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女俠現身
李金貴早料知秦炎的心理,乾脆也就裝作情願低聲下氣,不過他弄不清楚對方為什麼要到城裡去,莫非是故意找麻煩?
若自己真是到城裡去,有他一路同行也無所謂,但自己真正的目的是要回南陽庄,如何能把秦炎帶回家去?
因之,此刻最重要的,該是如何設法把他擺脫掉,而為了不露破綻,又不便施展武功。
他頓下一頓,問道:「秦小師父,為什麼也要到城裡去?」
秦炎冷笑道:「奶奶的,你可以到城裡去,難道洒家就不可以?」
李金貴無奈的搖了搖頭道:「秦小師父莫非吃錯了什麼葯,說話幹嗎這樣沖,彼此無怨無仇,何必這樣子?」
秦炎哼了一聲道:「說的可倒好聽,洒家跟你這小子怨仇大了!」
李金貴故作一愣道:「這話從何說起?」
秦炎道:「洒家本來和劉姑娘好好的,若不是你這小子從中做梗,洒家那會到今天連她的邊兒都沾不到,可見你這小子真是罪大惡極,把洒家害慘了!」
李金貴兩眼眨了幾眨道:「這個能怨我,在下並沒故意在她面前討好,也從沒在她面前說過秦小師父的壞話,她不理你,與我什麼相干?」
秦炎叱道:「沒有你這小子分辯的!洒家一直弄不清楚,究竟那-點趕不上你,你除了面孔比洒家白些,根本就是個繡花枕頭,她喜歡上你,真是瞎了眼!」
李金貴道:「這還用秦小師父說,連我也這麼想,你除了武功比我高,又會施放火藥火器,這樣的人才,劉姑娘居然看不上,至少她的眼光大有問題。」
這幾句話,只樂得秦炎直在眉開眼笑,他乾咳了一聲道:「張玉富,到現在洒家才明白你佔便宜是佔在嘴上,你可知道洒家曾準備把你怎樣?」
李金貴搖搖頭道:「我也不是別人肚裡的蛔蟲,怎知秦小師父想要做什麼?」
秦炎嘿嘿笑道:「實對你說,洒家是想把你好好教訓一頓,一直把你打到跪地求饒為止。
若你還敢反抗,洒家可能就狠下心來要了你的命,或者乾脆把你活埋掉,讓她永遠看不到你,這樣一來,就沒人再跟洒家爭了!」
李金貴打個冷顫道:「好險!真沒想到出家人的心會這樣狠!」
秦炎笑道:「這倒並非洒家心太狠,而是出於迫不得已。現在只有你我兩人,有你沒有我,有我沒有你,誰讓咱們兩個為的是同一個女人!」
李金貴哦了一聲道:「莫非秦小師父還是要殺我?」
秦炎哼了一聲道:「誰讓你這小子嘴巴甜,說得洒家心腸一軟,竟然下不得手了。」
李金貴忙道:「多謝秦小師父活命之恩,大恩大德,在下日後定要設法報答。」
秦炎道:「那倒用不著,你只要答應洒家一個條件就夠了。」
李金貴道:「秦小師父有什麼條件?」
秦炎道:「條件很簡單,今後不得再和劉姑娘見面。」
李金貴道:「可是我還有事情向褚老仙翁稟報,怎能不遇上她?」
秦炎冷笑道:「褚老爺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必稟報了,如果非稟報不可,就寫張字條派人送去也是一樣。」
李金貴搖搖頭道:「可是我派什麼人給褚老仙翁送信呢?」
秦炎想了想道:「萬一找不到人,我可以代勞,洒家明天傍晚就在這裡等你。」
李金貴道:「多謝秦小師父,不過你萬一等不著,就不必再等了。」
秦炎芒然問道:「那是為什麼?」
李金貴道:「因為我明天不一定有事,沒事還寫的什麼條子?」
秦炎點點頭道:「也有道理,那麼洒家就每天傍晚來等一次,反正這裡離玄妙觀不遠,散散步也是好的。」
兩人且談且走,李金貴卻一直想不出辦法如何把秦炎支開。
他默了一默,搭訕著說:「秦小師父方才讚美在下嘴巴甜,我看你在劉姑娘面前嘴巴更甜,口口聲聲的叫她姑奶奶,她不肯理你,究竟是什麼原因?」
秦炎皺起濃眉道:「洒家也一直思解不透,很可能彼此生辰八字不合,一下地就命中相剋。經你這麼一提,下次洒家倒要請算命先生算算,以便知道毛病究竟出在哪裡?」
他語氣稍歇,繼續說道:「說起來洒家也不能怨你,因為洒家已經和她相處了好幾個月,你不過最近才插進一腳,而她沒遇到你時,照樣也不理我,只是沒有現在這樣越來越嚴重罷了。」
李金貴靈機一動,忙道:「那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令師也下山來到玄妙觀,你的身價就大大不同了,她那敢再瞧不起你,說不定很快就會贏得她的芳心。」
秦炎猛地一拍腦袋道:「你說的有理,方才在山澗里我師父一到,她馬上就跟洒家有說有笑,連黑驢也不叫了,簡直像換了個人。」
李金貴笑道:「說的是嘛,一轉眼就改變的這麼快,等到明天,她可能就請你到她閨房裡坐了。」
秦炎兩眼一直,接著就手舞足蹈起來,大有樂不可支之概,笑得半天合不攏嘴,若不是有耳朵擋著,嘴巴可能要裂到腦後面去。
他笑著道:「張小兄弟,你可能已進過她的閨房,裡面到底什麼樣子?」
李金貴未說話先發出一聲讚歎,道:「那就不用提了,簡直和深宮裡的公主一樣,滿屋子全是粉紅色的,還沒進門先聞到香味,至於裡面的布置……」
秦炎連忙擺手制止他說下去,道:「別說了,她讓洒家進去後來一場驚喜,奶奶的,這次洒家-定能如願以償了!」
李金貴暗道:「這樣和他胡扯不是辦法,我總不能連家都不問,陪他一起進城……」
這時路左正有一片密林,李金貴也終於想出了辦法,他轉頭道:「秦小師父,不好意思,耽誤你的時間,你請先走吧!」
秦炎不解的問道:「你要做什麼?」
李金貴道:「我實在敝不住了,要到樹林里方便方便!」
秦炎道:「是大方便還是小方便?」
李金貴道:「自然是大方便。」
秦炎道:「大方便也費不了多大時間,快去,洒家等你。」
李金貴皺著眉頭道:「實在不敢耽誤秦小師父的時間,我從小養成的習慣,大方便比一般人慢得多,至少夠你吃一頓飯的。」
秦炎愣了半響,忽然罵道:「好小子,你敢討洒家的便宜?」
李金貴怔了怔道:「我什麼時候討你的便宜來?」
秦炎瞪著一對牛眼道:「你大解,洒家吃飯,這不是討便宜是什麼?」
李金貴笑道:「秦小師父太多心了,怪不得劉姑娘不喜歡你,我是說大解太慢,和你吃一頓飯的時間差不多,好話經不住三尋思,你專往歪的地方想,難怪會懷疑是我故意罵你!」
秦炎若有所悟的道:「原來是這樣,那是洒家錯怪你了,不過以後說話別再大喘氣!」
李金貴道:「我現在就要到樹林去了,秦小師父能等就等,不能等就自己先走,我不會怪你的。」
秦炎道:「洒家當然要等,你總不能解上一天不回來。」
李金貴進入樹林,又穿過一道土崗,很快便脫離秦炎的視線。
他本打算就此溜掉,但又想到為了尋找父母和朱雲,以及協助白家對付修羅門,必須仍和褚朴等人周旋,將來磋上秦炎不好交代。
於是他決定再度來個改頭換面,恢復原形,便匆匆將道裝脫下、又揭去面具,包在一起塞進草叢中。
身上還有幾粒朱雲贈送的變音葯,取出一粒,然後繞道到秦炎身後,大搖大擺的前進。
秦炎聽到身後有人,猛一回頭,不覺大吃一驚,險些叫出聲來,這不正是張玉富的師兄么?
而且這人是多麼像四年前的李金貴。
他在圓覺寺外是吃過這人大虧的,知道張玉富的這位師兄,身手高不可測,好在他想到張玉富就在林內大解,必可化敵為友。
李金貴故意看也不看秦炎一眼,剛要擦身而過,秦炎卻先開了腔道:「你……你不是北崆峒朱二掌門的弟子么?」
李金貴停下腳來,定了定神,哦了一聲道:「小師父看來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秦炎乾笑道:「您是貴人多忘事,上次您和令師在圓覺寺外,咱們不是……」
李金貴立刻想了起來道:「原來是祁連山的秦小師父,那次你和太白山的劉姑娘在一起,那位劉姑娘長得很美,對不對?」
秦炎咧嘴笑道:「對!對!簡直美如天仙,不然洒家怎會和她在一起!」
李金貴道:「秦小師父真是艷福不淺。」
秦炎不管對方把這種字眼用在出家人身上是否恰當,竟樂陶陶的連連點頭道:「不淺,不淺,比長江的水還深!」
李金貴暗忍著笑,道:「上次多有得罪,秦小師父請別見怪。」
秦炎道:「洒家明白,那完全是一場誤會,因為咱們都是一家人。」
李金貴皺了皺眉道:「在下並未出家,怎會和秦小師父是一家人?」
秦炎道:「因為洒家和令師弟認識,而且彼此感情很好。」
李金貴立刻泛出驚喜之色,急急問道:「你見過我師弟玉富?他在哪裡?」
秦炎這時反而賣起關子來,慢吞吞的道:「你請在這裡等一會,他大概很快就要來的。」
李金貴有些不耐煩的道:「他究竟在哪裡?在下這幾天找他找得好苦,實不相瞞,在下前些天奉家師之命回北崆峒去,不想離開南陽府後,又想起一件事回來請示,誰知家師和師弟都不見了。」
秦炎道:「這事洒家知道,令師在幾天前已經失蹤了,令師弟也是在到處找他,他這幾天,有時住在城裡,有時住在玄妙觀里,聽說有時還和白家的二小姐在-起,所以你才不容易碰到他。」
李金貴怔了怔道:「原來如此,那麼秦小師父現在要到哪裡去呢?」
秦炎道:「洒家是因為家師來了,他老人家原先住在城裡客棧,現在已被一些好友請到玄妙觀,所以吩咐洒家到城裡客棧把他的幾件遺物取來。」
李金貴先是一驚,接著又暗自好笑,這小頭陀居然把他師父放在客棧里的「東西」稱做「遺物」。
但他只作不曾留意,搭訕著問道:「你還沒講在下那張師弟在哪裡?」
秦炎道:「洒家現在就是和他一起進城的。」
李金貴道:「他的人呢?」
秦炎向樹林一指道:「就在樹林裡面!」
李金貴不解的道:「他跑到樹林里去做什麼呢?」
秦炎笑道:「他出恭去了。」
李金貴搖搖頭道:「糟糕,我那張師弟出恭一次至少要半天時間,比一般人吃頓飯還要久。」
秦炎眨著兩眼道:「他方才自己也說過,他為什麼要這樣?」
李金貴道:「誰知道呢,他從小就有這種毛病,治也治不好,改也改不掉,這種病現在少見。」
秦炎道:「大概時間也差不多了,待洒家喊一喊他。」
說著振起叫驢般的嗓門高聲叫道:「張小兄弟!張小兄弟!快些把恭出完,你師兄來了!」
一連叫了十幾聲,卻不見迴響。
卻見李金貴臉色一變道:「糟糕!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秦炎也兩眼猛眨的道:「是啊!他即便恭沒出完,也該回答一聲才好,怎麼不吭不答呢?」
李金貴立刻向樹林奔去,一邊叫道:「走!秦小師父,快過去看看!」
他不等秦炎跟上,閃電般幾個縱躍,已奔到土崗后的草叢邊,伸手把那包著面具的道裝取出,再等秦炎來到跟前,才滿面驚詫之色問道:「秦小師父,地上怎會有一套衣服?」
秦炎呆了一呆道:「不好,這套衣服正是張小兄弟穿的,怎會放在這裡?」
李金貴一皺眉頭道:「不對,這好像是件道士穿的衣服。」
秦炎道:「令師弟穿的正是道袍!」
李金貴啊了一聲道:「什麼?我那師弟已經出家了?」
秦炎道:「其實沒什麼,他今天為了行動方便,所以臨時向玄妙觀的天昊老道長借了件道袍和一頂道士帽。」
李金貴越發吃驚道:「他把道袍撇在這裡,人又不見,定是被人擄走了,來人一定走得不遠,咱們得趕快去追!」
秦炎也覺出不妙,忙道:「要不要洒家幫忙?」
李金貴道:「秦小師父若肯幫忙,那是最好不過。」
秦炎道:「咱們現在是自己人了,用不著客氣。」
李金貴道:「這樹林太大,必須分頭追才成。」
秦炎道:「洒家聽你吩咐。」
李金貴往玄妙觀方向一指道:「很好,就請秦小師父往那邊追,我往相反的方向追!」
秦炎明知自己越追越遠,總不好意思要求換換方向,只得應了一聲,放腿奔去。
只聽身後傳來李金貴的聲音道:「不管追不追得上,咱們還在這裡見面,不見不散!」
李金貴見秦炎去遠,也展起輕功,向回家的路上奔去,直奔出一里多路,才放緩腳步。
他並未再穿道裝,只是重把面具戴上,以免在路上碰到村裡熟人。
他這面具,都是進入家門之後先行取下,不過李鐵牛夫婦也都見過,久了即便忘記取下,也不以為怪。
這時午時已過,白銀鳳和牛金蓮都在家裡,廚房裡還特地為他留著午飯。
白銀鳳為了急於知道南北兩大魔頭和修羅門相會的經過,一見面就緊盯著問長問短。
李金貴約略說過之後,臉色開始凝重,嘆口氣道:「藍天豪為了要回兒子,已答應修羅門要把府上放蟲毀掉,二小姐務必要拿定主意。」
白銀鳳頓時花容失色,六神無主,猛搓著雙手道:「阿貴,事到如今,我實在沒有主意了,以我們兩人之力,即便明著對付藍
天豪夫婦,也不見得是他們對手,何況舍下範圍又那麼大,他隨使在哪個角落下手,我們都無法防避。」
李金貴情不自禁又想起朱雲,若這時有朱雲在,憑他豐富的經驗閱歷,一定會拿出個主意。
又想起上次藍天豪率眾夜襲白家大院時,那位神秘的白衣蒙而人仗義相助,這次他會不會再度施以援手呢?……
白銀鳳見李金貴沉思不語,長長吁一口氣,問道:「你可是想出了什麼主意?」
李金貴語氣沉凝的道:「我是想到上次那位白衣蒙面的前輩,如果他能再度出現,事情就好辦了。」
白銀鳳蹙眉苦笑道:「人家也不是專為幫忙我們白家活著的,何況他也不可能知道藍天豪又要對我家採取行動。」
李金貴卻有些一廂情願的想法,他略一沉吟道:「那也不一定,上次藍天豪的行動照樣很秘密,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白銀鳳道:「上次他雇了戲班子在村東頭唱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有蹊蹺,這次他只要帶個蟲僮來就夠了,用不著再唱戲。」
李金貴道:「他這次的行動,照樣也事先泄了密,褚朴夫婦、天昊老道長、巫公明師徒都已經知道了。」
他語氣稍歇,接道:「為了阻止藍天豪的這次行動,天昊老道長今天曾幫府上說過不少好話,可惜藍天豪執意不聽,誰也沒有辦法。」
白銀鳳一愣道:「天昊老道為什麼要幫我們白家呢?」
李金貴頓了頓道:「也許他也有他的私心,因為他可能已知道了趙恨地對你私相愛慕,為了成全他外甥,自然不願府上被毀。」
白銀鳳嬌靨立時泛起兩朵紅雲,帶著嗔意道:「趙恨地實在太可惡,這種事情怎可隨便對人講!」
李金貴道:「二小姐不該責備他,不妨設身處地想想,天昊道長是他目前唯一的親人,而他對你又一往情深,他在情感無處發泄時,不向天昊道長傾訴又說給誰聽呢?」
白銀鳳似乎也覺出李金貴是情理之言,不覺垂下粉頸,不再言語。
李金貴為探知白銀鳳心事,默了一默,搭訕著問道:「說真的,趙恨地既然對二小姐如此痴情,難道二小姐就真箇一直不理不睬么?」
白銀鳳緩緩抬起頭來,白了李金貴一跟道:「阿貴,咱們大事還沒商量完,你忽然提起這個做什麼?」
李金貴輕咳一聲道:「其實我這話也是由大事上引出來的,總之,我覺得趙恨地不失是個心地善良的年輕人。至於天昊道長,比玄妙觀那三名觀主,也實在好得太多了。」
白銀鳳蹙起黛眉道:「這些話最好以後再談,現在商議大事要緊。」
李金貴沉吟了一陣道:「不管如何,我們今晚必須住到府上大院去。」
白銀鳳道:「住進去很簡單,但又能發生多大作用呢!」
李金貴道:「有多大作用在其次,至少你是儘力了。」
白銀鳳人為感激的點點頭道:「好!我們今晚就過去住,連你為我們白家的事都肯這樣盡心儘力,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牛金蓮在一旁雖然對他兩的話聽不全懂,卻知道必定又有人來襲白家大院。
她望了望天色道:「阿貴兄弟,你還沒吃午飯吧?我給你留在廚房裡。」
白銀鳳這才覺出不該讓李金貴空著肚子陪自己講話,也道:「你去用飯吧,時間還早,休息一下我們再商議。」
牛金蓮在李金貴進入廚房后,也進入廚房開始做晚飯。
李金貴邊吃邊問道:「嫂子,怎麼這樣早就煮晚飯?」
牛金蓮道:「我知道你和二小姐今晚又要住進白家大院去,所以應該早些吃晚飯,免得天黑了送去不方便,不過晚上我會再煮些點心或是面,要鐵牛送過去給你們消夜。」
李金貴十分感動的道:「又要麻煩嫂子,實在不好意思!」
牛金蓮道:「自己人還說這些話,我知道你們到了那邊,可能連覺都不能睡,又要動刀動槍的跟人拚命,我給你們準備吃的又算得了什麼。」
李金貴還是有些過意不去,道:「多謝嫂子!今晚的消夜,不敢再麻煩鐵牛哥去送,我自會回來拿的。」
牛金蓮道:「我想鐵牛一定會搶著去的,他誇說這幾天武功又大有進步,說不定晚上還要去幫忙打架呢。」
李金貴道:「上次鐵牛哥確實幫了大忙,他用石頭打倒不少苗疆峒人,只是這次對方並非打架來的,鐵牛哥用不著再去,在家好好休息明天下田要緊。」
牛金蓮點點頭道:「也好,我會勸他不要過去的。但這些天來,練武比下田的勁兒還要大,牛脾氣一來,非去不可,我也拿他沒辦法。」
李金貴道:「不管如何,嫂子今晚只管好好休息,不必害怕,這次對方只為到白家大院下毒,不會到我們家來的。」
李金貴吃完飯,本來要找白銀鳳繼續商議大事,誰知白銀鳳閑夜間有事,卻進房休息去了。李金貴便也上床小睡了一會兒。一覺醒來,已近黃昏,李鐵牛也由田裡回來。
李鐵牛拴好牛,放好農具,竟然不顧疲累,在院子里練起拳腳來。
牛金蓮走過來道:「別練了,馬上就要開飯!」
李鐵牛愣愣地問道:「為什麼今天晚飯這麼早?阿貴回來了沒有?」
李金貴聞聲來到天井道:「小弟早就回來了!」
李鐵牛邊練拳腳邊問道:「剛才金蓮說要提前吃飯,莫非你和
二小姐晚上有事?」
李金貴道:「今晚的確有事,有人要到白家大院放蟲下毒。」
李鐵牛聞言一驚,立刻停下拳腳,急急問道:「是否又是上次那姓藍的老王八蛋?」
李金貴道:「除了他還有第二個會放蟲下毒的?」
「好極了!」李鐵牛大聲道:「今晚少不得又要趕上一場熱鬧,這次我要用石頭多砸上幾個!」
只聽牛金蓮撇撇嘴道:「人家白家大院要被放毒,你還說好極了,這要讓二小姐聽到,不罵你才怪!」
李鐵牛摸著腦袋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一番好意,人家二小姐那會像你這樣小心眼!」
正說話間,白銀鳳已由房中走了出來。
牛金蓮道:「既然人數到齊了,大家就到廚房用飯吧,忙晚上的大事要緊。」
飯桌上,李鐵牛一直問長問短,李金貴也把藍天豪受修羅門協迫,以放蟲為條件換回兒子的事說了一遍。
李鐵牛不住跺著腳道:「這姓藍的老王八蛋,實在可惡!」
李金貴道:「這也不能全怨姓藍的,他為了領回兒子,哪顧得了許多。」
李鐵牛猛搖其頭道:「他那狗兒子值幾個錢?白家人院值多少錢?到底是他的兒子值錢還是白家大院值錢?只怕他一百個兒子,也抵不上白家大院值錢,他連這筆帳都算不過來,還當的什麼總峒主?」
李金貴忍不住笑出聲來,連白銀鳳也不禁掩口而笑。
李鐵牛茫然差問道:「白家大院馬上要被人放蟲下毒了,你們兩位怎麼反而笑起來?」
李金貴勉強止住笑聲道:「鐵牛哥,你要知道人是無價的,在藍天豪心目中,他的兒子比什麼都重要,即便毀了整個南陽府,他也肯做得出來,白家大院雖貴,卻並不歸他所有。」
李鐵牛道:「他兒子既然是無價的,為了個一錢不值的龜兒子,便毀了人家白家大院,這姓藍的到底還算不算人?」
李金貴雖仍覺好笑,卻無法再笑,嘆口氣道:「他既然非毀白家大院不可,誰也阻止不了。不過,今晚鐵牛哥不必再去了,別耽誤明天下田。」
李鐵牛握了握拳頭道:「我非去不可,這次定要用石頭砸死那老狗娘養的,即便動手打架,我的武功也比上次高出很多了!」
李金貴搖頭道:「這不是僅憑武功可以制勝的,鐵牛哥別忘了上次你和朱雲大哥曾中過蟲毒,若不是那位白衣蒙面前輩贈葯相救,只怕早就沒有命了。」
李鐵牛哦了一聲道:「是啊,那位蒙面前輩,今晚是不是還要來?」
李金貴道:「我們當然盼望他來,但他來的可能性卻實在太小了。」
李鐵牛咧了咧嘴道:「這樣說咱們今晚只有挨打的份,根本阻止不了人家放蟲?」
李金貴長長嘆息一聲道:「我們只有盡人事而聽天命,至於能否阻止得了對方放蟲,實在難以預料。」
李鐵牛也覺出事態嚴重,垂下頭道:「姓藍的已經決定在今晚來么?」
李金貴道:「姓藍的為了救回兒子,在他來說,行動自然是越快越好,我們雖不知他什麼時候來,卻必須提早準備。說句不中聽的話,若他把時間延後,反而要使得我們夜夜不得安枕!」
白銀鳳放下碗筷道:「飯已用過,我們該過去了!」
這次白銀鳳和李金貴是由圍牆后側進入白家大院的。
為了夜間照明,他們特地帶了一包蠟燭和一盞燈籠。
李鐵牛原本堅持要隨同一起來,經過白銀鳳和李金貴苦苦相勸,才算暫時把他阻止住。
兩人先打著燈籠在院內各處巡視了一遍,覺出並無任何異樣。
他們還特地把燈籠上方蓋上一塊木板,不使光芒上射。
其實白家圍牆高有兩丈,儀是打著燈籠在裡面行走,外面的人也是不易覺察的。
由於白家大院範圍太大,連花園假山各處巡視一遍下來,足足耗去了將近半個時辰。
然後他們來到白銀鳳原先的繡房,暫作休息。
白銀鳳道:「阿貴,咱們不能一夜不睡,不如輪流休息的好,我休息上半夜,你休息下半夜。」
李金貴知道白銀鳳這樣決定是對他的-種體恤,因為上半夜不睡覺對人的影響不大,下半夜不睡覺才是最辛苦難熬的。
他身為男子漢,豈能讓一個女孩兒家比自己多受罪,於是沉忖了一下道:「二小姐,府上的院落實在太大了,僅憑一個人負責巡視,勢必顧此失被,若巡視到南邊,對方剛好在北邊放蟲,又該怎麼辦?」
白銀鳳眨著一對清澈似水的眸子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兩人都不休息,各自分頭巡視?」
李金貴道:「我認為巡視不如監視,找一處較高的地方,四面都看得到,只要坐在那裡注意瞭望就成了。」
白銀鳳想了想道:「那只有再到假山了。」
李金貴道:「假山也不夠高,無法看到四面圍牆,何況旁邊不遠處的那座大樓,就把視線遮去一半。」
白銀鳳道:「那我們就到大樓上,不是很好么?」
李金貴道:「府上的那座大樓,四年前修羅門的鄭水明進襲時,已被震塌了將近一半,不知還能不能上得去?」
白銀鳳道:「爆炸后我上去看過,樓梯還都完整無缺,只是塌了一角,頂樓四面都有窗戶,在上面監視,最好不過,剛才若不是你提起,我真還沒想起呢。」
李金貴道:「那就請二小姐帶路,現在就去。」
他說著,首先從床上抱起一條錦樁。
白銀鳳一愣道:「你拿被子做什麼?」
李金貴道:「現在已是深秋了,夜晚樓上一定很冷,我怕二小姐受涼,所以才想起拿條被子去。」
他雖然僅是輕描淡寫的兩句話,但卻聽得白銀鳳大為感動,也深深為妹妹玉鳳慶幸,妹妹將來能把終身託付與他,總算沒有選錯人。
只是,自己的終身,是否能遇到一個像他一樣體貼多情又敦厚樸實的人呢?……
說真的,若非妹妹玉鳳已把終身付託與他,這些天來,他早就成為自己的心上人了。
她並未答話,提著燈籠走在前面,繞過假山,很快便到達大樓門口。
樓頂傾塌下來的殘磚碎瓦,仍堆散在大樓一側,似乎四年來從未有人動過。
圍牆的荒草,高可及膝,秋蟲鳴聲,此起彼落,一片凄涼景象。
進入大門,地面積塵盈寸,壁角蛛網遍布,但樓還是完整無缺。
這座大樓,共高三樓,頂樓原是白氏家族當年夏季納涼飲茶用的,另外也可在這裡眺覽山色風光,上面陳設了不少桌椅。
白銀鳳在二樓便吹熄了燈籠,上到頂樓,由於頂樓塌了一大片,也露出一大片天色,雖然月亮尚未露面,但滿天星斗,兩人的眼力又異於常人,對樓上一切,仍然看得很清楚。
李金貴抱著一床錦被,竟然無處可放。
原因是不論地板上和桌椅上的積塵太厚,好在剛才在樓梯口看到一把掃帚,便把錦被交給白銀鳳,自己找來掃帚打掃灰塵,又找到一隻雞毛撣將桌椅上灰塵撣乾淨,然後並起兩張八仙桌,放上錦被。
頂樓上雖塌掉一角,但剩下的面積還是很大,足可容納二三十人在上面聚會談天。
四面果然都有窗,而且自從四年前被震開以後,一直無人關閉。
李金貴迅快的在四面窗口試看過,視界均無障礙。
他吁了口氣道:「二小姐,你如果累,就到桌上休息吧,監視的責任,一切有我。」
白銀鳳自然不肯讓李金貴一人辛苦,何況白家大院是她自己的家,真正該負責的是她自己,別人只是幫忙而已。
她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上半夜我們都不必睡了,藍天豪到這裡來,總是以上半夜的可能性最大。」
於是,兩人各守著一邊窗口,大約一更過後,月亮已漸漸升起,居高臨下,看得越發清晰。
不過南北兩邊的圍牆距大樓足有三十丈開外,若不聚精會神注意,很難發現是否有人影移動。
尤其對方這次來的只是少數幾人,必須格外留心。
夜已深,身處頂樓,又四面開著窗戶,難免漸感寒意襲人。
忽聽李金貴叫道:「那邊好像有人來了!」
白銀鳳吃了一驚,急急來到李金貴同一窗口,果然一個人影,正在圍牆頂上蠕動。
李金貴低聲道:「好像只有一個人?」
白銀鳳道:「放蟲不是打架,一個人就夠了。」
說話間,那人影已落進圍牆之內。
李金貴道:「二小姐,請在樓上繼續監視,我下去看看。」
白銀鳳道:「千萬小心!需要幫忙時趕快通知我。」
李金貴不再說話,施展出「巧燕出林」輕功,閃電般穿窗而出,待落下地去,已躍出五六丈遠,但卻不聞半點聲息。
等他接連幾個縱躍,掠近圍牆時,那人正提著一個食盒迎面而來。
李金貴不覺啞然失笑,原因是這時他已看清來人是李鐵牛。
「鐵牛哥,你怎麼又來了?」
李鐵牛本來為來人的身法驚得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聽出李金貴說話,才鬆了口氣道:「阿貴,你把我嚇了一大跳!」
李金貴來到跟前道:「鐵牛哥還不是把小弟照樣嚇了一大跳!」
李鐵牛道:「我是替你們二位送消夜來了,現在可有什麼動靜?」
李金貴轉過身道:「鐵牛哥請跟著我走!」
李鐵牛想起上次夜裡送飯來時,先是在白玉鳳的房裡,然後又到了假山上,邊走邊問道:「你們是在三小姐繡房里還是在假山上?」
李金貴道:「那裡也不是,這次是在白家大樓上。」
李鐵牛道:「還好先被你發現了,不然我還真找不到呢。」
來到樓下,樓上的白銀鳳早聽出是李鐵牛的聲音,只是為了隱秘,不便出聲說話而已。
大樓雖已破敗,但在李鐵牛來說,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登上高樓,往日他在圍牆外看到這座有三層房子高的巍峨建築,曾夢想著自己將來也能有機會登臨其上。
現在居然實現了夢想,但在感覺上卻也不過如此。
到了樓上,白銀鳳連忙迎了上來道:「李大哥又送飯來,實在叫人過意不去。」
李鐵牛把食盒放在桌上,揭開蓋來,還熱氣騰騰的呢。
他把碗筷取出,叫道:「二小姐和阿貴兄弟快來趁熱吃,夜深了,天氣冷,吃飽了身上會暖和些。」
牛金蓮對這頓消夜準備的花樣還真不少,除了雞絲麵外,另有一盤面桃,一盤包子和半隻炸雞,兩條黃花魚,還有一壺熱茶。
當兩人匆匆用過後,果然身上已開始暖呼呼的,驅散了原有的寒意。
只聽李鐵牛道:「我明白了,你們二位先在樓上落腳,不外是居高臨下便於監視,這種事我還做得來,就留在這裡幫忙好了。」
這在白銀鳳和李金貴正是求之不得。
李金貴見多了一個人,再勸白銀鳳在桌上休息休息。
白銀鳳一來過意不去,那有自己家裡的事讓別人辛苦自己反而逍遙事外之理?二來兩個大男人在旁自己女孩兒家睡在桌上,也實在不太雅觀。
因之,她決定大家齊心協力,共渡一個晚上,好在人多除了可以加強監視網外,也不再寂寞。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樓下發出細瑣輕響,很像是腳步聲音。
白銀鳳等三人,久久監視不見動靜,本來已有些困意,突然聽到這聲音,不覺全都悚然一震。
白家大院早已無人居住,此時此地,怎會有腳步聲音,難道有鬼?
但傳說中鬼走路是沒有聲音的。如果說是聽覺作祟,又不可能三個人的耳朵同時出毛病?
剩下的只有一個可能了,那就是藍天豪派遣的放蟲人來了,然而,放蟲怎會到樓上來呢?
他們倒真希望是放蟲人來了,因為他們可以在對方猝不及防之下,一舉人蟲俱獲,使藍天豪的計劃完全落空。
由於聲音像在樓下門口,反而使得樓上的三人視線無法達到。
此刻白銀鳳、李金貴都已不約而同離開窗下,躡手躡腳的來到樓梯門靠壁處。
李金貴本想下樓察看,卻被白銀鳳搖手制止,因為此刻樓上絕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否則驚走對方,豈不等於煮熟的鴨子又讓它飛了。
偏偏那聲音在他們聚集在樓梯口壁角下時,已不再發出。
三人足足默等了一盞熱茶的工夫,仍無任何動靜。
李鐵牛終於忍不住低聲道:「我們剛才該不是疑神疑鬼吧?」
李金貴道:「明明腳步聲,絕不會錯。」
李金貴道:「既然沒錯,他不上來,我們就該下去看看,老待在樓上不是辦法,萬一對方正在放蟲,咱們待會兒,只怕連樓都下不去了。」
李金貴道:「我下去看看!」
他腳步尚未移動,早被白銀鳳一把拉住道:「慢著,說不定這正是對方誘敵之計,下去反而著了他們的道兒。」
李金貴不以為然,道:「人已經來到樓下了,他就是不誘,我們也要下去,鐵牛哥說得對,再不行動,待會兒只怕連下樓都不容易了。四年前這座大樓是被修羅門炸毀,萬一此刻樓下的人正在引爆大樓,那我們頃刻之間,便都要屍骨無存了。」
一語提醒了白銀鳳,但她仍有些猶豫,極力保持鎮定道:「是否剛才我們都發生了某種錯覺,弄得草木皆兵,鳳聲鶴唳呢?如果真是有人,他是如何接近過來的?又為什麼腳步聲忽然中止了呢?」
李鐵牛搖頭道:「二小姐,剛才確實是腳步聲,絕不是什麼錯覺,我敢打賭!」
白銀鳳道:「李大哥,這時候還打的什麼賭,我們再等-會兒,若仍沒有聲音,那就證明剛才的確是聽錯了。」
方才二人說話的聲音都很低,他們相信即便樓下有人,也不會聽到。
大約過了半盞熱茶的光景,樓下竟又傳來細瑣的響聲。這次由於三人都在凝神諦聽,已可斷定是有人在走動。
而且聲音是發自樓下底層,證明來人已經進入大樓。
這時李金貴反而決定不再下樓了,因為他預料來人很可能會走到頂樓來,那時在對方猝不及防之下,不難將他一舉成擒。
果然,底下已傳來腳步踏上樓梯「格登格登」的聲音。
李金貴、李鐵牛,白銀鳳都在極力屏住呼吸,視線緊盯著樓梯下方,內心卻在怦怦跳個不停。
那人顯然已達到二樓,接著,轉下個彎,再踏上頂樓樓梯。
在這剎那,白銀鳳等三人巳看清來人的滿頭皤然白髮,和白髮下面削瘦乾癟的面龐。
李金貴正要拔劍準備來人到達樓梯口時猝然出手,驀聽白銀鳳失聲尖叫道:「金姥!原來是你?」
李金貴頓時倒抽一口冷氣,不覺呆在當場,大有毛骨悚然之感。
那人卻不慌不忙的道:「二小姐,我早就知道是你了,還有阿貴也來了,另有一位是隔壁的鐵牛,對不對?」
白銀鳳不覺熱淚盈眶,急急奔下去擁住金花女俠金瓊華,然後攜著她走上頂樓。
其實此刻白銀鳳雖明知面前是金花女俠金瓊華,內心卻並未稍滅驚駭錯愕之情。
李金貴則更是如墜五里霧中。
白銀鳳將金瓊華扶在椅上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方才怔怔地問道:「金姥,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金瓊華凝望著白銀鳳,再瞧瞧李金貴和李鐵牛,長長吁了口氣道:「我-直住在大院里,到這裡來,有什麼稀奇?不過四年多來,上樓還是第一次。」
白銀鳳眨著一對明亮的眸子道:「你老人家四年前不是已經?……」
金瓊華搖搖頭道:「我沒有死,我現在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你們都用不著疑神疑鬼,更用不著害怕。」
白銀鳳道:「可是你的傷勢是怎樣好的?」
金瓊華淡淡一笑道:「還不是多虧了你師父南海無相神尼,她先用南海無塵神水洗凈了我的傷口,穩住了傷勢,使我一口真氣,得以凝聚不散,然後回到鐵筆峰無名谷,請來了巨劍神君程無忌大俠……」
白銀鳳腦際閃電般回憶起四年前的往事,那時她只在這裡住了一夜,便被師父帶到隱仙谷。
而師父卻又邀巨劍神君程無忌離開了隱仙谷,直到兩天後才回來帶她到南海普陀山去。莫非這段時間,正是在為金姥療治傷勢?……」
金瓊華繼續說道:「巨劍神君程無忌大俠用一種獨門秘制的龍鳳丹雲仙露,滴在傷口上,然後再敷上采自天山的九轉真陽參粉,大約不到半個月,我就完全復原了。」
李金貴道:「你老人家所說的巨劍神君程無忌老前輩,可就是收了修羅門九劍主葛仙童做弟子的那位?」
金瓊華點點頭道:「不錯,正是他,他在攜同葛仙童返回仙霞島時,還特地來這裡住了一晚,那時我已好得差不多了。」
白銀鳳想起家人不知去向,忙道:「金姥,我家裡的人都到哪裡去了?」
金瓊華嘆了口氣道:「二小姐,我知道你這些天來,一直在思念家人,他們目前都很平安,而且仍在南陽府。」
白銀鳳迫不及待的問道:「他們究竟在南陽府什麼地方呢?」
金瓊華道:「在卧龍崗,不過那地方十分隱秘,你是無法找到的。」
白銀鳳道:「那麼明天你就帶我馬上去,好么?」
金瓊華苦笑道:「那地方我也不曾去過,去了照樣也找不到,而且我也不能去。」
白銀鳳被弄得滿頭霧水,茫然問道:「你為什麼不能去呢?」
金瓊華道:「因為我是奉令尊之命,必須固守在白家大院,不得擅離一步。」
白銀鳳黛眉緊鎖的道:「你-個人永不離開這裡一步,那又如何生活?」
金瓊華道:「令尊每隔半月,就會派人在深夜送來米糧等生活所需,所以我的日常度用,一直供應無缺。」
白銀鳳依然謎團難解,搖搖頭嘆口氣道:「我爹為什麼要把全家人搬走,單單留下你呢?」
金瓊華道:「因為令尊要練成少陽真功,必須坐關三年,而這三年之中,不能有任何外來打擾,若仍住在這裡,萬一修羅門仍來進襲,難免弄得功敗垂成。
另外你姑姑白嫦娥,也要修練少陽真解上的彩霞暈天神功,每十天必有三天關期。他們隱居卧龍崗,不受外來任何打擾,修習的上乘武功,必可如期完成。至於我,是留下看守大院的。」
白銀鳳吁了口氣道:「我家的人搬到卧龍崗有多久了?」
金瓊華仰起頭來,計算著時間道:「那是三年前的初冬,再過兩月左右,就滿三年了。所以二小姐不用著急,兩月之後,他們就要回來,那時你就可以和全家人團聚了。」
白銀鳳還是帶些茫然的問道:「金姥,這將近三年,你是住在哪間屋子裡?我和阿貴最近都來過好幾次,怎麼一直沒碰到你?」
金瓊華笑道:「你們都見到過我,怎說沒碰上呢?」
李金貴呆了一呆,搶著問道:「難道在荷池裡的那人,真是你老人家?」
金瓊華道:「當然是我,我和你第一次見面還說過很多話,怎會不是我呢?」
李金貴瞠目結舌的問道:「可是你怎麼能生活在水底里呢?」
金瓊華笑道:「說穿了實在沒有什麼稀奇的,我就住在荷池旁假山下的石室里,因為那附近當年老主人白劍青曾留下很多禁制,足可保護我的安全。」
李金貴道:「你還沒說怎麼每次見到您都是在荷池裡呢?」
金瓊華輕咳一聲,笑道:「那荷池離石室不過兩三丈遠,石室下面,早就有一條地道可以直通荷池內壁,我從荷池沉下后,立刻便由內壁回到了石室,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李金貴依然不解的道:「可是你的衣服不是全濕了么,天冷的時候,豈不被凍壞了?」
金瓊華微微一笑道:「我全身一滴水也沾不上,因為老主人曾留下一件用軟水晶製成的寶衣,穿在身上,完全透明,又能滴水不進。
老主人臨到卧龍崗時,把它交給了我,當我在石室聽到外面有什麼動靜時,不便開門出來察看,就穿起水晶寶衣,進入荷池,敵明我暗。
如果我不開口說話,誰也難以發現,即便發現,對方只會以為是鬼被嚇跑,絕不相信竟是個人。」
李金貴駭然而悟,搖著頭道:「這真太神奇了,若你老人家今晚不說出來,我和二小姐一輩子也猜不透!」
只聽白銀鳳問道:「金姥,你既然知道我和阿貴都是自己人,為什麼當時不肯說破呢?」
金瓊華道:「因為我必須讓這座白家大院繼續保持它的神秘性,若我當時說破,你和阿貴可能就會住進來,如此你們經常進進出出,很難不被外人發覺可疑,那就失去我守在這裡的原意了。」
白銀鳳頓了一頓道:「那麼今晚你為什麼要出來和我們相見呢?」
金瓊華道:「今晚你們忽然登上大樓,而且帶著被子,我知道必定是應付什麼大事。幾經考慮,才決定出來相助你們一臂之力,至少也要幫你們出出主意。」
白銀鳳道:「上次夜裡苗疆的藍天豪和胡麗仙夜襲大院,我和阿貴以及北崆峒的朱前輩守在假山抵抗,你可知道?」
金瓊華道:「那樣的大事,我怎會不知道,只是當時不便出來罷了。」
白銀鳳神色凝重的道:「金姥,告訴你,今晚藍天豪又要來放蟲,我和李大哥、阿貴三人所以要守在樓上,目的便是為了監視來人的行動。」
金瓊華臉色一變道:「藍天豪上次來,是為了找他兒子藍雲,既然找不到,就該算了,為什麼又要來放蟲呢?」
李金貴道:「他兒子藍雲目前已知是落在修羅門手裡,今天上午藍天豪親自找到修羅門,而且還和藍雲見了面,但修羅門卻不肯放回藍雲。」
金瓊華臉色一變道:「為什麼呢?你怎麼知道藍天豪親眼見過藍雲?」
李金貴道:「當時我也在場。」
金瓊華啊了一聲道:「阿貴,你怎麼能和他們混在一起?」
李金貴隨即把自己易容打進太白門以及目前和玄妙觀、藍天豪等的關係約略說了一遍,然後又道:「修羅門和藍天豪談好的條件,那就是藍天豪必須放蟲毀了白家大院,才能領回兒子,藍天豪為了兒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金瓊華只聽得臉色一緊道:「阿貴,你可看清修羅門手裡的藍雲,是不是真的?」
李金貴愣了愣道:「那怎麼會假,連藍天豪和胡麗仙都和他相認了,怎可能是假的呢?」
金瓊華哼了一聲道:「藍天豪和胡麗仙都上當了,修羅門的手段實在高明,竟能使得這對男女魔頭連親生的兒子都認不出!」
李金貴張口結舌的道:「你老人家怎知落在修羅門的藍雲不是真的?」
金瓊華冷笑道:「因為藍雲根本不在修羅門。」
李金貴眨著兩眼道:「他在哪裡呢?」
金瓊華緩緩說道:「在卧龍崗,和白氏家族在一起,而且目前已成了白家的一員。」
白銀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呼吸急促的搶著問道:「金姥,這是怎麼回事,聽說他在二十年前,一直暗戀著我姑姑,莫非姑姑和他真的?……」
金瓊華笑道:「看你想到哪裡去了,你姑姑怎會看上了他。而是他在四年前被你押到這裡后,你爹對他十分寬大,曾決定放他回去。
誰知他竟向你爹一再表明心跡,不願再回苗疆,情願留在白氏家族內作一名下人奴僕。你爹放他幾次回去,他都隔了兩三日又自動回來。
最後一次,竟當場跪地對天發誓,並且剁去兩個手指,誓言若不收留他,他就自絕在假山荷池旁。」
白銀鳳中氣一窒道:「他還是為了我姑姑?」
金瓊華道:「當然他免不了有這種想法,但你爹擔心,他若當真自絕在白家,日後勢必又多了藍天豪這一個仇家,就只有答應把他留下來,只是暗中提防他的行動。」
白銀鳳蹙著黛眉道:「可曾發現他有什麼不軌的行動?」
金瓊華搖搖頭道:「說也奇怪,藍雲竟真的洗面革心,安分守己,對你姑姑絲毫不敢有失禮之處。
尤其對你爹爹忠心耿耿,家裡的粗活,他什麼都肯做,一個人能抵好幾個下人用,在那一年多里,實在替白家做了不少事情。」
白銀鳳愣愣的道:「奇怪,好人變壞容易,壞人變好總是令人不大相信。」
金瓊華道:「當你爹決定全家秘密搬到卧龍崗后,也把他帶了去。在這將近三年裡,據來送米糧的人說,他依然規規矩矩在做下人的事,從不離開隱居的地方一步。
所以藍天豪居然在修羅門看到兒子,那當然是上了修羅門的當,巧手天魔鄭君武的易容術名聞天下,那個假藍雲無疑是由他找人易容而成的。」
白銀鳳嘆了口氣道:「不管如何,藍天豪今晚來放蟲是必然的,即便我們跟他當面解釋,他也絕對不會相信。」
金瓊華道:「他看到藍雲,當然不會相信,而我們偏偏又無法在今晚把藍雲找了來。何況,為了守住白家的神秘性,連解釋都不能解釋。」
白銀鳳語氣沉凝的道:「藍天豪的蟲術,江湖中談虎色變,在我們無力阻止之下,這座大院眼看就要整個被毀。金姥,你看究竟該怎麼辦?」
金瓊華滿面焦慮之色,低下頭來,忽然哦了一聲道:「上次那位白衣蒙面大俠有辦法,你們為什麼不去找他?」
白銀鳳道:「我們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到那裡去找他的人?」
金瓊華也感一愣道:「上次你們好像在假山上談了很久,怎麼連他姓甚名誰人在哪裡都不知道?」
白銀鳳兩手一攤道:「我們問他,他不肯講又有什麼辦法,金姥,莫非你認識他?」
金瓊華道:「我怎麼會認識他,不過那天夜裡,我曾在石室窗隙偷偷向外觀看,只覺那人的武功,實在高得出奇,在我一生中,似乎從未見過那樣驚世駭俗的身手,就連你爹,也未必及得上他。」
白銀鳳不勝期盼的道:「若今晚那位前輩能來多好!」
金瓊華黯然-嘆道:「世上那有這麼巧的事。」
白銀鳳雖感悵然若失,卻似乎仍存在著一線希望,像自言自語般道:「可是上次他為什麼又趕得那麼巧呢?」
金瓊華道:「他只趕巧了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白銀鳳道:「那麼『無獨有偶』這句話,又該如何解釋呢?金姥,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想,那位大俠必定和我們白家有什麼淵源,不然他怎會平白無故的幫著我們呢。」
金瓊華道:「我也這麼想,前天晚上,你爹又派了人來,我已對來人把這件事說了,同時也告訴了你和阿貴已回來了的消息。」
忽聽李金貴叫道:「你們看,那白衣蒙面大俠真的來了!」
白銀鳳看也不看,沒好氣的道:「阿貴,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李金貴正色道:「你不看怎知我是開玩笑!」
白銀鳳見李金貴一本正經,而且兩眼瞬也不瞬的直望著假山方向,不覺心神一震,急急也順勢望去。
敢情是真出現了奇迹,只見假山上果然站著一個白衣蒙面人,在夜風中衣角飄曳,隱隱透著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氣概。
這時金瓊華和李鐵牛也都情不自禁的擠向了窗口。
金瓊華低聲道;「果然是他,這一下咱們有救了。」
白銀鳳不知是激動還是感動,急急說道:「我們是否要出去和他會合一處?」
李金貴道:「你們幾位請在這裡繼續監視,由我下去見他。」
金瓊華道:「也好,我們在這裡盡量不發出聲音就是。」
李金貴立即穿窗而出,輕飄飄的落在地上,不聞半點聲息,然後向假山走去。
白衣蒙面人不等他走近,朗聲問道:「來人可是李家小兄弟?」
李金貴並不驚奇,因為上次對方早已知道他的身份,隨即原地躬身一禮道:「晚輩李金貴拜見前輩!」
說話間已飛身躍上假山。
白衣蒙面人道:「小兄弟可是從大樓上下來?上面還有些什麼人?」
李金貴心頭一震,原來對方早已知道樓上另外還有人,也就不敢隱瞞,照實稟報了一番。
白衣蒙面人微微一嗔道:「今晚藍天豪前來放蟲,你們在高樓上只能監視而已,卻阻止不了他的行動。」
李金貴躬身又是一禮道:「前輩說的是,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而已。所幸天憐白家,前輩又能及時趕來,必定又能再度挽救白家一次浩劫大難!」
白衣蒙面人歉然一笑道:「區區也不過是儘力而已。」
李金貴肅容說道:「有前輩仗儀相助,正是蒼天不滅白家,前輩可算是白氏家族的唯一大恩人了!」
他的話剛剛說完,突聽白衣蒙面人低聲喝道:「快快藏起來!」
當李金貴和白衣蒙面人剛在山石后隱好身形,已由圍牆外飄進一男一女兩條人影,正是藍天豪和胡麗仙。
他們落腳之處,正在荷池之旁,離圍牆足有五六丈遠,由圍牆外一躍之下能達到如此距離,實在令人駭異不已。
尤其藍天豪,腿短身長,肥得像只豬,輕功能練到如此境地,簡直是件難以想象的事。
只聽胡麗仙道:「你準備把金線蟲放在什麼地方?」
藍天豪道:「我上次來就暗中察看過,在假山下面石室旁那塊空地,很適合蟲物滋生繁殖。
只要放上一袋,不出三個月,便可擴散滿整個白家大院,到那時這所大院,就將成為寸草不生的廢墟一片了。」
胡麗仙搖頭道:「可是修羅門要等三個月後再交齣兒子,那又該怎麼辦?」
藍天豪冷笑道:「修羅門自然有人知道金線蟲的厲害。只要放上一處,很快便可擴展到全部,不信可以帶他們來看看,這片空地,三天之後,必定草木連根翻出,而且土質變成灰暗色。」
胡麗仙道:「那就由你吧!」
藍天豪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是想把整座白家大院,一次將蟲放滿,但我們所帶蟲類有限。白家大院範圍又太大,實在難以做到,其實這只是生效時間長短而已,放在一處和全部放並無多大分別。」
藍天豪說著,人已過了拱橋,又向附近打量了幾眼,才緩緩從寬大的罩袍內取出一隻裝滿金線蟲的黑袋。
這時李金貴早已有些沉不住氣.情不自禁拉了一下白衣蒙面人衣襟。
白衣蒙面人卻連頭也沒轉,看來異樣安靜。
藍天豪打開袋口,那成群結隊的金線蟲,頓時像飛蝗般蜂湧而出,在初升的月色照射下,全光閃閃,飛舞漫空。
它們並不飛遠,只在數丈範圍內,盤旋縈繞,然後越飛越低,最後全部散落地面,地面上也跟著發出吱吱之聲。
藍天豪將黑袋放回懷中,退回拱橋,笑道:「夫人,大事已成,咱們也該走了!」
胡麗仙道:「什麼時候再到修羅門討還兒子?」
藍天豪道:「等地面起了變化,至少要三天時間,咱們的兒子回來,總要在三天以後了。」
胡麗仙吁了口氣道:「說真的,我恨不得兒子馬上回到身邊。」
藍天豪無奈的聳了聳肩道:「四年歲都過來了,你又何必在乎三天。」
胡麗仙轉過身道:「好吧!三天後我只管向你要兒子就是!」
藍天豪乾咳了一聲道:「你向我要,我還不是要向修羅門要。」
胡麗仙本來要走,這時卻又回過頭來道:「白家大院怎麼始終連個人也投有?上次那好幾個也不見了?」
藍天豪笑道:「聽說白氏家族早已不在這裡,上次那幾個只是碰得巧而已,那能每次都碰上。」
胡麗仙道:「是否白家的人都已被修羅門殺盡了?」
藍天豪搖搖頭道:「不可能,若白氏家族已被修羅門襲殺一盡,又何必逼我們來白家大院放蟲?何況今天林煌還說曾在最近見過白家的二丫頭。」
胡麗仙冷笑道:「你要當心將來白家向咱們火雲洞尋仇!」
藍天豪哈哈笑道:「咱們得到兒子,馬上就回苗疆,強龍不壓地頭蛇,有什麼好擔心的?夫人,大功告成,你我該回玄妙觀好好休息了。」
胡麗仙不再搭腔,雙肩一晃,人已掠出圍牆。
藍天豪隨後人影也消逝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