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內城顯身手
凌燕飛邁著輕快洒脫的步履往福王府走,剛出東師府衚衕,蹄聲如驟雨,從崇文門方向馳來五匹快馬,兩前,一中,兩后,前後匹匹健騎上青一色的蒙古壯漢,佩著腰刀,鞍插弓箭,一臉的驃悍色。中間一匹白馬上,是個一身紅的美艷大姑娘,一張嬌靨綳得緊緊的,眉宇間流露著一股傲色。
凌燕飛人出東師府衚衕,五匹健騎已然馳到,凌燕飛躲得慢了點兒,左前方一名蒙古壯漢揚手一馬鞭抽了過來:「媽格巴子,找死?」
這一鞭快而猛,但他那能抽著凌燕飛,凌燕飛側身躲過,害得那蒙古壯漢身子一歪,差點沒摔下馬來。幸好蒙古人個個騎術精湛,只見他一扭腰馬上又坐穩了。
坐穩了是坐穩了,可是凌燕飛惹上了禍事。五匹馬停了下來,剛才打人那蒙古壯漢一馬馳了過來,眼一瞪道:「你是那個府里的,閉著眼走路。」
凌燕飛可沒把他放在眼裡,可是他有正事,也不願為安貝勒惹麻煩,他一句話沒說,扭頭就走。
只聽一聲霹靂般大喝起自身後:「媽格巴子,你聾了。」
一陣勁風直襲腦後。凌燕飛知道,那蒙古壯漢又揮了鞭,他沒回頭,腳下也沒停,只往前跨了一大步,身後那一鞭便落了空,「媽格巴子,我就不信。」一片勁風夾著一聲銳嘯當頭壓下。
凌燕飛明白,那蒙古壯漢人已離鞍撲了下來。老躲不是辦法,一時忍讓也解決不了事,他霍然轉身翻左掌往上,他手裡抓住了一截鞭梢兒,那蒙古壯漢就站在他眼前。
凌燕飛抓住了鞭梢兒,那蒙古壯漢一怔道:「看不出你還有兩下子呢,撒手。」
他沉腕猛地一扯。他這麼猛力一扯,當然不是想讓凌燕飛撒手,便是想把凌燕飛扯一跟頭,那知凌燕飛不但沒撒手,沒栽跟頭,一個身軀便是連動也沒有動。倒是那蒙古壯漢自己腳下一個踉蹌,猛地往前一衝,幸虧他還算機靈,連忙鬆了手,要不然他非一頭撞進凌燕飛懷裡不可。
蒙古壯漢臉上變了色,瞪著凌燕飛道;「好小子,居然真有兩下子。」他抬手就要拔腰刀。
凌燕飛抬鞭一指道:「我不想惹麻煩,你最好也適可而止。」他把馬鞭往地上一扔,轉身就走。
蒙古壯漢怒笑一聲道:「我要讓你就這麼走了,往後我就別出來了。」
他拔出了佩刀,刀光一閃直往凌燕飛左肩劈去。凌燕飛身後像長了眼,轉身揚手,五指正掃在蒙古壯漢腕脈上,蒙古壯漢大叫一聲,一把佩刀脫手飛上半空,左手抱著右腕,疼得頭上都見了汗。
這一下惹了大亂子了,另三個蒙古壯漢叱喝聲中離鞍飛起,佩刀出鞘,往凌燕飛身邊一落,馬上圍住了凌燕飛。
那傷了右腕的蒙古壯漢忍著疼叫道:「砍了他,砍了他。」
那三個蒙古壯漢手握佩刀,躍躍欲試。
凌燕飛抬眼望向白馬上那紅衣大姑娘,道:「姑娘,我不願意惹麻煩,請約束你的人。」
「姑娘?」那傷了右腕的蒙古壯漢叫道:「媽格巴子,瞎了你的狗眼,連福貝子的妹妹孟蘭格格都不認識,你還在內城當什麼差。」
凌燕飛怔了一怔道:「原來是福貝子令妹孟蘭格格,我失敬。」
盂蘭格格冷冷說道:「知道就好,你已經惹了麻煩了,我從不約束我的人,有能耐你就把他們全撂倒,要不然你就乖乖跟我走,聽任我擺布。」
凌燕飛道,「格格看見了,我並投有惹您的人。」
盂蘭格格道:「我知道是他們先惹你的,他們一向這樣慣了,你看怎麼辦,是不是要代我管教管教他們。」
凌燕飛道:「格格……」
盂蘭格格冷然說道:「你不用再說什麼了。我剛說過,有能耐你就把他們全撂倒,要不然你就乖乖的跟我走,不願意跟我走也可以,跪下給他們四個一個磕三個頭。」
凌燕飛忍無可忍冷笑一聲道:「怪不得他四個敢這麼蠻橫霸道,原來孟蘭格格是這麼個人。」
孟蘭格格臉色一變道:「你說什麼?」
凌燕飛道:「我說孟蘭格格縱容下屬,仗勢欺人。」
孟蘭格格臉色大變,厲聲說道:「我不但欺人,今兒個我還要殺人,說,你是那個府里的,斃了你我再找你的主子。」
凌燕飛道:「你用不著找誰,我不是官家的人。」
孟蘭格格氣白了嬌靨,也難怪,以她的身份,那受過這重話,她一點頭道:「不敢說是不是,好,斃了你我看看那一個出頭給你收屍,給我砍。」
有她這一句話,那三個蒙古壯漢掄刀撲上。他三個刀沉力猛,相當嚇人。
奈何他三個差得太多了,凌燕飛馬鞭一揚,三把刀全飛上了半空,三個蒙古壯漢各抱著右腕直不起腰來。
凌燕飛望著孟蘭格格冰冷說道:「福貝子權大勢大,你仗勢欺欺軟骨頭的官家人還可以,我勸你以後少惹得我這樣的江湖人。江湖人不吃你這一套。」
他一扔馬鞭,轉身就走。孟蘭格格驚住了,也氣傻了,等她定過神來,凌燕飛已走出了老遠,她那會讓凌燕飛就這麼走了。
她嬌靨煞白,顫聲厲喝:「站住,你給我站住。」
凌燕飛像沒聽見似的,仍然走他的。孟蘭格格馬靴一磕馬腹,策馬追了過去,看看迫近,她抖手一鞭抽了下去。
凌燕飛霍然轉身一把抓住了馬鞭,眉宇間騰起一片懍人的冷肅煞氣。孟蘭格格看得機伶一顫,突然鬆了馬鞭,一隻手捂著臉,拉轉馬頭跑了回去,她沒停,一直往裡弛去。
四個蒙古壯漢呆了一呆,其中一個一指凌燕飛道:「有種你就在這兒等著。」
四個人慌忙翻身上馬迫了過去,四把佩刀也不要了。凌燕飛眉宇間冷肅煞氣漸漸斂去,旋即他微微皺起眉鋒,一扔手中馬鞭轉身行去。
口口口
經這一耽誤,等他到了福王府天已經晌午了。
這當兒正是吃午飯的時候,他顧不了那麼多,到了福王府門口,沖那站門的微一抱拳道:「我要見哈總管,麻煩那位給我通報一下。」
福王府他來過,站門的有人認識他,連問都沒問就進去通報了。
沒多大工夫,那人出來了,沖凌燕飛一招手道:「哈總管在門房等著你呢,你進去吧。」
凌燕飛謝了一聲進了福王府,哈總管在門房等著他,見面熱絡得不得了,老弟長老弟短的,拉著他坐了下來,道:「怎麼,老弟今兒個來,有什麼事兒么?」
凌燕飛道:「沒事兒不敢來打擾哈總管,我認為府里這件案子有重新偵查的必要。所以我來跟哈總管說一聲,請哈總管代為轉稟福晉。」
哈總管訝然說道:「府里這件案子有重新偵查的必要,老弟,是怎麼回事兒,難不成你覺得那兒不對?」
凌燕飛毫不隱瞞地把他的發現跟懷疑說了一遍。
他話剛說完,哈總管便一聲苦笑說道:「老弟,你高明,不愧是楚老的高足。你的懷疑沒有錯,府里也發現了,翠喜這丫頭確有問題的,我們發現遲了,老弟你來得更遲,那丫頭已經跑了。」
凌燕飛一聽怔住了。
丫頭翠喜已經跑了,他來遲了一步。顯然赤魔教已經料到他會二次到福王府來了。
哈總管伸手拍了拍他道:「老弟,謝謝你這麼熱心跑一趟,格格是怎麼個情形你知道,翠喜也已經跑了。好在府里也沒什麼損失,福晉仍然不願深究,誰都別怪,要怪只怪格格自己太不懂事。」
凌燕飛定過了神,心想告訴哈總管這件事里還有蹊蹺,翠喜當日所說的話仍不實在,福王格格那位情郎不一定是赤魔教中人。
可是話到嘴邊他口咽了下去,他認為把這些告訴這位哈總管並沒有用,翠喜已經跑了,誰也難查出個所以然來。
他站了起來道:「既是這樣,那我告辭了,您忙吧。」
哈總管也沒有留他,站起來熱絡地拉著他的手道:「老弟什麼時候回去,要是不急著回去,有空就常來坐坐,我平日也難得出去,跟府里這些人又談不來,怪無聊的。」
凌燕飛道:「現在還不一定,只我暫時不走,有空的時候我會常來看您。」
「對,」哈總管道:「有空就來找我聊聊,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覺得跟老弟你一見投緣。」
他陪著凌燕飛往外走。
凌燕飛遲疑了一下道:「有件事兒我不能不跟您說一聲,這件事並不只單純地牽涉到某一個人,而是一個秘密組織赤魔教,他們到京里來居心叵測,儘管福晉不願追究這件事,可是為了京畿的安寧,我還是要徹底的查一查。」
哈總管臉色為之一變,立即停了步道;「老弟,這樣恐怕不大好吧!」
凌燕飛道:「您的意思是……」
哈總管道:「格格如今等於在他們手裡,老弟你萬一要是惹翻了他們,他們來個六親不認,對格格有什麼不利,到那時候麻煩就大了,老弟你跟我都負不起這個責任!」
凌燕飛心頭一震道:「哈總管以為他們會這樣做么?」
哈總管道:「老弟,咱們不怕一萬,可是不能不防萬一!」
凌燕飛沉默了一下道:「話是不錯,哈總管,不怕一萬,可是不能不防萬一。只是,哈總管,整個京畿的安寧……」
哈總管道:「老弟,你的意思我懂,可是他們並不一定會危及京畿的治安,是不?」
凌燕飛道:「不錯,哈總管,現在並沒有明顯的跡象,更沒有確切的證據指赤魔教危及京畿治安,可是赤魔教的勢力突然出現在京里,這總是一件讓人不能忽視的事,再說,正如您剛才所說,咱們不怕一萬,卻不能不防萬一!」
哈總管道:「老弟你是個江湖人,既不吃糧又沒拿俸,京里自有負責治安的人,你又何必管這個事兒?」
凌燕飛道:「哈總管,話不是這麼說……」
哈總管道:「老弟,我承認我這是自私的想法。可是人沒有不自私的,其實京里有的是禁衛勁旅,四下里駐紮的也有驍勇善戰的精銳鐵騎,一個小小的赤魔教能興多大的風,作多大的浪……」
凌燕飛微一搖頭道:「哈總管,赤魔教里個個是能高來高去,甚至是能來無蹤去無影的武林高手,這些人不能拿軍隊對付,軍隊不但起不了效用,而且根本派不上用場,尤其他們個個隱在暗處,行動秘密,在暗中進行陰謀,臉上又沒有寫字,軍隊能抓誰拿誰?就拿府里這件事來說吧。他們的人甚至潛進了親王府,要不是因為格格失蹤,只怕到現在咱們還茫然無覺呢,您說可怕不可怕,您說能不能不管,再說這是福王府,別的府里還不知道有沒有呢!」
哈總管道:「以我看他們準是為我們格格來的,別的府里的格格姑娘們,可不會像我們這位格格這樣!」
凌燕飛搖頭說道:「您不是江湖人,也從沒辦過案,您把這件事看得太單純了。」
「或許,」哈總管道;「不過不管怎麼說,京里自有吃糧拿俸的人,我希望這件事老弟你別管。」
凌燕飛道:「哈總管,這件事我管跟官家人管,有什麼兩樣?」
哈總管道:「這個……我只是以為老弟你犯不著。」
凌燕飛道:「謝謝您的好意,固然,官家自有負專責的人在,可是我這個百姓也有維護朝廷安全的責任,您說是不?」
哈總管臉色有點陰沉,沉默了一下道:「既是這樣,老弟你等我一下好不,我把這件事跟福晉察報一下,看看福晉有沒有什麼話要跟老弟說!」
凌燕飛沉吟了一下,微一點頭道:「好,您請。我就在這兒等您!」
哈總管二話沒說,轉身就走。凌燕飛背著手,就站在門房前等上了。
過不一會兒,哈總管來了,一到便道:「老弟,福晉要見見你,跟我進去吧。」
他轉身又行了進去。凌燕飛邁步跟了過去。
哈總管一路沒說話,帶著凌燕飛直往後走。一看甬道,凌燕飛就知道福王福晉準是又在老地方召見他。果然,真是老地方。不但是老地方,而且還跟上回一樣,福王福晉坐在帘子的那一邊,讓人只能隱隱約約地看見她的身影,卻無法看見她的臉。
哈總管上前打了個扦後退向-旁。
凌燕飛躬身為禮,道:「草民見過福晉!」
只聽福王福晉道:「剛才哈鐸已經全告訴我了,哈鐸拿過來。」
哈總管恭應一聲,轉身在一張小桌子上端過一個上覆紅綾的漆木盤,往凌燕飛眼前一送,謄出一隻手來掀開了紅綾,只見漆木盤裡放著四錠黃金,四顆明珠,一對玉如意,一對翡翠鐲子。
福王福晉道:「東西不多,但足夠一個八口之家吃用大半輩子的,你拿去吧。」
凌燕飛呆了-呆道:「草民不懂福晉的意思。」
福王福晉道:「可是你的意思我懂!」
凌燕飛雙眉一揚道:「福晉誤會了,草民沒那個膽,也不是那種人。」
福王福晉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凌燕飛道:「草民完全是為了朝廷的安全。」
福王福晉道:「那麼就算我為了福王府求你!」
凌燕飛道:「草民不敢當,福晉的厚賜,草民也不敢領受。」
福王福晉道:「你是嫌少?」
凌燕飛道:「福晉誤會了,福晉就是傾福王府所有,草民也不能領受。」
福王福晉道:「這麼說,這件事你是非管不可了!」
凌燕飛毅然說道:「草民為的是朝廷,還要請福晉原諒。」
福王福晉道:「據我所知,江湖人輕死重言諾,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凌燕飛道:「當初草民不知道這件事跟整個赤魔教有關,也不知道赤魔教已潛來京畿。」
福王福晉冷笑一聲道:「你很會說話,可是我要告訴你,為了保住福王府的顏面,我能不惜一切,也能不擇手段,我要是給你扣上一個罪名,你就是死路一條!」
凌燕飛道:「草民無罪。」
福王福晉道:「我指你擅闖王府內院,擅闖我的內室,不是奸即是盜,你如何辯解,有罪沒有?」
凌燕飛心頭一震道:「是福晉命哈總管召草民來的。」
福王福晉道:「只怕到時候哈鐸不會這樣說。」
凌燕飛霍地轉望哈總管。
哈總管苦笑一聲道:「老弟,你要原諒。」
凌燕飛旋又轉望福王福晉道:「草民以為福晉尊貴,不會這麼做。」
福王福晉道:「尊貴,一旦事情抖露出來,福王爺不僅有欺君之罪,顏面也喪失殆盡,還有何尊貴可言。」
凌燕飛道:「草民為的是朝廷,福晉身為皇族親貴,也不該這麼做。」
福王福晉冷笑一聲道:「一旦福王爺蒙上欺君之罪,輕則削爵,重則殺身,覆巢之下無完卵,我還是什麼皇族親貴?」
凌燕飛道:「福晉可知道朝廷的安危,關係著每一個人!」
福王福晉道:「這道理我懂,不用你說。可是官家自有負專責的人在,要你多管什麼閑事!」
凌燕飛道:「福晉,草民管跟官家管,又有什麼兩樣?」
福王福晉道:「只你答應不管這件事,別的你就不必過問了。」
凌燕飛道:「福晉出身皇族,又貴為親王福晉,理應識大體,明輕重……」
福王福晉砰然一聲拍打座椅扶手道:「要你來教訓我,現在你什麼都不用再說了,兩條路任你選,是收了我這些東西點個頭,抑或落個殺頭的罪名,你答我一句!」
凌燕飛一橫心,一咬牙,毅然說道:「草民仰不愧,俯不怍。任憑福晉,草民為的是朝廷,雖斧鉞加身也絕無更改。」
話落,轉身行了出去。
只聽福王福晉在身後說道:「好、好、好,我不信鬥不過你……」
突然高聲尖叫說道:「有賊,快來人。」
凌燕飛剛出門,人影閃動,福王府的戈什哈迎面掠了過來,只聽一人大喝道:「大膽賊人,竟敢闖進王府內院侵犯福晉,還不跪下受縛!」
凌燕飛后跨一步又退進門裡,就這一轉眼工夫,福王福晉跟總管哈鐸都不見了。
凌燕飛本是想抓住哈鐸帶自己出去的,現在已經有了大麻煩,他自不敢再往裡闖,當即一咬牙又一步跨了出去。他一腳剛跨出,一片刀風當頭劈下。
他抬手一揮,一名戈什哈悶哼丟刀後退。四五片刀風又迎面劈到。
凌燕飛自己知道,他絕不能傷人,也絕不能困在這兒。他也知道,要是這麼硬闖,一定可以出去,可是福王府這些戈什哈一定會窮追不捨到福王府外一嚷嚷,把四下的步軍或者是侍衛營、五城巡捕營的人引了來,那更是大麻煩。
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快走,別讓一個人追上。他心念一決,主意一定,躲開迎面劈來的幾刀,騰身拔起上了屋面,屋面上借力只一個起落,他便掠出了福王府。
他知道這件事有多麼嚴重,出了福王府之後,他連停留都沒敢停留,略一辨別方向便疾步向安貝勒府行去。
這件事他一定得讓安貝勒知道一下。他不走大街,專挑小衚衕走。
看看快到崇文門大街的時候,他從衚衕里看見,崇文門大街上滿街都是人,有騎馬的,有徒步的。
騎馬的也好,徒步的也好,那情形一看就知道是在搜人,在截人。
福王府即便報案也不可能這麼快,這是誰在搜人,誰在截人,他看見騎著馬在大街上來回馳動的那些人當中,有福貝子府的那四個蒙古壯漢,他明白了。
如今,他想過崇文門大街也不容易了。
他可是真惹了大麻煩,闖了大漏子。他皺了眉。
崇文門大街不好過,可是他不能不想辦法過去。要不然他不是往南繞大圈子,就得往北繞大圈子。
那太耽誤時間,而且又怎麼不知道福貝子府沒在別的幾個城門口派上人?
他怎麼辦?在不給安貝勒惹別的麻煩的原則下,只有一個辦法,提一口氣以他快速的輕功身法衝過去。憑他的輕功身法,福貝子府的這些人或許發現不了他。
即使能發現人影一閃,也不一定能馬上就知道是他。等他們跑過來看究竟時他早已經進了安貝勒府了。就是這個主意。也只有這個辦法。
他提了一口氣,看準了衚衕外一個沒人的空檔,騰身掠出去直往對街撲去。他的輕功身法高絕,一個起落便進了對街一條小衚衕里,沒聽見街上有人喊叫,也就是說福貝子府的人沒有發現他。他吁了一口氣,停也沒停便往安貝勒府奔去。
到了安貝勒府前,他又皺了眉,只因為他看見安貝勒府前遠遠地站著幾個人,看裝束打扮,跟大街上的那些人一樣。
他知道,只要他往安貝勒府大門一走,一定會被那幾個人看見,他就是不願為安貝勒惹這個麻煩,要不然他早就亮出安貝勒給他的那方玉佩了。
沒奈何,他只好從小衚衕里繞向了安貝勒府後。
還好安貝勒府後沒有人,他一咬牙,騰身翻牆進去了。
巧了,安貝勒正背著手在他這亭、台、樓、榭座俱全的後院里來回地踱步,他忙叫了一聲走了過去。
安貝勒聽見他叫,扭頭一看,為之一怔。「喲,天爺,你怎麼從後頭翻牆進來了。」
凌燕飛很不好意思,到了近前剛要說話。
安貝勒抬手一攔道:「慢著,讓我先說,你是不是惹了福康安的人了!」
凌燕飛聽得一怔道:「怎麼,大哥,他們到您這兒問過了?」
「到我這兒來問?」安貝勒道:「把老天爺的膽子借給他們,他們也不敢。」
凌燕飛道:「那您是怎麼知道的?」
安貝勒笑道:「這還不容易,我一猜就猜著了。聽他們說有人在東師府衚衕口打了福康安妹妹孟蘭的四個蒙古衛士,我一聽就猜著了八分,內城裡這些人沒一個不認識他們的,也沒一個不怕他們的,誰敢惹他們?只有你這個不認識他們不怕他們的,他們也挺機靈的,人是從東師府衚衕出去的,他們也料到了幾分,派幾個人遠遠在門口站著,可就不敢往近處來,我沒想到你今天還會到我這兒來,要不然我早就派人去迎你去了,你也是,兄弟,幹嗎從後頭走,大搖大擺的往我這兒走,我不信他們敢把你怎麼樣!」
凌燕飛道:「既然您知道了,那我就好說話了。我倒不是怕他們,我是不願意給您惹麻煩,要不然我早就告訴他們是您這兒的人了,其實我要是早告訴了他們也就沒事了!」
安貝勒微微一笑道;「兄弟你的意思我懂。福康安平過台灣林爽文的叛亂,賞嘉勇巴魯圖賜御用鞍轡,又畫像紫光閣,封一等嘉義公賜寶石頂,四團龍服,金黃帶,紫韁金黃辮珊瑚朝珠,命在台灣郡城及嘉義縣各建嘉義公生祠,皇上親制像贊,後來福康安的夫人死了,皇上特意下詔慰問,賞喪葬費,派大臣御祭,這種恩典沒第二人比得上。沒多久,皇后把和碩親王的格格給了他續弦,奉旨完婚之後,又統六路兵馬平了廓爾喀賊犯后藏,接著又平了甲爾古拉集寨酋長的反叛,於是聖旨下來,福康安官晉大學士,加封忠銳嘉勇公,兵馬走在路上,皇上又賞他御制誌喜詩,親筆寫在扇子上,又賞他御用佩囊六枚,加賞一等輕車都尉。照王公親筆據例,賞他僕從六品藍翎三缺,回京之後,紫戴三眼花翎,晉封貝子銜,仍帶四字佳號,照宗室貝子例,給護衛,你想他得了不得了,你想他驕狂不驕狂,您想內城這些人怕不怕他,可是兄弟,只有你大哥我不含糊他,也只有我才能把他的氣焰壓下去三分。我不在乎惹了誰,休說是他妹妹的幾個蒙古衛士,就是惹了他本人也是一樣。只要咱們站得穩一個理字……」
凌燕飛明白安貝勒的意思,當即把他惹了孟蘭那些人的經過說了一遍。
安貝勒一聽就揚了濃眉,冷哼一聲道:「他們也太過份了些,他們縱騎飛馳,還怪人躲得慢了。正好這回他們碰上的是兄弟你,我要不給他們點顏色,那會慣了他們的下次,走,兄弟,我陪你出去找他們說話去!」
他伸手拉著凌燕飛就要走。
凌燕飛忙道:「慢著,大哥,我還有事兒!」
安貝勒道:「你還有什麼事兒?」
凌燕飛道:「福王府的事兒。」
安貝勒道:「對了,我都忘了。福王府的事兒怎麼樣了?」
凌燕飛當即把一趟福王府的經過說了一遍。
凌燕飛話剛說完。安貝勒哈哈大笑,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笑了一陣之後,他喘著道:「哎呀,真想不到福王這位福晉這麼厲害,會來這麼一招,我早就聽說我這位新七嬸兒是個厲害人兒了。到今天我才相信此言不虛,兄弟,這件事不管它,讓她鬧吧,自有大哥我為你說話,只要咱們站穩一個理字,誰都不用怕,其實你也是,把我那塊玉佩給她看看不就沒事兒了么?」
凌燕飛道:「大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想用它,其實我也是顧著她福王府的顏面。我要是拿玉佩給她看,不就等於告訴她您知道這件事了么?」
「也是,」安貝勒一點頭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道:「不管怎麼說,兄弟你這付寧折不曲的脾氣讓我佩服。對,就說這個樣兒,只要做得對,刀架在脖子上也照樣往前走,兄弟,你這脾氣跟我一樣,咱們倆算是臭味相投,這件事暫時撂下不管了。待會兒我陪你到福王府走一趟去,咱們先把眼前這件事解決了再說。走,咱們出去。」
他拉著凌燕飛行了出去。到前院有幾個戈什哈要跟著,全讓安貝勒給轟回了。
「去那麼多人幹什麼,又不是打狼去。」
他兩個出了貝勒府大門,遠處有幾個人還在。可是一見安貝勒出來,頭一低全溜了。
安貝勒淡然一笑道:「你瞧瞧,兄弟,就這麼見不得人。」
兩個人並肩往外走,沒一會兒已出了東師府衚衕,滿街的人都避得遠遠的,也都不動了。
安貝勒左右一看,揚聲叫道:「那一個是帶頭的,給我過來一下。」
一個中年瘦高個兒跑過來,近前打了個扦,不安地道:「您有什麼吩咐?」
安貝勒道:「把孟蘭的四個蒙古衛士叫來。」
中年瘦高個兒忙揚手吆喝,那四個蒙古壯漢遲疑著全跑了過來,近前打個扦,垂手站在幾步外。
安貝勒一指凌燕飛道:「你們認識他么?」
那瘦高個兒誠惶誠恐地道:「奴才們不知道他是您的人……」
安貝勒道:「當時你也在場么?」
那瘦高個兒忙道:「奴才沒有。」
安貝勒道:「那你少說話,我問他們四個。」
那瘦高個兒忙恭應一聲,哈了哈腰往後退了幾步。
安貝勒轉望四個蒙古壯漢道:「你們四個答我問話。」
四個蒙古壯漢低著頭沒一個敢吭氣的。
安貝勒道:「怎麼見著我就變啞巴了,說話呀。」
遲疑了半天,一名蒙古壯漢才囁嚅著說道:「奴才不知道他是您府里的人。」
安貝勒道:「是誰的人都一樣,你是皇上跟前的人也得講個理字!你們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只要是你們有理,我馬上把他交給你們帶走。你們知道我的脾氣,我從不護短,可是也絕不容別人欺負我的人,說吧。」
那蒙古壯漢道:「您府里的這位,揍了奴才四個,還奪下了我們格格的馬鞭。」
安貝勒道:「是么,那他太大膽了,他為什麼揍你四個來著?」
那蒙古壯漢道:「是奴才四個馬快了點兒,差點兒沒撞著他。」
安貝勒道:「你叫巴魯圖,是不是?」
那蒙古壯漢道:「是的,奴才是叫巴魯圖。」
安貝勒道:「巴魯圖,我生平最恨說瞎話,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人,你可最好跟我說實話。」
巴魯圖一哆嗦道;「是,奴才知道。」
安貝勒道:「那麼,你再告訴我,他為什麼揍你四個?」
巴魯圖頭上見了汗,道:「是奴才嫌他躲得慢了點兒,罵了他一句。」
安貝勒「嗯」了一聲道:「那麼,他就出手捧人了?」
巴魯圖道:「不是,是奴才先出的手。」
安貝勒道:「他捧了你四個沒有?」
巴魯圖道:「沒,沒有,他只出手招架過!」
安貝勒道:「他抓孟蘭的馬鞭,又是怎麼回事兒?」
巴魯圖道:「奴才四個不是他的對手,格格生了氣,趕過去拿馬鞭抽他,讓他接住了,格格氣得哭了,扔下馬鞭就走了。」
他頭上的汗珠子一顆顆賽豆大。別看他那麼驃悍,這骨節眼兒一點兒脾氣都沒有,而且他硬不敢說一句瞎話。
安貝勒轉望瘦高個兒道:「你都聽見了么?」
那瘦高個兒忙道:「奴才聽見了。」
安貝勒道:「回去把實情實話告訴你們爺。不管怎麼說,總是我這位遠來的兄弟睜眼不認識福貝子府的人,過兩天我帶他給孟蘭陪罪去,你們回去吧!」
那瘦高個兒跟四個蒙古壯漢都為之一怔,旋即如逢大赦一般,忙打個扦退著走了。滿街的人,剎時間撤得一千二凈。
安貝勒倏然一笑道;「就這麼賤骨頭,我把咱們倆的關係點給他們了。福康安要是個懂事的,他該讓孟蘭到我這兒來給你賠個不是!」
凌燕飛道:「那我倒不敢奢望,只希望從今後他們的氣焰別再那麼高就行了!」
安貝勒搖頭說道:「那恐怕不容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這是對我,對別人就不是這樣了,一句話,他跟和坤一樣,太得皇上寵妊了,這是朝廷的兩大禍害。總有一天我非扳倒他不可!」
凌燕飛道:「要以我看,您應該先扳倒和坤。」
安貝勒道:「一個一個來,各個擊破,扳倒他之後再扳和坤。」
凌燕飛沉默了一下道:「朝廷里有顯赫軍功的人不少,我總覺得皇上寵任福康安太過了些。」
安貝勒淡然一笑道:「這跟皇上寵任和砷一樣,裡頭都有特別原因的。」
凌燕飛「哦」地一聲道:「這裡頭有什麼特別原因?」
安貝勒拍了拍他道:「走,反正回去也沒事兒,咱們這就到福王府走一趟去,咱們邊走邊談。」
兩個人離開東師府衚衕口,往福王府行去。
走著,安貝勒道:「我提個人你可知道,傅恆。」
凌燕飛道:「知道啊,不就是那位文華殿大學士么?」
安貝勒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他。這話要從皇上還是大阿哥的時候說起,你知道,咱們這位皇上當年還是寶親王的時候,是風流出了名的,傅恆的夫人董額氏論起來是咱們這位皇上的舅嫂,可是咱們這位皇上看上了她,當年背著傅恆先跟她廝混,後來董額氏就生了福康安,你明白了吧!」
凌燕飛當然明白,輕叫道:「有這種事?」
安貝勒笑笑說道:「這也沒什麼,宮闈之中常有的事兒。那些爺們那一個不愛這調調兒,傅恆原是個小小的京官,如今成了文華殿大學士,咱們這位皇上也算對得起他了,好在傅恆只要有官做,也不計較那麼多,其實話又說回來了,他跟誰計較去,樂得悶聲享他的亨通官運了。」
凌燕飛搖搖頭道:「我算是長了見識了!」
安貝勒道:「長見識歸長見識,口風緊點兒,這件事雖是個公開的秘密,皇上可不願別人提。」
凌燕飛道:「我知道,這還用您交待,照這麼看的話,您想扳倒福康安,恐怕不大容易!」
安貝勒搖頭說道:「不然,他現在只是驕狂了點兒。雖然有些不法的事,但那只是傳說,並沒有真憑實據,只要別讓我抓住他的真憑實據,等我抓著了他的真憑實據,你看皇上護得了他護不了他。」
說話間福王府大門已然在望,只見站門的戈什哈匆忙地跑進去了兩個。
安貝勒倏然一笑道:「報信兒去了,挺機靈的啊。」
凌燕飛突然停了步道:「大哥,我想起來了,您這一來不就等於告訴他們您知道這件事了么?」
安貝勒點點頭道:「這一點我想到了,可是兄弟,我這位七嬸兒這一招很厲害,我要是不出面,這件事兒會鬧大的。」
說話間只見福王府里走出了七八個人來,看裝束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九門提督轄下,五城巡捕營的人。
安貝勒道:「他們已經報案了,好快啊!」
他拉著凌燕飛走了過去。
看看行近,那七八個五城巡捕營的在石階下一起打下扦去,卻連正眼也不敢看凌燕飛一下。
安貝勒沖他們抬了抬手,帶著凌燕飛徑自進了福王府。
進福王府迎面來了總管哈鐸,哈鐸的目光從凌燕飛臉上掃過,一個扦打了下去,道:「奴才向貝勒爺請安!」
安貝勒抬了抬手道:「福晉在么?」
哈鐸垂著手,哈著腰道:「王爺知道您來了,在花廳候著您呢。」
安貝勒「哦」地一聲道:「王爺什麼時候回來的?」
哈鐸道:「回您,是福晉差人請王爺回來的。」
安貝勒微一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先見見王爺,再見福晉吧,帶路。」
哈鐸恭應一聲,轉身帶路而去。
哈鐸在前帶路,在長廊上左拐右拐一陣來到了花廳門口,他在門口一躬身,道:「稟王爺,安貝勒到。」
只聽花廳里傳出一個蒼老話聲:「讓他進來。」
哈鐸轉沖安貝勒哈腰擺手;「貝勒爺,您請。」
安貝勒帶著凌燕飛進了花廳。
進花廳一看,正中一張太師椅上坐著一個胖老頭兒,跟堆著一堆肥肉似的,典型的一個腦滿腸肥的人物。胖老頭兒穿一身便服,手裡還拿著個鼻煙壺,大刺刺的坐在那兒,連動也沒動一下。
當然,親王比郡王大,郡王比貝勒大,他比安貝勒高兩級,又是安貝勒的長輩,自要端端架子。
安貝勒近前欠了個身,恭恭敬敬地叫了聲:「七叔。」
福親王捏了撮鼻煙往鼻子上一抹,連眼皮也沒抬:「你坐。」
安貝勒沒馬上坐,轉沖凌燕飛一遞眼色道:「兄弟,你也該叫聲七叔。」
凌燕飛上前一步,剛要見禮。
福親王兩個肉眼泡一翻道:「老三,這是誰?」
安貝勒道:「我海叔爺的再傳,凌燕飛。」
福親王兩眼一直道:「你海叔爺的再傳?他不是闖我內院,犯你七嬸兒的那個……」
安貝勒含笑說道:「七叔,七嬸兒整錯了人。所以我陪他來見見七嬸兒。」
福親王道:「你七嬸兒整錯了人,這話什麼意思?」
安貝勒笑容微凝,道:「難道七嬸兒沒跟您說?」
福親王道:「說什麼了,你七嬸兒只告訴我有個賊闖內院要犯她。別的什麼也沒說!」
安貝勒道:「要是這樣的話,只有把七嬸兒請出來了,您是不是可以讓我見見七嬸兒?」
福親王道:「老三,他真是你海叔爺的再傳?」
安貝勒道:「瞧您問的,我還會騙您不成!」
福親王道:「那你七嬸兒怎麼說他……」
安貝勒道:「您最好還是請七嬸來一下,當面問問七嬸兒!」
福親王遲疑了一下,向外揚聲叫道:「來人,請福晉。」
只聽哈鐸在外頭應了一聲,步履聲隨即遠去。
福親王一抬手道:「坐,你們倆都坐。」
安貝勒謝了一聲,偕同凌燕飛坐了下去。
福親王凝目望著凌燕飛道:「你叫什麼來看?」
凌燕飛欠身答道:「凌燕飛,壯志凌雲的凌,燕燕于飛的燕飛。」
福親王道:「凌燕飛,嗯,這個名字不錯,你海師祖安好?」
凌燕飛道:「他老人家安好,謝謝您。」
福親王道:「一晃有幾十年沒見著他了,他現在還在什麼嘯,嘯……」
安貝勒道:「嘯傲山莊!」
福親王道:「對,嘯傲山莊,他現在還在嘯傲山莊么?」
凌燕飛道:「是的。」
福親王道:「這就怪了,既是他的再傳怎麼會闖內院犯你七嬸兒……」
只聽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轉眼工夫已到了門口,隨聽哈鐸在外頭恭聲說道:「王爺,福晉請您跟貝勒爺進去。」
福親王先是一愕,繼而有點窘迫地站了起來,不自在地含笑說道:「那咱們就到後頭坐坐去吧!」
他先走了出去。
安貝勒低低說道:「兄弟,你看咱們這位七嬸兒厲害不?七叔處處得依著她!」
凌燕飛微微笑了笑,沒說話。他明白,這位福王福晉的厲害,他領教過。
兩個人跟在福親王後頭往後走,又到了老地方,可是這回隔著珠簾看,珠簾后還不見人影。
福親王扭過頭來道:「你們倆坐坐,我去叫她去。」
他掀簾往裡去了。
安貝勒抬抬手道:「兄弟,咱們坐下等。」
他倆坐下了。
轉眼工夫之後,忽聽裡頭有一個女子叫聲傳了出來:「我不管他是誰,他闖內院想犯我,我就拿他當賊,安蒙居然還帶著他來見我,我去問問安蒙這是什麼意思?包庇賊人,官家這個差事兒他是怎麼乾的。」
凌燕飛臉色為之一變。
安貝勒抬抬手道:「兄弟,-切有我。」
這句話剛說完,一陣香風襲人,珠簾的那一邊來了那位福王福晉,她一到便嚷嚷著道:「安蒙,你這是什麼意思。不但帶著賊人跑進我內院來,還包庇賊人,你眼裡還有你七叔么?」
安貝勒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微一欠身道:「七嬸兒,我以為七叔剛才告訴您了!」
福王福晉身後匆匆忙忙的來了福親王。
福王福晉道:「不錯,他是說了。可是我不管那麼多,他既然敢闖進內院來想犯我,我就拿他當賊辦!」
安貝勒含笑說道:「七嬸兒我明白您的苦心,他為的是朝廷……」
福王福晉道:「他為的是朝廷?他為的什麼朝廷。他分明是赤魔教一夥的,他們拐走了我福王府的人,我都不追究了,他們還不放過我!」
安貝勒道:「七嬸兒,您這是怎麼了?」
福王福晉道:「我怎麼了,那要問你。你七嬸兒差點兒沒讓他毀了,你不幫忙拿賊倒也罷了,居然還包庇賊人又把他帶進了我的內院,安蒙,雖然我是個續弦的,可總是你七叔的人。你眼裡沒我我不在乎,你眼裡還有沒有你這個七叔了!」
安貝勒濃眉一揚道:「七嬸兒,這就是您的不對了。您為保全我七叔的顏面,用心良苦,原也無可厚非,可是您現在已經知道了燕飛身份,您就不該再……」
「好哇,安蒙。」福王福晉叫了起來:「你包庇賊人,帶著賊人跑進我的內院,我這一腔委曲正無處訴呢,你反倒批判起我的不是來了,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包庇他。來人,給我拿賊。」
哈鐸帶著幾個戈什哈闖了進來。
安貝勒陡然一聲沉喝:「站住,你們誰敢動。」
安貝勒神威懾人,哈鐸跟那幾名戈什哈沒一個敢動的。
安貝勒眉騰怒氣道:「七嬸兒,您有什麼證據指凌燕飛闖內院犯您?」
福王福晉道:「哈鐸就是人證,你問問他。」
安貝勒霍地轉望哈鐸道;「哈鐸,你說,凌燕飛可是真闖內院要犯福晉?」
哈鐸臉上掠過一絲怯意,旋即說道:「您可是要聽實話。」
安貝勒道:「當然。」
哈鐸道:「真的?」
安貝勒一怔,繼而怒斥-聲揚掌要劈。哈鐸嚇得連忙往後閃避。
凌燕飛抬手擋住了安貝勒道:「大哥。」
只聽福王福晉道:「你想殺我的人證,那沒用,我還有物證,那是件讓他扯破了的衣裳,我胸前還有他的指甲印兒呢,你要不要看看?」
安貝勒怒笑說道:「七嬸兒,我不知道你是什麼用心。可是你的厲害我算是領教了,現在我要找我七叔說話,七叔,您怎麼說,我只聽您一句!」
福親王站在他那位年輕的福晉身後,搓著手,頭低下去又抬了起來:「這,這叫我怎麼說……」
「怎麼說,」他那年輕的福晉道:「那還不容易么,你是要你自己的老婆,還是要你這個八杆子打不著的親戚,只一句話就夠了。」
福親王他就是拿不定主意,搓著手道:「我,我……」
安貝勒冷笑一聲道:「兄弟,咱們走,我倒要看看誰敢拿你當賊辦!」
他拉著凌燕飛大步闖了出去。
只聽福王福晉叫道:「沒用的死人,你們還站在這兒幹什麼,還不給我滾出去。」
哈鐸帶著幾名戈什哈忙退了出去。福王福晉氣得一擰身坐了椅子上。
福親王畏畏縮縮地上前一步道:「玉嬌,那個人真……」
福王福晉突然抬手解開了衣襟,胸往前一挺道:「是真是假你自己睜眼看看,不心疼自己的老婆還問真假,你,你怎麼這麼窩囊啊,委曲死我了!」
一掩胸,捂著臉失聲痛哭。隔著珠簾,看不見她那酥胸上究竟有什麼,反正福親王是夠心疼的,是夠急的,手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想摸摸他這位年輕貌美的嬌妻,安慰安慰她,可是她突然站起來擰身跑進去了。福親王他傻在了那兒,又不知道該怎麼才好了!
福王的福晉太年輕了,太厲害了。福親王則太老了,太窩囊了。老夫少妻,白髮紅顏,有幾對兒是貌合神合,同床同夢的?少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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