,是以尚存有反擊制敵死命之心,只要看破了敵人的招式手法全可。

誰知徐少龍一路迫上,揮杆鑽刺。一連三招,黃老歧簡直弄不清楚,只有後退以避。

第三招總算吃他看出來了,當即橫劍一擋。

「叮」的一聲脆響過處,鋼杆子的尖鋒,恰好刺中劍身。

黃老歧但覺手中之劍,如被大鐵鎚猛擊一下,震得手腕酸麻,雖然沒有脫手,但這一驚,卻非同小可。

俗語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徐少龍這一招,已顯示出他精純深厚的驚人內力。

黃老歧見多識廣,如何不驚,本來以他的判斷,徐少龍縱然武功奇佳,最多也不過與他相伯仲而已。

孰料他竟還在自己之上,再加上他應該大大減弱的真力,竟然不見有何影響,這又是可怪之二。

徐少龍這刻利於速戰速決,立刻趁對方心分神搖之際,揮杆急攻,頓時破風尖聲大作。

黃老歧揮劍封架,用盡了全身本事。但苦苦支撐了七八招,形勢越見不利。「嗤」的一聲,肩上被扎了一下,又熱又疼。

徐少龍這一招稱為「紫電吐鋒」,原是武當派著名的十大劍式之一,經過少許改變,以鋼桿施展出來。

因此之故,這一招不但精奇無倫,同時也沒有法子看得出來歷。

黃老歧中了一記,鮮血湧出。但他卻反而在這一瞬間,找到了反擊的機會,劍法一展,涮地掃劈出去。

徐少龍閃得極快,但也險險中劍,不禁對這個敵人,改變了看法,對他的實力,另作估計。

他不敢有絲毫放鬆,鋼桿連揮,連續施展「遠升蜃樓」

「凝情靈刃」兩招絕學,「嗤嗤」兩聲都刺中敵人。

黃老妓連受三創,丹田真氣已提不住,一劍劈在地面的磚上,「咄」的一響,劍折為二。

他兀自舉起那半截斷劍,指著距他只有兩三步遠的敵人。可是身子搖晃起來,根本已無力出招了。

徐少龍動也不動的凝視著他,目光銳利冰冷。

黃老歧再搖晃一下,砰地摔倒地上。

徐少龍這才放鬆了警戒,深深吸一口氣,忖道:「這廝只不過是許多名香主之一,已經如此棘手。無怪五老會議對這個幫會,也如此忌悼重視了。」

他突然感到天旋地轉,雙腿發軟。心中非常奇怪,一時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還轉眼四望。

但他馬上就跌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黃老歧卻在此時,掙扎爬起,一隻手中還握著折了一半的劍,用雙膝和另一隻手支撐著,向敵人爬去。

他爬行的速度甚慢,到了徐少龍身邊,舉起斷劍。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少龍睜開雙眼,明亮的燈光甚是刺眼,使他幾乎無法繼續睜開。他用力眨眼,終於適應了。

他看見雕刻塗彩的天花板,十分堂皇富麗,同時已感到額上鋪著一條冰涼的毛巾,這使他覺得舒服。

接著,一張面龐出現干他眼中,這個人是彎下腰看他。起初徐少龍只看出是個女人,雲發披垂著。

但馬上他就發現是鄭艷芳。

徐少龍喜出望外,但同時又極為惶惑,喜的是既然是多情美麗的她,則安全方面必無問題。

惶惑的是她難道就是替黃老歧寫自白書的人?何以她幫黃老歧而又不事先通知自己呢?

敢是另有原因?」

這一瞬間,他感到心如火焚,已意味到一種「破滅的痛苦」。這使他知道,他的確已經愛上了鄭艷芳。

要知一個人至高深刻慘烈的痛苦,莫過於被「愛人」

出賣。不但出賣后的結局可悲,同時還有愛情破滅的痛苦。

徐少龍實在忍不住,張口叫道:「艷芳,艷芳,唉!唉……」

那張面龐上的美眸眨了兩下,長長的睫毛,甚是好看。

徐少龍見她不答,當即轉眼四望。他能看見的地方不多,但從這些跡象判斷,這個房間內似無別人。

然則她何以不回答自己?是內心負愧么?

她伸出白皙的手,輕輕按在他額上的毛巾上面,動作是如此的溫柔,以致任何人都可感到她的心情。

徐少龍深深呼吸一下,道:「我怎樣了?受傷沒有?」

她搖搖頭,把那毛巾翻轉。

徐少龍道:「我也覺得沒有什麼,現在我試試看能不能坐起身?」

她的手移到他面頰上,溫柔而穩定地放在那裡,表示她不贊成起身的意思,但沒有開口說出。

徐少龍越來越奇怪,定睛看她一陣,突然有所發現,吃了一大驚,道:「咦!你不是艷芳,但你很像她,你……你是誰?」

那個長得與艷芳十分相似的美貌女子微微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貝齒,動作非常優雅地搖搖頭,道:「徐先生,你不該說話勞神……」

徐少龍道:「這等疑問,如何憋得住?」

她道:「那麼你不妨猜猜看。」

徐少龍道:「嘗聞艷芳有兩位姐姐,俱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姑娘一定是其中之一了。」

對方愉悅地笑了笑,道:「你好會說話啊……」

她停歇一下,才道:「是的,我是阿芳的大姐艷香。

徐少龍道:「她可知道我在這兒?」

鄭艷香搖搖頭,道:「不知道,任何人都不知。」

徐少龍心念電轉,馬上問道:「黃老歧是你的什麼人?」

鄭艷香道:「是我的小叔子。」

徐少龍啊了一聲,道:「他是你丈夫的親弟弟?」

她點點頭,道:「不然的話,我豈能與他單獨相處一起?」

徐少龍尋思一下,才道:「你可以趁我目下無力反抗之際,把我殺死,或者送給任何要我的人,我認為我不能怪你……」

鄭艷香道:「好大方啊!把性命這樣就雙手送掉么?」

她話聲與笑容中,都含育譏嘲意味。

徐少龍道:「難道我有得選擇不成?」

鄭艷香道:「說老實話,沒有。」

徐少龍道:「對呀!但我不怪你,你總是有權的,對不?」

鄭艷香道:「也不對。」

徐少龍心中暗喜,忖道:「她敢是要放我,是以一口咬定我無權怪她?如是釋放於我,我感激她還來不及,自然不能怪她。」

只聽鄭艷香又道:「因為我既不殺你,也不打算把你送給任何人,所以你焉能怪我?」

徐少龍忙道:「那好極了,在下有生之日,皆是戴德之年。」

鄭艷香道:「別忙,我還有話說呢!」

徐少龍輕鬆地笑一聲,道:「姑娘如有條件,即管開出來,在下定必戮力以赴。」

鄭艷香暖昧地笑一下,編貝似的牙齒,內耀出潔白的光芒。

她朱唇輕啟,吐出鶯聲,道:「我希望你堅守這個諾言。」

徐少龍道:「這個自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鄭艷香道:「如此甚好,我告訴你,我打算把你留下來給我自己。」

這話一出,剛才徐少龍所說「戮力以赴」的話,便變成極狠褻的雙關語了,他曾經浪子姿態出現,如何不懂。

這一著確實大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她的大膽,不但不令人噁心,反而增加她成熟的動人風情。

他愣愣的望住對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要知,一來這等形勢之下,他不答應也不行。二來她的姿容美色,實是足以使男人生出染指之心。

換言之,他是既不能,也不忍拒絕。但他的理智告訴他,凡是女人到了如此成熟的階段,必定非常狡黠多詐,不似少女純情,是故常可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假如她為了滿足她的情慾,兼且可用此事作為挾制他的手段,則將來還不知有多少麻煩繼續會來。

兒個念頭在他心中起伏,霎時掠過去了。

他淡淡的道:「鄭姑娘,有兩點須得談一談的……」

鄭艷香很感興趣的:「是哪兩點?」

徐少龍道:「第一點,咱們皆屬五旗幫之人,而本幫對男女情事,看得極重,如有違犯,後果可想而知。」

鄭艷香道:「我比你還清楚,不然的話,我何必在出嫁之後,便十分小心,嚴守婦道。

這一點,用不著你提醒我。」

徐少龍無奈地道:「好吧,第二點是你居然不替黃老歧復仇,可是令尊要你這麼做?」

鄭艷香道:「不,他根本不知今晚之事。」

徐少龍道:「你可打算讓他曉得?」

鄭艷香考慮一下,才道:「假如他問起,我便須得告訴他。」

徐少龍道:「但那麼一來,他便可以藉此挾制於我,要我聽他之命了。」

鄭艷香道:「你這話說得好沒道理。」

徐少龍訝道:「為什麼沒有道理?」

鄭艷香道:「我們之間沒有暖昧不軌之行,我爹如何能挾制於你?難道我留下了你,便一定是養漢子么?」

徐少龍不禁目瞪口呆,但覺有生以來,所遇見的嬌娃,要以這一個最是莫測高深,十分難以對付。

要知以鄭艷香昔時的怯盪聲名,以及她那大膽成熟,異常迷人的風情,實在沒有理由不想到那方面去的。

但她卻一口撇得乾乾淨淨,使人感到方才的猜想,倒像是侮辱了她,大大的貶損了她的人格一般。

徐少龍定一定神,才道:「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鄭艷香道:「你敢是以為黃老歧已死?」

徐少龍道:「不錯,他連中三刀,決無倖存之理。」

鄭艷香道:「但我有回天之力,已保住他一命,不消數日,即可痊癒,那時我才把你交還給他,你信不信我的話?」

徐少龍道:「不信。」

鄭艷香道:「那就走著瞧吧!」

她起身裊裊行去,替他換了一條毛巾,覆在額上,動作是那麼溫柔優雅,使人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

徐少龍內心中的惶惑,真是無可形容,從她的說話中,顯然她與黃老歧,不止是親屬關係,還有進一步可能。

但她又好像婚後極守婦道,從無外騖淫行。所以她對自己,並非有什麼不軌之心,而只是幫助黃老歧而已。

那麼她究竟想把自己怎樣呢?如果真的打算交給黃老歧,「假如他真的沒死的話」,何必如此殷勤服侍?

「如果不是此意,則她有何圖謀?

由於對她的動機無從判斷,所以對她下一步將肩什麼行動,也變成了一個謎,全然無法猜測了。

他想起一事,道:「鄭姑娘,在下想請教一事………」

鄭艷香道:「什麼事?」

徐少龍道:「黃老歧當時明明中刀倒下,何以在下忽然失去了知覺,至今也沒有法子復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鄭艷香道:「他的外號叫迷魂大歲,你當也知道。」

徐少龍訝道:「我仍是中了他的毒手么?」

鄭艷香道:「正是,他的斷劍中,射出迷藥……」

徐少龍記起當時的情景,恍然大悟。其實黃老歧連中三刀,劍勢劈空,砍在地上,以致長劍折斷。

其實黃老歧搖搖欲倒,但仍然舉起手中斷劍指著他。

隨即倒下;他才鬆一口氣,想是這一剎那問,吸入迷藥。

只聽那鄭艷香道:「他的手段很高明,對不對?」

徐少龍道:「不錯,我不得不佩服。」

鄭艷香道:「我看你們都倒下了,才出來帶走你。」

徐少龍馬上釘住這句話,道:「你可是馬上就走?」

她點點頭,徐少龍又道:「假如馬上走,就不會有別人看見了,對不對?」

鄭艷香道:「當然啦,決計不會有人看見。」

徐少龍笑一笑,道:「既然你走得那麼快,除了沒有人看見之外,你也沒有時間救冶黃老歧了。對不對?」

鄭艷香一愣,才道:「算你聰明,不錯,我沒救他。」

她瞧著徐少龍,徐少龍也望著她,突然發現她眼中閃動著仇恨的光芒,雖是瞬息即逝,卻非常清楚明白。

這是因為她的美眸太靈活了,每每能把她的心意充分表現出來,有時更勝於用言語表達。

徐少龍心頭一震,忖道:「無可置疑,她與黃老歧曾有越軌的關係,而且她很迷戀著他,是以黃老歧之死,對她打擊不小,必將向我報復。」

現在他已清楚的知道自己處境非常危險,並且可以斷定她正在施展一項陰謀,以加害自己。

起先他實在感到無從測想,直到她又裊娜地走開,另外換一條毛巾之時,他才開始有線索可供推測。

他雖然四腳乏力,但頭腦卻很清醒,當下迅快忖道:「目下如若可以斷定她是報仇,則雖然有一點不合理的,那便是她何必用這麼迂迴曲折的手法?乾脆乘我目下沒有反抗之力,一刀殺死,豈不幹凈俐落,因此,這就有了兩點推論,一是她定要我在某種特定方式之下死去,而對她必有重大的意義,二是她堅信此一陰謀和布置,定能將我置諸死地,決不怕我逃生的。」

這兩點推論,著實費了不少智慧才得到。但實在大不夠了,是以仍然是在這迷霧之中摸索。

鄭艷香不時低頭瞧他,那美麗的面龐,散發出誘人的成熟風韻,以致徐少龍忽又增添了一個疑慮。

他忖道:「倘若我居然能從她陰謀之阱中脫身,但在反擊之時,我能下得手殺死她么?

唉!她真像艷芳呢!」

她不斷的換上新鮮冷濕手中,覆蓋他的額頭。

徐少龍繼續推想道:「如果我是她,對於一個像我這樣有名氣之人,當然要十分小心。

如果以武功殺死我以復仇,則必須有幫主這等人手,方敢放心。但幫主當然不會替她出手殺人,那麼還有誰能給她如許信心呢?」

鄭艷香甜美可愛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她道:「徐先生,你可覺得好些了?」

徐少龍道:「謝謝你,好多啦!」

鄭艷香懷疑地道:「但你還不能動彈,為什麼?」

徐少龍道:「或者藥力太強之故吧?」

鄭艷香道:「只好這麼想了。」

徐少龍道:「這兒甚是華麗,敢是你的香閨么?」

她點點頭道:「從前是的,現在已不是啦!不過偶然也會回來住上一些日子。」

徐少龍道:「那麼這是你的娘家鄭府了?」

鄭艷香道:「是的。」

徐少龍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鄭艷香道:「大約還有兩個時辰,就天亮啦!」

徐少龍道:「那麼我昏倒的時間並不長久?」

她點頭道:「是的,我帶走回到此地,不久你就醒了。」

徐少龍迅快想道:「照理說黃老歧這最後一招迷魂手法,所用之葯,必定萬分厲害,斷無頃刻就醒轉之理,由此可見得是她用藥物使我回醒,但仍然讓我四腳乏力……啊呀!莫非她以冷濕中覆額之舉,正是使我不能復元之法?」

「這個想法未免離奇,可是揍諸事實,卻大是合理。」

徐少龍繼續忖道:「她何以設法使我保持失去行動之力?可是等候機會?那麼一定還有別人幫她辦理此事了?這個人是誰?

他將用什麼法子整我?」

隨著時間流逝,他越感到不安,因為時機越發迫促了。照他估計,這陰謀發動之時,應在天亮左右。

他的眼光只能在天花板上盤旋,因為他的頭不能轉動。天花板上雕刻得雖是精美,但看久了也沒有什麼意田鄭艷香仍然那麼耐煩地為他換手中,態度安祥。

他試探地道:「鄭姑娘,你瞧我明天可起得來?」

鄭艷香道:「我怎麼會知道呢?」

徐少龍故現愁色,道:「假如起不得身,豈不是錯過了謁見幫主的機會?」

鄭艷香道:「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呀!但我看不要緊,因為你還可借詞推委,必定還有機會的。」

徐少龍忖道:「起先我也考慮過她設法阻我參加之舉,但如果是報仇,則這等辦法,豈不是太輕了?」

只聽鄭艷香又道:「既然你心急,我去找一樣葯來,好在服下就算無效,也沒有害處。」

徐少龍問道:「這葯在何處?」

鄭艷香道:「就在隔壁,但東西太亂了,不易找出來就是。」

徐少龍忖道:「真真胡說,如是有葯,你老早就拿來了,哼!哼!這分明是一個周密完整的計劃,首先借著勤換毛巾之舉,使我誤以為她對我很好,其實卻是使我不能復元的辦法。

等我認定她沒有惡意,必肯服藥,而這葯,定然也是陰謀中的一部分……」

雖然其中還有不少疑問,例如:這種假的解藥她大可以強灌在他口中,不愁他不吞下,又如眼藥后又如何呢?

為什麼這個陰謀,必須服下此葯?

但目下已無時間可以多想了,他當機立斷,現出歡欣之色,道:「啊!那太好了,我願意試一試。」

鄭艷香動人地笑笑道:「我去找出來……」

她轉身行數步,徐少龍突然道:「鄭姑娘,等一等。」

她回頭而視,眼中露出驚訝之意。

徐少龍道:「你何以一直都不提起呢?」

鄭艷香釋然地一笑,道:「現在也不遲呀?反正我想通了,你遲早也得離開這兒的,對不對?」

她巧妙地暗示她是為了想留住他,才不提解藥之事。

如果徐少龍不是認定她對自己有陰謀陷害之心,聽了這話,不為之暈浪那才怪呢!

徐少龍裝出微微迷醉之態,道:「好,去找葯吧!」

鄭艷香裊娜得如春風中的柳條一般,冉冉去了。

她一出房外,徐少龍心情頓時萬分緊張,由於他判斷他目前不能恢復氣力,是因為額上濕毛巾之故,所以他決心冒一個大險,不惜用任何借口把鄭艷香騙出此室,以便施展手腳。

現下她出去了,可是天知道她什麼時候就會迴轉來?

而且他目下四肢百骸皆不能動彈,如何除去額上的毛巾?

徐少龍自知只有那麼一點點時間,真是分秒必爭的關頭。略下呶起嘴唇,用力向上噴氣。

急速的氣體沿著他的鼻尖,貼面疾沖,但額上的那塊濕毛巾,似乎不受影響,動都不動。

徐少龍並不失望,因為這第一下只是試驗性質。

當下深深吸一口氣,忖道:「成功失敗在此一舉了。」

事實上他就算成功了,可是他到底是否因這條毛巾之故,而致不能動彈?目前尚未可知。

再說即使真的是毛巾作怪,但他可有足夠的時間,以恢復氣力?這也是一個絕大的疑問。

但目前他已無暇多想了,只凝視貫注在腹中這一口氣,然後以他現在所能發出的最大力量,猛可吹噴。

這股勁急的氣流,馬上就把額頭上濕毛巾的一角,沖得直翻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徐少龍早就考慮過此一可能,當即及時噴出第二口氣,恰好衝擊在揚起的毛巾上。

這回噴出的氣流,宛如衝擊在帆上,極為著力。因此之故,那條濕毛巾居然整塊翻掀起來,落在枕邊。

徐少龍馬上閉起雙眼,凝聚意志以運動體內血氣。

額上那陣冰涼之感,瞬即消失,跟著全身四肢,都泛起了異常的感覺。換言之,現在第一步已恢復了感覺。

正當他全神運功之時,門處一陣步聲,傳了入來。這陣步聲細碎輕盈,一聽而知,必是鄭艷香。

徐少龍以強大絕倫的意志力,指揮自己的手,突然能夠移動了,連忙把濕毛巾拿起,放回額上。

他已經恢復了功力,可就不是區區一條濕毛巾所能制住的了。眼看鄭艷香盈盈進來,他也繼續運功行氣。

到她在床邊坐下之時,徐少龍的真氣已運行了一周天,不但把僅余的一點麻痹之感驅除殆盡,同時還極力使自己的體能,趨向高峰境界。

鄭艷香瞧瞧那條毛巾,放心地笑道:「葯找到啦!」

徐少龍道:「你全然沒耽誤呀!」

鄭艷香道:「巧得很,本以為很難找,誰知一找就找到了。」

徐少龍道:「給我瞧瞧。」

她給他看看手中一顆白蠟封住的藥丸,道:「看不見,是蠟殼密封的。」

徐少龍道:「當然,當然,否則就不便久藏了。」

鄭艷香道:「你趕緊服下,或者可以馬上恢復氣力。」

徐少龍想道:「一定可以恢復無疑。」

口中當然不說出來,只道:「好極了,我定要試一試看。」

鄭艷香道:「但萬一發生奇怪的反應,你別怪我。」

徐少龍道:「會有什麼奇怪的反應?咱們猜也猜得出來啊!」

鄭艷香道:「也許你雖能動彈,但武功全失。也可能變成一頭野獸,擇人而噬,或者向我施以強暴,又或者會永遠不能再動彈。不過這可能性幾乎沒有。」

徐少龍一聽之下,已敢斷定必是她猜的第二件。那就是他雖然恢復自由,得以行動自如。

但亦將喪失理智,如野獸一般,向她施以強暴。

這等藥力與用心,正如上次在妓院毫無二致。

照理說,他必將不能自保,瘋狂的向她強暴。以致虧損了真元,大大減弱了他的武功。

即使武功不曾減弱,可是由於這等行為,已犯幫中禁條,她亦得以仗恃此點,把他控制。

他心中冷笑一聲,眼看著她似玉蔥似的手指,捏碎了蠟丸,拿出內中的藥丸,頓時異香撲鼻。

那幾隻纖纖玉指,真是美麗動人之極。可是所拿著的藥丸,卻足使人身敗名裂,又非常可怖。

徐少龍看著她的手,心中掠過一陣感慨。但覺世上無數事物,正是如此,往往美麗的外表,包藏著無盡醜惡。

他不等這陣感慨過去,便張開嘴巴。

鄭艷香手指一松,那顆藥丸便落在他口中。

徐少龍咕一聲吞下,閉目道:「晤,好香……」

鄭艷香訝道:「你說什麼?」

徐少龍道:「沒什麼……」

心中迅快轉緊,忖道:「這顆藥丸香氣濃冽之極,我說一聲『好香』,有何足怪?除非我是沒有鼻子之人……啊呀!敢是我在禁制之下,應該失去嗅覺么?」

此念一生,馬上急謀補救。

當下徐徐道:「我說出來你可別惱,我說的是你的玉指很香。」

鄭艷香道:「我雖不惱,但你也不該胡說。」

她盯住這個問題不放,可見得定有極大的重要性。

徐少龍睜開眼睛,凝望著他,道:「為什麼胡說,你手指上,明明有茉莉花的香味。」

鄭艷香笑起來道:「茉莉花?沒有,我從不用這種氣味的香料,不過,如果你喜歡的話,我以後可以換這一種。」

徐少龍懷疑地道:「難道我是幻想的么?」

他口中隨便應付著她,眼光卻十分小心地察看她的一切表情變化。直到她已露出等待什麼似的神情。

他突然移動四腳,喜道:「瞧,能動啦!」

鄭艷香也泛起欣喜之色,道:「這葯居然有效啦!」

徐少龍跳起身,在室中走了幾轉,忽然停在她面前,雙目的的,用一種異常的態度,盯住鄭艷香。

她並沒有吃驚或訝異,反而站起身,向他看著。

她綻出一种放盪的,撩撥的笑容,嬌軀一挺,突出的高聳的胸部,已碰到他的身體。

即使沒有任何藥物,單以她的姿色,以及如此動人心弦的風情,也很少有男人能抵抗得住。

徐少龍一把把她抓過來,用力吻她。

良久他才離開那片朱唇,裝出情慾熊熊的樣子。其實他根本不須假裝,事實上那對虎目中,已射出慾火光芒。

鄭艷香顫聲道:「徐先生……少龍,你別這樣,別忘了幫規……」

徐少龍道:「假如你不泄漏,便只有你知我知,誰還能曉得?」

鄭艷香道:「不,我如果投身你懷中,我將會情不自禁,找尋永遠與你在一起的辦法,那時候,麻煩就大了。」

徐少龍道:「沒有麻煩,除非有人得知咱們的秘密……」

他一面說話,一面在她豐滿動人的身體上,揉摸不已。

只這麼一會兒,鄭艷香已發出喘聲,媚眼如絲,大不勝情。她已酥胸半露,春色洋溢…」

徐少龍突然點住她的穴道,使她立刻昏迷了。

口中高聲道:「艷香,咱們到床上去,我已忍不住啦!」

他把她抱起,放在床上,又道:「我把門窗關緊一些。」

當即走到桌邊,吹熄了燈火。

室內一片漆黑,他一縱身,已落在窗邊。

這扇窗門沒有關牢,徐少龍心中冷哼一聲,倏然拉開窗戶,人已如輕煙般竄了出去,放目四看。

但見窗戶左邊牆下,站著一條人影。

徐少龍運足耳目之力,查聽四下的動靜,自然他絕不肯有絲毫放鬆了眼前的這個神秘敵人。

那條人影貼牆而立,身量頎長,著一件長衫,在夜風中,衫角飄拂。他面上蒙著布,是以看不見相貌。

徐少龍首先想到,這個敵人必是曾經見過面的,否則他就用不著蒙住面孔,此外,他手無寸鐵,可見得亦沒有準備動手,而只是在暗中進行他的陰謀而已。

徐少龍對於這種卑鄙的陰謀家,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恨。胸中頓時湧起強烈的殺機,跨前數步。

他的步聲,以及他的殺機,形成一股堅凝強大絕倫的氣勢,直逼對方。平常之人當此,准得膽裂而死。

壁邊的蒙面長衫客目光轉動,不問可知他感到形勢不妥,是以正在找尋可以脫身逃走的機會。

徐少龍提聚功力,已充分準備好作全力的一擊。縱然一拼之下,己身亦須負傷,亦在所不計。

他那強大的意志力,無形無聲之中,給予敵人莫大的壓力。

雙方已接近到可以出手攻擊的距離了,徐少龍道:「你是誰?通名受死。」

他的聲音,簡直是在牙縫中進出來,十分嚴厲森冷。

那蒙面長衫客道:「你如果猜得出來,兄弟就馬上束手就縛,但憑處置。」

徐少龍一則感到聲音從未聽過,二則此人回答之言,極出意料之外,因此之故,不覺分心尋思。

那人突然「呼」的拍出一掌,掌力如驚濤狂飈一般,掌風威猛無比。

徐少龍決計不肯退讓,如響斯應地也揮掌猛擊。

兩掌相交「砰」的一響,那人背貼厚牆,雖然增加了不少力量,但也變成沒有法子化卸敵人的掌力。

因此之故,他悶哼了一聲,身形沒有動彈。

但徐少龍卻蹬蹬退了兩步,方始拿樁站穩了。

兩人四目相視,眼光俱是凌厲似電。

徐少龍道:「好雄渾威猛的掌力,兄弟雖是吃了虧,但你如果無法收拾了我,明天馬上可以查出你的身份。」

蒙面長衫客沒有作聲,他和徐少龍拼了這二掌,但覺體內血氣翻騰,是以不敢開口,以免泄氣之後,難以復元。

此外,他正全神貫注地從對方這一掌的力道中,揣摩對方的功力造詣,究竟已到了什麼地步。

徐少龍何嘗不是如此,但他修習過佛道兩家的心功大法,擅長分心、能在同一時間之內,想兩件事。

因此他仍然能夠開口,道:「以我的想法,你必是地位極高之人。」

蒙面人仍不作聲。

徐少龍又道:「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今晚我也須殺死你,你可知道?」

對方等了一下,才道:「我知道。」

徐少龍道:「但你卻不能殺死我,因為明天早上,幫主召見我等。

如果我暴斃,非徹查不可,你敢冒此險么?」

蒙面客道:「既是如此,何須多說?」

徐少龍道:「等你死後才讓我揭下面中呢?抑是趁此機會,做個英雄好漢,把真正面目顯露出來?」

蒙面客道:「你看不看都一樣,反正你不認識我。」

徐少龍道:「那也未必,我們幹這一行的,總是以多認得人為佳。

因此之故,我曾在某處見過不少圖形,都栩栩如生,十分迫肖,是以我認得出許多從未謀面之人。」

對方似是被他唬住了,沉吟一下,才道:「好,就給你看看。」

他緩緩舉手,拿住蒙面中。

徐少龍冷冷道:「不必了,我已認出你啦,要不要我說出來?」

對方不禁一怔,道:「好,你說說看。」

徐少龍伸手指住他,一面點點頭,一面道:「你是本幫無人不知的……」

姓名猶未說出,突然一股指力激射出去,發出「嗤」的一響破空之聲。

他借著說話指點之時,突髮指力,這本已是難以預測之事。更何況他的指力,竟是如此堅銳,功力之深厚,大育隔牆洞牛之威。

因此之故,那人雖然及時一掌拍出,抵禦這股如利刃似的指力,可是一來指力太強,穿透了他的掌力,情勢危險無比,使他心神散亂。二來徐少龍底下又同時踢出一腳,奇奧無比,快得看不見影子。

蒙面客在上下兩路夾攻之下,出其不意,實在無法兼顧。但聽「蓬」的一響,小腹已挨了一腳。

徐少龍一招得手,接著作勢舉掌,欲發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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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海屠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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