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頭顱風波
周靖見「鬼女」石蘭花向自己身前走來,殺機陡熾,剛才「一統會」總管所宣布不許尋仇的警告,他已拋之腦後,當下霍地站起身來,雙目如火,迫視著對方。
「鬼女」石蘭花在距周靖一丈之處,停下身形,冷冷地道:「周靖,你是在找死!」
周靖咬牙一哼道:「什麼意思?」
「革囊是借你過關的,你卻拿去登記!」
「登記了又怎樣?」
「你將死無葬身之地!」
「在下不在乎,你是『鬼女』石蘭花不錯吧?」
「不錯!」
「你認識『蓋世太保』洪一民?」
「不錯,認識!」
「你認識甘江其人否?」
「鬼女」石蘭花駭然退了一步,栗聲道:「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周靖殺機上臉,目射厲芒,沉聲道:「回答我,你認識甘江嗎?」
「當然,他是我丈夫!」
「人呢?」
「死了!」
周靖咬了咬牙,又道:「如何死的?」
「這你管得著嗎?」
「在下管定了!」
「憑什麼?」
「憑在下與甘江之間的關係!」
「你與他是何關係?」
「義兄弟!」
「鬼女石蘭花」慘白如屍的面孔一無表情,目中卻露出一絲惑異之色,一不稍瞬地緊盯著周靖,半晌,才寒森森地道:「我從未聽說過!」
「聽說過沒有聽說過都是一樣!」
「你真正意圖是什麼?」
周靖一字一頓地道:「殺你!」
這聲音使人聽來不寒而慄。
「鬼女」石蘭花再退了兩步……
「恨世魔姬」站起身來,用手一扯周靖的衣角道:「周靖,你知道任性而為的後果?」
周靖充耳不聞,倏地前欺兩步,再次道:「石蘭花,今天我非活劈了你這淫婦不可!」
「鬼女」石蘭花雙目陡射殺芒,冰寒至極地道:「周靖,你活得不耐煩了!」
就在此刻——
人影一晃,「冥宮」護衛長呂子英欺近前來,目光如電芒,后掃周靖之後,向「鬼女」
石蘭花道:「小姐,犯不著和這種小子生氣,讓老夫打發他……」
「鬼女」石蘭花一揮手道:「你退下,他竟敢出言無狀,我非親手殺他!」
「冥宮」護衛長呂子英悻悻地退開數步。
周靖狂傲地一笑道:「貴會長是要號令天下武林?」
「一點不錯!」
就在此刻——
另一個白衣人現身人場,是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
四個白衣人一見這中年書生現身,齊齊面露凜容,忙不迭地躬身施禮道:「屬下參見師爺!」
中年書生大咧咧地一抬手道:「免,什麼回事?」
「這位姓周的朋友故違禁令,挾怨尋仇!」
中年書生冰冷的目光,遍掃諸人一眼,然後落在周靖的面上。
那目光似寒芒利剪,周靖不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噤。
「鬼女」石蘭花突地開口問那中年書生道:「閣下是『一統會』師爺『妙手書生』斐庄?」
「不錯,姑娘是『冥宮』公主?」
「不敢當公主之稱!」
「妙手書生」斐庄冰冷的面孔,露出了一絲笑容道:「這位朋友是向公主尋仇?」
「鬼女石蘭花」瞟了面孔鐵青的周靖一眼,淡淡地道:「談不上尋仇,只是言語之間發生了衝突!」
「哦!」
周靖和「恨世魔姬」對「鬼女」石蘭花的話均大感意外,不知她為什麼要掩蓋事實真相,但周靖拗性發作,即無法遏止,一怔之後,大聲道:「石蘭花,我要殺你,何必隱瞞真相!」
「妙手書生」斐庄面色一變道:「小友,這可是真的?」
「當然!」
「鬼女」石蘭花恨恨地跺了一下腳,忍不住脫口吐出了兩個字:「找死!」聲音雖微,但三丈範圍以內的人,都聽見了。
周靖下意識地心裡一動。
突地——
一個白衣勁裝漢子,匆匆而至,向「妙手書生」斐庄低低耳語了幾句,隨即離去,「妙手書生」臉色一連數變,一掃周靖身後的革囊,道:「小友,革囊是你的?」
周靖不由一窒,他本想說不是,但說不出口,他是憑這混進來的,如果說是,當著「鬼女」石蘭花之面,也無法啟齒,登時被罩住了……
「妙手書生」一頓之後,接著道:「到底是與不是?」
周靖一橫心道:「不錯,是在下的!」
「囊內人頭與小友登記的是否相符?」
「這個……」
周靖大感窘迫,這革囊是「鬼女石蘭花」借與他過關的,他根本不知道裝的是什麼人的人頭,在進人會場之際,他切念著要替義兄報仇,所以胡亂登記了「蓋世太保」洪一民的名字,現在,面對現實,他傻了眼了,訕訕答不上話來。
「妙手書生」見狀,冷冷一笑道:「難道小友登記不實?」
眾目睽睽之下,周靖塌不了這個台,昂起頭答道:「誰說登記不實?」
「那是真的了?」
「當然!」
「如此請小友帶同革囊,隨本人到後面一驗。」
周靖急中生智,道:「難道每一個與會者所帶的人頭都要事先驗明?」
「這不一定,大會開始時,每一個人頭都將經過會眾過自……」
「在下何以要特殊一些?」
「小友違犯禁令,在會場之中尋仇,所以必得一驗!」
周靖己是橫定了心,冷冷一哼,轉身提革囊,道:「走吧!」
「恨世魔姬」向前跨了一個大步,向「妙手書生」道:「本人是否可以隨行?」
「這個……」
「人頭大會是為武林所有同道而開,貴會對任何事件,都應當以公的立場處理,所以本人要求隨行,等於是一個旁觀見證!」
「鬼女」石蘭花緊接著道:「本人也有同樣要求!」
「冥宮」護衛長呂子英,向「鬼女」身後更靠近一些,顯然他是必然不離開他的女少主的。
「妙手書生」不由面現難色,沉吟不語……
驀地——
人群之中走出兩個俊美瀟洒的勁裝少年,齊聲道:「在下兄弟,也有此請!」
周靖目光源處,不由一怔,這兩個美少年面孔好生廝熟,可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兩少年沖著周靖點頭一笑。
「妙手書生」斐庄尷尬地道:「各位來者是客,但請勿干預敝會內務!」
「鬼女」石蘭花冷冷地道:「這並非內務,閣下這話未免……」
「在下奉會主之諭,帶這位小友至百后一談,同時查驗人頭……」
「帶頭赴會,每一個與會者都是一樣,如果先查驗周靖所帶人頭,顯然違反大會原有程序,我等有權要求在旁作證!」
「妙手書生」斐庄沉思了片刻,道:「那在下只好從權作主,在此地當眾查驗,以便回令!」
周靖下意識地瞥了「鬼女」石蘭花一眼,但對方毫無表清。
「妙手書生」向身旁四白衣人之一道:「張頭目打開革囊一驗!」
白衣人躬身應命,上前數步伸手抓向革囊……
周靖心裡大急,伸手一攔道:「且慢!」
「妙手書生」眉毛一豎,道:「小友還有話說?」
「在下放棄參加『人頭大會』!」
「這個辦不到!」
「這是在下的自由!」
「小友己經過關人谷,登名記號,豈能中途退出?」
「閣下強迫在下參加?」
「說強迫亦無不可,這是規矩,不容破壞!」
「貴會自訂的規矩,難道要在下遵守?」
「當然,與會就得遵守會規!」
「在下放棄與會?」
「我說過辦不到!」
「在下偏不信這個邪!」
話聲中,一把抓起那革囊,轉身就要離開……
「妙手書生」一揮手道:「拿下!」
四個白衣人同時欺身,出手抓向了周靖……
空氣在剎那之間,驟呈無比的緊張。
周靖一晃身,閃出爪影之外,「一招殘身」遽爾出手,就在周靖一招攻出之間,慘哼立傳,一個白衣人己躺倒地面。
幾乎是同一時間,三道排山掌力,卷向了周靖。
「砰!砰!」連震,三道掌力全擊在了周靖身上,震得他連退數步。
這兩個照面,只是電光石火的事,所有在場的高手,齊為之瞠目結舌。
「妙手書生」面色大變,眼瞪如鈴,一不稍瞬地迫注在周靖身上。
三個白衣人,一愕之後,再度出手攻上……
慘哼再傳,又是一個白衣人躺了下去。
「妙手書生」仍一動不動地怔在現場。
剩下的兩個白衣人,奉命出手,而未奉命停手,內心雖然驚怖至極,但豈敢收手,退縮,各各暴喝一聲,亡命地撲上,掌指掄動之間,盡指向要害大穴。
周靖殺機大起,對罩身而至的掌指,視若無睹。
驚呼聲中,兩白衣人的掌指,全落實在他的要害大穴,但他僅只身形晃了兩晃,「玄龜神功」使他掌指不傷……
就在場中群雄錯愕莫名之際,周靖施出了「三招碎屍」。
這一招是學自「血谷!」三絕招之中最殘忍,也是最凌厲的一招。
兩聲度絕人寰的厲號,震撼了全場。
血肉四濺,肢離體解!
兩個活生生的人,要做了兩堆肉醬,厥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四周驚呼再傳。
「妙手書生」如夢乍醒,大喝一聲:「你找死!」
掌出如電,奇奧無匹……
「砰!」地一聲暴響,周靖被震得離地三丈。
「鬼女」石蘭花和「恨世魔姬」,還有那兩個美少年,幾乎是同時彈身抓向周靖凌空的身形……
「砰!」
「妙手書生」發出了第二掌,如山勁氣卷處,周靖凌空的身形,飛瀉向五丈之外,竟然超越了看棚兩丈之多。
「鬼女」石蘭花等四人,抓勢全部落空。
周靖飛栽落地,手中的革囊也告脫手,骨碌碌滾出一個人頭。
又是一陣震耳驚呼。
周靖國有「玄龜神功」護公,「妙手書生」驚世駭俗的兩掌,並未使他受傷,沾地之後,騰身而起,當他目光觸及那革囊中滾出的人頭時,不由呆住了。
他可做夢也估不到會有這樣的怪事。
那人頭,半點不假,正是「蓋世太保」洪一民的人頭。
周靖駭然退了數步,目光掃向了「鬼女」石蘭花。
「鬼女」石蘭花蒼白無人色的面上,依然一無表清。
事情實屬不可思議,革囊中的人頭,竟然真的是「蓋世太保」洪一民,革囊是「鬼女」
石蘭花」所有,人,當然是她殺的。
但,怎麼可能呢?
她與「蓋世太保」洪一民通姦而謀害了親夫甘江,她怎會對「蓋世太保」洪一民下手呢?
可是,事實俱在,不容推翻。
周靖既震駭,又聞然。
「恨世魔姬」緩緩移近「鬼女」石蘭花,冷冰冰地道:「石蘭花,這是怎麼回事?」
「鬼女」石蘭花陰陽地道:「這是他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哼!怕不是這麼回事吧?」
「以你之見呢?」
「這是預謀陷害,借刀殺人!」
「你認為有可能嗎?」
「事實俱在!」
就在此刻——
十餘個白衣人,排眾而人,把周靖圍在核心之中。
「恨世魔姬」、「鬼女」石蘭花、「冥宮」護衛長呂子英,及兩個俊美少年,不約而同地移身到周靖身後。
空氣在剎那之間,緊張無比。
每一個白衣人的臉上,都罩了一層濃厚的恐怖殺機。
自上,第二次響起「一統會」總管蒼勁的話聲:「時辰將到,請各位就座!」
人影散亂之中,群眾紛紛退回各自的看棚。
「妙手書生」如利刃般的目光,逐一掃過「恨世魔姬」等人之面,冷漠地道:「各位請歸座!」
「鬼女」石蘭花陰聲道:「請問閣下,周靖將作何處置?」
「周靖犯令傷人,由敝會長秉公處斷!」
「如何秉公法?」
「恕在下無法回答!」
「周靖與本人乃是一時言語衝突,並非挾仇報復,算不得……」
「這是他自己承認的!」
周靖冷傲成性,聞言之下立即介面道:「不錯,有這回事,我要殺她!」
口裡說著,心裡卻想道,她既然殺了「蓋世太保」洪一民,帶他的人頭來赴會,如果不是事實與甘江臨死時所說的有出人,便是這女人殘狠成性,與姦夫共謀親夫之後,因某種關係,又殺了姦夫,若是事實真的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鬼女」石蘭花狠狠地白了周靖一眼,悄聲罵了一句,「不知死活!」別轉頭去把眼睛望著別處。
「恨世魔姬,拉了周靖一把道:「我們入座!」
「妙手書生」冷冰冰地道:「他不能走!」
「恨世魔姬」一翻眼道:「為什麼?」
「他是殺人兇手,也是犯令者!」
周靖冷哼了一聲道:「閣下準備把在下怎麼樣?」
「候令處置!」
「在下已聲明不參加『人頭大會』!」
「現在遲了!」
「哼!」
冷哼聲中,周靖轉身便朝場外走去……
「別動!」
隨著如雷暴喝之聲,數個白衣人己晃身截住去路。
周靖面罩恐怖殺機,冰寒至極地道:「各位如不讓路,在下不惜再殺幾個人!」
白衣人齊齊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鬼女」石蘭花等五人,此刻仍緊隨周靖身後。
「妙手書生」怒聲道:「你們五位是否準備為周靖賣命?」
兩個俊美少年之一道:「賣命談不上,不過是維護武林正義而已!」
周靖轉身目光一掃五人,道:「五位盛情在下心領,請不必為區區在下而介入是非之中,請吧!」
話落,舉步……
攔截在前面的白衣人之中的一個虎面老者,在周靖舉步之間,雙掌閃電般擊出,掌至中途,突地改劈為點,直指前胸「志堂」
「乳中」、「鳩尾」、「漩現」四大要穴,出手之快,變式之速,令人咋舌……
「恨世魔姬」嬌軀一動,出手……
「退開!」
周靖脫口大喝一聲,「恨世魔姬」不由一窒,就在這一喝的電光石光之間,白衣老者的指頭,己切實戳中周靖胸前四大要穴。
這四穴俱屬死穴,只要任何一穴被戳中,勢非當場斃命不可。
兩個俊美少年,同時驚呼出聲。
豈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周靖四大要穴被點中,僅只身形晃了一晃。
白衣虎面老者,不由亡魂大冒,四要穴分明被點。而對方夷然無損,這是什麼動力,竟然指戳不傷!
就在此刻——
周靖一聲斷喝,飛拳擊向了白衣老者當胸,這一擊之勢,可說快逾電光石火。
白衣老者驚悸未消,反應稍慢……
「砰!」挾以一聲慘哼,白衣老者口射血箭,身形飛瀉而出。
眾白衣人一怔之後,齊齊斯身……」
「恨世魔姬」、「鬼女」石蘭花、「冥宮」護衛長呂子英,和兩個俊美少年各在周靖身後兩側,站了一個位置,蓄勢待發。
場中空氣緊張得無以復加。
眼看一場混戰,勢難避免。
「妙手書生」陡然一聲大喝:「閃開!」
所有的白衣人齊齊收勢退開一丈之外。
場中,除了兩個俊美少年功力不知深淺外,其餘「恨世魔姬」、「鬼女」石蘭花、呂子英,再加上周靖本人,都具駭人的身手,如果展開混戰,「一統會」方面固說高手如雲,但也得付出相當的代價。
「妙手書生」審時度勢,毅然喝退眾白衣人,顯然,他不願當著天下黑白兩道群雄之面上演這一幕殺劫,如果今天不是會期,那情形自然又當別論。
不過,也可能他另有用心。
就在「一統會」的高手們一退之際——
「妙手書生」辭然伸手抓向了周靖。
這一抓之勢,快得使人肉眼難辨,而且出乎每一個人意料之外,別說「鬼女」石蘭花等人措手無及,就是周靖本人,也沒有閃讓的餘地。
但,「鬼女」石蘭花等五人,仍不約而同地出了手,齊齊攻向「妙手書生」。
人影閃晃之中,五人出手一擊,全部落空。
「妙手書生」抓牢周靖前胸,退到一丈之外,出手、閃讓、退身,快得只有一瞬。
「鬼女」等五人,為之寒氣大冒,這種身手,可說世無其匹。
「妙手書生」另一隻手己搭上周靖的「天靈」大穴,冷冷地道:「請各位歸座,大會即將開始!」
投鼠忌器,五人全傻了眼,但,誰也沒有挪動一步。
周靖練有「玄龜神功」,所有經穴己無形中加了一道強勁的屏障,對「妙手書生」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天靈穴」,倒不放在心上,他只是奇怪——
自己向「鬼女」石蘭花尋仇,她反而不惜開罪不可一世的「一統會」幫助自己,她殺死情人「蓋世太保」,她借人頭給自己過關,為什麼?
兩個似曾相識的俊美少年,也站在自己一邊,為什麼?
「妙手書生」再次發話道:「請五位各回本座!」
兩俊美少年,眉峰緊鎖,焦灼之色溢於言表。
「恨世魔姬」激動地道:「閣下準備把他怎麼樣?」
「由敝會長發落!」
「鬼女」石蘭花怒聲道:「斐庄,他殺人乃是出於自衛,告訴你,那人頭……」
語聲未完,只聽周靖大喝一聲,身形猛然後掙。
「妙手書生」斐庄按在周靖「天靈穴」的手掌,猛一吐勁……
「嗤!」
周靖胸衣被撕襲,人踉蹌退了數步,搖搖欲倒。
「妙手書生」的掌勁,雖未使他屍橫就地,但也使他幾乎承受不了,當然,如果換了別人,勁襲「天靈」萬無生理。
倏地——
「妙手書生」自視周靖前胸,面色大變,脫口驚呼道:「血心!」
「血心」兩個字,震懾了全場,所有的人無不面上失色。
周靖的目光,運然落在了「鬼女」石蘭花的面上,他要看她的反應,因為「血心」是她丈夫甘江之物,但,他失望了,「鬼女」面容依然蒼白獃滯,眼中所表現的,與場中眾人並無二致,驚愕而已。
這使周靖大惑不解。
如果說「鬼女」石蘭花對「血心」一無所知,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莫非她是故作泰然,若果如此,這女子不但毒如蛇蠍,而且陰殘如鬼。
兩個俊美少年,卻滿面驚喜之色。
周靖的目光轉到兩俊美少年身上,不由被對方的神清弄得一怔。
「妙手書生」斐庄面上陰暗不定,「鬼女石蘭花」是「冥宮」公主,而周靖又具佩「血心』,「血谷」「冥宮」這兩大勢力,「一統會」在時機尚未成熟之前,確實惹不起,但,他又不能自下台階,放走對方,窒了片刻之後,凝聲道:「少俠是『血谷』門下?」
周靖孤傲的個性,使他不願假「血谷」之名脫身,毫不考慮地道:「不是!」
「不是7那『血心』……」
「這個恕不奉告!」
「你真的不是『血谷』門下?」
「在下說過不是!」
驀在此刻——
一個白衣壯漢,匆匆來至場中向「妙手書生」一躬道:「夏師爺,會長立等回話!」
「妙手書生」一擺手,道:「知道了!」
白衣壯漢躬身而退。
就在白衣壯漢退開之後,「妙手書生」半聲不吭,彈身飛撲周靖,這一補之勢,快逾電光石火……
周靖雙掌一劃,猛然切出,但,畢竟功力懸殊,掌至中途,己被對方牢牢執住。
暴喝聲中,「恨世魔姬」等五人,同時彈身疾撲「妙手書生」。
「妙手書生」的身手,的確令人咋舌,就在「恨世魔姬」等人叱聲之際,挾著周靖,捷逾鬼臉地飄退三丈之外。
「一統會」的高手,反應極速,五人身形甫自彈起,十幾條人影,己從不同角度截出,隨著撲身之勢,狂濤也似的勁流,排山卷出。
但「恨世魔姬」等都是不可一世的巨霸,功力豈是等閑,且未落實,掌力己凌空反擊而出!
撼山栗岳的巨聲起處,挾以數聲悶哼,六條白衣人影,飛瀉向兩丈之外。
這石破天驚的一個照面,震撼了全場。
會場中起了一陣騷動,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向了這邊。
「住手!」
喝聲雖不大,但卻震得人耳膜欲裂。
「恨世魔姬」等五人,不期然地收勢停身。
「妙手書生」斐庄后剪周靖雙臂,目射奇芒,沉緩地道:「各位要替周靖賣命,現在不是時候!」
「鬼女」石蘭花冷冷一哼道:「斐師爺,『一統會』不放過周靖,是為了那顆人頭,告訴你,人是姑娘殺的,借與他過關赴會,不信可以查一查,我石蘭花可曾在入口處登過記……」
「姑娘要為他開脫?」
「這是事實!」
「那你錯了!」
「為什麼?」
「周靖犯禁殺人,與人頭無關!」
「哼,『天邪院』己加盟『一統會』,而人頭是『天邪院』少院主『蓋世太保』洪一民的人頭,閣下的動機,無非是要替洪一民索仇……」
「這一點本人不想爭辯,最後一句話,周靖犯令,必須按律制裁!」
「律!誰訂的律法?」
「當然是敝會!」
「一統會的律法能約束別人?」
周靖雖然穴道無虞受制,但「妙手書生」的扣拿法別出一格,任他如何動勁,卻難動得分毫,急怒攻心之下,一張俊面成了紫醬之色,咬牙道:「斐庄,將來我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語含怨毒,令人聽來不寒而慄。
「妙手書生」面色為之一變,悄聲道:「周靖,你雖練有『玄龜神功』,但本人一樣可以制你死命……」
周靖不由心頭巨震,「妙手書生」竟能一口道出自己的武功來歷。
「妙手書生」接著:「如果你不想他們五個為你送命『風火谷』的話,你最好要他(她)
們退開,準備參加大會,至於你……
話鋒一頓,又道:「我斐庄會設法成全你,你不必問為什麼,時間不待了……」
周靖瞪了「妙手書生」一眼,他並非對他的保證動心,只是,他覺得委實不能讓「恨世魔姬」等人為自己冒險,「一統會」,以君臨天下的姿態出現武林,會中象「妙手書生」這等身手的,必然不少,「恨世魔姬」等身在虎穴,其後果可想而知的。
心念之中,揚聲道:「在下的事,毋勞五位伸手!」
「恨世魔姬」等五人,全被這話說得一愕。
「妙手書生」挾起周靖,閃電般向總會堂方向射去,身法之快,世無其匹。
兩個俊美少年雙雙彈身撲去。
暴喝聲中,「一統會」的高手再度橫身攔截……
只這眨眼之間,「妙手書生」和周靖己消失無蹤。
「當!當!當」
鐘聲大振,顯示著震駭武林的人頭大會即將開始,「恨世魔姬」等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退到看棚之內,一群白衣人也相繼退去。
一場駭人的鳳暴,暫告止息。
「恨世魔姬」冷厲至極地向「鬼女」石蘭花道:「石蘭花,你殺人,他代你頂承,你究竟存的什麼心?」
「他咎由自取!」
「你不覺良心不安?」
「恨世魔姬居然也談良心兩字!」
「石蘭花,這筆帳我會替他討的!」
「鬼女石蘭花」陰森森地一笑道:「他是你什麼人?」
「這你管不著!」
「鬼女石蘭花」不屑地嗤了一聲道:「不會是你的愛人吧?」
「恨世魔姬」醜臉一無表情,但目光抖露出恐怖殺機,栗聲道:「是,怎麼樣?」
這一答大出「鬼女石蘭花」意料之外,「恨世魔姬」不但奇醜絕倫,年紀可以做周靖的母親而有餘,她本是諷刺她的一句話,想不到她竟然承認了,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鬼女」石蘭花倒反而無言以對了。
且說周靖被「妙手書生」挾持,飛奔向總會堂。
顧盼之間,來在一間大廳之內。
廳中除桌椅之外,別無其他擺設,居中桌后,是一個紅帳幄。
此刻,罕無人跡,空氣在神秘之中透著恐怖。
「妙手書生」斐庄鬆開了周靖,低聲道:「乖乖的,別打算有所異動!」
周靖心裡恨得牙痒痒的,聞言只輕哼了一聲。
「妙手書生」向著那低垂的紅色帳幄一躬身,道:「稟會主,人已帶到!」
帳慢之後,傳出一個蒼勁震耳的聲音道:「押上大會壇台!」
周靖劍眉一豎,俊目電張……
「妙手書生」以手肘輕輕一觸周靖,口裡道:「稟會主,屬下有下情回稟!」
那蒼勁的聲音道:「說!」
接著是一陣寂然,只見「妙手書生」斐庄嘴唇不停地金動,顯然他是以「傳音入密」之法,向他的會長稟報事情始末。
周靖雖不知他在說些什麼,但他意識到可能與「血心」有關。
果然,帳幔中傳出一聲驚訝的問話道:「什麼,他佩有『血谷』信物?」
「妙手書生」恭謹地道:「是的!」
「既是如此,暫時監押!」
「遵令諭!」
「慢著!」
「會長還有什麼指示?」
「他練有『玄龜神功』!」
「這個,是的,火候不深!」
「帶上來由本會長扶脈!」
「妙手書生」身軀微微一顫,道:「依屬下盡見,暫免扶脈!」
「扶脈」,這名詞周靖僅聽說過,但想來必非什麼好事。
略略沉默之後,幔內的聲音又道:「如果發生意外……」
「妙手書生」很快地介面道:「屬下自信應付得了!」
「好,由你訊問明白回報!」
「遵諭!」
周靖的性格,當然不願作階下之四,聽任宰割,猛一聚勁,作勢就要……
「妙手書生」手出如電,一把扣住周靖腕脈,一股奇異的勁道,從指尖透入周靖的腕脈穴內,周靖真氣驟然鬆懈,被「妙手書生」極快地帶離廳堂,轉入一條甬道之中。
「周靖,你幾乎誤了大事!」
話聲系以「傳音人密」之法發出。
周靖心中一動,也以同樣的傳聲說道:「閣下意欲何為?」
「救你!」
「哼,擒捉在下的也是閣下?」
「逼迫至此,不得不然!」
「目前何住?」
「地牢!」
「地牢,閣下弄什麼玄虛?」
「這是救你的第一步!」
「在下不須人救……」
「你反抗無益,會中功力超過你的不下百人,你插翅難逃!」
周靖不由倒帛了一口涼氣,的確,眼前的「妙手書生」功力就不知超過自己多少倍,「玄龜神功」不懼掌指劍刃,而他一指之力,使自己功力不能聚,縱有反抗之心,亦無反抗之力。
「閣下為什麼要救在下?」
「為了『血心』!」
「在下不解?」
「稍時再談,現在快走!」
甬道陰森黝暗,有如鬼域,經過不少次的轉折沉之後,來在一列鐵門之前,「妙手書生」
伸手按了其中一道鐵門,格格聲中,現出一個門戶,竟然有四重門檻之多,每一重鐵門,厚逾三尺。
周靖寒氣大冒,這三尺厚的四重鐵門,任你功力通玄,也難破開而出。
他身不由己地被帶入地底鐵車之中,迅速地自動台上。
「妙手書生」斐庄鬆開了扣在周靖「腕脈穴」上的手指。
周靖滿腹怨毒,一翻腕,一掌劈向「妙手書生」當胸,他自得甘江輸功,本身己具備一甲子以上的修為,挾憤發掌,勢道相當驚人。
「砰!」
「妙手書生」身形晃了兩晃,他不閃不避,硬接了一掌。
「你為何不還手?」
「憑你還傷不了我!」
「看掌!」
「砰!砰!」兩聲暴響,「妙手書生!」退了三步,但卻夷然無損。
周靖頹然垂下了手。
「妙手書生」朝牢地上一指,道:「坐下,聽我說!」
周靖一半好奇,一半無可奈何地原地坐下。
「妙手書生」凝注了周靖片刻,沉緩地道:「我懷疑你的身世?」
周靖陡然一震,他自去過「地靈宮」之後,已證明自己確實不是「霸王鞭」周公鐸的親生子,由於「地靈夫人」諱莫如深,所以,他的身世仍是一個難解的謎,想不到「妙手書生」
斐庄」竟然也提他的身世問題,當下愕然道:「閣下懷疑之點何在!」
「你不是『霸王鞭』周公鐸的兒子!」
「閣下根據什麼這樣說?」
「根據你的容貌武功和『血心!」
「那閣下認為在下的真實身份是誰?」
「這要問你了!」
「在下不知道!」
「什麼,你不知道?」
「不知道!」
「你有難言之隱?」
「沒有!」
「那你的『血心』和『玄龜神功』何來?」
「這個……」
周靖忽地沉吟起來,他不知是說好還是不說好,心念數轉之後,暗忖,也許能從對方口中探出自己的身世也不一定,可是對方的動機何在呢?
當下反問道:「以閣下猜測,在下應該是什麼身份?」
「血谷少主!」
周靖一震道:「血谷少主?」
「不錯,名義上是,實際上不是!」
「在下不懂?」
「如此說來,你不是?」
周靖腦內靈光一現,他想起了義兄甘江,莫非對方把自己當成了甘江?不錯,「血心」
是甘江之物,而「血谷主人」是甘江的母親,當然他是「血谷」的少主,由是而觀,「地靈夫人」也許和「妙手書生」的看法一樣,如果自己所想不錯的話,自己的身世更加撲朔迷離了……
「閣下莫非認為在下應該姓甘而不姓周?」
「妙手書生」一躍而起,激動至極地道:「不錯,你……你……」
「可惜在下不姓甘!」
「妙手書生」面色一變道:「少主!你……」
「在下不姓甘!」
「那你怎會說出……」
「姓甘的我認識!」
「你認識?」
「不錯,他叫甘江,『血谷少主』!」
「人呢?」
『發了!」
「妙手書生」雙目倏露奇光,在黝暗的地牢中,像兩道電炬,直照在周靖的面上,激顫無己地道:「死了?他死了!少主死了……閣下是『血谷』門下?」
「不是!你何以稱甘江為少主?」
「這個……歉難奉告,他是如何死的?」
「死於姦夫淫婦之手!」
「誰?」
「鬼女石蘭花和蓋世太保洪一民,在下找上『鬼女』就是要代甘江報仇!」
「哦,所以你殺了洪一民?」
「不,人是『鬼女』所殺,她借人頭與在下過關赴會……」
「這怎麼可能呢?」
「在下也想不透其中蹊蹺,甘江臨死時如此交代在下,當然不會假,而『鬼女』石蘭花何以在謀夫之後,又殺死姦夫,就令人莫測了!」
「我要為少主報仇……」
「不,報仇的事有我,我受他臨死之託,同時受贈『血心』,豈能辜負死者!」
「妙手書生」眼中竟然流下淚來。
周靖對他是茫然不解,由此看來,「妙手書生」也是一個神秘人物。
「在下可否提出幾個問題?」
「妙手書生」一頓首道:「可以,如果我能答覆的話,不會使你失望!」
「第一,剛才貴會長所說扶脈是什麼意思?」
「要廢去你的武功,所謂扶脈,是一種極厲害的失傳武功,專破內家罡氣,甚至『玄龜神功』練到極致,也難逃一指之厄!」
「閣下剛才制住在下的功力就是……」
「哪僅是毛皮,敝會長才算登堂入室,第二呢?」
「貴會長是否就是絕跡江湖的『武林一君』?」
「我告訴你,是的!」
周靖登時血脈賁張,他想起了「聖劍飛虹易斌」失蹤后,在壁角發現的字跡:「黑箱,周物,武君。」如果所指就是「武林一君」的話,那「黑箱」的下落,父親周公鐸的死因,以及易斌的下落,都將有端倪可循,只要找到易斌,自己的身世問題,必可有個水落石出。
心念之中又道:「黑箱是否落入貴會長之手?」
「這個……無可奉告!」
周靖咬了咬牙道:『即使閣下不說,在下也肯定是的!」
「隨你自己去想吧!」
「如此,在下還有一事請教!」
「什麼事?」
「聖劍飛虹易斌的下落!」
「我只能告訴你他還在世間!」
「在貴會的掌握中?」
「無可奉告!」
周靖暗自點了點頭,他己認定「聖劍飛虹」易斌是落在「一統會」的手中,由此推斷,父親「霸王鞭」周公鐸必是死於「一統會」之手。
恨與仇又一次在他血管中奔流。
可是目前,他是籠中之四,生死全在未定之天。
他想到「一統會」會長動力之高,不禁連打了幾個寒顫,「玄龜神功」武林絕學,幾乎可媲美金剛不壞神功,而竟不能擋他一指,那他的功力豈非是天下無敵了,要索血仇,豈非比登天還難……
「妙手書生」斐庄雙眼發直地望著牢頂,似乎在考慮一個重大的問題,久久才道:「周靖,我說過要救你,一定要救你出囚!」
「閣下不後悔?」
「後悔,為什麼?」
「坦自告訴閣下,為了『黑箱』,為了血仇,在下會再來!」
「血仇?」
「不錯,先父『霸王鞭』周公鐸慘被殺害之仇!」
「你錯了!」
「難道……」
「令先尊並非死於『一統會』之手!」
周靖一怔神,道:「閣下這話……」
「我可以保證,這是事實!」
「那先父是死於何人之手?」
「我該告訴你嗎?」
「悉隨尊意!」
「好,我和告訴你,周公鐸是死於『天邪八妖』之手,因他在地上留字,被後來者發覺而殃及『聖劍飛虹』易斌,這你明白了嗎?」
周靖驚聲道:「明白了,閣下盛德,在下當銘肺腑!」
「不必。這是一點因果,如非你胸佩『血心,使我錯認你的身份,也未曾與敝少主甘江有淵源的話,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也許,我已要了你的性命……」
「在下恩怨分明,不論閣下動機如何,在下一樣感激!」
「我說過不必!但有一點,我要求你……」
「請講。」
「敝會長的來歷,不能傳諸江湖!」
「這個在下答應!」
「還有,『天邪院』已加盟『一統會』,你如向『天邪八妖』尋仇,無異與『一統會』為敵,以你目前身手,不是『八妖』之敵,這一點你自己考慮!」
「在下會考慮的!」
「好,現在我必須要去參與『人頭大會』,牢頂有一個氣孔,你看到了?」
「看到了!」
「我走後你可用真氣凝聲之法,對氣孔發話,只須頻念『血心埋恨』四個字,自會有人救你出去,但記住,不能說出是我教你的主意!」
「在下記住了!」
「還有,來人如問你『血心』來歷,你可說是『玉面無敵甘祖年』之子甘江所贈,托你代他報仇,切記!」
周靖激動不已地點了點頭。
「妙手書生」斐庄啟開鐵門,一閃而逝。
周靖凝望著牢頂通鳳的氣孔,心裡於頭萬緒,這一切的經歷,委實離奇得令人無法想象。
義兄甘江既是「玉面無敵甘祖年」之子,那「血谷」主人豈非是甘祖年之妻,但武林傳言,甘祖年夫婦己死於十八年前,雙雙葬於巫峽「釣魚磯」,這是從何說起呢?可惜,不曾向「妙手書生」問個清楚。
這可能會來救自己的人,又是誰呢?
難道「一統會」與「血谷」之間,有什麼淵源?
終於——
他照著「妙手書生」斐庄的指示,面對車頂氣孔,氣貫丹田,凝聚發聲:「血心埋恨!」
一遍,兩遍,三遍……
格格聲中,牢門突地自動開啟。
周靖一顆心不由怦怦而跳,停止了呼叫,目光凝注牢門,但卻久久而無動靜,正自驚疑不決之際,一個幽靈般的人影,倏然出現。
周靖駭然望著那人影,悠然飄入牢來。
來的,赫然是一個冰肌玉骨的半老徐娘。
那婦人乍見周靖之面,似乎相當震驚,寒星似的目光,一不稍瞬地在周靖周身打量,粉腮在不停地變幻著顏色。
周靖心裡直發毛,但又不好先開口求救。
盞茶工夫之久,那婦人才以一種冷得像是大漠朔風般的聲音道:「你是誰?」
周靖定了定神,道:「晚輩周靖!」
「你姓周?」
「是的,請問前輩……」
「不必問了,你說血心埋恨是什麼意思?」
周靖不由一窒,他是照「妙手書生」的吩咐說的,什麼意思他當然不自但又不能稍露破綻,靈機一動,道:「晚輩被囚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牢中,『血心』隨之沉淪,豈不終生埋恨。」
「你『血心』何來?」
「義兄所遺贈!」
「義兄,誰?」
「玉面無敵甘祖年之子甘江!」
中年婦人頓時面現慘痛之色,退了一個大步道:「甘祖年之子?」
「是的!」
「你說遺贈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那義兄業已死亡!」
中年婦人雙目電張,顫聲道:「死亡,那孩子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被他妻子夥同姦夫謀害!」
「有這樣的事?」
「晚輩受託代他報仇!」
「仇報了沒有」
「沒有!」
「你如何被囚此地?」
「因來此參加『人頭大會』,觸犯禁例而被擒!」
中年婦人面上的肌肉一陣抽搐,兩顆清淚,滾落腮邊,口裡喃喃地道:「死了,都死了,可是我……為什麼還活著?」
哀哀凄語,令人不忍卒聽。
周靖茫然地望著眼前這神秘的婦人,暗忖,難道又是一個斷腸人?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是誰?
中年婦人又開了口:「你說你要為那孩子報仇?」
「是的!」
周靖知道她口中的孩子就是甘江,她稱甘江為孩子,「妙手書生」稱甘江為少主,而她和他又是「一統會」的人,這其中有何蹊蹺呢?
「地靈夫人」也稱自己為少主,如果說「地靈夫人」是誤認自己為甘江,那「地靈宮」
難道也是「血谷」一脈不成?
那自己的身世確實成了謎了,如果說「地靈夫人」是錯認了人,但「神風掌」王魁等人,也指證自己並非周公鐸之子,那自己到底是什麼具世呢?
目前,除非找到岳丈「聖劍飛虹」易斌,否則身世難明。
但,他忽地又想起「地靈夫人」是依據自己少一個腳趾而斷定自己的身份,難道天下有這般巧事,江也少一個足趾不成?…
中年婦人沉思有頃,幽幽地道:「看在那孩子份上,我放你出去!」
周靖忙施一禮道:「謝過前輩!」
「隨我來!」
周靖隨在中年婦人身後,通過一條長長的地道,眼前一亮,又是一番天地,但見奇花異卉,在休修竹,掩映著一幢精含,四周絕壁環列,有若桃源仙居。
轉眼之間,來到精舍之前。
中年婦人一擺手道:「你在門外稍候!」
周靖止住了腳步,停立精舍門前,目光不自然地瞟向了屋內,這一看之下,使他心頭巨震,脫口驚呼道:「黑箱!」
精舍當門靠右的矮几上,擺了一個長約兩尺的黑色箱子。
周靖可不知道這「黑箱」是否風靡武林的那「黑箱」,他這一聲驚呼,是直覺的。
中年婦人重又迴轉身形,她身後已多了兩名詩婢。
「你說什麼?」
周靖強捺激動的情緒,用手一指道:「黑箱!」
「黑箱怎麼樣?」
「請問這『黑箱』是否傳言中內藏武功秘茬的那『黑箱』?」
中年婦人一蹩眉道:「是又怎樣?」
「如果是的話,它應是晚輩之物!」
「為什麼?」
「先父因此而喪生,晚輩岳丈『聖劍飛虹』易斌因此而失蹤……」
「這並不能證明是你姓周的東西!」
周靖憤火中燒,頓忘眼前處境,抗拒道:「難道會是前輩之物不成?」
中年婦人冷冷地道:「此物本是『玉面無敵』甘祖年所有……」
「不錯,傳言的確如此,但卻是先父『霸王鞭』周公鐸所保有!」
「這『黑箱』對我而言意義深長,對你而言,如同廢物!」
周靖惑然道:「敢順其詳?」
「它本是一隻空箱!」
「空箱?」
「不錯,一隻毫無價值的空箱!」
周靖心念疾轉,難道傳言不實,箱中根本沒有什麼秘老之類的東西,但為什麼會引起這多武林人垂涎爭奪?又何以會落在這神秘婦人之手?她說對她而言意義重大是什麼意思?
「黑箱」既在此出現,「聖劍飛虹」易斌的下落不也與「一統會」有關?
在「一統會」中,她是什麼身份?
易斌留言:「黑箱,周物……」決非無因,分明是屬於自己的東西,豈能容他人佔有,況且父親是因此而死,不管周公鐸是否是自己親生之父,撫育之恩天高地厚,自己當對他在天之靈有所交代,目前如能尋到易斌,真相當可大白……
心念之中,道:「請問『聖劍飛虹』易斌是否落在貴會之中?」
「你問這什麼意思?」
「黑箱與易斌是同時失蹤,既然『黑箱』在此,那易斌本人……」
中年婦人似己不耐,一揮手道:「話說到此為止,現在派人帶你離開!」
說著,回頭向二婢之一道:「帶他出谷!」
「遵令!」
周靖恨恨地道:「前輩德意,晚輩不敢忘,但有一天晚輩會再『風火谷』,取回『黑箱』!」
中年婦人莞爾一笑道:「我放你是看在甘江那孩子份上,不必掛在心裡,至於你以後的行動,是你自己的事,不過你倒是很有志氣!」
說完,轉身入內。
那婢女望著周靖掩口一笑道:「走吧!」
周靖再次瞥了那隻「黑箱」一眼,轉身跟著那侍婢行去。
穿越過另一條隧道,來到廣廈之中,但見重門疊戶,警衛森嚴,侍婢逕自帶著周靖走出總壇之外。
廣場上人去場空,只有幾個流落的人影在晃動,顯然「人頭大會」己經閉幕。
侍婢直領周靖出了三道大關,方才回身。
周靖眼望谷口,自語道:「我會再來的!」
驀然——
一個冰寒至極的聲音道:「不必再來,你目前就走不了!」
周靖這一驚非同小可,霍地迴轉身形,只見距自己一丈之外,站著兩個白袍老者,面含陰笑,一下稍瞬地註定自己。
兩老者胸前,各綉了一個酒杯大小的黑字,一個是「雷」,另一個是「電」。
周靖心中疾轉道,那中年女婦人才放了自己,怎又派人追截,莫非……
那胸綉「雷」字的白袍老者,嘿嘿一聲冷笑道:「小子,你自了的話,可以落個全屍!」
周靖登時七竅冒煙,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口氣不小,你倆在會中算是什麼角色?」
「嘿嘿嘿嘿,小子,『一統會』風火雷電四大金剛之二,你不算冤吧?」
「四大金剛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會長對你小子特別關心,令老夫二人打發你上路!」
周靖聞言之下,殺機陡現,寒聲道:「你倆無妨出手試試!」
「小子,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憑你也配老夫二人聯手!」
「哼!」
「小子,你自了倒乾脆些,免得老夫費手腳!」
「看掌!」
暴喝聲中,周靖一拳擊向了「雷金剛」當胸,這一掌挾憤而發,他己用上了全力,勁勢之強,令人咋舌。
「雷金剛」手掌一圈,輕描淡寫地接下了這驚人的一擊。
周靖不由寒氣大冒,對方的功力,高出自己甚多,若不施殺手,恐怕真的脫不了身,心念動處,「一招殘身」頓告施出。
「雷金剛」面色一變,彈了開去。
周靖得理不讓,又是原式「一招殘身」跟蹤追擊。
「雷金剛」再次彈退。
殘身、奪命、碎屍,這三絕招是「血谷主人」精研獨創,凌狠詭或世無其匹,「雷金剛」
功力雖高,卻無法破解,只有閃避的份兒,但話又說回來,換了功力稍弱的高手,連閃避也辦不到。
周靖如影附形而進,施出了「二招奪命」。
「雷金剛」心頭大震,他想不到對方會有這武林罕見的絕招,身形划處,一連變幻了三個位置,周靖招式出手,對方人影己杳。
「接老夫一掌試試!」
如雷暴喝聲中,「雷金剛」展開反擊,一道撼山驚峰的勁,罩身卷向了周靖。
「砰!」
周靖被震飛兩丈之外,但他有「玄龜神功」護身,一個翻滾,又站了起來,身形一閃,彈回原地。
「雷金剛」大吼一聲,連劈三掌,勁勢之強,駭人聽聞。
砂飛石瀉之中,周靖又被卷飛三丈之外。
「電金剛」點了點頭,身形電閃一欺,攻出一招,閃身出招,快逾電光石火,招式之凌厲詭或,更是令人咋舌。
「雷金剛」也在同一時間發動了攻勢。
周靖連演二絕招,以攻應攻,正面的「電金剛」被迫退了開去,但後面的「雷金剛」恰在此時攻到,周靖尚不及轉身變勢,掌鋒已切至背脊……
「砰!」
周靖一個踉蹌,前沖八尺才穩住身形,雖然他有「玄龜神功」護體,但對方的功力太高,這一掌劈得他眼前金星亂冒。
尚未緩過氣來,「電金剛」攻招又至。
雷電二金剛,此進彼退,配合得天衣無縫。
恍眼過了二十招,周靖己達疲於奔命之境,頓時險象環生。
二金剛攻勢更緊更密,勢如駭電奔雷。
眼看周靖再難支持十招……
就在此刻——
一聲使人毛骨悚然的冷哼,倏告傳來。
雙方不期然地停了手。
三丈之外,一個窈窕的身影,背向三人而立,那冷哼聲,想來必發自這女人之口。
以二金剛和周靖的功力,竟然被人欺近身側而不自覺,這女子的身手,確屬駭人。
周靖幾乎失口而呼,這身影多麼熟悉,但一時之間,他想不出她到底是誰。
「雷金剛」乾咳了一聲,道:「姑娘何方高人?」
那女子並不回身,冷颶颶地道:「你不配問!」
這句冷漠狂傲的話,使二金剛霍然變色。
「電金剛」重重一哼道:「請說出來意!」
「你兩個老匹夫與姑娘滾回『風火谷』去!」
「嘿嘿嘿,想不到竟然有不知死活的人敢到『風火谷』撒野!」
「我要你倆快滾!」
「雷金剛」振聲狂笑道:「姑娘口氣相當不小……」
那神秘女子聲音突轉尖厲道:「滾是不滾?」
電金剛暴喝一聲道:「老夫倒要看看你這丫頭是什麼長相!」
話聲中,身形暴彈而起,快逾電光石火地出手抓向那女子的後背。
「你找死!」
嬌喝聲中,那女子仍然不回身,雙掌極其詭厲地反拍而出。
震耳欲聾的雷鳴之聲過處,傳出一聲悶哼,「電金剛」的身形被反彈而回,「哇!」地噴出一股血箭,身形搖搖欲倒。
以「一統會」四大金剛之一的「電金剛」的身手,竟然擋不住一擊,此女功力,確實駭人聽聞。
反手發掌,掌聲如雷,這也是武林罕聞的怪事。
「雷金剛」頓時面露駭極之色,脫口道:「天雷法掌!」
周靖為之心頭一震,他第一次聽見「天雷法掌」這名稱。
「雷金剛」栗聲道:「姑娘是『玄玄老人』門下?」
那女子冰寒至極地道:「你不配問!」
「姑娘是存心架這小子的梁而來?」
「你再多說一句,我一掌廢了你,識相的快滾!」
雷、電二金剛互望了一眼之後,雙雙轉身「雷金剛」回頭道,「這筆帳『一統會』會討還的!」
「哼!」
二金剛彈身疾弄人谷而去。
周靖凝望了那女子的背影片刻,猜不透對方是為自己而來,還是另有其他原因湊巧碰上,他隱約記得他父親周公鐸生前曾提到過「玄玄老人」,「玄玄老人」己數十年不現江湖,功力之高,無法臆測,難道這女子真是「玄玄老人」之徒?
但,對方總算是解了他的危厄,當下朗聲道:「請教姑娘上姓芳名?」
「你問這幹嘛?」答話之聲,冷若冰霜。
周靖窒了一窒,道:「在下謝過姑娘解圍之德!」
「這大可不必!」
「姑娘既不願賜告芳名,在下告辭……」
「慢著!」周靖又是一愕,道:「姑娘有話要說?」
「嗯!」
「請講!」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周靖驚「哦!」了一聲,蹬蹬蹬退了五個大步,激動得全身顆顆而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