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但是
轉眼工夫之後,幾聲悶哼響起,眾黃衣人像潮水似的倏然分開、後退,李詩像個沒事人兒,仍然往上房屋走他的。
這情形就很明顯了,眾黃衣人沒能攔得住李詩,而且恐怕還有不少人吃了暗虧。
白凈小鬍子看得臉上變了色,他就要探腰。
只聽一個晴空霹靂似的話聲響起:「慢著!」
這一聲,似乎震得上房屋都為之顫動了。
白凈小鬍子忙垂下了手。
隨著這一聲,上房屋裡人影晃動,挪出了半截鐵塔。
那是一個身材魁偉,張三爺似的一個黃衣大漢。
這黃衣大漢看得李詩微一怔,也覺得這黃衣大漢好眼熟,他很快想起,這個黃衣大漢正是「張家口」到「熱河」之間的荒路上,他碰見的「日月會」幫人里的一個。
只聽白凈小鬍子欠身叫:「大哥!」
敢情他就是「日月會」那位龍頭大哥。
黃衣大漢目光如炬,冷冷的看了李詩一眼,然後轉望眾黃衣人:
「那麼多人攔不住這麼一個。」
顯然,他並沒有認出李詩。
這也難怪,李詩那還是當初的馬驃子?
黃衣大漢一雙如炬目光最後又落在乎詩身上:「你究竟想幹什麼?」
李詩道:「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我這個二弟也說的很清楚了,辦不到。」
「所以我要強行要人。」
「就憑你?」
「不錯,我行,我把人帶走,我不行,你們連我一起留下。」
「倒不失為快人快語,那咱們就試試。」
黃衣大漢大踏步走出了屋檐下,迎著了李詩,接道:
「咱們是動拳腳,還是動兵刃?」
李詩道:「悉聽尊便。」
「好!」黃衣大漢一點頭,抬起蒲扇般毛茸茸的大手,當胸就抓。
李詩沒躲沒閃,挺掌迎了上去,五指如鉤,也是一抓,他抓的是黃衣大漢的腕脈。
黃衣大漢偏腕躲開,遞掌再抓,剎那之間連換四招八式。
李詩也是掌如頭蛇,出手如風,第六招,他突出一指,正中黃衣大漢掌心。
黃衣大漢機伶一顫,抽身暴退,臉色都變了,環目圓睜,虯髯暴張,驚怒異常,他自己知道,一條右臂暫時是抬不起來了。
李詩道:「怎麼樣,憑我,夠么?」
黃衣大漢轉臉喝道:「把人帶出來。」
他倒是很乾脆。
白凈小鬍子道:「過來兩個。」
兩名黃衣人走了過去。
白凈小鬍子帶著那兩名黃衣人去了跨院,一會兒工夫,帶著羅梅影從跨院過來了。
羅梅影一見李詩在,先是一怔,但是很快就轉趨平靜了,道:
「我應該相到你會來的。」
李詩道:「我應該來,承蒙貴會這位龍頭大哥答應放姑娘,請姑娘跟我走吧!」
羅梅影望黃衣大漢。
黃衣大漢冷冷道:「你這個朋友強行向我要人,我們這麼多人抵不過他一個人,只好放你走了。」
羅梅影轉過臉來向李詩:「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能跟你走。」
這,出乎李詩意料之外,他呆了一呆:「姑娘……」
「這是『日月會』的事,你不能管,也不該管。」
「可是,姑娘,他們指你背叛……」
「我不聽龍頭大哥的令諭,跟龍頭大哥不同心,按『日月會』的規法,就是背叛。」
「姑娘……」
「我再說一遍,你的好意我心領,這是『日月會』的事,你不要管。」
「姑娘。」李詩揚了眉:「你是我的朋友。」
「可是我是『日月會』的人。」
「我只認你是我的朋友。」
「那不行,畢竟我是『日月會』的人。」
只聽黃衣大漢道:「你聽見了,不是我不放人,是她不願意跟你走。」
李詩道:「姑娘真不願意跟我走?」
「真的,我不能,也不該。」
李詩道:「既然這樣,我不敢勉強姑娘,更不敢陷姑娘於不義……」
「謝謝你。」
「現在我撇開姑娘的事不談,我要跟貴會這位龍頭大哥,談一談貴會要跟『平西王府』結盟的事……。」
李詩轉向黃衣大漢:「請問,貴會是不是決定要跟『平西王府』結盟了?」
黃衣大漢冷然道:「那是我『日月會』的事。」
「就是因為是你『日月會』的事,所以我才要找你問清楚-」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你也不配過問。」
「從你留難羅姑娘來看,你不會敢做不敢當吧?」
「笑話,其實本就是這麼回事,你還問什麼?」
「為所有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也為你『日月會』好,我希望你及時回頭。」
黃衣大漢仰天大笑:「賣身投靠,棄宗忘祖,你有什麼資格,什麼臉說這話!」
「我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貴會『北京分舵』這位羅姑娘知道。」
「連她自己都背個背叛的罪名,她又有什麼資格說話。」
「聽你的意思,你是打算一意孤行,不肯回頭了。」
「我剛說過,本就是這麼回事,你還問什麼?」
「你不考慮了么?」
「我做事一向如此,沒什麼好考慮的?」
李詩揚了眉:「既然如此,說不得我要阻攔你了。」
「阻攔?就憑你。」黃衣大漢道。
「不錯,就憑我。」李詩道:「現在你還以為不夠么?」
黃衣大漢一時淌能說出話來,顯然,他知道,李詩是太夠了。
可是,於即,他說了話:「二弟,放開羅梅影。」
白凈小鬍子答應一聲,立即示意兩名黃衣人放了羅梅影。
只聽黃衣大漢道:「他是你的朋友么?」
當然,這是問羅梅影,這個「他」,是指李詩。
羅梅影不知道龍頭大哥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但她還是毅然點了頭:
「是的。」
「好!」黃衣大漢道:「你的朋友打算對付我『日月會,跟我『日月會』為敵,你打算怎麼辦?」
現在,誰都懂了,黃衣大漢是打出了羅梅影這張牌對付李詩。
羅梅影沒想到。
李詩更沒想到。
黃衣大漢這一招相當高明。
羅梅影微一怔,於即道:「龍頭大哥吩咐。」
黃衣大漢道:「這還用我吩咐么?」
羅梅影道:「我明白了,身為『日月會』中人,自不容有人與『日月會』為敵,更不容有人對付『日月會』。」
黃衣大漢道:「你明白就好。」
羅梅影立即轉向李詩,而且移步站到了李詩與黃衣大漢之間,道:
「我不容你與『日月會』為敵,我要阻攔你對付『日月會』。」
李詩並沒有想到羅梅影會這麼做,呆了一呆,道:「羅姑娘……」
羅梅影截口道:「不管怎麼說,我總是『日月會』的人。」
「可是姑娘你不惜犯上,從『北京』到『日月會』來,向你們龍頭大哥進言。」
「不錯,可是我們龍頭大哥責我背叛,扣押了我,我並沒有怨言。」
「姑娘,你是個明大我的人,大我都能滅親……」
「抱歉,我做不到。」
「你們龍頭大哥這個決定,明明是錯誤的……」
「我知道,可是我們龍頭大哥一旦決定了,我身為『日月會』中人,就應該遵從。」
「羅姑娘…」」
「希望你能諒解。」
李詩沉默了一下:「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說是『北京分舵』的朋友了。」
「一樣!」羅梅影道:「一旦我知道有人跟『日月會』為敵,不管是誰,他都是我的仇敵。」
李詩又沉默了一下,然後道:「既然這樣,我也有我的不得已,希望姑娘也能諒解。」
羅梅影道:「我自己也是如此,當然知道你的不得已。」
她表面很平靜,可是看得出,她內心相當痛苦。
只聽黃衣大漢笑道:「姓李的,有本事你先過了她這一關,再來對付我們吧!」
李詩雙眉一揚,冷冷道:「想當初我要是在從『張家口』到『承德』的半路上殺了你,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
在場的人都為之微愕。
黃衣大漢則為之一怔:「你怎麼說?」
「你忘了,那天夜裡,莫家兄弟。」
黃衣大漢忽然圓睜兩眼:「你,你就是那個……」
忽聽上房屋裡傳出個女子話聲:「李豪!」
這是誰?
李詩忙望過去。
羅梅影也把一雙目光投注過去。
上房屋裡走出一個年輕婦人,從頭到腳也一身黃,李詩一眼就認出來了,他脫口叫道:「解姑娘。」
那年輕婦人道:「不錯,難得你還認得我解玉珍。」
年輕婦人竟會是當安裝的解玉珍。
李詩道:「解姑娘怎麼會在這兒?」
解玉珍看了黃衣大漢一眼,微笑道:「當初咱們分手之後沒多久,我就成了他的渾家了,現在是『日月會』的『龍頭大嫂』。」
這的確很出李詩意料之外,他「呃!」了一聲,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解玉珍道:「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你,你要是不提當初的事,我也沒認出你就是當初的李豪,難得故人重逢,咱們好好聊聊,裡頭坐坐。」
這,出羅梅影意料之外。
也出李詩意料之外,他道:「解姑娘,方便么?」
「有什麼不方便的!」解玉珍一指黃衣大漢,道:「他做得了『日月會』的主,我做得了他的主,你是我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跟『日月會』的朋友。」
一頓,轉望羅梅影:「姑娘,放心吧,從現在起,不會有人再讓你拿李豪當仇敵了,也沒人再讓你對付他了。」
羅梅影忙欠身:「謝謝,龍頭大嫂。」
解玉珍又轉望黃衣大漢:「行么?」
黃衣大漢忙點頭:「行!行!怎麼不行!他不但是你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他當初要是要了你,那還輪得到我?」
這一句,招來一陣哄然大笑。
解玉珍含嗔的瞟黃衣大漢:「知道就好,還不快請恩人進來。」
黃衣大漢忙招手:「恩人,你快請,不然倒楣的是我。」
又是了一陣笑。
連李詩也笑了,沒想到是這麼個收場,也沒想到黃衣大漢是這麼個人,他一抱拳道:
「恭敬不如從命了。」
只聽解玉珍道:「姑娘也請進來坐。」
這是請羅梅影,她欠身答應了一聲。
解玉珍接著又是一句:「二弟,弄點酒菜。」
白凈小鬍子忙答應。
上房屋裡落了座,主客共是四個人,黃衣大漢、解玉珍、李詩、羅梅影。
解玉珍一指黃衣大漢:「他叫楊孝。」
李詩又抱拳:「原來是楊大哥。」
黃衣大漢楊孝道:「好極了,你叫我大哥,我就叫你一聲兄弟。」
解玉珍白他一眼:「那有叫恩人兄弟的。」
楊孝道:「恩人就不能是兄弟,兄弟就不能是恩人。」
解玉珍聽得笑了。
李詩跟羅梅影也笑了。
李詩現在知道,楊孝不失為一個性情中人,也是個爽快漢子,兄弟就兄弟吧。
笑過之後,解玉珍望李詩:「你怎麼到『北京』去了,而且可成了他們大內的人,說說別後。」
李詩說了,除了跟玉貝勒的關係之外,幾乎沒有什麼隱瞞,當然也包括了認識羅梅影的經過。
靜靜聽畢,解玉珍道:「原來你是先朝大傳之後,不是什麼馬驃子,可是你裝得還真像。」
「那不是裝的。」李詩道:「我以前過的日子就是地樣,我是一個真正的馬驃子。」
「不管怎麼說,我們總算了解你了。」解玉珍道:「你現在很不得了,居然到了他們皇帝左右,不過我們也了解你的立場,你的不得已,沒有錯,你跟『日月會』是友非敵,沒有人能說你棄宗忘祖,賣身投靠。」
楊孝有點不好意思,咧著嘴笑道:「兄弟,我失言,可是我不知道,不知者不罪,是不是?」
李詩道:「楊大哥好說。」
解玉珍也把別後她的一切告訴了李詩,當然這包括跟著李詩一起離開「張家口」的事,她一點也不避諱,一點也不隱瞞。
李詩跟羅梅影都發現,這一對夫婦都是性情中人,都是可深交的朋友。
可是李詩還有心事。
在談話中,他找到了一個適當的機會:「我不該提,可是又不能不提『日月會』跟『平西王府』結盟……」
「你還真不該提。」解玉珍道:「這還用你提么?沖你,『日月會』跟『平西王府』結盟的事,一筆勾銷,從此不提。」
李詩心頭猛跳。
解玉珍轉望楊孝:「當家的,我做這個主了。」
楊孝咧嘴笑:「沖著咱們兄弟,還有什麼話說。」
李詩猛然站起,一抱拳,肅然道:「大哥、大嫂高義,我不敢言謝……」
解玉珍擺手道:「你這就見外,沖你叫我們一聲大哥、大嫂,就像你大哥剛說的,這還有什麼話說,坐下,坐下。」
李詩懷著無限感動坐下了。
「不過,兄弟!」解玉珍道:「『日月會』可以把跟『平西王府』結盟的事一筆勾消,但卻不能幫你去對付『平西王府』,這一點道義,『日月會』該遵守。」
李詩道:「我知道,那不用,只要『日月會』置身事外,我已經很知足了,對付『平西王府』那些人,是我的事。」
楊孝道:「兄弟,別以為我們不幫你,以你的修為,憑眼下我們這些人,根本幫不上你的忙。」
解玉珍道:「這倒是實話。」
李詩道:「大哥、大嫂好說……」
頓了頓,接道:「大哥、大嫂跟『平西王府』方面的主其事者見過了么?」
楊孝道:「還沒有,老二跟他們一個姓董的約好了,明天晌午跟他們當家主事的見面。」
「大哥可知道,『平西王府』方面,當家主事的是何許人?」
「聽說是個坤道,老二說姓董的稱這個坤道為娘娘,不知道是個什麼娘娘。」
「這麼說,『日月會』對他們也不清楚。」
「不,可是我們知道,他們這個什麼娘娘,在『平西王府』的地位不低。」
解玉珍道::差一點的也不會派到這兒來主持這件事。」
看來,想從「日月會」這裡打聽那個娘娘的希望是落了空。
李詩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大哥明天在什麼地方跟他們見面。」
楊孝道:「他們做事很小心,也很神秘,那個姓董的明天會上這兒來,帶我們去跟他們那個娘娘見面。」
李詩眉鋒微微一皺。
解玉珍道:「兄弟是不是急著找他們。」
「不錯!」李詩道:「我倒不是不知道那兒可以找到他們,只是……」
他把從這裡跟蹤董勝武,到城外那座庄的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楊孝道:「這麼說,他們那個娘娘,還的確是個能人兒呢!」
解玉珍道:「我剛不說了么,差一點的也不會派到這兒來,主持這件事了。」
羅梅影道:「以我看,那座莊院確實有機關消息的裝置。」
「不要緊。」楊孝道:「明天那個姓董的到這兒來的時候,他們那個娘娘一定會在會面的地方等,我回絕了那個姓董的,他一定會趕去會面的地點,稟報他們那個娘娘,兄弟只盯住他,還怕找不到他們那個娘娘?」
解玉珍道:「這是個辦法,恐怕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白凈小鬍子進來了,一欠身,道:「大哥,大嫂,酒菜好了,什麼時候上?」
解玉珍道:「現在就上,現在就上。」
白凈小鬍子應一聲退了出去。
羅梅影站了起來,道:「大哥、大嫂,我……」
解玉珍截口道:「你怎麼樣,姑娘?」
「眼前有大哥、大嫂在,我只是來自『北京分舵『的一個……」
解玉珍又截了口:「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懂你的意思,姑娘,沒那一說,你是我們這個兄弟的朋友,就等於是我們的妹子。往後去,我們不但要重用你,還要你繼續跟我們這個兄弟交往下去,坐,坐。」
羅梅影嬌靨上微泛紅雲,連李詩也有點不好意思。
羅梅影道:「蒙大哥、大嫂看重,是我的榮寵,我恭敬不如從命,只是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大哥、大嫂是不是能答應?」
解玉珍道:「什麼事,你說。」
「對,說。」楊孝也道:「誰叫你是我們的妹子。」
羅梅影道:「我能不能以個人的身份,幫他對付『平西王府』方面的人。」
這個「他」,當然是指李詩。
解玉珍跟楊孝,沒想到羅梅影的不情之請是這麼個不情之請,兩個人都為之一怔,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李詩道:「姑娘的好意我心領,我認為不要。」
羅梅影道:「怎麼不要?」
李詩道:「姑娘總是『日月會』的人。」
解玉珍這時候才說了話:「我跟兄弟的看法一樣,你總是『日月會』的人,『平西王府』為一己之私,『日月會』可以拒絕結盟,不參與他們的行動,但卻不好對付他們,那會落人話柄。」
羅梅影沒再說什麼,應了一聲,坐了下去。
白凈小鬍子帶著幾,個苗農人。拱灑蕒講來了……。
早飯剛過,董勝武帶著兩個手下到了大宅院門口。
一名黃衣人報進了上房屋,上房屋裡坐著楊孝、解玉珍、李詩,跟羅梅影。
昨天晚上一頓酒喝到了四更天,因為今天上午還得再來,所以楊孝、解玉珍把李詩留下,沒讓他走。
怕的是董勝武早來,大家都起了個早,真沒料錯,董勝武來得還真早。
由此可知,「平西王府」是多麼希望能跟「日月會」結盟,有「日月會」結盟,其號召力有多麼大不想可知,反之,也會削效「平西王府」不少聲勢,所以,「平西王府」希望,跟「日月會」的結盟,是越早實現越好。
楊孝一擺手:「讓他們進來吧!」
那名黃衣人領命而去。
解玉珍道:「兄弟,咱們都迴避一下吧!」
她站了起來。
李詩、羅梅影跟著站起,李詩道:「我認為羅姑娘不必迴避。」
解玉珍道:「怎麼?」
李詩道:「羅姑娘是『日月會』中人.她可以留在大哥身邊防萬一。」
「對!」解玉珍點了頭:「這我倒沒想到,那就麻煩妹子留下吧!」
楊孝濃眉微軒::在咱們的地盤上,我不信姓董的他敢怎麼樣?」
李詩道:「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可不防。」
只聽院子里傳來白凈小鬍子一聲:「請!」
李詩跟解玉珍避進了耳房。
羅梅影站到了楊孝身後。
白凈小鬍子陪著董勝武進來了,其他的人留在了院子里。
楊孝站了起來。
白凈小鬍子道:「董朋友,這就是我們的龍頭大哥。」
董勝武一雙銳利目光打量楊孝。
「大哥,這位就是『平西王府』的董朋友。」
董勝武這才抱拳欠身:「董勝武拜見龍頭。」
楊孝不還禮,抬手道:「董朋友請坐。」
「謝謝龍頭。」董勝武道:「敝上已在恭候龍頭大駕,特命董某前來迎接,敢請龍頭即刻啟駕,前往與敝上會面。」
「這麼急?」楊孝問。
「敞上久仰尤頭威名,也敬佩龍頭致力匡複,不遺餘力,急著跟龍頭會面,一償夙願。」
挺會說話的。
「聽我二弟說,貴會是位什麼娘娘?」
「是的!」
「是位什麼娘娘?」
「敝上掌管『平西王府』內外事,我們王爺倚為左右手,故『平西王府』內外,尊稱她為娘娘。」
「原來如此,我原以為是你們王爺的一位福晉呢?」
董勝武沒有說話。
「聽我二弟說,平西王府此次起義,不準備先動兵馬,而以一些能高來高去的能人打頭陣,所以才派了貴上到『張家口』來主其事。」
「是的。」
「恕我直問一句,平西王爺有多少把握?」
「倘能得貴會結盟,以龍頭與我們王爺聯名號召天下,必能在短期內驅遂韃虜,收復河山。」
「再恕我問一句,平西王爺是為一己之私呢?還是為我所有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我們王爺怎會為一己之私,當然是為我所有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敢問董朋友,你拿得出證據么?」
「證據?」
「事關重大,我不能不慎重。」
「這就難了,我拿得出什麼證據?」
楊孝皺眉搖頭:「董朋友你覺得難,我也覺得很難啊!」
董勝武一時沒弄懂:「龍頭是說……」
「董朋友你要是拿不出證據來,我如何敢貿然跟『平西王府』結盟,我得向我『日月會』的弟兄,跟所有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有所交待啊!」
董勝武一聽這話有點慌了,他忙道:「我懂龍頭的意思了,可是我只是個跑腿辦事的角色,請龍頭去跟我們娘娘談談,定能得到滿意的答覆。」
他還是想讓楊孝去跟他們那位娘娘會面,因為他認為楊孝這情形,他們那位娘娘一定可以應付。
楊孝搖了頭:「我看不必了,既然這樣,那就不急跟貴上會面了。」
董勝武可急了:「龍頭,千萬不可!」
「怎麼?」
「跑這件事的是我,敝上也已經在那兒等了,龍頭要是有所改變,敝上會認為我辦事不力……」
「不會的,你只回去把實情說了,貴上不會怪你的。」
「不,不,龍頭你不知道……」
「董朋友,你們的情形我是不了解,貴上要是真怪你,我也沒有辦法。」
「龍頭,不管怎麼說,千萬請不要有所改變。」
「抱歉,我也是不得已。」
「龍頭,你不能言而無信。」
「你認為我言而無信?好吧,既然你認為我言而無信,索性我就告訴你,『日月會』跟『平西王府』結盟的事,就此告吹,不提了。」
董勝武臉色變了:「龍頭,你怎麼能……?」
「我怎麼不能?」
「你堂堂『日月會』的龍頭……」
「你『平西王府』都能欺騙世人,我『日月會』又有什麼不能言而無信的?」
董勝武丫雙老眼閃閃現寒芒:「龍頭,你究竟什麼意思,何妨明說。」
「我的意思說得已經夠明白了,你們那位平西王爺,他為的是一己之私,他為的不是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所以我『日月會』不能跟他結盟。」
「龍頭你又怎麼知道,我們王爺是為一己之私……」
「因為你拿不出證據,證明他不是。」
「龍頭,我說過,我只是個跑腿辦事的角色,請你去跟我們娘娘會面……」
「我也說過,沒有那個必要,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沒工夫奉陪了,二弟,送客。」
這是下逐客令了。
董勝武臉色大變,兩眼寒芒暴閃:「既然這樣,那貴我雙方就算不得朋友了……」
「怎麼樣?」
「不是朋友,就是敵人。」
「又怎麼樣?」
「平西王府』此次起義,是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楊孝大笑:「我明白了,就憑你?」
「我不信你的人能有誰攔得住我。」
「你試試?」
楊孝話聲方落,羅梅影已到了董勝武面前,皓腕一抬,別在董勝武腰裡的那根旱煙袋,已經到了欺霜賽雪,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裡。
她把玩旱煙袋,一雙美目還不住打量,看也不看董勝武,輕輕自語:
「閣下這根旱煙袋不錯嘛:」
董勝武這才驚得機伶一顫,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抽身後退。
羅梅影這才抬眼望他,而且抬玉手遞出了旱煙袋:「原物奉還。」
原物奉還?董勝武一時沒弄懂姑娘的意思,硬是沒敢接。
羅梅影道:「別誤會,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讓你知道,『日月會』不跟『平西王府』結盟,未必就是『平西王府』的敵人。」
還有一種用意,那就是告訴董勝武,「日月會」不是沒有高手能人,警告他別輕舉妄動。
董勝武何許人,那有不明白的道理?他那敢再輕舉妄動,一聲也沒有再吭,搶似的,急忙一把接過旱煙袋,轉身出去了,飛快。
白凈小鬍子急忙跟了出去。
解玉珍從耳房出來了,楊孝這才定過了神,望著羅梅影,一雙環目都瞪圓了:
「妹子好修為!」
解玉珍道:「要不兄弟怎麼會讓妹子留在外頭,以防萬一呢?」
楊孝這才想起沒看見李詩:「兄弟呢?」
「已經跟去了。」解玉珍道:「從後頭走的。」
揚孝道;「妹子,我要調你上總舵來。」
羅梅影道:「我不願到總舵去,請大哥收回成命。」
楊孝還待再說。
「糊塗!」解玉珍道:「兄弟在『北京』,你怎麼能把妹子調到總舵來?」
羅梅影嬌靨為之一紅。
楊孝道:「我一點也不糊塗,我要把兄弟拉進『日月會』來,他當然也在總舵。」
解玉珍道:「恐怕不容易!」
羅梅影道:「大嫂說的不錯,他有他的立場,他有他的不得已!」
楊孝道:「是么?」
羅梅影道:「不過大哥可以試試看。」
楊孝沉吟未語。
解玉珍道:「到時候我來張口。」
羅梅影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