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本身也有了一種原始的需求,何況在不久之前,他就有著那種需求而用意志壓抑了下來。
他衡量過,知道自己可以愛加洛琳,也可以向她求歡而不會受拒,只是他不能在她無知時提出這種要求,對於情慾,他定了個標準,必須是出於感情的;而且在他得到一個女人時,絕對是自然的,不帶任何強迫的。
於是他抱起了加洛琳,走到山洞中的草堆上,用行動啟發了這少女的靈智,引導她進入了生命的另一個境界。
祁連山並不是第一次接觸女人,在此以前,祁雲程為了使他能經得起色關的考驗,不惜重金,為他找來了一些嬌媚的女子,讓他盡情地放恣了一段時間,使他感到平淡又厭倦了,才算完成了一個江湖男兒的教育。
因此,祁連山在這一方面是個中的能手,也因此能夠旋在一大堆的女同學中間,維持他的超然。
可是此刻的祁連山卻是以另一種心情來接近加洛琳,雖然兩人間還沒有那種生死不渝的深情,但祁連山卻明白,他得到加洛琳后,就連帶地接受了一個神聖的責任,這一輩子,他都要照顧著她。
所以他也貫注了真實的感情,幾乎是以神聖而虔誠的態度來愛這個女孩子的。
加洛琳卻是完全陌生的、無知的,但是她卻不是完全地在慾念的支配下而接受祁連山的愛撫,她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這種美好而又新奇的經驗不是享受,也是一種奉獻,只有一個男人可以跟她如此,也只有從一個男人那兒才可以得到這些的。
情慾的高潮過去后,兩個人都冷靜下來,加洛琳仍是柔順地依偎著祁連山,輕輕地道:
「山,從今以後,我求遠也不離開你了,你活,我跟著你活,你死,我跟你死!」
然後地又問:「山!你還沒有妻子吧!」
「沒有,以前沒有,不過現在有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作你的妻子?」
「是的,我們剛才做的事是只有丈夫輿妻子才能做的!」
「不!山,我倒不想做你的妻子!」
「怎麼?難道不願意?」
「不是的,我心裡很願意,可是我知道我不配,也不夠資格,一個妻子對丈夫責任不僅是做那些事,還要負許多的責任,我懂的事情太少,無法給你太多的幫助……」
「你怎麼會想到這些怪念頭的?」
「我離開家的時候雖然很小,但是也懂得一些事了,我知道丈夫與妻子之間的關係並不這麼簡單,就像我的父母一樣,父親除了母親之外,還有好幾個女人,有些是我家中的侍女,還有一個是我的保姆,她們都是我父親的女人,但是並不是我父親的妻子!」
祁連山倒是很窘,他沒有想到在這女郎的思想中會有這種奇怪的看法。加洛琳認真地道:
「我曾經問過母親,母親說她跟那些女人不同的是父親愛她,我又問過父親,父親卻說他除了愛她之外,還會敬她,他說男人會愛很多女人,但是只會敬一個女人,山!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只是愛,卻絕對不會尊敬我,對嗎?」
祁連山簡直不知道如何回答。加洛琳卻滿意地笑了:「一個平凡的男人能夠有一個愛他的女人做妻子就很幸運了,一個不平凡的男人卻必須要有一個能使他尊敬的妻子!」
祁連山好奇地間道:「這又是誰告訴你的?」
「老薛,他經常跟我說這句話,大概也是想在我心裡造成一個印象,不要我隨便挑個男人,因為他知道我永遠也不能成為一個使男人尊敬的女人,除非是他為我選擇的對象,那些臭巫師們,才會把我當作一個女神般的尊敬。」
「他不是要你成為滿天雲的妻子嗎?」
「是的,那是在滿天雲幫助我奪取到瑪爾米乞部的王位之後,滿天雲當然不會尊敬我,取得了藏金之後,就會把我丟開不要了,我也不會把滿天雲當作丈夫,才會繼續受他的利用,在天山建立起巫教的王國。」
「因此老薛的話你不能當作真理的。」
加洛琳柔媚地笑了:「不,我倒是認為很有道理,所以我願意成為你的女人,卻不願意做你的妻子。」
祁連山長舒了一口氣道:「我是個平凡的男人。」
加洛琳卻笑了道:「你不是,雖然我見過的人不多,卻可以看得出,你不是個平凡的男人,否則我就不會喜歡你了,你將來可以娶一個聰明、能幹、懂事、真正能幫助你的女人做妻子,當然還要能使你尊敬,只是有一個條件,她不可以嫉妒,不能把我趕走。」
祁連山簡直有啼笑皆非的感覺,他一向自認是個很洒脫的人,想不到這次出塞,卻會有這麼莫名其妙的遭遇,苗銀花與賀小娥要跟著自己還有可說,她們是歷盡了滄桑、滿腹的辛酸與悲憤加上了一身的傲骨,跟著自己是一種江湖人的義氣與豪情所致,小金鈴兒也夾著湊上一份,已經近乎稚氣了,因為那只是一份仰慕而已。
現在湊上了這個加洛琳,卻實在說不上是為什麼,雖然她說出了一篇道理,但那篇道理卻是在她閉塞的心靈中形成的,也是一種特殊環境中所形成,移到人的世界中,卻是豈有此理了。
不過祁連山也明白,她所提出的道理卻最真誠,最能代表她的思想;所以他的回答也必須慎重而技巧,雖然她的要求很微小,而且對他有利,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很容易而又很快樂地答應下來。
但是祁連山卻不能,那基於他的良知輿他後天的修養,也是他父親給他那種特殊的教育重申的戒條:「兒子!很少有父親這樣教育他的兒子,可是我卻這樣地教育你,我的用意是要你今後在立身處事上,可以堅強自己,不為女色所迷而輕易改變自己,但是也不能因為你有了這些經驗、這些本事與定力去欺侮女人,或輕視女人,你長得很英俊,老子教給你的這身武功也還可以過得去,書讀得不少,家裡的產業足夠你揮霍,這些條件使你在一般的小妮子心中都是很值得仰慕的條件,你可以一把抓上許多女人來一個個地挑,也可以整筐整籮地往家裡放,但是必須遵守住一條規律,絕不能欺騙人;尤其是你在接近她們之前,必須要告訴對方,了解清楚對方的需要,如果你無法達到對方的要求,就不能沾人家!」
「風塵中的女子要錢,你不能少人家一分;尤其重要的是對一些未嫁的閨女兒,如果你不想娶她,斷然不可壞人名節,切記!切記!假如你犯了這個錯,而且到了無可挽救的程度,我活著,即使我只有你一個兒子,我一定親手斃了你,我死了,寄魂泉下,也會日夜地監視著你!」
「這是一個開明的父親對兒子所作的訓詞,祁連山是在極度虔誠的心情中向父親作了肯定的承諾,那是半年前的事,父親在遠道南下,探悉了兒子的近況后,分手時說的話,當時父親的態度雖然凝重,卻是充滿了喜悅,因為這是多年來父子倆最接近的時刻,父親還很高興地說要回去告訴母親,他對這個兒子的教育是如何的成功。
那知父母已經遽爾遭凶,但是父親的訓誠卻更為有力地約束著他,因為那不是父親對兒子的約束,而是道德、良知以及江湖俠義道對自我人格的規範與人格的陶鑄!
他如果就此答應了加洛琳,那是欺她無知,也是欺騙了自己!
因為他在接受加洛琳時,心中的決定不是如此的。他確實是滿心誠意地要她做自己的妻子。
但是他也不能拒絕或堅持自己的要求,因為他忽略了一件事,沒有了解一下加洛琳的內心愿望。
做一個男人的妻子,在加洛琳心中是一項沉重的責任,那麼自己的願望就變成她的勉強了。
因此祁連山想了很久,才對加洛琳的要求提具了一個使她很滿意的回答:「好吧,加洛琳,我答應你暫時做我的女人,因為我的希望是要你做我的妻子!」
「為什麼你一定要我做你的妻子呢?」
「因為我已經有了女人!被老薛抓去的六個人之中,有三個都是我的女人,而我卻還沒有有一個妻子!」
「是真的嗎,那太好了!」
奇怪的是她毫無嫉妒的意思,似乎還很高興,這使祁連山感到很不解,加洛琳笑著說:
「一個不平凡的男人會有很多的女人,卻只有一個妻子,做你的女人容易一點,做你的妻子卻很難,既然你已經有了三個女人,我只要學學她們,就知道如何做你的女人了,但是做你的妻子卻沒有標準的,我不知道如何學起!」
「不!你還是要準備學著做我的妻子!」
「為什麼呢,為什麼你一定要我呢,為什麼你一定要我去學呢,你知道我很怕負責任,尤其是我什麼都不懂!」
祁連山嘆了一口氣,卻找到了一個理由,一個加洛琳無法推拒的理由:「你小的時候,你的父親也好,母親也好,他們教給你的一切都是要你做一個妻子而不是做一個男人的女人,對嗎?」
加洛琳沉默地接受了,那使得祁連山更確定了他的說詞:「即使是老薛,他也沒有要你做一個女人……」
「是……是的,如果他只要我做一個女人時,他早就佔有我了,當我漸漸長大時,我發現他的眼睛看著我時,就很不自然,後來他常常故意避開我……」
「那是因為你是郡主,你的父親是子爵,如果你的國家政體不改變,你父親死了,你就會承繼他的爵位,也是一個女爵了,一個有爵位的貴族是不能做女人的……」
「可是我知道俄國已經沒有沙皇了,自然也沒有爵士了!」
「不錯!但是你的郡主身份卻是早已確定的,一個郡主的身份地位也很高貴,必須要嫁一個有地位的丈失……」
「但是你不是俄國人,你是中國人!」
「不管到那一個國家,郡主仍然是郡主!」
「你是貴族嗎?」
「不是!我是個平民,我的國家實行共和,已經沒有皇帝,也沒有貴族了,不過我家開設的天風牧場在關里關外都很有名,我這個少場主……現在是場主了,也算得上是個很有身份地位的人!」
加洛琳有點惶急地道:「山!你是不是不滿意我的身體被很多的人看過,那是沒辦法,因為老薛要我做復仇女神!」
「沒關係,以前你不屬於誰,一個女孩子在婚前可以與好幾個男人結伴同遊,甚至於做些親蜜的行為,但是她嫁人後,就應該忠於她的丈夫了!」
「我知道,我在這兒找過了,想找件衣服的,可是什麼也沒找到,那兩個該死的女人,她們留下了一個盒子,放著針跟線,卻沒有一塊多餘的布!」
「有針線?那好極了,快去拿來,我為你找到了布。」
加洛琳找來了一個木匣子,不但有針,有線,還有一把剪刀以及幾枚金戒指,一付厚厚的金鐲。
祁連山卻去收回了已經晒乾了的衣服,拿過了那兩塊截下的褲腿,加洛琳搶了過去笑道:
「我自己來縫。」
「你會嗎?這東西看來簡單,做起來可麻煩呢?」
「當然會,老薛的衣服有時還是我幫他縫的,現在你可以好好地睡覺,等你醒來,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祁連山看她穿針引線十分在行,相信她的確是做過的,倒是放心地睡了,他也的確需要休息,加洛琳拿著線跟布,到河的那一頭去,一邊工作,一邊瞭望著前方,可見她的警覺性還是很高的。
望著那曼妙的身影,祁連山打心中萌起一股愛意。
他說要加洛琳做妻子時,感情上是絕對真摯的,但那是一種道德感的約束,在有些條件上,他知道加洛琳並不能算是個很理想的妻子,只是他知道可以用自己的耐心輿愛心去慢慢影響她。
有一句話,他說得口不由心,那是說因為加洛琳的郡主身份才適合做他的妻子,祁連山的觀念中絕無階級的區分,何況他更明白,流浪在上海的白俄貴族中,有很多爵位更高的,甚至於還有一兩位公主,卻操著賤業。
爵位在一般人心目中雖然具有相當份量,因為那代表著榮華富貴與高人一等的尊嚴,只是有一件事很現實,那就是爵位必須寄托在一個帝國之下。
大清朝變成了中華民國后,許多王公靠著典當賣舊貨過日子,俄國的沙皇垮了台,俄國的貴族連在本國做乞丐都不能耽,流浪在外國,開餐館,賣淫;加洛琳這個郡主早已沒有價值了,但是祁連山不忍心這樣告訴她。
雖然加洛琳自己也明白,舊日的光榮已經過去,她的希望已很平凡,只想有一個她所愛的男人,過正常的生活!
但是在她的心中,多多少少,還有著一點自我的尊榮,對自己出身的驕傲,何況老薛把她造成了復仇女神,也是別用她那點幼稚的自尊,灌溉給她一個意念復仇、殺死那些兇手,收回家園,恢復往日的尊榮。
也就是這一點希望策勵著她,使她堅強地活著,充滿自信地成長,在驕傲中,她才忍受了寂寞。
自從偷聽到老薛與滿天雲的談話后,她的希望雖已幻滅了,但她並沒有倒下去,因為她很快就認識了祁連山。雖然她謙卑地獻出了自己,但是祁連山卻沒有接受她的謙卑,仍然重提了她的郡主身分,使她的自尊又抬了頭!
此刻她坐在洞口,被外面的陽光照著,她的臉上也充滿了光,愛情與幸福的光,使她格外地美。
青春、健康,才是美的真正條件,那兩者卻是建在自尊自信的基礎上的,一個少女如果沒有了自尊,她的美很快即將枯萎。看著加洛琳,祁連山也是非常欣慰的,因為他不但給了這個女郎愛情,也給了她對生命的樂趣與意義。苗銀花、賀小娥以及小金鈴兒,她們在祁連山面前永遠無法建立起這份自信的,因為她們在自己的內心裏面,就無法建立起這一股尊嚴。
祁連山也無法幫助,最多只能給她們一點敬意與關懷,讓她們不自覺低賤而已。
小郡主在專心而熟練地工作著,為自己縫著衣服;祁連山卻在欣悅中睡著了。他是個學過武功,練過內家吐納的人,他需要的睡眠時間很短,卻比別人更能收到休息的實效,因為他能使自己的軀體進入真正的休息。
大概只有三個小時,祁連山就醒了,從洞中看去,陽光雖已偏西,但還很亮。
加洛琳驕傲地站在他面前,兩片褲腿,被她改成一條很合身的短褲,腰上加了七八道吊環,用她的皮帶恰恰好地系在腰上,不會緊得難受,也不會松落下來。
上身用兩片布,連帶著幾條軟皮索子做了一付胸罩,半掩住她挺實的豪乳,不但熨貼,而且還倍增魅力,加上那柄連在皮帶上的短刀,長長的皮索縛到小腿肚上的短鹿皮靴子,不但具有了野性的美,也美得神聖而莊嚴!
祁連山看得呆了。加洛琳笑道:「我做得怎麼樣,布太少,我只能做成這個樣子!」
「好!好極了,古人有一首讚美女子之美的詩,增一分則太肥,減一分則太瘦……」
「這兩句詩可不怎麼樣好呀!」
「不!這才是最佳的形容,因為天下至美之物,本就不是能用言語形容的,只有恰到好處,才能讓人意會,現在我用來讚美你這身衣服,覺得也很適合,布雖然少,可再多一點,就不會這麼好了,如果再少一點,似乎又不夠了,這身衣服好像就只能用這點布似的!」
加洛琳高興地笑了,一個女郎在愛戀中時,情郎的讚美是她們最為喜愛而又最為渴望的東西!
她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祁連山,那份嬌美的姿態使得祁連山緊緊地擁著她,深深地吻著她。
此時無聲勝有聲,也不知吻了多久,洞中的光線漸暗,但加洛琳的臉上卻充滿了光!
還是祁連山把她推了開去,深深一嘆道:「加洛琳,我真想就這樣,跟你永遠地留在這裡,可是我們必須要走了,想到我的六個同伴,我們實在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加洛琳無限依依,但是她卻比祁連山更為提得起放得下,連忙道:「是的,我們必須快點去救人,尤其是他們之中,有三個是你的女人……」
祁連山卻搖搖頭:「加洛琳,她們不是我的女人,只是我的朋友。」
「咦!你不是說過有三個女人嗎?」
「我是說過,那是因為她們都無家可歸,無處可去,願意要跟著我到我的牧場中去生活,但她們並不是我的女人,我只把她們當作很親密的朋友!」
「朋友跟女人有什麼不同嗎?」
「有的,至少在你的觀念中,應該是不同的,她們跟我在一起,不像你父親的那些女人,可以要她們做任何事,需要的時候叫她們來,討厭的時候叫她們滾開!」
加洛琳道:「父親從不叫她們滾開,只是一腳踢開!」
「那就更不對了,我不會踢她們,也不會打她們,甚至於不會罵她們,還對她們很尊敬!
她們的地位跟我是完全平等的!」
「那她們跟著你做些什麼呢?」
「幫助我,我有困難的時候,她們肯拼了命為我去解決困難,因此她們有了困難,我也應該儘力去救她們。」
「如果你需要女人時,可以找她們嗎?」
祁連山又嘆了口氣:「不可以,也許她們不會拒絕,但是我不會那樣做,我從不為了需要而去找女人,而且我也不會對一個沒有感情的女人有那種需要!」
「山!你把我弄糊塗了,我實在不懂。」
「一時間我也無法使你明白,慢慢你就會懂的,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也把她們當作朋友……」
「好吧,反正你告訴我怎麼樣,我就怎麼做!」
「不是我告訴你怎麼做,而是你自己心裡知道要怎麼做,而且真心真意地去做!」
「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做!」
「友善、信任、尊敬,這些都是發自內心的,不需要別人告訴你怎麼做,而且告訴了也沒有用,友情必須自然而不能勉強!否則就成為虛偽了!」
「她們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人,那總行了吧?」
「對一般人是行的,對朋友還不夠,還要容忍與諒解……」
他想起了小金鈴兒,苗銀花與賀小娥是可以容忍加洛琳的,但是小金鈴兒卻很難說,所以才特別地關照一下,可是加洛琳卻傻傻地瞪著兩隻眼睛,顯然是迷惑了!
祁連山嘆了口氣,知道一時間無法把這些跟眾人相處的道理說給她明白的了:「見到她們之後,你自然就會明白的!」
加洛琳把他的衣服拿了來,截斷褲腿的地方也已為他縫好了,而且把兩匹馬也喂好了,連那簡單的行囊都準備妥當了,可見她的確很能幹,祁連山憐惜地道:「你一直沒有休息?
忙到現在?」
「我不累,我好高興、好高興!」
接受了愛的洗禮后,她變得容光煥發而成熟解事,但仍然保有了少女的天真輿坦率,祁連山心中湧起萬斛的深情,他是全心全意地愛著這個女郎了!
順著斜坡縱馬下去,加洛琳新馴的白馬似乎還不太習慣於被人騎著,但是黑茉莉卻是頭很好的馬,在一段時間的相處中,她似乎已經在白馬面前也建立起權威,每當白馬野性發作要亂奔時,她輕輕地嘶鳴一聲,居然使得白馬又乖乖地安靜了下來!
加洛琳看得很奇怪,忍不住問道:「山,為什麼我的小白龍很害怕你的黑茉莉呢?」小白龍是她為馬取的名字。
祁連山笑了笑:「愛情的力量!」
「愛情的力量?難道它們之間也有了愛情?」
「為什麼不能有?這本是自然的現象,智慧越高的動物,對愛情的需求也越強,除了天賦的生理慾望外,還有著感情的依戀,愛的力量與影響也越大!」
「可是現在不是春天,不是求偶的季節!」
她的愛情是純自然的,祁連山笑著道:「是的!春天是愛情的季節,但是對有些動物,春天只是愛情的開始,春天過去了,愛情卻沒有終止,它們在春天找到了伴侶后,就共同廝守一生,在一些智慧更高的動物,它們的愛是建立在情的基礎上,就不受春天的限制了,像我跟你,雖然不是春天,我們也相愛了!」
加洛琳的臉上紅了一紅,那不是為了嬌羞,只是為了喜悅,她的愛不是保守的而是神聖的,她不輕易付出愛,不輕易地愛上一個人,但一旦付出了,有了愛的對象,她就全心全意地愛,不怕任何人知道,甚至於還想告訴每一個人,向每一個人炫示。
「山,我只是奇怪,它們怎麼會相愛的?」
「沒什麼奇怪,黑姑娘已經十一歲了,在馬的年齡中,已是很成熟的年齡,可是她一向很驕傲,從來也沒有接受過一位伴侶,因為牧場上的那些年輕的公馬都太庸俗,配不上地,小白龍也有九歲了,可以看得出,它也是同樣地寂寞,沒有對那一位姑娘傾過心,它們都在等待,等待著一個可堪匹配的夥伴,現在見了面,雙方都滿意對方的條件,於是就相愛了!」
「你怎麼知道的!」
「我是個養馬的,怎麼會不知道馬呢?在馬的社會裡,它們擇偶很嚴,而且也分得很清楚,一頭高貴的馬,絕不會隨便地擇配的,所以良馬的後代,一定是良馬,把兩匹條件懸殊的馬放在一起,雖然是一雌一雄,但它們之間,永遠能維持著一道藩籬,絕不會配合成一對的!除非雙方的條件差不多,或者是僅有一點差距,才會將就一下,就會形成一個情況,弱者服從強者!」
「那麼,小白龍比黑茉莉要低一級了!」
「加洛琳,你不要不服氣,人或許會選錯對象,馬絕不會錯的,它們的階級天生而成的,雙方自己都明白,低的服從高的,不必去強制執行,它們自己會遵守!」
「可是一開始,小白龍並沒有怕黑茉莉呀!」
「是的,乍然見面,除非是懸殊很大,不比較就知道優劣,如果相差很少,它們會一項項地互相比較,然後才決定上下地位與行走的次序,把一群馬放在一起,沒有多久,它們就能分出了貴賤的地位,最高貴的走在最前面,以此類推,把最低弱的放在中間!」
加洛琳聽得很有興趣:「為什麼會在中間呢?」
「馬是群居的動物,統治者有天賦的地位,也有天賦責任去保護它的子民,走在最前面,或是排在外圍,就會先接觸到危險!」
「它們又是如何來區分地位的高低呢?」
「這是一個秘密,一個被人研究多年,還沒有求出正確答案的秘密,大致的了解是它們用語言彼此表達自己的長處,逐項比較,一直到分出高下為止。而且它們有一個優點,就是絕對的誠實,絕對不會說謊,所以馬是人最忠實的朋友,就因為它們具有這種品德!」
加洛琳不完全相信,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后,她不得不承認了,這中間的確有一種自然的秩序!
并行的時候,小白龍一定要落後一個馬頭以表示它的謙讓,就食、飲水的時候,它也一定退讓半步。
慢慢地,她終於也發現了兩匹馬之間的優劣之分,經過了長途的跋涉后,小白龍的步子已經略見遲緩,有點疲累的感覺,黑茉莉仍然精神抖擻。
遇見了一處水源,小白龍想去喝飲,但是黑茉莉聞了一聞后,發聲禁止了;她下去捧了一掬水,發現並無異味,直到她喝了一口,忙又吐了出來,水味是苦澀的,可能被什麼東西浸染過,假如喝了下去,雖然不會致命,至少也會造成身體的不舒適。
走了兩天兩夜,這才見得人與馬的不平凡,這四十多小時中,他們只有六小時的休息,行進時,一直是以細快的碎步子跑,可是人沒有累倒,馬也沒有累垮,他們的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堆黑壓壓的山影。
那是天山,山頭在發著眩目的光,那是亘古不消的冰雪反射出日光所造成的,過了一個無雲無月的沙漠之夜,乍見清晨燦如寶石的山頭,加洛琳歡呼出聲:「山!那就是你說的天山吧,我們是不是快要到了?」
「不!還遠得很呢!」
「已經看得見了,怎麼還會遠得很呢?」
「大漠上有一句話:望山跑死馬。雖然你看得見了,但是像我們這樣子趕路,最少還得跑上兩天才能跑到山底下,因為你只看見了天山的雪頂,當你能看見山的顏色轉綠,才算是接近了一半!」
加洛琳自然不信,又走了一天,她才信了,因為她看見的雪頂越來越大,卻仍是被藏在地平線下,沒有一點綠色的影子,直到她的眼前全是山影時,才看見一道白線下那一條淡淡的緣邊,可是橫亘在她與山之間的那一片平沙草原,卻似乎一點都沒有縮短!
那已經是她離開地獄谷三天以後了。五天的烈日炙曬,使她淡褐色的肌膚上增添了一點潤紅。
每天仍是只有三四個小時的休息,她沒有累,精神仍然很好,一半是愛情的滋潤,另一半則是烏風酒的功效,這種被巫師們稱作生命之泉的草藥,的確有著不可思議的神奇魔力,她在飲水中滲入了幾滴,也在休息時,倒了幾滴在手心上,搓抹在身上,就似乎為身體中注入了無限的精力,當然,這也因為她們在生命之泉中,另加入了那種叫愛的魔葯,每當她跟祁連山相互用藥酒擦擦對方的身體時,愛情的火由心中燃起,使兩個身體,兩顆心都溶成了一體,使他們也同時地飲下了愛情的醇酒!
祁連山很懂得控制,每當加洛琳在升華的愛情中沉醉,而渴望更多時,他總是溫和地勸阻了:「加洛琳,不可以了,我們必須要珍惜體力,別忘了有六個人在等待著我們去拯救,而且我們的日子還很長,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讓我們愛的,你最討厭那些老的女人,覺得她們丑又老,你不希望很快地就變成和她們一樣吧?」
「當然不希望,可是這有什麼關係呢?」
「有的……生命是一枝火炬,燃燒得越多越快,消失得也越快,假如我們慢慢地用,可以燒得很久、很久,肉慾是消耗青春與美麗最快的一把火!」
內家養生節慾駐顏之道太深,祁連山只能用最簡單的比喻去解釋,加洛琳雖然不懂,但是她對祁連山已經養成了全心的信賴與寄託,雖然在不懂的時候,她會問一句為什麼,但是她從不懷疑祁連山所提出的任何解釋,因為她對生活的了解完全是一片空白,只是接受。
第四天的中午,他們停下來小憩時,祁連山忽然興奮地道:「我們快到了!」
「到了?天山還遠得很。」
雪線下的綠色雖然已經擴展成寬寬的一大片了,但是加洛琳的智識中已經知道遠輿近的概念了,這是她第一次對祁連山的判斷提出了疑問!
「是的,天山還遠,但是我們要追的人已經接近了,他們在我們前面不會超過三個小時的路,也許還會更近!」
每到小憩的時候,他停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尋探察地下的馬跡,黑茉莉以它天賦的本能追蹤,從來也沒有失誤過。現在祁連山指著的就是那一團團的馬糞以及一灘黃黃的馬尿痕迹,表面上是已經幹了,但是祁連山用手翻閱底下的沙子,居然還是潮的,水分尚未被炎熱蒸發,證明留下的時間沒有太久,只是加洛琳的時間觀念還沒養成,雖為接近而高興,卻仍忍不住問道:「三小時是多遠?」
這倒難住祁連山了,她既沒有時間的觀念,也沒有距離的觀念,想想只有指著地上的日影道:「太陽的影子移到這麼長的時候,大概就是三小時了!」
這個方法倒很確實,加洛琳立刻就懂了,而且想得還更深更多:「這是指我們以現在的速度追上去,假如我們把馬催得快,就可以追得更快!」
「是的,我們如果催馬急追,可以提早一倍的時間就追上他們,我們的馬比他們快!」
加洛琳打開烏風酒的袋子,在另一個水袋中,兌入了加倍的份量,準備拿去喂馬,祁連山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不必再給它們喝藥酒了,我們不必這麼急急地追上去。」
「為什麼,難道你不想快點追上去嗎?」
祁連山搖搖頭道:「最少還要一天一夜,他們才能進入天山的山區,我們只要在他們跟滿天雲會合前追上就行了,你要明白,我們不是追上就夠了,還要把人救出來,因此不能讓他們知道後面有人在追趕!」
「怕什麼,老薛只帶了兩個女人!」
「可是他們有槍,我的同伴們身上都帶了一枝短槍,只有苗銀花的一架長槍留下,其餘的全被帶走了,而且那兩個守望地獄谷的女人,身邊一定還有長槍!」
「那也不用擔心,你的槍法很准!」
「不是比準的問題,就算他們只有一把刀子,只要先發現了我們,就毫無救人的法子了,他們只要用刀子比住我的同伴,就能阻止我們的迫近!」
「那要怎麼辦呢?雙方都騎著馬,只要我們追到差不多的距離內;馬蹄聲就會驚動前面,一定會被發現的!」
「走到差不多的距離,我們就下馬,步行掩過去!」
「步行?這怎麼成,兩條腿追四條腿,總要差一點的!」
「唉!加洛琳,你沒有參加過這種行動,所以才會說這種話,我說的是走到適當距離就下馬步行,並沒有用到那個追字,自然是等他們停下來睡眠時,悄悄地掩上去!」
「他們一定會睡覺嗎?大漠上的人多半是夜間行路!」
「不錯!可是他們是騎著馬趕路,馬匹卻不習慣夜行,除了受過特殊訓練的馬,到了晚上,它們的視力不明,行走時不能辨路,就不太馴服了,他們的馬都是在草原上捕來的野馬,沒受過多少訓練,不慣夜行的,就是你的小白龍,要不是有黑茉莉帶著,也不肯摸黑前進的,從這兒留下的痕迹判斷。他們只是小息片刻,就又開始上路了,因此到了夜間,他們一定會停下來休息!」
加洛琳對塞上的事完全陌生的,祁連山的解釋在情在理,她只有歉然地一笑:「山!我真是什麼都不懂!」
「沒關係,像這種事,本來也沒有幾個女孩子懂,不過你學會了,總也是一樁知識,以後你要幫著我一起經營牧場,學會這種知識還有用!」
「現在我們是走呢,還是停下來休息!」
祁連山瞭望著遠處的山影道:「停下來休息吧,反正他們在一天之內還趕不到天山,一定可以追得上,好好地休息一下,把馬餵飽,等太陽落山時,再把滲了酒的水喂馬,著力地趕下一陣子,我想在半夜裡可以追上了!」
「不過今夜沒有月亮,我們看不見他們!」
「那正好,他們一定要生火驅逐野獸,在黑暗中,老遠處就可以看見火光,等發現火光,我們就下馬潛行過去!」
加洛琳把馬牽到背陰的地方拴好,從口袋裡倒出了豆子和燕麥,用水調和了餵食,然後又撕了兩塊肉脯,倒了一碗水來給祁連山,見他正把那枝長槍卸了開來,用槍托中的小油壺中的滑油添在槍托上,然後再用一根棉紗繩拴著個小毛刷,在槍管中來回地擦拭著!
就著加洛琳的手咬了一塊干肉,喝了口水后,又專心去擦槍了,加洛琳有點擔心地道:
「山!你要用到它了!」
「希望能不用,除非在萬不得已時,我不願意傷人,但是我一定要準備充分,免得臨時措手不及!」
擦好了槍,他又檢視子彈,把彈頭上的銅綠擦去,檢查底火,更把擦亮的子彈放在石頭上曬著。
加浴琳一面喂著他吃東西,一面道:「對老薛……我也不是絕對要你不傷害他,真到他要殺你時,你還是以保護自己為重要。」
「那當然,我不會傻得聽任他來殺我的,我只能答應你,盡量留下他的性命,但是到了非殺他不可時,我只有對你抱歉了!」
「山!我知道,所以我只是說能夠不殺死他時,請你饒恕他,不過我也曉得他的陰險,你對他心存寬厚,他對你卻不會留情,所以你們對手的時候,你也不必太顧忌!」
祁連山笑了一笑:「真到對手相搏,就是雙方不再用槍了,我相信憑我的身手,可以擊倒他,不會殺死他的!」
「不!山,你千萬不能存這個心,他險惡得很,只要你對他有一點疏忽,就會吃他的虧,有一次他跟一個人打架,那個人的本事比他強,把他打倒在地上,他連聲求饒,那個人倒是看著可憐,叫他起來,他倒在地下,裝得傷很重,那個人還好心去扶他,就在這個時候,他從身上掏出一把短刀,一下子刺進了對方的心窩!」
「這個傢伙居然如此卑鄙!」
「事後我問他,身上有刀子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他說對方是個成名的好手,如果早掏出刀也沒有用,只有趁對方不備的時候,才能一刀致命,所以你跟他徒手對搏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說不定他在身上會藏著什麼兇器的!」
「我會注意的,真到我跟他對搏的時候,我不會傷他的性命,也不會上他的當,這一套在我面前使不出來的,我父親再三警告過我,一個敵人在面前倒下,除非是能確知他已經死了,否則永遠不要放棄戒心,不久之前,我就遇見過一次,差點送了命,所以我不會再吃虧!」
「那麼你說是什麼時候,才非殺他不可呢!」
「在他要傷害別人的時候,我絕不會饒他!」
「哦!你對別人的生命比你自己還關心?」
加洛琳感到有點吃驚,那是難怪的,因為她生活的圈子太窄,難以理解人輿入之間的道義重於一切的俠義胸懷的。
擦好了槍,試過槍機的操作都很靈活,祁連山才道:「我們可以休息一下,地下還是熱的,不能睡,坐坐好了!」
他閉上眼睛,盤腿垂臂,將全身放鬆,那是內家養息運氣的功夫,也是恢復疲勞的最佳方法。
這樣子坐一小時,抵得上睡一整天的大覺,只是必須十分安靜,不能受一點干擾,加洛琳是懂的,所以悄悄在在旁邊坐下守護著,沒有去驚擾他。
祁連山將息了約摸一個多小時,被一種尖銳的磨擦聲吵醒了過來,看見加洛琳在遠處磨著她的箭鏃,笑笑道:「你的箭頭很尖呀,還磨它幹什麼!」
「箭頭上用毒藥浸過的,射中了人就沒有救了,你不喜歡殺人,我也不喜歡,我要把毒磨掉!」
對她能有這份心意,祁連山是很高興的,搖搖頭笑道:「箭鏃淬毒,多半是在燒紅時淬入毒汁,毒性已經浸入內里,磨去了外層,毒還是留在上面的,最好是不用它!」
「磨掉了外層,毒性輕微一半,我的解毒藥或許能夠保住對方的性命,不過箭還是要用的,趕上了老薛他們,戰鬥在所不免,我不便去跟老薛動手,卻可以為你去對付那兩個女的,他們替老薛守望地獄谷,一定也不簡單!」
祁連山想想也對,對方至少有三個人,自己雖然能對付得了,但是要想不驚動人而悄悄掩近,最好還是同時進行突擊,否則一聲驚叫,老薛根本不必爭鬥,只要用那幾個人質的性命為要脅,就將使他一籌莫展。
老薛也許不在乎犧牲那兩個幫手,自己卻不能置幾個同伴中任何一人的生死於不顧,因此在突擊的時候,多一個幫手是很有利的,何況加洛琳還是個很不錯的幫手。
看看月影已經偏西,祁連山道:「好吧,我們該動身了,現在把藥酒給馬匹喝下去,我們要趕路了。」
收拾起一切,從新上路,改馬疾奔,黑茉莉顯得很興奮,它很久都沒有這樣快跑過了。
可喜的是這一天沒有風,連一絲輕風都沒有,前面那一列人留在沙上的蹄印很清楚,用不著仔細地搜索追蹤了,而且在大漠上行進,根本沒有路,認準方向,直線前進,除非遇有障礙才繞一下,這一路上卻沒有什麼大障礙,更絕的是這一片平原都是漠漠黃沙,連雜草都很少,牧民不至,族人絕跡,老薛用作地獄谷的通路也很有道理的。
無垠的黃沙,就形成了一道天然隔絕閑人的屏障,誰也不會無緣無故,冒著必死的危險,攜上三四天的水份與口糧,來到這片死地上去探索一個不知道的地區。
他們疾奔了一陣,祁連山突然勒韁跳下馬背,停止了前進。
加洛琳也急忙跟著下馬,不解地望著祁連山。
祁連山緊皺著眉頭,注視著遠處,那兒彷佛是處高坡,隱約有火光閃現。
過了片刻,加洛琳也漸漸能夠辨別出,那是一堆堆火堆,分散在一個高坡上。
祁連山輕輕說:「這些人一定是滿天雲的手下,我們必須特別小心,老薛身邊已經有幫手了。」
「你是說這些人是定居在那個高坡上!」
「我想是的,滿天雲說過他已經打進了瑪爾米乞部,這話大概是可信的,不過他最多也只是混進一部份人去,為了就近能得到支援,必須要在外面也駐有一些人,我想這就是他駐紮在外面的人手了。」
「那一定會有很多了!」
「不知道,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不過我判斷也不會太多,真有很多人的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火堆了,火堆是為防止狼群的,但是只要有很多人聚居在一起,本身就具有一種警戒的作用,野獸的嗅覺較為靈敏,野狼的鼻子尤其尖,在氣息中它們可以嗅到危險,就不敢去接近了,只要是滿五十個人聚居的維吾爾牧群,晚上只點一堆火以為守夜者取暖之用,照樣很安全。」
祁連山也是第一次走沙漠,但是在一般的常識以及一些特殊的知識,卻比個老沙漠更豐富!
加洛琳不再開口了,她跟著這個男人相處了已經四天,四天中也學到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祁連山已經是她的一切,是她一輩子也不願離開的男人,但是她在樹林中草原上孤寂的長大,與鳥獸為伍時,早已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動物們的結合。有些動物們開始結合在一起后,就永不分開,那不是感情,而是雙方的需要,有些動物在一段時間結合,然後又自然地分開,陌不相識,即使強把它們關在一起,卻會互相傷害,那不是它們沒有感情,也是它們的需要;在需要孤獨時,一個喋喋不休的伴侶只會增加對方的厭惡,要使對方一直對她需要,就必須使對方不討厭自己,雖然她是從鳥獸那兒學來的這一點,卻非常的重要,如果她生活在人群中,或許永遠都學不到這一點。
祁連山又看了一陣,才沉聲道:「不管那兒有多少人,我們還是要去的,騎上馬吧!」
「我們不是要悄悄地步行過去嗎?」
「還早,等接近一點再下馬步行,節省體力,只是我們不能快跑,只能慢慢地走,不能發出很大的聲音。」
兩個人又上了馬,小白龍不習慣,但是黑茉莉卻能懂得主人的意思與需要,所好是經過一段長程的疾行后,黑茉莉顯示了它的優越,鎮住了小白龍,而且它也需要緩步來鬆弛一下剛才急奔的緊張,所以它也很乖了。
兩匹馬都沒有蹄鐵,輕踏在沙上,只有沙沙的輕響。
距離更近了,近得已經約略可見高坡上的模糊輪廓。那不是一座沙堆,而是沙石混雜的沙丘,而且還圍起了短短的木柵,築成了一道阻籬,攔阻了上去的通路。
祁連山很快地判斷了一下,知道滿天雲是用什麼方法打進瑪爾米乞部了,那是個大漠上稀有的部落,財富多女人多,牧民們最缺少的就是這兩項,他們經常相互爭競衝突,為的也是這兩點原因,大漠上求生不易,但是很早以前,人們就發明了使用金錢,他們發現用金錢也可以換取到食物時,就開始對財富注意了,人在他們之間不通行,但是可以用來跟漢人交換到各種的生活必需品與奢侈品,光滑的絲緞、布匹、食鹽以及大漠上不產的米、麥。
而且以前他們所棄而不顧的彩色石頭,黃色細沙,原來是漢人最珍視的黃金寶石,不但是漢人們珍重它,而且更甚的是波斯人,大食國,大秦,更北的羅剎人也同樣珍愛這些東西,有一段時間,他們曾靠著這些東西而富有過,只是有限的財富無法供應長時的揮霍,他們又窮了,要千方百計去取得這些,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戰爭。戰爭中還有另一項收穫,就是女人。
他們珍視女人,因為女人少,但他們也卑視女權,對擄來的女奴可以任意地驅使、凌辱,女人在本族中有著崇高的地位,戰敗被擄,卻又賤而為奴,高原上一直就以這種矛盾的制度成為了傳統。
瑪爾米乞卻有著金沙,也有著太多的女人,向來就是別族爭奪的對象,使她們不得不採取了一些奇特的法律傳統來保護自己的生存,但是世界在變,傳統也必須要變才能適應,瑪爾米乞部一定是又遭遇到更大的壓力,不得不乞求於外來的幫助,滿天雲剛好就把握了這個機會。
他有人,都是饒勇善戰的好手,有著新式而犀利的武器,縱橫草原,恰好能給予她們所需要的幫助,所以瑪爾米乞部不得不改變一些規定,對他們作局部的開放,在領地內准許他們設柵為壘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