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夥計說不遠,一座青山看得清清楚楚,還真不遠,可是看山跑死馬,三個人費了快頓飯工夫才來到了山腳下。

站在山腳下看,沒有登山口,沒有登山路,似乎,這座山根本沒有人進出。

侯老三道:「祖老大,你的錢會不會白花了。」

祖沖雙眉一揚:「他跑不掉,我折回去要他的一雙爪子。」

燕翎泰然安祥:「祖大哥,這座山是不是像沒人進出過?」

「可不!」

「要是你躲藏,你是挑這樣的山呢?還是挑經常有人登臨的山。」

祖沖明白了:「兄弟,這麼說我的錢沒白花。」

「兩位再看看,這一帶是不是沒有登山口,也沒有登山路。」

祖沖、侯老三聽出燕翎的話里因,忙凝目仔細看。

隨即,祖沖頭一個叫了起來:「兄弟,錯非是你,跟我們這一號的鼠輩,還真看不出來……」

隨聽侯老三叫:「我也看出來了……」

不錯,他也看出來了,就在三人的右前方,那兒沒條不是登山路的登山路!

那兒沒有路,可是絕對有人走過,還不止一回,沒有上好的眼力,不擅追蹤,絕看不出來。

燕翎道:「這才是咱們要找的,是不?」

祖沖道:「不錯,兄弟!咱們還等什麼?」

三人立即循著這條不是路的登山路,這條不是路的路,不是在草叢裡,就是在樹林里,一會兒往上,一會兒往下,相當難走,難走歸難走,難不倒三人,約摸頓飯工夫之後,來到一處谷地。

谷地不大,可是有水有草,還有兩座小茅屋,茅屋還是新的。

祖沖忙叫:「兄弟,你看……」

燕翎示意噤聲,祖沖忙閉上了嘴。

侯老三往谷地里指了指,三人都看見了,那條從谷底外流的小溪旁,正有個黑衣駝背老人洗衣裳,那不是葛雷是誰?

燕翎道:「找到了,多虧了兩位,我先過去,兩位在這兒等會兒。」

話落,他飛身掠了過去。

或許因為淙淙水聲,燕翎落在了小溪這一邊,葛雷在不及一丈的另一邊仍低著頭洗衣裳,竟沒發覺。

燕翎輕咳一聲,道:「葛老!」

葛雷猛抬頭,臉色一變:「你……」

「葛老不認識我了?」

葛雷的臉色又連變了幾變,猛然站起:「燕兄弟,怎麼會不認識……」

本來嘛!他怎麼會不認識燕翎?太認識了,燕翎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燕翎道:「葛老別來無恙?」

「托燕兄弟的福,燕兄弟也安好?」

「不敢,尚稱粗健。」

「燕兄弟,請這邊說話。」

葛雷從小溪那邊掠過來,把燕翎帶進附近一小片樹林里,在裡頭可以看見外頭,在外頭,遠一點卻看不見裡頭。

「燕兄弟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只能說碰巧了,我有朋友看見葛老上小村子里酒肆打酒。」

「該死,我壞了事了。」

「怎麼?」

「大人不願任何人知道……」

「我也一樣?」

「記得姑娘曾經留書給燕兄弟……」

「我看見了。」

「兄弟不知道,大人費了多大的心思,能有今天這種日子,不容易。」

這是暗示不願人打擾。

燕翎還能聽不出來?他道:「我本遵華姑娘囑,不再過問華大人的事……」

「大人跟姑娘都不得已,兄弟千萬別見怪。」

葛雷截話截得真快,說來說去他就是希望不要打擾華玉書父女。

「那倒不敢!」燕翎道:「只是葛老還不知道我為什麼來?」

「燕兄弟,不管為什麼,大人已遠離塵世,也不再過問世間事,你就全當沒他這個人。」

他還是不希望燕翎打擾華大人父女。

「葛老這麼說,真讓我為難。」

「燕兄弟……」

「我發現了一些事,有一些疑問,非當面請教華大人不可。」

「我剛跟燕兄弟說過,你就全當沒他這個人了。」

「葛老,我知道你衛護華大人跟華姑娘心切,我也知道你是怕他們兩位受到傷害,你應該相信我不會傷害他們兩位……」

「燕兄弟怎麼這麼說?」

「我不得已,葛老不該連我也不讓見……」

「燕兄弟,我也不得已,大人交待,他不見任何人……」

「華大人可知道燕翎?」

「當然知道,姑娘跟我都稟知過大人。」

「華大人可曾說過,連燕翎也不見。」

「那倒沒有……」

「這就是了,我不認為我包括在任何人之內。」

「燕兄弟……」

「葛老,華大人沒說不見我,你更不應該攔我。」

「燕兄弟你既為華大人好,為什麼非打擾華大人不可。」

「我剛才已經跟葛老說過了,我不得已,而且葛老不應該用打擾二字,我不認為我是來打擾華大人。」

「燕兄弟……」

「葛老,事關重大,我非見華大人不可。」

葛雷雙眉一揚:

「我知道我攔不住燕兄弟……」

燕翎也揚了眉:

「葛老,你為什麼攔我?憑什麼攔我?不是我,便沒有華大人父女,還有葛老你的今天,我不信葛老你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葛雷的臉色又一連變了幾變,道:「燕兄弟要是這麼說,我實在不便再說什麼,現在我就陪燕兄弟你去見華大人,請吧!」

他抬手示意燕翎出林。

燕翎道:「葛老,我還有兩個朋友。」

葛雷臉色再變:

「燕兄弟那兩個朋友現在什麼地方?」

「現在谷口外等候。」

「燕兄弟,大人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地方……」

「葛老放心,我那兩個朋友都是可以相信的朋友。」

「燕兄弟要是不見怪,我想請他們就在谷口外等候。」

燕翎遲疑了一下:「好吧!」

「謝謝燕兄弟,請!」

葛雷再次抬手。

燕翎邁步出林。

葛雷帶著燕翎掠過過溪,直向座落谷底那較大的一間茅屋行去。

較大那間茅屋一明兩暗,看看已過,葛雷揚聲發話:「葛雷求見姑娘!」

隨聽茅屋裡傳出一個柔美女子話聲:「老爹,我來了。」

話聲方落,茅屋裡走出一位脂粉不施的布衣裙釵,不正是那位美若天仙的華姑娘華湘雲么?

她一眼就看見了燕翎,一怔停步:「老爹,這是……」

燕翎微微欠身:

「燕翎見過華姑娘。」

華湘雲嬌靨上倏現驚喜:

「是你……」

看華姑娘的樣子,不像怕燕翎打擾的樣子。

只聽葛雷道:

「燕兄弟找來此地,要見大人,老朽攔不住,姑娘恕罪。」

華湘雲驚喜神色凝住:

「攔?華少俠是咱們的恩人,為什麼要攔?」

可見姑娘沒這個意思。

葛雷沒有說話。

燕翎再欠身道:

「不敢當姑娘這恩人二字。」

「少俠不要客氣,快請屋裡坐。」

華湘雲抬皓腕肅客,她衣袖微卷,兩段皓腕都露在外頭,欺雪賽霜,晶瑩如玉。

燕翎在華湘雲的陪同下進了茅屋廳堂。

進門他一眼看見了神案上的香燭,他為之一怔,目閃精芒,但他很快就恢復了,華湘雲跟葛雷都沒有發覺。

分賓主落座,葛雷一旁站立,華湘雲一直讓他坐,他就是不肯。

華湘雲轉望燕翎:

「這麼多年了,葛老一直這樣。」

燕翎沒說話,他如今已不願表示對葛雷如何敬佩,只因為他發現了神案上的香燭,他不信葛雷沒發覺,會不知道。

只聽華湘雲又道:

「好久不見,少俠可好?」

燕翎道:「謝謝姑娘,託大人跟姑娘的福。」

「好說,剛聽老爹說,少俠找到這兒來,是為見家父。」

「是的。」

「家父帶小香到山上採藥去了,不在家。」

「但不知大人何時回來?」

「應該就快回來了。」

顯然,姑娘她不怕乃父受到打擾。

「那我就等會兒。」

「少俠見家父,有什麼事么?」

「在大人跟姑娘隱居之後,碰上了一些事,有一些疑問,想當面請教大人。」

「什麼事,少俠能告訴我么?」

燕翎遲疑了一下,還沒有說話,忽然他聽見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他當即道:「恐怕是大人回來了。」

葛雷凝神聽一了下,這才點了頭:「是大人回來了。」

他行了出去,就站在門外。

隨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

「老哥哥你怎麼站在這兒?」

葛雷恭謹躬身:「大人!」

燕翎站了起來,華湘雲也站了起來。

茅屋門口走進一名青瞿灰衣老人跟一名少女,少女正是小香,小香提葯籃,老人荷葯鋤,葛雷上前接過葯鋤。

老人往屋裡走,一眼看見了燕翎,一怔:「這是……」

華湘雲迎了上來:

「爹,這位就是咱們的恩人燕少俠!」

當然,老人就是華玉書。

只聽他「呃!」地一聲道:「原來是華少俠當面……」

燕翎欠身:「燕翎見過大人!」

「少俠少禮,少俠少禮!我父女受少俠的恩情,還沒見謝過少俠。」

說著,他進了廳堂,賓主落座,葛雷依然一旁站立。

華玉書想必習慣了,並沒有讓他坐,逕自向著燕翎道:「就因為我父女隱居,正愁沒有機會見到少俠,不想俠駕突然光臨,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聽起來,他不但不怕燕翎打擾,反而以見不著燕翎為憾。

當然,燕翎免不了客氣幾句。

「少俠怎麼會找到這兒的?是不是有什麼事?」

華湘雲替燕翎說了。

華玉書目光一凝:

「幸好我回來了,沒有讓少俠久等,少俠請說吧!」

「大人可知道『金』邦『敢死軍』?」

華玉書一怔!

葛雷跟華湘雲也一怔!

華玉書道:「『金』邦『敢死軍』?」

他沒有回答是否知道,不知是沒聽清楚還是怎麼?

「『金』邦,白山黑水間的完顏氏。」

「噢!那個『金』邦,當然知道,那個『金』邦怎麼了?」

「他們有個『敢死軍』,已經潛進了中原。」

「真的!」華湘雲輕叫出聲。

華玉書道:「有這種事?這我就不知道了。」

他表現得不如乃女震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過四品官,夠鎮定。

燕翎道:「據我所知,大人曾經訂做過一尊自己的蠟像。」

「蠟像?」

華玉書又一怔!

華湘雲、葛雷也一怔!

「據我所知,當日華姑娘車裡所載,不是大人,而是那尊蠟像,也不是大人醒后失蹤,而是蠟像過葯溶化。」

華玉書、葛雷臉上變了色!

華玉書道:「少俠剛提起『金』邦,怎麼又提起蠟像……」

「請大人明告,是不是確有其事。」

「那裡有我的親生女兒都認不出……」

「大人,確有這麼一位巧匠,確有這麼一位能人,前不久我親眼看見過他所制的另一尊蠟像,起先我沒有看出那是一尊蠟像。」

只聽華湘雲叫道:「爹!」

華玉書勉強點頭:

「少俠,確有其事。」

他承認了。

華湘雲道:「你怎麼連我都沒說?」

「事關重大,爹不敢讓你知道,以免你臨時露出破綻。」

真說起來,這是有可能的,華玉書的顧慮是對的。

華湘雲轉望葛雷:

「老爹,你知道么?」

葛雷面有難色,遲疑著道:「這個……」

華玉書道:「雲兒,葛老跟你不一樣,你涉世不深,未經歷練,又是個女兒家……」

華湘雲嬌靨上浮現起一絲奇異笑意:「爹,老爹!你們兩位冤得我好苦!」

葛雷甚是不安:「姑娘,大人跟老朽都不得已,這一切都是為了大人,姑娘應該能體諒。」

華湘雲沒有說話。

葛雷更不安了,還待再說。

燕翎那裡已然道:「大人所以這麼做,應該是事先已經知道,有人要對大人不利。」

華玉書道:「那倒不是……」

「不是?」

「我為官多年,得罪了不少人,一旦辭官歸隱,不能不作提防。」

「大人是說,大人並不確定有人要對大人不利。」

「事實如此。」

「據我事後獲知,所有對大人的不利,皆出於『金』邦的『敢死軍』的指使,這,大人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會吧!『金』邦的『敢死軍』怎麼會不利於我?再說他們不利於我一個辭官歸隱的人,毫無道理。」

的確,說得是理。

「看來是我誤會大人了。」

「少俠是說……」

「我原以為大人知情沒有上報。」

「那怎麼會,『金』邦的『敢死軍』潛進中原,居心叵測,我若是知道,那有不上報朝廷的道理?幸虧少俠到這兒來找到了我,不然讓少俠誤會,豈不有礙我多年官聲。」

葛雷道:「燕兄弟,事關重大,不可不慎哪!」

燕翎淡然一笑:

「大人,葛老!『金』邦『敢死軍』潛入中原,以江湖人身份出現,讓人根本無從分辨,但是有些風俗習慣,甚至於言行舉止,他們跟我們天朝人還是不一樣,只要仔細視察,還是分辨得出來。」

華玉書「呃!」地一聲道:「但不知他們那些風俗習慣、言行舉止,跟咱們天朝人不一樣?」

燕翎回身一指神案:

「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像這樣的插香法,就是他們的插香法。」

華玉書、華湘雲、葛雷都看見了。

華玉書、葛雷臉色大變,葛雷似乎要撲向神案,但他又收勢停住,華玉書要站起來,但他只是往上一冒又坐下了,只聽他道:「是么?那真是巧了,我只是隨便插進香爐,沒留意。」

燕翎淡然一笑:

「我為大人慶幸。」

「少俠為我慶幸什麼?」

「大人認為葛老是個經驗、歷練兩稱豐富的老江湖,所以讓他參與機密,而獨不讓姑娘知道,事實上剛才他已露了破綻,這幸好不是當日。」

葛雷臉色又變:

「燕兄弟,你什麼意思?」

「葛老剛才不是想去拔起那幾枝香么?」

「燕兄弟,你……」

華湘雲突然說了話:

「老爹,你等一等……」

一頓,轉望燕翎:「少俠究竟想說會么?」

燕翎道:「華姑娘,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令尊明知道『金』邦『敢死軍』要對他不利卻不承認,明明是天朝的命官,燒香的方式竟與『金』邦的『敢死軍』一樣,我實在不明白。」

華湘雲立即轉望華玉書:「爹,燕少俠說的是實情么?」

「雲兒……」

「爹,我已經被瞞過一回了,這回我不希望再被瞞。」

「雲兒,難道你信不過爹……」

燕翎道:「大人恕我,可否讓我看看左臂。」

葛雷驚喝;「燕兄弟……」

華玉書急道:「你想幹什麼?」

只見華湘雲望著乃父叫道:「爹……」

燕翎從華湘雲的目光中看出了些什麼,他道:「姑娘跟令尊朝夕相處,可曾看見過令尊左臂近肩處,刺有什麼奇特圖案?」

華湘雲又叫:「爹!」

華玉書道:「雲兒。」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葛雷突然一聲暴喝,揚掌劈向燕翎。

只聽燕翎道:「葛老,我早防著了。」

他揚掌硬接,只聽砰然一聲,他坐著沒動,葛雷卻被震得踉蹌後退,又砰然一聲撞在了牆上,茅屋都為之一陣晃動。

華湘雲失聲叫:「老爹!」

葛雷鬚髮俱張,戟指燕翎:

「他壞了大人的大事!」

「你是說……」

葛雷沒再撲燕翎,卻一步跨到了華玉書面前,一躬身,顫聲道:「大人,葛雷無力衛護……」

華玉書臉色凝重:

「老哥哥,這怎麼能怪你,這也許是天意……」

他轉望燕翎,立即一臉肅穆:

「燕少俠,我承認,我本是『金』邦『敢死軍』的一員。」

燕翎心神震動。

華湘雲失聲叫:「爹!」

「雲兒!」華玉書臉上掠過抽搐:「爹不是天朝人,而是『金』邦人,爹早年就奉命潛進了中原,爹在中原娶了你娘,生了你,可是爹不能讓你知道……」

華湘雲沒有說話,她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葛雷道:「大人後來做了天朝的官,可是他一直沒有做過對不起天朝的事,因為他不忍,他不願,所以『金』邦認為他背叛,要殺他,所以他辭官逃躲……」

話是對華湘雲說的,其實也是對燕翎說。

華湘雲說了話:「真的么?爹……」

華玉書臉上再閃抽搐:

「天朝對我恩厚,我本該出首,可是畢竟我是『金』邦人,我不能出賣『金』邦,我只有帶著你逃躲。」

葛雷道:「姑娘,大人對老朽有活命恩,老朽也知道他的處境跟難處,所以老朽誓死追隨他,寧死衛護他。」

華湘雲美目深注,淚光閃動:

「爹,女兒現在知道了,女兒以能生為您的女兒為傲。」

「雲兒!」華玉書噗簌簌掛落了老淚兩行:「爹很高興,多少年來,今天是爹最高興的一天,爹唯一對不住的是你娘,她到死都不知道她嫁了一個『金』邦人。」

華湘雲的珠淚也流了下來。

華玉書轉望燕翎:

「燕少俠,你現在已經都知道了,請看著辦吧!只請別為難我的女兒跟我這位老哥哥,他們一個不知情,一個姓葛不姓華。」

華湘雲、葛雷齊聲叫:

「爹!」

「大人!」

燕翎道:「還有件事請教大人……」

「不敢,少俠請說!」

「大人在任的時候,是否殺過一個姓韋的捕頭?」

「不錯,他發現了我的身份,他要挾我,勒索我,我只有殺他滅口。」

「原來如此。」

「少俠怎麼知道?」

「他的女兒去找過大人。」

「大概讓少俠擋了回去。」

「不錯。」

「我對他的女兒感到歉疚。」

「我認為沒有人能怪大人。」

華玉書一怔:「少俠怎麼說?」

「大人做的已經很難得了。」

華湘雲驚喜叫:「少俠!」

葛雷好生激動:「燕兄弟,我給你磕頭。」

他就要跪倒。

燕翎站起架住:「葛老這是折我!」

葛雷硬是沒能拜下去。

他激動異常:「燕兄弟,有你這句話,葛雷永遠感激。」

燕翎道:「葛老言重。」

只聽華玉書道:「我沒有想到,我沒有想到,能得到少俠的諒解,我值得了,太值得了!」

華湘雲道:「少俠的恩德,華家人必有報答。」

燕翎道:「華姑娘千萬不要這麼說,燕翎的什麼恩情,這完全是令尊自己應得的。」

華玉書道:「那是我有幸碰見了少俠,換個人未必會像少俠一樣!」

恐怕這倒是實情。

蒸翎岔開了話題:

「大人,『金』邦派『敢死軍』潛入中原,目的何在?」

華玉書遲疑了一下:

「少俠,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燕翎雙眉一揚:

「『金』邦『敢死軍』共有多少人潛入中原?」

「我只能告訴少俠,『金』邦派人潛入中原已有多年,我就是個例子,他們要在天朝朝野廣布人手,這樣一來天朝的一舉一動瞞不了他們,二來一旦有所行動,這些人就都是內應。」

燕翎道:「『金』邦處心積慮,可怕的是朝廷上下跟各地方居然無人知曉。」

「少俠,『金』邦的行動異常機密,除少數幾個人外,『金』邦上下也無人知曉。」

燕翎把他前一陣子遇到的,告訴了華玉書。

華玉書道:「不瞞少俠,要殺我的,就是他們。」

「可是我找不到他們了,我不相信他們會回去。」

「少俠說得不錯,他們好不容易潛進了中原,並且在中原生了根,建立了關係,怎麼會輕易回去?除非發生了什麼大變故,邦里召他們回去。」

「大人可知道,什麼地方可以找到他們?」

「那恐怕要少俠自己找了。」

「大人是說……」

「少俠當知我不能出首的苦哀。」

這就是說,以他的立場,要是能說,他早就出首了,也用不著逃躲得這麼辛苦了。

燕翎點了頭:「我知道,我不再問了。」

華玉書有點不安:「少俠原諒。」

「不,是我不該。」燕翎道。

「少俠要是這麼說,我就更不安了。」

「大人,我句句由哀,字字發自肺腑。」

華玉書沉默了一下,毅然道:「我願意奉知少俠,一旦『敢死軍』在天朝朝野關係建立妥當,『金』邦就要大舉入侵。」

燕翎心神一震:「怎麼,在朝也有?」

「少俠,只有在野的關係,是不夠的。」

的確,這是實話。

「『金』邦『敢死軍』建立的在野關係我清楚,無非是以江湖人的身份,廣納江湖力量,但是他們建立的在朝關係,我就不清楚了。」

他話只說到這兒,並沒有問華玉書。

只聽華玉書道:「少俠原諒!」

「不敢,大人已經告訴我不少了。」燕翎的目光從華玉書、華湘雲、葛雷臉上掃過:

「我該告辭了。」

華湘雲忙道:「少俠不過剛來。」

華玉書道:「少俠忠肝義膽,心裡一定很急。」

「忠肝義膽不敢當,心裡很急是實情,國家安危,匹夫有責。」

華玉書臉上又現不安色:「聽少俠這麼說,我很慚愧。」

「在天朝娶妻生女,為官多年,大人已是天朝人了。」

「可是我又不能為天朝盡一份心力。」

「大人已經為天朝盡了心力了。」

的確,他逃避「金」邦,不聽指揮,就是為大宋朝盡了心力了。

華玉書低下了頭,旋又抬頭強笑:「少俠,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燕翎道:「大人什麼都不必說,以大人的立場,本就不容易,能做到大人這樣,已經是能能可貴了,大人、姑娘、葛老,我告辭!」

華玉書道:「少俠為國心切,我不敢多留。」

他站了起來。

父女二人跟葛雷送燕翎出了茅屋,望著燕翎走向谷口的身影,華湘雲嬌靨上的神色有點異樣。

只聽華玉書道:「雲兒,別忘了,咱們是『金』邦人。」

想必他看見愛女的神色了。

華湘雲臉色變了一變,沒有說話。

燕翎出了谷口,祖沖跟侯老三從一處陰涼處迎了過來。

祖沖道:「兄弟,都見著了?」

燕翎道:「都見著了。」

「他們沒想到吧!」

「那是當然。」

侯老三道:「怎麼這麼半天?」

燕翎把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祖沖頭一個叫了起來:「怎麼說,那位華大人原是『金』邦的『敢死軍』?」

「不錯。」

「厲害呀厲害,這麼多年,不但娶妻生女,還做到了四品黃堂,咱們的朝廷居然還蒙在鼓裡,想想我混身冒冷汗。」

侯老三道:「沒想到,真沒想到!不是他們疏忽,忘了掩蔽香爐,誰會想到咱們的退隱知府原是『金』邦『敢死軍』,做夢也想不到。」

燕翎道:「這就跟他們要是不殺華大人,咱們還不知道『金』邦有個『敢死軍』已經潛入中原的道理一樣。」

祖沖目光一凝:「兄弟,他們真要入侵?」

「祖大哥以為他們要幹什麼?」

「咱們沒動他們,他們倒想動咱們了,奶奶的!以為咱們天朝沒人!」

「朝廷上下到現在還不知道,可不真是沒人!」

「總還有咱們幾個知道。」

「那不夠,對江湖人這一套可以,一旦動刀兵、行軍布陣,咱們不行。」

「兄弟,容易!咱們讓它到不了動刀兵、行軍布陣那一步。」

「英雄所見略同,所以我急著找到那一夥。」

侯老三道:「這個姓華的也真是,乾脆告訴你,他們藏那兒去不就得了。」

「侯三哥別怪他,他已經很難得了。」

「兄弟,別怪我真言,我不這麼想,我認為總得選一邊,不能腳踏兩隻船。」

祖沖道:「老三,說來容易,事兒沒擱咱們身上。」

這恐怕是一句中肯的話。

侯老三道:「真那麼難么?」

「怎麼不?多想想你就知道了。」

侯老三沒再說話。

祖沖轉望燕翎:「兄弟,姓華的說,只等他們把朝野關係建立起來,他們就要動!」

「不錯。」

「在江湖上,咱們已經從『歐陽世家』得到證明,也證明他們的爪子必然已經伸向朝廷,這才是厲害的,這才是讓人冒冷汗的。」

「不錯。」

侯老三道:「我不信做官的會賣國?」

「老三,你是怎麼了?打古至今,做官的賣國少么?」

侯老三不說話了。

「姓華的要是告訴咱們,不就省事多了么?」

侯老三道:「所以我說……」

「老三,我只是這麼說說,事實上正如兄弟所說,他告訴兄弟的已經不少了。」

侯老三又不說話了。

「兄弟,這事可不得了。」

「我知道。」

「我認為咱們必得報官,因為他們不只是向江湖人下手。」

燕翎沉默了。

一會兒,燕翎點了頭:

「祖大哥說得是。」

「那麼,兄弟!咱們先報官,然後再找他們那一夥。」

燕翎又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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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血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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