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黑了,該上燈了。
王麻子坐在椅子上,睡得很香甜,是燕翎讓他睡的,恐怕放炮都轟不醒他。
燕翎放了申二娘,他不怕她跑,她也沒跑的意思,燕翎告訴她,一切如常,真要是為孫英好,就別玩什麼花樣。
申二娘點上了燈,誰也不知道她平日這時候都幹些什麼,只見她點上燈以後就在堂屋呆坐。
看時候,平日這時候應該是吃飯的時候,如今申二娘還有什麼心情吃飯,況且她也沒做飯。
…真等到了二更,外頭有了動靜,燕翎閃身進了耳房。
外頭進來個人,正是大宅院里那個提劍黑衣老者,這時候他仍是一身黑衣,可是沒提劍,進來先望王麻子,話卻是問申二娘:「得手了?」
申二娘還不知道該怎麼答話,他又問:「老王怎麼在這兒睡,還沒回去?」
耳房裡,閃出了燕翎,他道:「你說呢?」
黑衣老者望申二娘,手指燕翎:「這是……」
燕翎笑道:「好嘛!不知道我是誰,卻叫人要我的命。」
黑衣老者臉色變了,揚掌就劈燕翎。
帥府護衛領班身手自不等閑,可惜他碰見了燕翎,燕翎伸手扣住了他的腕脈,他立時臉色大變,不動了。
申二娘忙道:「老孫,這位冤有頭,債有主,你說實話!」
黑衣老者孫英驚怒叱喝:「你這個女人,閉上你的嘴!」
申二娘道:「老孫,不要怪我,換個別人,我跟老王早沒命了,還能站這兒跟你說話么?」
孫英語氣不一樣了:「你……你叫我說什麼?」
「說實話,人家這位只要你說實話。」
「我……」
不知道孫英是不知道說什麼好,還是有難言之隱。
燕翎道:「我來問,你來答我問,申二娘說你不是冤頭債主,你不是那種人,我也相信,我要聽你的實話,只要你說實話,我不為難你。」
孫英微微低頭,沒說話。
燕翎鬆了手:「只要你有把握,你只管動,否則我勸你別給自己找麻煩。」
申二娘忙道:「老孫,聽人家這位的。」
孫英左手揉了揉右腕脈,如此而已,他是個行家,伸過手了,還能不知道有沒有?
申二娘神色微松。
燕翎微抬手:「坐下說話。」
申二娘忙過來扶孫英坐下,她自己就坐在孫英身邊。
燕翎也坐下了,道:「孫領班,你連見都沒見過我,當然更談不上跟我有仇吧!」
孫英低了低頭道:「這是我們師爺的意思。」
申二娘道;「我就知道……」
燕翎道:「前些日子,府衙趕外來的江湖人限期離境,也是他的意思?」
孫英點了點頭。
「為什麼?因為我來找我兩個朋友了?」
孫英又點了頭。
「我兩個朋友,上帥府去過,是不是?」
孫英又點頭。
「他們是怎麼去了?」
「夤夜從府後翻牆。」
申二娘道:「怪不得老王不知道。」
「所以我那兩個朋友有罪。」
孫英沒聽明白:「怎麼說?」
「你們把他們抓起來了,押進大牢。」
孫英臉上掠過痛苦神色,搖頭道:「沒有,沒有把他們抓起來押進大牢,他們倆是來密報機密大事的,怎麼會有罪?有罪也沒罪了……」
「那他們倆哪兒去了?」
孫英臉上又現痛苦神色:「師爺聽了他們的密告以後,不敢做主,往稟帥爺,之後,帥爺待他倆如上賓,還帶來了帥爺賞賜的酒菜……」
「那還不錯。」
孫英臉上閃過抽搐,沒說話。
「之後呢?」
孫英仍然沒說話。
申二娘忍不住問:「老孫,怎麼了?」
孫英臉上抽搐得厲害,身軀也泛起了輕顫。
「老孫,你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呀!」
燕翎心神暗起震動:「孫領班……」
孫英顫聲道:「沒想酒菜里竟下了葯,他們倆沒多久就人事不省……」
燕翎忙道:「之後呢?」
孫英又不說話了。
申二娘叫:「老孫……」
孫英顫聲叫:「不要叫我說……」
申二娘又叫一聲:「老孫,你是說……」
燕翎站了起來:「帥府殺了他們?」
孫英沒說話。
「老孫,是不是?」
「孫領班,你必得說。」
「我活了這麼大年紀了,沒見過這麼慘的……」
「老孫,你是說……」
孫英連搖頭,顫聲道:「不要叫我說,不要叫我說……」
燕翎一把抓住了他的骼膊:「孫領班,不管什麼事,你說!」
孫英猛然一陣激動,大叫:「他們倆死了就是了……」
燕翎雖然已經料到了幾分,但是入耳孫英這句話,還是免不了心神震動。
只聽申二娘叫道;「帥府真殺了他們,怎麼會……」
燕翎道:「孫領班,他們倆是怎麼死的?」
孫英叫道:「你已經知道他們死了……」
「還不夠,我要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
「死了就是死了,怎麼死有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就像你剛說的,你活了這麼大年紀了,沒見過這麼慘的。」
「你知道他們倆死得慘……」
「怎麼死的?怎麼個慘法?」
「你這是何必……」
「孫領班,你必得告訴我,我不惜用任何手段,你又何必!」
「我不為別的,我是不忍說呀……」
申二娘又叫:「老孫,就算他倆挨千刀萬剮,你也說!」
「你知道什麼?」
「難道還有比千刀萬剮的更慘的。」
燕翎道:「孫領班……」
孫英突然叫了聲:「你聽聽有沒有千刀萬剮慘,他倆讓餵了狗了……」
燕翎心頭猛一震!
申二娘驚叫:「帥府的獒犬!」
孫英一點頭:「對,那十幾隻兇惡無比獒犬!」
燕翎沒見過獒犬,可是聽說過,獒犬產自西藏,體型大小如牛犢,不但長得兇猛,性情也極兇惡,虎、豹見了都怕,如今他入耳「獒犬」兩字,心神為之狂震,急叫:「怎麼說?
他們倆……」
申二娘突然捂住著臉驚叫了一聲:「天……」
孫英閉上了眼,直搖頭,似乎怕看見什麼。
燕翎搖了他的骼膊:「你是聽說,還是親眼得見?」
孫英顫聲叫:「是我帶著人把他們倆送去的,還得眼睜睜看著他倆讓狗吃完了,才准走。」
怪不得他直閉著眼,狗吃人本就慘,十幾隻兇惡獒犬爭食活人,拉扯撕裂,血吶模糊,更慘。
申二娘悲叫:「老孫哪!你怎麼能幹這種絕子絕孫的缺德事?」
孫英睜開眼,兩眼竟有淚光:「端人碗,服人管,我不幹行么?」
燕翎猛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稍微平靜一下:「殺人的手法那麼多,何必非用這一樣。」
孫英顫聲道:「殺人滅跡,有比這更乾淨的么?」
燕翎高揚著雙眉,兩眼都紅了:「對,這種事不能讓人知道,這種事不能讓人知道,可是,還是讓人知道了……」
孫英道:「我知道的都說了,你……你看著辦吧!」
申二娘忙望燕翎,一臉驚容,兩眼都瞪圓了。
燕翎像沒聽見孫英的話,也像沒看見申二娘的模樣,他緩緩坐了下去:「我有話問你。」
孫英道:「你還要問什麼?」
燕翎道:「這麼艱難的你都說了,別的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孫英沒說話。
燕翎道:「你可知道,他們殺了我那兩個朋友,為什麼怕人知道?」
「你那兩個朋友不該死。」
「不該死為什麼讓他們死,毀屍毀跡,甚至可以不承認有這麼兩個人到帥府去過。」
孫英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當時你在場,我那兩個朋友密報什麼事,你不會不知道。」
孫英道:「我也想到了,可是我不能相信,師爺也說怕他倆到處去說,擾亂人心。」
「那罪不及死,是不是?」
孫英道:「我也覺得帥爺的說法不大對。」
燕翎道:「現在你是不是確信,他們殺我那兩個朋友的原因了。」
孫英道:「我還是不能相信……」
申二娘道:「你還不信什麼?連我這個女人家都明白了,你還不明白!」
「我不是不明白,我只是……堂堂一位帥爺,怎麼會……那還得了。」
燕翎道:「你說你們那位師爺,進去跟帥爺稟報過。」
「不錯。」
「那些酒菜是帥爺的賞賜?」
「師爺是這麼說的,不過也應該是。」
「以你看,這是師爺的意思?還是師爺假借帥爺的意思?」
「那就不知道了,不過,師爺應該沒那麼大膽。」
「帥府的帥爺應該不止一位。」
「這位是首席師爺,姓文,叫文逸雲。」
「找他怎麼找?」
孫英遲疑著沒說話。
申二娘道:「都到了這時候了,你還顧忌什麼?」
燕翎道:「要是我沒有料錯,等用完你之後,就輪到你了,你們凡是知道這件事的,一個也逃不過。」
孫英道:「我們知道這事的,算都是親信,要除我們,早就下手了。」
「以前是沒人來找,現在有人來找,恐怕就不一樣了。」
孫英又不說話了。
「碰上我這個只找冤頭債主的,你是不是應該知足?」
申二娘為之猛驚喜:「謝謝你,謝謝你!我給你磕頭……」
她站起來就趴下了地,砰然連聲,硬是響頭。
燕翎隔著桌子,再加上是個女人家,也不好伸手攔,正想喝止,申二娘已從地上爬了起來:「老孫,這是大恩人,你還不說!」
孫英為之激動,別說孫英了,連燕翎都暗暗感動,只不過孫英在外頭的一個女人,太難得了。
只聽孫英道:「他一向住在帥府里,我帶你去找他。」
「那倒不用。」
「我帶你進去,他們不會提防。」
「我是為你的以後……」
「這麼樣一個主子,我還有什麼以後,我不幹了。」
「他們的人不少,你不在乎這個主子,不能不防別個。」
申二娘道:「老孫,你就聽人家這位的吧!」
「不,說什麼我也得盡點心,不然我一輩子難安。」
燕翎微點頭:「好吧!你看咱們什麼時候去合適?」
孫英道:「什麼時候都行,不過越快越好。」
燕翎再次點頭:「行!」
帥府護衛領班帶路,燕翎大搖大擺的進了「安撫司」這個大衙門。
這時候,到處燈火,到處也布滿了明樁暗卡,禁衛森嚴,如臨大敵。
孫英帶著燕翎,在前院東一條長廊北端的一間屋前停下,屋裡有燈,只是寂靜無聲。
孫英輕扣門:「師爺在么?」
裡頭響起了低沉話聲:「誰呀!」
「屬下孫英,有事稟報。」
「進來吧!」
孫英應了一聲,推開門,帶著燕翎進去了,隨手關好了門。
繞過一座屏風,看見了,眼前是間籤押房,青衣老者師爺文逸雲正在燈下批閱公文。
孫英上前見禮:「見過師爺。」
文師爺只盯著燕翎看:「孫領班,這位是……」
孫英道:「回稟師爺,這位就是那兩個人的朋友。」
「那兩個人?」
「前些日子那兩個。」
文師爺神色不對了,站了起來:「你說他就是……」
「來找那兩個的那位,也就是師爺交待除掉的那位。」
文師爺臉色又變了:「孫領班,你……」
「師爺別怪我,不這樣我良心難安!」
文師爺轉臉向外,張口要叫,可是他沒能叫出聲,因為燕翎已到了眼前,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咽喉,他一驚,差點沒閉過氣去,揮舞著兩手掙扎。
燕翎道:「要命就老實一點。」
文師爺不動了,憋得臉色都不對了。
燕翎手微松,文師爺猛喘氣。
燕翎道:「告訴我,為什麼害我兩個朋友?」
文師爺道:「沒有……」
燕翎手微緊:「孫領班人在這兒,你還不承認?」
文師爺又憋了氣,話聲都不對了:「我說,我說……」
燕翎手又微松,文師爺喘了兩口氣,接道:「是孫英他動的手……」
孫英忙叫道:「文師爺……」
燕翎道:「我知道是孫領班下的手,要沒有你這個師爺交待,他敢下手?」
文師爺苦著臉道:「這位,我也得聽人家的呀!」
燕翎道:「這個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師爺為什麼殺我那兩個朋友?」
「我也不知道……」
「怎麼說,你也不知道?」
「我只是奉命行事,誰敢問?」
「少跟我來這一套……」
「真的……」
「你是帥爺的首席幕賓,你不會不知道。」
「我真……」
燕翎轉臉向孫英:「孫領班,那十幾隻獒犬在什麼地方?」
孫英道:「就在東跨院。」
燕翎冷冷一笑:「那十幾隻獒犬一定還想再吃人肉。」
孫英懂了,沒說話。
文師爺也懂了,忙道:「不,不!你不能這樣對我……」
「你就能這樣對我那兩個朋友?」
「不是我,我剛說過,我得聽人家的……」
「我知道,我只問師爺為什麼害我這兩個朋友?」
「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真……」
「我可沒工夫,也沒那心情逗你玩。」
「我說的是真……」
「孫領班,帶路。」燕翎拉著文師爺就要走。
「我說,我說……」文師爺都要哭了。
燕翎停住了。
「帥爺怕他們到處說,擾亂人心……」
「那也用不著殺他們,到底他們倆有功無罪。」
「那我就……」
「恐怕帥爺是怕他們到處說,但不是怕他們擾亂人心,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這話……」
燕翎又要拉他。
「是,是……」文師爺忙改了口。
「帥爺為什麼怕他們倆到處說?」
文師爺沒說話。
「文師爺!」
文師爺突然哭了:「帥爺是怕消息走漏,讓更多的人知道,最後傳進朝廷……」
「那麼,你們這位帥爺,他是金邦人。」
「不,不!他是咱們大宋朝的人……」
「那他怎麼會幫金邦?」
「他已經跟金邦結了盟……」
燕翎雙眉一揚:「說什麼結盟,分明是棄宗忘祖,賣身投靠……」
文師爺沒說話。
「官至『安撫司』,朝廷待他不薄,他竟然賣身投靠,他日金邦一旦入侵,他豈不是倒戈迎敵,將我大好河山拱手讓人,他該死,該萬死!」
文師爺仍然沒說話。
燕翎話鋒忽轉:「他賣身投靠,你呢?」
文師爺忙道:「我沒有。」
「你沒有,你參與他的機密,是他的心腹,你若沒有,他豈會讓你活到如今?」
「我……」
燕翎扯掉了文師爺的左衣袖,文師爺左臂上沒有表記,他道:「你不是金邦『敢死軍』,也是個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匹夫。」
「我……」
「來跟你們接頭的是什麼人?現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
「怎麼說?」
「得問帥爺。」
「難道你不在場?」
「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接頭的人,我是帥爺的人,帥爺怎麼吩咐我怎麼做,就行了。」
這倒也是。
「這麼說,你也不知道賣身投靠的還有些什麼人了?」
「我不知道。」
「帶我見你的主子去。」
「你是要……」
「我要你跟他對質。」
這不是什麼好事,但至少這表示暫時不會殺他,文師爺願意去。
扯掉了一隻袖子怎麼辦?不要緊,籤押房裡還有別的衣裳,文師爺換了一件。
一個首席帥爺,一個護衛領班,有這兩位陪著,在這座帥府里,上哪兒不是通行無阻。
燕翎在文師爺跟孫英的陪伴下,進後院直趨堂屋前,堂屋前站著兩名提劍黑衣護衛,一見師爺跟領班到,連忙見札,燕翎是何許人,他們連問也不敢問。
孫英道:「我們來見帥爺。」
一名護衛道:「稟領班,帥爺還沒回房。」
「帥爺現在在那幾?」
「恐怕在三夫人房裡。」
孫英「噢」了一聲!
三夫人房在那兒,孫英跟文師爺都知道,很快的,三夫人房在望,房裡燈光外透,外透的還有男女的笑聲!
兩名護衛從黑暗中迎了過來,孫英擺擺手,兩名護衛走開了。
到了房門前,燕翎示意文師爺叩門,文師爺那敢不聽,上前輕輕敲門。
「誰?」房裡傳出一聲不耐煩的喝問。
「察帥爺,學生有要事求見。」
「噢!是逸雲。」
語氣好多了,很快的門開了,開門的是名頗具姿色的少婦,帶著脂氣香,也帶著酒氣:
「喲!還不只一個呢!」
文師爺、孫英欠身叫:「三夫人!」
三夫人一雙鳳眼只盯著燕翎了,卻沒在意他沒見禮也沒叫人,想問這是什麼人,燕翎一指頭就點倒了她。
房裡、燈下,放滿了酒菜的桌旁,有個腦滿腸肥的胖老頭兒,看見了,站起來要說話,燕翎拉著文師爺已經到了桌旁,一隻手也扼住了他的咽喉。
官大一點,人也鎮定些:「逸雲、孫英,這是怎麼回事?」
燕翎道:「文師爺,你替我說。」
文師爺囁嚅道:「帥爺,他是那兩個人的朋友。」
「那兩個人?」胖老頭兒一時沒想起。
「那兩個江湖人。」
「胖老頭兒想起來了,臉色馬上變了:「好大膽,你竟敢……」
燕翎手上一緊:「少跟我來這一套,別說是你這個衙門,再大的衙門我也敢闖。」
「你,你想幹什麼?」
「你說呢?」
「人是我帥府殺的,難道你還要我償命?」
「有什麼不可以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你……」
「我什麼都知道了。」
「逸雲,你……」
「帥爺,學生不得已。」
「罷了,罷了……」
「文師爺說,金邦誰跟你接的頭,人現在什麼地方,他完全不知道,要我問你。」
「逸雲!」
文師爺低下了頭。
「年輕人,這干你什麼事?」
「我是大宋朝的子民。」
「大宋朝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你還沒有答我問話。」
「年輕人,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
「你看錯人了。」
「年輕人,人生在世,為的是什麼?」
「為的是仰不愧,俯不怍。」
「年輕人,我年輕時也跟你一樣……」
「是么?」
「到了我這個年紀,已經看透了,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名與利才是真的。」
「所以你才賣身投靠?」
「年輕人……」
「你官至『安撫司』,大宋朝朝廷待你薄了么?」
「你還年輕,你不懂……」
「這有什麼不懂的?頂多金邦答應給你多一點。」
「要緊的不在多少,要緊的在大宋朝的朝政令人灰心,也令人痛心。」
「的確,做官的都像你一樣,朝政怎麼會好?」
「你到底還是不懂……」
「我還懂一點,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金邦答應要給你什麼,你能保證他們會信守諾言?你又怎麼知道,你不會落個悲慘下場?」
「年輕人……」
「你讀過聖賢書么?你何忍置朝廷與百姓於不顧,父母、師長、列祖列宗、後世子孫,你對得起那一個?」
「我說過,你不懂……」
燕翎雙眉陡揚,雙手猛一緊。
胖老頭兒身子一挺,兩手亂抓,說不出話來還要說:「年輕人,不要傻……」
燕翎手上微松。
胖老頭兒猛喘幾口:「對了,不管你要什麼,我都給……」
「我要你的命!」
胖老頭兒忙道:「年輕人,你有一身好能耐,只要我把你推薦給他們,將來有你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燕翎像沒聽見:「告訴我,像你這樣的,還有誰?」
「年輕人……」
燕翎手往旁邊一挪,落在胖老頭兒「肩井」上。
他用了力,胖老頭身子往下一矮,要叫!燕翎的另一隻手捂上了他的嘴,當然,叫不出聲了。
胖老頭兒那受過這個,面無人色,身子發抖,豆大的汗珠一臉都是。
燕翎道:「敢叫,就是你自找早死……」
他鬆了捂在胖老頭兒嘴上的手:「答我問話。」
胖老頭兒沒叫,顫聲道:
「我,我不知道……」
文師爺見燕翎沒抓著他,認為如今是機會,轉身就往外跑。
孫英要攔他,燕翎的手已經落在了他脖子上。
他機伶一顫,忙停住了。
燕翎道:「就憑你再敢動一動,我先殺了你。」
文師爺機伶再顫,不敢動了。
燕翎又向胖老頭兒,「那跟你接頭的人,現在又在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這像對個結盟的人么?」
胖老頭兒沒說話。
「看來你是只求速死了!」
胖老頭說了話,急道:
「我說的是實話,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不知道。」
「我相信你不知道。」燕翎道:「他們怎麼會讓你知道,好吧!我不問了。」
胖老頭兒忙道:
「年輕人,別做傻事……」
燕翎這麼說,他知道他的時候到了。
「傻事?」燕翎道。
「我是個官,而且是朝廷重臣。」
「你配么?」
「你不能不承認我是。」
「我說過,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你沒有證據。」
「我不在乎。」
「你殺官,殺朝廷重臣,論罪抄家滅門。」
「我不信朝廷不明是非。」
「你不過是個江湖人,你以為朝廷信你,還是信我?」
「我願意試試。」
「年輕人,我說過,不管你要什麼……」
「我也說過,我要你的命。」
說完了這句話,燕翎的手已經插進了胖老頭兒的胸膛,拔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顆血淋淋的心。
胖老頭兒一聲沒吭,往後就倒。
孫英把臉轉向一旁。
文師爺登時嚇昏過去了。
燕翎把那顆熱騰騰的心往桌上一放,望空道:「祖大哥、侯三哥,英靈不遠,我已經替你們報了仇了。」
他轉臉拍醒了文師爺。
文師爺機伶連顫,說話像哭:「我只是奉命行事……」
燕翎像沒聽見:「文師爺,現成的文房四寶,把你們乾的事都寫出來。」
現在燕翎還不是說什麼是什麼,文師爺儘管整個人抖得很厲害,但他還是寫了,寫完拿給燕翎看。
看完,燕翎搖了頭:「又一個讀聖賢書的,文師爺,你可惜了。」
文師爺知道要糟,扯著喉嚨要叫。
燕翎的手掌已經砍在他咽喉,燕翎的手掌像刀,把他一顆腦袋砍了下來,整整齊齊,血噴得老高,屍體一晃倒下。
燕翎把文師爺的人頭也放在了桌上:「祖大哥、侯三哥,還有他!」
孫英又一次的轉臉一旁。
燕翎把文師爺寫的那一張,用那位三夫人的一根簪子釘在了牆上,然後道:「孫領班,咱們走吧!」
孫英突跪下一膝:「孫英叩謝不殺之恩。」
他現在知道,他自己有多麼幸運。
燕翎扶起了他:「孫領班,出去之後,你最好找個地方躲一陣,看看情形再露面。」
孫英道:「難道朝廷真會是非不分……」
燕翎道:「我是說朝廷沒有明了真像之前。」
孫英明白了,沒再多說,他陪著燕翎離開了帥府,當然一路通行無阻。
離開了帥府,燕翎跟孫英就分了手。
燕翎連夜找到了楚九,把事情告訴了楚九,楚九聽了痛哭,趴在地上直磕頭,謝燕翎為祖沖跟侯老三報了仇。
燕翎扶起了楚九,又交待了幾句,這才返回客棧,到了第二天,才從從容容的離開了客棧。
看時候,案是應該發了,只是案發應該先找孫英,找不著孫英就找不到燕翎。
沒錯,案是已經發了,燕翎出城的時候,城門口已經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