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患得患失
嚴無畏雖然沒有明說出來,可是雷、宗二人都十分明白,這兩個魔刀高手,再碰上一次硬仗的話,就沒有復元的希望,此所以嚴無畏會說將來這門功夫,只有宗旋獨享的話。
嚴無畏轉眼向雷世雄望去,又道:「你內傷不比等閑,雖然要不了命,卻不易痊癒,但你不必著急,更不可急於要修鍊復元,以致反而變化,好了,你們兄弟去談談,為師也到了仿功課的時間啦!」
雷、宗二人辭出,外面的人都圍上來向他見禮請安,這些高手們,至今還是第一次向宗旋行屬下之禮的。
從前宗旋行俠江湖,與獨尊山莊作對,天下皆知,其實宗旋與這一批黑道高手,屢有衝突,照理說如今相見,應該有點不大自然才對,殊不知這些人無一不是老奸巨滑,表現得異常恭順崇敬。因此,當宗旋和雷世雄獨處之時,只有孟行守在外間,宗旋便向雷世雄說道:
「大哥,前有準陰佛寺的一役,後有今日的一幕,依小弟之見,這一幫人,皆不可寄以心腹,托以重任。」
所謂前之一役,便是指雷世雄吩附屬下可自由隨彭典離開之事,那時人人都跟彭典走了,只剩下雷世雄獨對強敵。
雷世雄嘆道:「是的,我自問一向對他們恩厚而威重,必有以身殉主之士,孰知生死關頭之際,個個都是貪生怕死,毫無骨氣之人。」
宗旋沉吟一下,才道:「怕只怕羅廷玉挾其聲威清譽,揚言饒此輩不死,要他們離棄本庄,他若行此計,本庄立時煙消瓦解,冰山傾倒了。」
雷世雄瞿然道:「這話甚是,待我明天點醒師父。」
宗旋搖搖頭,道:「師父他老人家生平自恃自傲,決計不肯相信有這等事。」
雷世雄道:「那就更加可怕了,這一幫人如若倚為主力,而到時陣前變節,忽然通通逃走,大局不可收拾,這真是本庄最致命之傷。」
宗旋道:「大師兄只說中其一而已,其實本庄尚有一大危機。」
雷世雄訝道:「還有麽?慚愧得很,我竟沒有想到。」
宗旋道:「這也怪不得你,原因等會再說,先講這個危機,那便是師父的內傷,恐怕目前尚未痊癒,此所以他老人家一直容忍看,不與羅廷玉正面作一決戰之故,你由於對師父信仰過甚,所以看不出來。」
雷世雄壓低聲音,道:「師弟這話有欠考慮,難道你不是對師父全心信仰麽?」
宗旋道:「小弟一向亦與大哥一般,從未想及師父內傷未愈這一點,目下由於武功已失,是以才得以冷靜客觀的思考,以小弟猜想,那兩名擅長魔刀的高手,早已到了,但師父卻不得不假借等候人手的藉口,拖延時間。」
他說到此處,兩人的心情都極為沉重,相對嘆息,雷世雄過了一會,才道:「你所言甚是,以愚兄這種內傷,雖然相當嚴重,可是假如師父不是功力未復,實在不難運用他的深厚功力,助我迅即復元,以前彭師弟亦是如此,師父根本無法以本身功力助他。」
他突然悄悄起身,猛然掀向外間查看。但見外面杳無人跡,不覺大奇,回頭道:「咦!
孟行何故不見了?」
宗旋道:「或者在外面吧?」
雷世雄走出去,旋即迴轉來,道:「不錯,他在外面巡視,看來對你相當忠心和賣力。」
宗旋道:「以我看來,他比本庄別的人還要可靠,小弟想不通的是師父何以要把此地座落位置連我也給瞞看?」
雷世雄道:「這一點我也問過師父,他說此舉實是防範那姓孟的家人,假如他想留下暗號,勢須多費氣力,並且易於偵破,好在經過縝密的觀察之後,此人並無留下暗記之事。」
他們談到很晚,才各自歸房安寢。
過了叄日,宗旋巳依照師父的指點,運功破禁,但必須要個把月之久,方知此法對不對,如果錯了,又得改用他法,同時又得化上個把月時間,方試探得出有效與否。這正是端木芙當初設計,她說要使嚴無畏誤入歧途,最快也須一年以上,才能使宗旋復元。
在這數日之內,孟行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宗旋,足跡罕得踏出院落。因此,這天晚上,雷世雄到宗旋處閑談時,提起了孟行,便道:「師父經過連日縝密調查察看,這孟行果然忠心可靠,他只知道服侍你,全然不打聽這是什麽地方,一路上也不曾發現有孟家人來的蹤跡。」
他停歇下來,先出去巡視一會,但見孟行在壁外巡守,距內間甚遠,縱是高聲談論,他也聽不見。雷世雄返室後,這才向宗旋道:「師弟,你所擔心的兩件事,我已告訴師父,他老人家雖然不說什麽,但看那意思,竟也是承認真是兩大危機。」
宗旋道:「如果師父不能在短期內修鍊復元,只怕軍心日漸渙散,敵勢則日漸強大,再過一段時間,縱然師父得以修復,但形移勢改,主客易位,那時侯才舉行決戰,勝敗之數,又完全不同了。」
雷世雄道:「你說得是,但我目前只擔心一事,那便是羅廷玉當真放出聲氣,指出師父內傷未愈,同時他又放過本庄所有叛庄逃走之人,風聲一旦傳到,這局面便無法收拾了。」
宗旋仰天沉思了一會,道:「好在這等風聲不易便到此間,這是小弟連日來唯一的安慰,不過既然大師兄提起,小弟想了一想,覺得仍然不可徒賴地方隱秘,必須先發制人,套住手下諸人之心,使他們有了先入之見,便不為言語所動了。」
雷世雄道:「無怪端木芙會怕你設計籌謀,以愚兄看來,你如不分心武功,單用才智的話,定然不輸於端木芙。」他提起了這個絕世美女的名,神情間掠過黯然之色。
宗旋道:「小弟一心一意只對付這批仇敵,自然容易得多,不比她思慮百端,事情太多,所以或者尚可與她較量一番。」
他略略一頓,又道:「這個先發制人之計,亦須以謠言方式出之,咱們巧妙地透露給他們知道,內容是師父其實早已復元,只不過特地示敵以怯,好教對方誤以為師父內傷未愈,所以此舉還有一個用意,便是故意造就羅廷玉英名威譽,又示之以怯,以便試探本庄之人的忠心,再者,把羅廷玉培養起來之後,才一舉殲滅之,即可奠獨尊山莊萬世之基業,天下再無足以抗衡之人了。」
雷世雄擊掌讚歎,道:「妙極了!此是上上的攻心之計,如若施行得妥當,包管無人膽敢叛離。」
他匆匆出去,只見孟行站在靠院門那邊,當下命他過來,囑他入屋小心服侍宗旋,這才直去見師父,獻上宗旋之計。翌日,尚未到中午時,所有的高級部屬,莫不聽悉了這個消息,人人皆以為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守口如瓶,不向旁人透露,自然在他們心中,已決定有事之時,務須效忠捨命奮戰,才不致被嚴無畏以為不忠。
又過了兩日,這天的上午,嚴無畏在陰陽雙將以及數名霜衣衛隊的護法下,步入了這座院落。他步入房內之時,孟行正在替宗旋整理衣服,宗旋連忙起迎,嚴無畏吩附他坐下,環顧室中一眼,宣碧君看見屋內有一張太師椅,連忙去端過來,給嚴無畏坐用,雷世雄也聞訊從鄰室過來,叩見師尊。嚴無畏問過他們兩人的情形,又閑談了數句,這才咳了一口痰,此是他快要說到重要事情的習慣。
他伸手指一指痰盂,孟行趕緊去捧了過來,嚴無畏等他放下痰孟,看他一陣,淡淡道:
「你如此忠心服侍阿旋,老夫心中甚喜,將傳你幾手絕招,使你能躋身高手之林,現在你可先與碧君放對,斗個二叄十招,讓老夫先看一看路數。」陰將宣碧君面上掠過一絲訝色,旋即恢復如常,走將出去。
孟行大喜叩謝,嚴無畏道:「你們先徒手相搏數招,然後使用兵器不遲。」
宣碧君等他話了,才道:「你小心了,我雖不會傷你,但你若是敗得太容易,不免乏味。」
孟行道:「小人儘力而已,請姑娘指教。」
他的功力如何,一時尚未顯露,但招數手法卻精奇奧妙,變化甚多,因此連宣碧君這等身份之人,亦不敢貿然輕進。她連繞了叄匝,這才發掌拍去,猛覺指風拂腕,心中微怔,趕緊變招,但見孟行乘勢搶攻,使出連環叄招,一氣呵成,竟是有攻無守,凌厲之極。
宗旋微微而笑,心想那孟家母子可真不簡單,在她手下的家僕當中,居然有這等驚人高手。宣碧君封拆過這連環叄招,驀地欺身迫入,纖掌齋飛,展開反攻。但見她手揮目送,身形飄忽,招式奇奧變化,立時把孟行迫得連退六七步之速,但孟行陣腳未亂,分明尚可支持一些時候。
嚴無畏突然道:「夠了!你們都停戰罷手。」
聲音雖是不高,但字字如錘,敲擊兩人耳鼓,宣碧君首先躍開叄尺,孟行自然也趕忙住手。嚴無畏面上的表情全無變化,可是說出一句話,內容卻十分驚人,假如是旁人處他地位,一定多少會有點表情上的變化無疑。
他道:「阿碧,與我拿下這個姦細。」
宣碧君唰聲欺近,伸手擒拿,這一回她不但用上全力,同時亦因為早就得到嚴無畏的暗示,所以準備停當,反應之快,駭人聽聞。孟行莫說事出倉促,即或不然,但在宣碧君全力擒拿乏下,能不能抵擋得住,亦成疑問。這刻他幾乎是束手就擒,被宣碧君挺轉了右臂,分筋錯骨,是以霎時疼得熱汗滾滾,流了下來。
他抗聲說道:「小人如何變戌姦細?」
嚴無畏望了宗旋一眼,緩緩道:「阿旋,你心中一定大惑不解,因為你也曾小心考察過此人,認為全無疑念,方敢予以信任。」
宗旋道:「弟子正是如此,這孟行乃是孟家家人,當初弟子曾經小心查過,始敢無疑。」
嚴無畏仰天冷笑一聲,道:「假如這是端木芙的手段,那麽老夫就不能不後悔沒有早早把她誅除,以致招來無窮後患了,不過,我看端木芙還沒有這等本事。」
孟行雖然痛得直冒汗,但他一聲不哼,神態倔強,使人測不透他的深淺和心思。宗旋轉眼向他打量了一會,緩緩道:「看了他這等神態,果然使我信心動搖,假如他只是一個家僕,無論如伺,這刻亦將分辯數言。」嚴無畏道:「為師在一些小動作中,看出他不是久執賤役,慣於服侍人之輩,例如我們進來,他如果真是僕從出身,一定會立即搬過椅子,所以我後來故意要吐痰,試他一下,果然他直等我示意,方始去把痰盂端來,由此可見他根本不是仆出身的。」
孟行雖在疼痛難忍之中,聞言亦不覺一怔,但接看便高聲道:「小人在家中之時,日日勤修武功,根本沒有服侍夫人少爺的時間。」
嚴無畏冷冷道:「假如我不是指出使你心慌的馬腳,諒來你至今還不會開口的,老夫告訴你,那就是不管你是否冤枉,一逕把你處決了,你也無可如何,倒不如從實供出,落得一個光明磊落,豈不更好。」
孟行啞然無語,宗旋是何等厲害的腳色,先前是有了先入為主之見,所以總不覺察有異。現在看他的反應和態度,腦筋一轉,巳猜出了他是誰,當下說道:「孟行,以你的道行,挾著恩德之力,瞞過我則可,但在家師如電神目之下,你還得很修鍊個叄五十年,才有點希望可以得售陰謀,我勸你從實說出一切,還不失為英雄好漢。」
孟行哼唧了一聲,道:「你教她放鬆一點。」
陰將宣碧君道:「你肯直說,我自然會放鬆。」
嚴無畏道:「那也不妥,此子已練成了通臂功,阿碧你施展的分筋錯骨手法,別人誠然痛不可忍,但在此子而言,只是小意思而已。」
宣碧君怒道:「好啊!這個小畜生還想趁機掙脫逃走麽?」
她五指上內力一發,孟行面容驟變,眼珠鼓突,當真是痛不可當之狀。
宗旋擺擺手,道:「碧君,照剛才那樣就行啦!」
宣碧君見他說話,只好收回後來發出的內力,孟行大大的喘一口氣,抬頭向宗旋望去,但見對方眼中露出憐惜同情之色,當下已硬不起來,道:「老莊主,你當真是才智傑出,絕世無雙的人,雖然我對目下的情狀,早已有了準備,但還是瞞不過你的法眼。」
嚴無畏道:「閑話休提,你已發出消息了沒有?」
他對對方的一切,似是完全瞭然於胸,使那孟行回答之時,大感躊躇,不知應該保留多少才恰當。他因此沉吟了一下,才道:「小人這一回答,眼看就是死路一條,唉!回答與否還不是一樣麽?」
嚴無畏道:「不然,你如果從實直說,應該尚有一線生機。」
孟行道:「小人不信有這等奇事。」
嚴無畏向宣碧君點點頭,只聽一聲慘叫起處,孟行已昏了過去。原來宣碧君奉到命令,硬生生把孟行的一隻胳臂扭折了。她先使了分筋錯骨手法,所以這一扭斷對方之臂,不但永無復元之望,同時那陣劇痛,亦比平常斷臂之痛要大上許多倍。因此孟行雖然武功高強,身子強壯,也熬不住而痛昏過去。
過了一陣,他悠悠醒轉,發現一切仍末改變,他依然被宣碧君抓住,直立房中,面對看那個稱尊天下的七殺杖嚴無畏。他確知的一件事是自己的右臂,永遠變成殘廢,如果一定要找出一點可以安慰自己的,那就是此臂雖然殘廢,但總算還長在身上,不致於像斷去一條臂之人那麽難看而已。
嚴無畏冷冷道:「須知老夫出道以來,均是說一不二,如果懷疑老夫之言,這人一定要感到後悔奠及。」
宗旋忙道:「孟行,快點說吧!」
孟行道:「我早已講過,實說或不說,還不是一樣麽?」
「克喳」一聲,緊接善孟行又發出一聲慘呻,原來他的左臂,又被宣碧君扭斷了,這回大概是較為習慣,是以沒有昏死過去。事實上他這一次遠不及上一回痛苦,這是因為宣碧君未及施展分筋錯骨手法所使然。
宗旋高聲道:「憶俠,你不是識時務的俊傑,假使你有殺身保密的理由,我可以為你求情,早早了斷,如若沒有足以捨身的原因,你還是早早說出來的好。」
孟行一怔,抬頭向他望去,道:「你已知道我是盂憶俠麽?幾時知道的?」
宗旋道:「剛剛才發現的,你家不是擅長易容化之術麽?所以我恍然大悟,你竟然就是孟公子盂憶俠。」
嚴無畏道:「孟憶俠,汝母現下在什麽地方?」
孟憶俠道:「恕我不能奉告。」
嚴無畏道:「如若你母親前來,向我求情,你或者可以保住一條性命。」
宗旋聽出話中有因,頓時記起嚴無畏說過,他與孟夫人乃是相識。但他怎樣才能點醒孟憶俠呢?盂億俠慘笑一聲,道:「在下生平別無他長,只會孝敬母親,假如此地有險,在下寧可死一百次,也不會把她請來。」
宣碧君怒罵一聲,起腳一踢,「澎」的一磬,把盂憶俠的脛骨踢斷了。
孟憶俠跌倒地上,痛得身子連連翻動,但他兩臂已廢,連伸手去摸摸這隻斷了的腳,也辦不到。照這等情形下去,盂憶俠自然只有死路一條。
宗旋向嚴無畏說道:「他既然不肯說,乾脆殺了他,免去他的活罪,師尊意下如伺?」
嚴無畏訝然望他一眼,道:「你武功失去以後,突然變得面軟心慈起來啦!」
宗旋嘆一口氣,道:「假如他們孟家並非端木芙之人,則不論此一刺探本庄之舉,是何等可恨,但在弟子來說,他終究救了弟子一次。」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再說,孟憶俠氣質頗不平幾,令人生結納之心,弟子實是深惜這等人才。」
嚴無畏唔了一聲,忽然仰頭尋思,過了一陣,才道:「盂憶俠,你還能說話麽?」
孟憶俠咬牙忍住諸般疼痛,道:「能夠。」
嚴無畏道:「你父親是誰?」
孟憶俠道:「今日之事,與先父全然無涉。」
嚴無畏道:「阿旋說你不識時務,果然不錯,你難道至今還看不出老夫的為人,乃是言不輕發的麽,我對你已經是最為優容,你可知道?」
盂億俠道:「我僅有四肢,已廢其叄,還算得是優容的話,那真是千古奇聞了。」
嚴無畏第一次微現怒容,但旋即恢復常態,冷冷道:「帶他出去,收押起來。」
宣碧君訝然向他注目,似是感到難以置信,及至被嚴無畏瞪了一眼,這才趕忙動手,把孟憶俠挾了出去。嚴無畏揮揮手,陽將徐剛大步走出房外,在附近巡視。
嚴無畏深思地坐了一陣,才輕輕咦息一聲,道:「奇怪,我對此子生出不忍之心呢?」
宗旋道:「這自然是因為師父您識得他母親之故了。」
嚴無畏道:「也許是吧!」
他向雷世雄道:「你一直沒有作聲,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雷世雄道:「這孟家母子假如不是端木芙之人,為何要潛入本庄,刺探秘密?」
嚴無畏道:「那孟夫人乃是有膽識,才智傑出之人,她葫蘆中的葯,不易猜中。」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屢屢給予盂憶俠的機會,但他卻輕輕放過了。」
宗旋道:「難道孟夫人來此求情的話,師父當真會放過他麽?」
嚴無畏道:「只怕很難拒絕她的要求。」
宗旋道:「好,那麽弟子負責把孟夫人找來,但弟子實在不大相信您肯輕易的放過他們呢?」
嚴無畏搖搖頭,這動作使人莫測高深。宗旋本想再向師父求情,以便馬上替孟憶俠接續斷折了的兩手一腳,假如現在就動手,則孟憶俠最多只損失一條右臂而已。但由於嚴無畏的表情太過莫測高深,宗旋在出口求情以前,必須考慮到自己的安全問題,因此,他終於沒有做聲,決定再看一看風頭再說。
嚴無畏旋即離開了,房中只剩下宗、雷兩人,宗旋向雷世雄說道:「小弟本想向師父求情,先行醫治孟憶俠的傷勢,但又憚於師尊的天威莫測,以此不敢開口。」
雷世雄道:「愚兄亦看出了你的心意,但正如你所說,天威莫測,所以亦不敢開口,唉!我覺得這一回師父恐怕是處理不當,或者可以說是下手過於狠辣,他這樣對付孟憶俠,豈不是迫得孟夫人非與咱們作對不可麽?如是旁的敵人,咱們原也不放在心上,多個把仇人,也沒有什麽了不起,但這盂夫人既然與師父是舊相識,而師父又似是未能忘情,問題就大了。」
宗旋道:「小弟意欲使釜底抽薪之法,大哥認為辦得通辦不通?」
雷世雄道:「你所謂釜底抽薪,不外是在孟憶俠身上看手,此計當然可行,但必須注意的是切勿讓他得以趁機逃走。」
宗旋道:「這一點小弟定必特加註意就是了。」
他不久之後,就已處身於地下一條甬道中,走到一扇鐵門前,一名白衣勁裝衛士迎上來,躬身施禮,甚是恭敬。要知當日在那佛寺內,嚴無畏的叄個徒弟,由彭典開始,其後是雷世雄,再就是宗旋,都表現出極為義氣和勇敢,視死如歸,因此,獨尊山莊上上下下之人,無不得悉,也無不對他們肅然起敬。
宗旋道:「那孟憶俠可是在此地牢中?」
那霜衣衛應道:「不,是在隔壁的水牢內。」
宗旋搖搖頭,道:「帶我去瞧瞧。」
對方立刻轉身,帶他到另一扇鐵門前,宗旋作個手勢,他這才取出一大串鑰匙,打開了鐵門。宗旋站在門口,向這間水牢望去,但見門內左角亮著一盞燈,雖不明亮,仍可把牢內情形看得很清楚。
入門便是石級,大約下去四級,就全是水了,孟憶俠被縛在一根粗大的木樁上,大半段身子浸在水中。宗旋看見有兩隻蒼蠅在他面上停著,孟憶俠大概已經煩透了,所以已懶得搖動腦袋趕走蒼蠅。他半個身子泡在水中,又濕又冷,當然是極為難受的活罪。
宗旋道:「憶俠兄,你竟然懶得抬眼看看是誰來了?」
孟憶俠聽到他的聲音,這才略略抬頭,露出蒼白的面孔。這時不知他是負傷之後,虛弱得無法開口說話,抑是不想開口,他只默然注視看宗旋。
宗旋迴頭道:「把這位盂兄移到隔壁。」
那霜衣衛遲疑了一下上道才應了一聲:「是!」進去迅即將孟憶俠鬆了縛,並且把他抱起,走出水牢。
隔壁的一間雖然也不是好地方,但至少地面是乾燥的,又有床鋪,宗旋吩附手下去取被褥茶水以及替換的衣服等物來。這霜衣衛招來兩人,教他們去辦齊各物,自己卻陪侍在側。
宗旋知道他是因為職責攸關,不敢走開,甚至目下這許多的命令,他亦本應不能遵從才對,他好奇地向那霜衣衛問道:「你不先去稟明老莊主,一切聽我之命,這責任可不小,只不知你為何不肯抗命?」
那霜衣衛道:「屬下對您敬仰無比,是以恭謹聽候差遣。」
宗旋哦了一聲,那人又道:「四莊主您膽勇蓋世,忠義過人,屬下等全都聽說了,因此堅信您決不會仿出有害老莊主之事,只不知屬下這個想法對不對?」
孟憶俠睜大雙眼,道:「宗兄居然能以忠義感動手下,真是出乎兄弟意料之外。」
宗旋苦笑一下,道:「出乎你意料之外的事還多著呢,咱們慢慢再談。」
一忽兒,陸續有人送來東西,轉眼之間二這間地牢改裝得煥然一新,應用之物全部無缺。兩個聰慧伶俐的僕從,替孟憶俠換過衣服,讓他躺在厚柔的被褥中,甚是舒適,比起早先浸在冷水之中,直有霄壤之別。
一切舒齊妥當之後,宗漩命手下都退了出去,立即開門見山,向盂憶俠說道:「憶俠兄,現在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一是盡我的能力,讓你舒服地耽在這裡,生死難卜,縱然不死,但叄肢殘廢,也等如已死。」
孟憶俠冷笑一聲,道:「兄弟雖然只是一介凡夫,但還不十分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宗旋道:「這一點我也深知,我並非有一絲一毫威脅或欺騙你的用心。說到第二條路,那就是從速下手醫治你的傷勢,相信叄肢之中,必有兩肢可以恢復如常,但你若是選擇這一條路,必須讓我與令慈得通消息,我將設法說動她,使她到此地一行,親見家師,以便把你帶走。」
盂憶俠哼一聲,道:「這條件未免太苛刻了,我母子兩人皆落於你們手中,還能活著出去麽?」
宗旋道:「當然有這等可能,方始向你提出,要知令慈與家師本是舊相識,只不過令慈不知道而已。」
孟憶俠啞然無語,過了一會,才道:「當真又是一件出乎我意料之事了,以令師的聲名,家母如是舊識,焉有從未提及之理?照你說來,也頗有理,因為令師向來是神出鬼沒,誰也不知他的行蹤,假如他當初與家母認識之時,用的是化名,實在一點也不稀奇。」
宗旋道:「你可答應了麽?」
盂憶俠道:「一定要我答應,你才肯動手醫治我麽?」
宗旋道:「這一點我也是為你想的,要知兄弟此來,並非家師授意,因此除非你肯答應,家師聞報之後,或者不會追究,如果你不答應,則雖然接續了斷骨,他可能仍然下令折斷,你豈不是徒增無限痛苦。」
盂憶俠不知信他好?抑或不信他好,遲疑了一陣,兀自難決。
宗旋道:「我還希望你現下恢複本來面目,你不可猶豫不決,因為你的傷勢拖得越久,就越難有十足痊癒的希望。」
盂憶俠忽然下了決心,道:「好的,待兄弟把經過情形,修函奉母,她來與不來,那是她的事了。」
宗旋舒一口氣,道:「好極了,請你寫吧!」
猛然想起他已不能動手提筆,便又道:「我叫一個擅長文書之人,你口授大意即可了,但當務之急,還是命人替你醫治傷勢。」
不久之後,孟憶俠叄處斷骨都敷藥包紮起來,據那跌打接骨的醫師推測,左手和右腿痊癒機會極大,但右手就靠不住了,宗旋心知這是斷骨之時,這隻右手受到分筋錯骨的禁制,所以一斷就無法復接。
說到投遞這封書信的方法,也很有趣,原來孟憶俠有一隻信鴿,像那些變魔術的人一般,藏在一枚小小的圓筒內,他早把這枚圓筒收藏在宗旋房間內,這時取出,把書信系好,又過清水和食物,這才縱它飛去。
兩日之後,宗旋和雷世雄正陪著嚴無畏說話,這一日嚴無畏的心情似乎特別好,興緻勃勃,因此,宗旋乘機提出楊燕之事。
嚴無畏聽了他與楊燕的一段戀情,沉吟了一下,才道:「本來為師不會反對,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不過此女既是『飛環派』門下,最近又在孟夫人家中居住,問題便發生了。」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飛環派向來有秘傳內媚之術,不過這一派還算謹嚴潔身,所以武林中並無艷事緋閑,直到那孟夫人出道,方始為世所知,不過她賦性也不能說是天生淫蕩,大概是傷心人別有懷抱吧!總之我看出她至深的心底,老是有一股悲鬱之氣,這是一件極為深刻難忘的創傷,因而她很放縱,藉以麻醉自己,為師清清楚楚的看出這一點以後,便與她分手,悄然離開,當然,話說回來,也許我娶了她,她以後便不會與旁人勾叄搭四,但你們當能了解,假如有這種恐懼的話,不如讓開的好,免得作繭自縛,對不對?」
雷、宗兩人都連連點頭,他們一向對嚴無畏的推理,甚表佩服的。嚴無畏仰天輕嘆一聲,又道:「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極不滿意於她曾經芳心暗許過旁人,換句話說,我得不到一個完整的她,這豈是我這種性格之人,所能忍受得了的。」
雷世雄道:「弟子雖然不至於如此,然而卻頗能了解師父的心意。」
嚴無畏向宗旋望去,又道:「楊燕眼下已在孟夫人身邊,她一定將本門內媚之術,傳授與她,再加上她放縱大膽的觀念,薰陶之下,影響之大,難以測料,你有武功之時,也還罷了,目下失去了武功,最好暫時休提婚嫁,免得禍生肘腋,轉成大累。」
宗旋豈敢反對,方在尋思,忽然有人來報說,孟憶俠要見他。他匆匆而去,見到孟憶俠,先動問他的傷處,得知情況尚好,這才詢問他何事見召,孟憶俠說道:「信鴿已經回來,帶得一信在此,家母已在附近數十里之內,假如你能安排的話,即可謁見令師了。」
宗旋看過來信,大意是說決定孤身前來,謁見嚴無畏以求情。他拿了此書,又匆匆回去謁見師父,說出始末。
嚴無畏道:「這釜底抽薪之計,雖然不甚妥當,但用心甚佳,所以為師不曾阻止你,現在怕只怕孟夫人把端木芙等人引來。」
宗旋道:「難道她不管兒子生死了?」
嚴無畏道:「天下之事,往往不可以常理推斷。」
宗旋沉吟道:「眼下如果若被迫與敵方大決戰,果然至為不利。」
嚴無畏道:「為師直至今日,方始有了把握,是以甚感愉快,那就是為師數年來的內傷,再有七日時間,必能澈底痊癒,因此,無論如何,也得拖過七日之限,那時不管敵方勢力何等強大,為師也能擊潰他們。」
雷、宗二人無不歡欣鼓舞,喜形於色,雷世雄道:「既然如此,何不等過了七日之限,方始接見那孟夫入呢?」
嚴無畏道:「她個人無法傷害於我,只怕她的行蹤被端木芙躡住而已。」
宗旋道:「關於孟夫人之事,弟子無可獻策。至於端木芙這一幫人,只要師父傷勢完全痊可,則弟子倒是已熟籌一計,逐步實施,定可把他們通通誅除!」
他隨即把計策說出來,連嚴無畏那麽深沉多智之人,竟也大為動容,連連頷首讚許,雷世雄更不要說了,簡直佩服得無以復加,猛誇宗旋是諸葛復生。
嚴無畏仰天大笑道:「老夫武功既能復元,再加上阿旋運籌帷幄,這錦繡江山,已穩入我囊中矣,阿旋,你去說與孟憶俠聽,叫他請孟夫人來。」
宗旋銜命去了,此時一些高級部屬陸續謁見,報告消息和領取機宜。在這些報告之中,大部份是關於端木芙、羅廷玉等人的行蹤。在獨尊山莊廣大有力的觸角之下,各地都有消息,但只有揚州一地的報告中,說是見到端木芙等人。人數甚多,卻未偵悉他們的動向。
嚴無畏甚喜,笑道:「揚州距此有數百里之遙,可知孟夫人的行蹤未有漏。目下就算讓他們知道,也不是朝夕可至了。」
話雖如此,嚴無畏仍然不曾大意放鬆,當下指派了兩人,率領得力部下,加強防務。
一個時辰之後,一輛馬車迅快駛來,路上並無攔截查問之事發生。甚致抵達寺門之時,任伺人也覺得此地不似是獨尊山莊目前的總部所在。因為經過小心的觀察,仍然看不出半點大批人馬聚居此處的跡象。
馬車停在寺門外,那車把式道:「夫人,此地便是無量古寺了。」
車內沒有反應,車把式也就不再言語,瞪大雙眼,四下顧盼。他的目光銳利如隼,一望而知必是身懷絕技之士。
過了一會,車一掀,出來一個明眸皓齒,媚麗照人的美婦,乍看甚是年青。假如她就是孟夫人的話,實在不易使人相信她已有一個像孟憶俠那麽大的兒子。她態度從容,徐徐下車。
當她往寺門內走時,車把式唰地躍落她身邊,道:「夫人,還是讓小人隨侍進去吧!」
孟夫人笑一笑,道:「已經講好了要我單身入寺,你也不想少爺被害吧?」
那車把式嘆口氣,道:「依小人看來,今日的局面兇險無比,決計不是說話就可以解決的,況且小人留在此地,也是有死無生的。」
孟夫人道:「在人屋檐下,豈敢不低頭,誰教阿俠被人家抓住了呢?不過你可以放心的是,假如我母子無恙,你也不會有事的。」
她又笑一下,艷麗非常。可是眼角的魚尾紋,卻顯示出無情歲月的無比力量。只見她有如一朵彩雲般,冉冉走入山門,穿過廣場,拾級直入大殿。
大殿內香氣繚繞,和一般的寺院全無區別。她腳步一停,望住一個跪伏在佛前的僧人身影,但見此僧動也不動,但依稀傳來喃喃誦經之聲。
孟夫人看了一陣,才走過去,用腳輕輕那僧人一下,使他抬頭回顧,才吐出嚦嚦鶯聲,道:「敢問大和尚,入迷途中,何處才是方便法門?」
那僧人不覺呆了,盂夫人又道:「大和尚,你此刻心中所轉的念頭,一定不敢說出來,可是你決計無法瞞得過我佛。」
她話鋒咄咄迫人,對方更是呆了。孟夫人搖搖頭,道:「你沒有渡迷津的寶筏,我還是找別人的好。」
她走了數步,那僧人才如從夢中驚醒,道:「女菩薩往那兒去?」
孟夫人道:「我若是知道就好啦!」
僧人重重咳一聲,道:「按理說貧僧乃是出家之人,不該嘵舌,但既蒙女菩薩下問,又不得不說,我佛常言:「回頭是岸」。這話教人深省。」
孟夫人道:「噫!你這和尚不算得是痴人,那麽你可敢回答我,早先你心中轉的何念?」
那僧人露出尷尬之色,道:「恕貧僧不多說了。」
孟夫人笑道:「何必怕羞呢!你既然覺得我還看得過去,不妨多看幾眼。若是動了凡心,那就回頭是岸,蓄髮還俗,你看如何?」
這孟夫人不但話中暗藏機鋒,而且十分大膽露骨,跡近猥褻。那僧人面上一熱,急急低下頭去。
孟夫人搖搖頭,道:「怪哉!我還以為你是假扮的僧人,誰知卻是真貨,由此看來,對方手段之高明,遠在我意料之上。」
她一逕轉身行去,經過好些禪堂靜舍,也看見不少僧眾。而這些僧眾,個個皆是真正的佛門弟子,全無作偽。
盂夫人忖道:「假如不是已列明了地點,我幾乎懷疑是走錯了地方呢!」
她終於走到最後面的門戶,從外表看來,此寺到此已經到了底,出得此門,便離此寺了。孟夫人迅即推開那道木門,放眼望去,但見一排參天古樹的那一邊,又有連綿屋宇。不過一眼望去,便知道那是佛教中人建造的。門邊突然閃出兩個人,一男一女,皆過中年,氣派風度,都不同凡俗。
孟夫人道:「賢伉儷必是天下知名的詹教主及夫人了。妾身居然勞動了你們大駕,實在極感殊榮。」
詹氏夫婦上來與她見過禮,詹夫人道:「盂夫人如果不見怪的話,我倒想講句閑話。那就是我們也許是不意碰上的,接你之人,還未過來亦未可料。」
孟夫人道:「誠然有此可能,不過我知道你們一定是奉命先與我談談的。」
詹先生道:「夫人此言有何根據?」
孟夫人道:「聽說嚴老莊主一則自視甚高,多半認為我一介女流,不足重視。二則我一路行來,已知道貴庄一直不間斷地傳遞消息,你們身為獨尊山莊的高手名家,地位甚高,焉有不知消息之理?」
詹先生道:「孟夫人越說,兄弟疑惑越多。」
孟夫人道:「這話一定是指後一項了,貴庄遍傳消息之法,雖然天下無雙,但我卻不難察覺。照我猜想,大概是每隔若干丈,便埋植一根特製的木柱,傳遞消息之時,但須以指輕彈木柱,下一站之人,伏地即可聽見。只不知我猜得對也不對?」
詹氏夫婦都詫訝注目,詹夫人道:「這樣說來,敝主上可能把你看輕了。」
詹先生道:「單憑孟夫人指出敝庄傳遞消息之法一事,敝主上就非得相見不可了。」
他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孟夫人先行,一面說道:「孟夫人如何能聽得見那暗號呢?」
盂夫人走到一株古樹之下,忽然停步,說道:「有煩兩位去向嚴老莊主先容一句,請告訴他說,假如他無法測破我的絕技,那就快點放了犬子,好讓我們母子離去。」
詹夫人雙眉一皺,,道:「孟夫人霎時間便想反客為主,未免太過份了吧?」
孟夫人道:「賢伉儷如果擔待得起,轉傳此語,相信嚴老莊主必會有所裁奪。」
詹先生道:「這話甚是,那就有勞你在此稍等一會兒了。」
盂夫人道:「還有一點,那就是一不許向犬子迫供。二不準詢問宗旋。」
詹先生慎重地道:「這番話定必代為轉奉敝主上。」
詹夫人道:「此是節外生枝之舉,依我之見,乾脆就請孟夫人指點幾手,強存弱亡,沒得話說。」
盂夫人道:「假如嚴老莊主真是像我想像中的梟雄人物的話,他一定會儘力解決難題,而不單單憑恃武力,欺負一個孤身闖關應約之人。」
詹先生道:「好啦!我這就去報告,但你萬勿到處亂走,以致發生誤會,迫得敝庄非動手不可。」
孟夫人望看詹先生的背影,咀角微微顯出一絲冷笑。隨即在樹下慢慢的走,意態甚為閑適恬如。詹夫人冷眼打量,但見她雖是中年之人,但風華凝艷,玉姿嫣麗,心中突然一驚,忖道:「聽說她風流成性,喜歡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以她這等風姿才貌,恰是老莊主這等年紀最看得上的,今日若容此婦謁見老莊主,後果如伺,如波譎雲詭,殊難逆料了。」她不禁動了殺機,暗暗籌思陰謀惡計,速速將孟夫人處死。
詹先生大步行去之時,也在心中轉念道:「這個美婦不知有何手段,竟能測聽得出本庄的通訊秘法。
看來連老莊主亦不能猜出無疑,而以他的身份,其勢又不便暗中去問宗少莊主,這便如何是好?」
其實他心中早已有了解決的答案,只是一時還不肯就此使用,希望另有別的妙計可行。
他的答案是:
由他暗下去問宗旋,然後等老莊主猜測不出之時,他即可從旁暗示。
這樣做法,他認為那只是他本人的信用不夠而已,與嚴無畏並無所損,亦能解決一個大問題。要知他雖是黑道中地位極高的人物,平生也少有背信違諾之事。但他們究竟不是端方正直之士,許多看法,與真正的君子大不相同。尤其是但求成功,不擇手段這一點,乃是他們容易得志的重要原因。
他跨入院門之時,仍然想不出別的更好的辦法,因此他決意先去找宗旋問一問。他當然曉得到何處去找宗旋,當下穿過一間殿堂,改向左走。
右邊的廊門口出現一人,高聲道:「詹教主,你走錯路了,主上正在後面軒中,等候教主回話。」
詹先生不敢不停步,因為說話之人,竟是陰將宣碧君。她和陽將徐剛乃是嚴無畏的近身侍衛,也等如是他的座下高弟,名義上雖然比不上雷、宗等人,但能進言的力量卻一樣的。
他乃是老成持重之人,決計不肯得罪這種親信,當下點頭道:「敝座也知道老莊主正在等侯,但目下有一點小事,須得邀同宗少莊主商議……。」
宣碧君道:「你別去了,老莊主急得要命。我從來沒見過他老人家這般沉不住氣的,我正是奉命請四莊主來的,現在你快點去,不然的話,主上必定會見怪的。」
她這麽一說,詹先生也只好打消了暗中去替他解決的計劃,迅即改道去進謁嚴無畏。當他踏入那座軒堂之中時,果然見到嚴無畏正在大踱方步。雷世雄亦已在座,面上微有訝色。
詹先生忙忙上前行禮,一面說道:「屬下已見到那孟夫人了。」
嚴無畏炯炯迫視看他,道:「她以什麽手法過了你這一關?」聲音中透出了迫切之意。
詹先生一怔,心想:「他何以認定孟夫人業已過了我這一關?」但這個疑問,他只藏在心中,不敢動問。
他隨即把經過說了,當然亦不敢不把孟夫人講過不許向孟憶俠迫供和詢問宗旋之言說出來。當他說完之後,目光轉到了雷世雄面上,但見這位大莊主,面上透出了淡淡的憂色。
因此他立刻知道,連雷世雄也認為嚴無畏沒有法子測得破對方的手段,這使他更為擔心,想道:「老莊主這回遭到挫折,免不了要縱釋盂家母子,將來便是一個折損本庄聲威的大話柄了。」
方想之時,宗旋已隨同陰將宣碧君進來。他一進來便道:「師父,弟子意欲先去瞧瞧,便知來人是否真的孟夫人親自駕到?」
嚴無畏搖搖頭,道:「不必了,一定是她本人無疑,否則焉能輕易就通過了詹先生這一關呢?」
他游目望了眾人一眼,神態忽然變得十分安詳,與剛才浮躁判若兩人。雷世雄忍不住道:「師父可測得透她的手段麽?」
嚴無畏微微一笑,道:「當然啦!這等區區小事,豈能難倒為師。」
人人都鬆一口氣,宗旋詢問之下,方知是怎麽回事。當下道:「以弟子愚見,這孟夫人故意擺下了後面的兩句話,分明是別有用心。她可以硬栽說不是師父測破,而是詢問過我。」
詹先生道:「她敢這樣做麽?」
雷世雄道:「她見到師父之面,方始硬栽,咱們也奈不得她的何。」
詹先生想想也是,以嚴無畏的身份,難道還能請人來評理不成?因此,大家都重又擔心起來。
嚴無畏道:「這一點你們也不必過慮了,包管她見了我,便沒得話說了,現在還是由你……。」
他目光望住詹先生,道:「你去見她,可告訴她說,這隻不過是她使用一種特製的物事,可以探測出聲波而已。」
他停歇了一下,突然微微失色,向宣碧君道:「速速趕去保護那孟夫人。」
他馨調如此急促,眾人都大為吃驚,以為是有外敵侵人。宣碧君反應極快,嚴無畏的話剛歇,她已出了軒外。
雷世雄道:「可是有外敵麽?」
嚴無畏道:「不是外敵,而是詹夫人。」
他瞪了詹先生一眼,又道:「你竟猜想不到這種危險麽?」
詹先生惶恐道:「屬下當真想不到有這等可能。」
嚴無畏向眾人道:「詹夫人深恐那孟夫人的手段太過高妙,可能會難住我。同時,又見她長得漂亮,名聲不大好,乃有殺她以絕後患之心,她但須找個藉口,先斬後奏,諒我也無可如何。」
他搖搖頭,表示有點不滿之意,又道:「自古以來,許多大事都被婦人所誤,情況與此正同。」
詹先生這才鬆一口氣,他了解嚴無畏不會很見怪的,自然如果詹夫人已經殺死了孟夫人,那又另當別論。所以他一直等到有人來報說,宣碧貫已偕同孟夫人前來之時,方始當真放心。
嚴無畏指示道:「你出去迎接,順便把我的答案告訴她。當然她大概會表示不滿,你可以告訴她說,當她見到我時,馬上就得到最滿意的解釋,假如她還認為不滿意的話,我答應她可以帶了兒子立刻離開,保她安全無恙。」
詹先生雖然應了,腳步卻不移動。宗旋道:「師父,那孟夫人終是一個女流,即使她心中認為您的解釋,滿意萬分。但她硬是說不滿意,您豈不是作繭自縛?」
嚴無畏道:「你們放心,為師自有十分杷握。」
詹先生無奈出去,在那殿堂中等候,轉眼叄個女人進來,正是孟夫人和宣碧君以及他的妻子。
孟夫人一見到他,便笑道:「如何了?可有答案沒有?」
詹先生道:「當然有啦!」
盂夫人嘲諷地笑一聲,道:「不錯,縱然嚴無畏測不透我的手段,也是一個答案。」
她望了詹夫人一眼,叉道:「詹教主以後須得勸勸尊夫人才行,她脾氣不大好,幾乎與我動手呢!」
詹免生心知嚴無畏果然沒有料錯,大是驚服。
口中說道:「敝主上一聽孟夫人所使的手段,立時說破你是借重測音之器,並非你的奇怪功夫,他又言道……」
他舉手阻止對方插口,繼續道:「他相信你不會滿意,所以打算當面解釋。」
孟夫人道:「我自然要廳他當面的解釋,但只怕到時仍然不易使我滿意,因為你們或者也知道一點,那就是我此一手段,宗旋早已曉得了。」
詹先生淡淡一笑,道:「敝主上亦吩咐過了,他說假如到時孟夫人還是不滿意他的解釋的話,他答應你可立刻攜了令郎,安全離開。」
孟夫人一笑,道:「這話真不易使人置信。」
詹先生道:「敝主上的地位非同小可,向來一言九鼎。」
孟夫人道:「如果我內心雖然滿意,也口中還是表示不滿,他能踐守約言麽?」
宣碧君道:「豈有此理,你滿意就是滿意,不滿就是不滿,焉能作偽?」
孟夫人道:「這當然是不對的,但萬一我仍然作偽,嚴無畏便又如何呢?放我呢?抑或不放?」
詹先生高聲道:「敝主上有鬼神莫測的神通。他既然答應得你,便不虞你敢使詐。你即管作違心之論,但事實上只怕不容你如此。」
孟夫人道:「你們不敢正面答覆我的問題麽?」
詹先生被迫無奈,只好道:「如果你說出不滿的話,敝主上自然要守信放人。」
孟夫人非常滿意地點點頭,道:「這就對了,諒他身為天下當今無敵高手,說的話豈能不算數?」
她轉眼向詹夫人望去,冷冷道:「你可知道,雖然你曾有對我不利之心,再加上你丈夫幾次意圖規避,不想回答我的問題,才使我更加深信嚴無畏必能守信,因為你們跟隨他多年,自然曉得他的為人。既然你倆認為他必會守信,所以想在事前阻止,則我又有何不可信他?」
她的分析,連宣碧君也非常佩服。她道:「孟夫人果然是女中英傑,無怪敝主上如此看重,把你請來了,現在請進去謁見敝主上。」
這一小簇人不多時已踏人那座軒堂,只見上面的一排座位中,只有雷世雄和宗旋兩人,當中的上座,本應是嚴無畏的位子,卻空無一人。
宗旋起身走過來,抱拳行禮,道:「晚生是剛剛方始得悉夫人駕到,是以未及趨迎,還望夫人宥恕。」
盂夫人熟視他頃刻,才道:「奇怪,這話乃是出自真心。但我又不明白了,以你的地位,自應事無鉅細,皆所早知才是。」
宗旋道:「目下晚生奉命苦修,不理俗務,因此很多事情都不過問。況且……」
他停歇了一下,面上泛起苦笑,接著道:「況且關於夫人之事,晚生尚須避嫌,因此事前未有所知,實在是順理成章的。」
孟夫人點點頭,道:「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
這時宗旋替她引見雷世雄,孟夫人的勾魂秋水,在他面上轉了幾轉,竟不覺露出羨慕之色,說道:「嘖!嘖!真是好一表人才,單單是形貌氣度,就具足了繼承獨尊山莊的資格了。」
雷世雄謙遜幾句,便請她在客位落座,並且道:「家師適因急事,出去處理,馬上就可以回來見面了。」
盂夫人流盼四下,她雖然是無意四望,但一顰一笑,皆足以使男人動心,真是有煙視媚行的魔力。
她徐徐道:「奇怪,令師讓你們在這兒等我,所有手下都遣出去,不知是什麽意思?」
雷世雄道:「盂夫人無須妄加測想,家師此舉不一定含有深意。」
宗旋道:「既然請得夫人前來,家師自然是已有了成算在胸。或者有些事情,不想太多的人知道而已。」
孟夫人道:「你可是說對了,他正是有些事情不欲人知,但無論如何,我仍然對他很佩服,假如他的才智真是那般高明的話。」
雷、宗二人自然曉得她這話是指什麽而言,宗旋道:「晚生可以起誓,證明家師並沒有問過我,也不曾迫問過令郎。」
雷世雄介面道:「家師的才智武功,古今中外,皆無有可以匹敵之人。說到他能猜中孟夫人乃是藉別物之力,探測到敝庄的秘密通訊一事,在你來說,也許感到不可思議,但在我們看來,卻是不足為奇。」
盂夫人道:「那末他因何不敢見我?莫非是怕我說出一句不滿意,以致他必須面臨守信與否的抉擇關頭,因而畏縮麽?」
雷、宗二人,都感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事實上他們亦深恐有這等情形發生,是以不免疑惑師父的躲開,乃是用的一種奇奧手段以應付她。
突然一個聲音傳入來,甚是響亮,道:「我就是嚴無畏了,盂夫人雖然看不見我,但我卻看見和聽見了一切。」
孟夫人四顧一眼,道:「嚴老莊主威名蓋天下,諒必說過的話,一定作數,是也不是?」
嚴無畏道:「是的,孟夫人有何見教?」他的聲音從屋外傳入來,雖然清楚響亮,卻不似是高聲大叫。
孟夫人道:「換句話說,我只要說一句不滿意,你就非得下令放人不可了?對也不對?」
嚴無畏道:「當然啦!但可惜的是你絕無機會可以當我之面,說出這句不滿意的話來。」
這當然也是一個歪理,不是說不通,而是有點勉強。雷、宗二人心中泛起了異樣之感,但覺師父似是黔驢技窮,才會用出這等無賴手法。
孟夫人連連哂笑,道:「這樣說來,嚴老莊主你是打算不與我見面的了?」
嚴無畏道:「暫時是如此,等到確實沒有敵人跟來,我自然會見你。」
孟夫人嘿嘿一笑,向宗旋道:「聽見了沒有?令師之計,也不過如此而已。」
宗旋唯有設法強辯,說道:「表面上夫人似乎可以議評,但事賈上還須待時間證明。」
嚴無畏的聲音又傳了入來,道:「老夫有要事待理,孟夫人可在此軒右邊的房間暫時歇息,最遲後日,一切問題便可以當面解決了。」
事至如此,盂夫人也沒奈何,只好到房間看看,但見陳設華美,應有盡有。莫說暫住,即使是長住,也是十分舒適方便。一個清秀慧黠的丫環,撥給她使喚。
當雷、宗二人辭出時,盂夫人很鄭重的托他們轉告嚴無畏,希望至遲在日落以前,能夠澈氐解決,如若不然,一切後果,由獨尊山莊負責。但雷、宗兩人始終沒有見到嚴無畏,對於這件事,他們完全不知道師父葫蘆中賣什麽葯。
孟夫人獨自對著那個丫環,縱然有媚艷容顏,狐蠱手段,亦無所施其技。她有意無意中查看房外各處的情形,發現全無設防,假如她要走的話,隨時可以遠走高飛。當然她不會這樣做,否則她乾脆不必來了。然而這一點卻使她十分佩服嚴無畏的高明,因為換了任何人,即使目下是她自動前來,但為防生變,必定派人在四處布哨,嚴密防守才對。她內心之中,焦急萬分。
眼看看時間不停的消逝,天上的太陽,也漸漸移到西邊,一直下沉,快要接近天邊的山麓了。那丫環在外面聽候使喚,她獨自坐在房中,正焦急萬分之時,突然窗外出現了一個人。
她一看之下,登時詫異驚訝得目瞪口呆,像木頭入一般,動也不會動了。但見來了長得甚是韶秀,雙眉細長,雖然已有五旬左右的年紀,但那刮的光光滑滑的臉,依然有一種特別的青春活力。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對炯炯有光的雙眼,以及閉得很緊,顯示出他有過人意志力的嘴唇。總而言之,此人雖然丰度翩翩,但卻具有懾人的威嚴氣度,使人絕對不敢拿他當作尋常之人看待。
孟夫人呆了一陣,跳了起身,衝到他面前。但相距尚有兩步,卻倏然停止,面上泛起疑色,道:「你怎會在這兒出現?」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可還記得我姓甚名誰麽?」
孟夫人美眸中湧起了怒色,面容一板,冷冷道:「你這話太好笑了,難道你今日現身相見,問的就是這一句話不成?若是如此……」
她住口沒說,對方卻緊迫上來,道:「若是如此,便待如何?」
孟夫人恨恨的哼一聲,道:「我絕不跺腳走開,告訴你,我將取你性命。」
那人面上表情全無變化,道:「好吧,但你亦無須急急動手,是也不是?你先回答我,我姓甚名誰?」他還是釘著這一個問題,可見得他思之已久,絕不輕易放棄。
孟夫人冷冷道:「好,我說也行,但你先告訴我,我姓甚名誰?」
那人道:「你姓姚,名小丹,江陰人氏,我可沒有記錯吧?」
盂夫人哼一聲,道:「姓名記得很清楚,但可惜你卻記不得我這個人。」
那人道:「那也不見得,有時候一些事情,很難解釋得清楚。」
盂夫人道:「利口狡辯,又有什麽用處?」
她停歇一下,又道:「你姓呼延,名回,我也沒有記錯吧?」
呼延回淡淡道:「沒錯,一點也沒錯。你總是不會錯的,這是我最深的印象。」
姚小丹掠鬢一笑,道:「又是老話題來了,我們爭論得還不夠多麽?好了,我等一會要殺你是一件事,但現在讓我問問你,這二十多年來,你到何處去了?」
呼延回道:「我把自己投身於某一種事業中,目下頗有成就,這一點你一定沒想到的。」
姚小丹道:「哦?真沒想到,我還以你這位『隱俠』,真的已經歸隱不出了。」
呼延回苦笑一下,道:「我幾時變成隱俠的?」
姚小丹道:「以前我們在一起時,你做過幾件鋤強扶弱,濟世救危之事。但你幾乎連我也不讓知道,所以我認為你是『隱俠』。你或者想不到我會知道這麽多的事情吧?因為你一向當作我任性不懂事的人。」
呼延回道:「我不否認你的說法,以前我確實當你全無真正思想和主張的。」
他擺擺手,道:「目下不是談論這些舊事之時,你此來有何要求?我可以幫幫你忙。因為嚴無畏與我私交極深,許多事我可以為他作點主。」
姚小丹憬然而悟,道:「怪不得他一下子就猜出我用的測音器,原來這秘密是你露的,這樣說來,我飛環秘傳易容化妝之術,他也懂得了?」
呼延回道:「當然啦!要是他沒有許多奇才異能之士,為他出力,他焉能創下了今日的局面?」
姚小丹道:「他是黑道中第一巨擘,古往今來,很少人比得上他。但換句話說,他作的惡孽,也正如他的勢力聲名一樣,難以計算,照我看來,他一定會得到極可怕的報應……」
呼延回面色微變,怫然道:「自古道是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嚴無畏獨霸天下,比王侯還要威風,還有勢力,也不過是等如竊國之流而巳,有何惡孽可言?」
他停歇一下,又道:「話說回來,所謂惡孽,其實亦不過是婦人之見而已,假如一個強者,被許多無用的廢物渣滓,阻擋了道路,他是默爾而息,自甘埋沒呢?抑或是利用他天賦的力量智慧,把障礙掃除?」
姚小丹道:「這就是你認為不是惡孽的道理了?」
呼延回點點頭,道:「不錯,這只是原則,精微之處,不是叄言兩語所能盡的。」
姚小丹道:「所以你就大力幫助嚴無畏,搶奪天下,排除異己之時,不惜展開大屠殺的行動,是也不是?」
呼延回緩緩走到窗邊,面向窗外,望著外面院落中的盆栽和一排花畦。他似是不勝感慨,嘆息了一聲。
姚小丹走到他身邊,目光緊緊凝視看他的側面,又道:「是不是?所以你們攻破翠華城之時,大加屠戳,單單是那一役,就有數百人命,喪在你們手中,這不是作孽,只是排除障礙,這是你的理論麽?」
呼延回動也不動,徐徐道:「舉世之間,只有你能知道我為何對翠華城如此痛恨。」
姚小丹身子一震,愕然道:「我?你……你敢是以為我和羅希羽……」
她不必再說下去,因為呼延回已經點頭表示。房中靜默了片刻,姚小丹道:「如果是為了我,你未免太過份了,縱然你只是處於幫助的地位,但這惡孽,你還是得負擔一半的。」
呼延回道:「即使我得完全負擔,我也不在乎。翠華城不但是我私心最恨之人,也是阻礙獨尊山莊的最大阻力,因此,你看,翠華城一滅,天下就無可抗手之人了。」
姚小丹連連嘆氣,道:「唉!真想不到,真想不到。羅希羽如果知道他的敗亡,與我有關,心中不知作何想法?」
呼延回冷冷道:「你也不必太為他著想了,因為他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
姚小丹訝道:「何以覓得呢?」
呼延回道:「因為我在翠華城嚴密搜查過,竟找不到任何有關係的物件,連你所寄給他的書畫等物,無一存在。可見得他早已隨手拋棄……」
姚小丹道:「假如你早點對我說,我就會坦白告訴你,那只是一個很荒唐可笑的少女之夢。不錯,我初長成之時,曾經對他異常傾倒崇拜。他怎會把我一個女孩子放在心上呢?」
呼延回突然轉回頭,銳利地望著她,道:「怎麽?你從未與他在一起過?我一直還以為你的初夜,是獻給了羅希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