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李德威一眼看見了王桐肩上的曹化淳,臉色一變遭:「小妹,這是……」
楊敏慧把碰見王桐,王桐帶她跟蒙不名前往「什剎海」擒曹化淳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李德威揚眉說道:「好極了,正愁找他不著呢,他假傳聖旨害楊督帥於前,要緊關頭開城降賊於後,禍國殃民,罪大惡極,今夜正好拿他開刀祭旗,以慰先帝,以謝萬民。」
孟元沉喝一聲道:「把他接過來。」
他身後那四個年輕人過來了兩個,自王桐肩上接過了曹化淳。
曹化淳啞穴被制,人還清醒,一見著李德威,再一聽李德威那番話,早已嚇得昏了過去。
孟元把蒙不名跟楊敏慧讓進「慈悲庵」,「窮家幫」的眾堂主、護法以及巡察都在,雙方互相見過禮后,蒙不名道:「先弄醒他讓他告訴咱們『九龍冠』藏在哪兒再說。」
孟元身邊的六龍之二當即把曹化淳弄醒了過來,可憐曹化淳人在地上縮成了一堆,面無人色,混身打哆嗦,跟犯了羊癲瘋似的,只差沒口吐白沫兒。
蒙不名道:「曹化淳,現在已經到了『慈悲庵』了,『九龍冠』藏在哪兒,說吧?」
曹化淳嘴張了好幾張,才顫聲說道:「在,在院子中央那塊石板底下。」
蒙不名立即竄了出去。
李德威、楊敏慧、孟元跟「窮家幫」一眾高手都跟著掠向院子里。
「慈悲庵」正殿前這個院子沒多大,方圓不過十來丈,蒙不名四下只一打量,目光立即落在院子中央那幾塊石板上,「慈悲庵」的院子都是用一塊塊的石板鋪成的,每一塊石板都是三尺見方,平滑光亮,潔凈異常。
孟元那裡一聲:「挖。」
「窮家幫」過來的四個巡察,四個人在四邊,各伸雙手,各把十根手指硬生生地插進了四邊的石板縫裡,猛力一掀,一塊石板被抬了起來。
放下石板,撥開了近尺深淺一層浮土,一口小鐵箱子立時呈現眼前。
把那口小鐵箱子抬上來,輕輕地放在地上一掀蓋,光華四射,上騰數尺,箱子里放著一頂龍冠,九龍盤繞,明珠大小難數。
在場群英豪立即跪了下去。
尤其是李德威跟楊敏慧,睹物思人,心裡更多添了幾分悲痛。
拜罷,蓋上箱子,蒙不名上前雙手托起,臉上一片肅穆之色地遞向了李德威道:「國現無主,你是『布衣侯』的衣缽傳人,這頂『九龍冠』該暫時由你保管,等到吳三桂盡逐賊寇迎得太子跟永、定二王返京后,再由你把這頂『九龍冠』獻與朝廷。」
李德威雙手接過「九龍冠」,轉身遞向孟元。
孟元吃了一驚,急道:「少俠這是……」
李德威肅然說道:「重寶神器不敢輕易藏放,目前我又不能把它帶在身邊,貴幫人手眾多,我想清幫主暫派四位高於護寶,等吳三桂盡逐賊寇,迎得太子跟永、定二王返京后,再由我獻與天朝,事關重大,幫主萬勿推拒。」
孟元神情一陣激動,道:「『窮家幫』何來這麼大造化,少俠太看重『窮家幫』了,多謝少俠賜給「窮家幫」這份無上的榮寵。」
身軀一矮,雙膝落地,出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了那頂「九龍冠」,站起身,他倏揚聲沉喝:「魏武、盧俊義、唐大海、李英過來。」
四名老「化子」跨步而至,一起躬下身去洪聲說道:「幫主吩咐。」
孟元虎目圓睜,震聲說道:「我把這頂『九龍冠』交由你四人護衛,冠在人在,冠失人亡,接過去。」
四名老「化子」肅然說道:「多謝幫主恩典,屬下等願以四條命護衛這頂『九龍冠』!」
四個人一起下跪,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那頂「九龍冠」,孟元跟著拜下,道:
「你四人也受我一拜。」
四名老「化子」捧著「九龍冠」不便答禮,忙道:「幫主折煞屬下了。」
孟元這一拜拜得對,護衛責大,理應如此。
李德威、楊敏慧、蒙不名一旁看得好不感動。
回到了正殿,孟元當即命兩名「窮家幫」弟子架著曹化淳送到了李德威面前,李德威玉面泛煞,目光一凝,望著曹化淳道:「要論你的罪過,萬死不足以贖,奈何你只有一條命……」
頓了頓道:「讓他面朝景山方向跪下。」
兩個「窮家幫」弟子架著曹化淳轉了個方向。
可憐曹化淳現在想求饒,卻說不出話來。
看著兩個「窮家幫」弟子架著曹化淳跪好,李德威轉望楊敏慧道:「小妹。」
楊敏慧肅容說道:「應該先公后私,我不敢僭越。」
李德威沒再說什麼,眉宇間泛起懍人的殺機,緩緩拔出了魚腸劍。
旁立眾人望著跟中了風似的曹化淳,無不咬牙切齒!
李德威魚腸劍平伸前指,指的是曹化淳的咽喉要害。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曹化淳這時候突然「醒」了,機伶暴顫,大叫一聲:「殺人了,救命!」
身子猛地往上一竄,曹化淳不會武,平日養尊處優也只空有一個虛胖的身子,兩條胳膊架在兩個會武的高手手裡,按說是絕難掙動分毫的。
可是人一旦面臨著死亡時,往往會變成「超人」,曹化淳這當兒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力氣,他往上這麼一竄,整個人居然竄了起來。
奈何他不及李德威快,只見李德威掌中的魚腸劍帶著一道森冷的光華一閃,一股血箭從曹化淳咽喉處噴了出來。
李德威往後飄退三步,那股血箭落在了地上,熱熱的,腥腥的。
曹化淳突然定住了,然後,一個身軀變得軟綿綿的,漸漸的往下滑,漸漸的往下滑……
楊敏慧一步跨到,抬手一劍,劍尖由前胸直透后心,曹化淳那已被李德威魚腸劍斬斷的喉嚨,血往外一涌,發出「咯」地一聲,頭倏然低了下去。
楊敏慧回手拔出了長劍。
曹化淳沒再動一動。
盂元陡然喝道:「拖出去。」
兩個「窮家幫」弟子架起曹化淳的屍身,轉身行了出去。
李德威把魚腸劍歸了鞘。
楊敏慧突然垂下了玉首。
蒙不名嘆了口氣道:「姑娘,雖然殺十個百個曹化淳也難抵令尊一個,但人死不能復生,曹化淳也已然伏誅,你就別難過了。」
楊敏慧抬起了頭,嬌靨上已有了淚漬,她道:「我哭的是天下的百姓跟大明朝的江山!」
這句話聽得每個人的心情都跟鉛一般的沉重。
孟元道:「楊姑娘不必這樣,這也許是劫數,好在吳總兵已然縞素髮喪,率兵入關要為崇禎爺復仇,相信短期內定可盡逐賊寇,收復失土。」
蒙不名道:「提起吳三桂縞素髮喪,率兵入關為崇禎爺報仇這件事兒,我跟楊姑娘聽來個消息,要告訴諸位一下,這消息是從曹化淳那兒聽來的,我跟楊姑娘都認為有可能,不知道諸位是怎麼個看法。」
接著,他把藍衣小鬍子兩種看法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李德威皺眉沉吟未浯。
孟元道:「要真是這樣的話,李少俠跟我剛才商量的恐怕要有所改變了。」
蒙不名道:「李少俠跟幫主商量的是……」
孟元道:「李少俠正準備率『窮家幫』這些人手跟吳總兵的大軍來個裡應外合,一舉殲賊。」
蒙不名沉吟了一下道:「事關重大,一時間我不敢說什麼,我這兒還有個消息,說出來大家可以一併考改參考!」
他把無意中碰見七格格跟「菊花島」人聯絡的事,以及那個紙捲兒上寫的,也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孟元叫了起來:「吳總兵率兵入關不是為給崇禎爺報仇,是為救他的愛妾陳圓圓?不會吧?」
蒙不名道:「吳三桂身受國恩,也算稱忠心,按情按理他不會這麼樣,要說他率兵入關目的不在為崇禎爺復仇,他怎麼會縞素髮喪,望京痛哭……」
楊敏慧道:「我的看法是可能『滿洲』此舉在中傷吳三桂,想離間軍心,打擊士氣。」
孟元微一點頭道:「嗯,這倒是很有可能,要是楊姑娘不幸言中,那麼很明顯的『滿洲』是不希望吳總兵打勝仗!」
蒙不名道:「只是李白成要是打了勝仗,對他『滿洲』又有什麼好處?」
楊敏慧道:「蒙老別忘了,吳三桂統率的是訓練有素的百戰雄師,而李自成這些賊寇不過是烏合之眾,對付李自成要比對付吳三桂容易得多。」
蒙不名點著頭道:「要是這樣的話,那位七格格所以跟『菊花島』人聯絡,恐怕是想支使『菊花島』的人暗中幫闖賊一臂之力。」
孟元點頭說道:「蒙老這看法我有同感,曹化淳那兒聽來的,只是那人所做的推測,『滿洲』那位七格格聯絡『菊花島』人,卻是蒙老跟楊姑娘眼見的事實,二者比較起來,應是後者較為可靠,咱們應該針對後者商議對策。」
蒙不名連連點頭說道:「說得是,說得是……」
目光一凝,望著李德威道:「德威,你怎麼個看法?」
李德威雙眉微揚道:「二位跟敏慧的分析相當可靠……」
蒙不名道:「照這麼說咱們應該……」
李德威道:「保留原計劃不變,另外分出一部分人對付『菊花島』人。」
蒙不名道:「那麼咱們趕快把羅漢跟阿霓找回來,以便分配人手。」
李德威道:「我忘了告訴您了,我已經請羅漢跟趙姑娘暗中護送太子跟永定二王往關外去了。」
接著他把他找尋太子及永定二王,李瓊反正義救太子跟永定二王的經過,以及派凌風三人跟「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等把太子跟永定二王送往吳三桂軍中的事說了一遍。
一聽已經找到了太子跟永、定二王,蒙不名跟楊敏慧大為興奮,再想想李瓊反正服毒自絕,也不免又是一陣感傷與惋惜。
蒙不名沉默了一下,抬眼望向李德威道:「你看這樣怎麼樣。我跟孟幫主帶一部分人去對付姓海的他們,你跟楊姑娘帶一部分人去……」
「不,」李德威道:「『菊花島』人由我來對付,蒙老跟孟幫主偕同敏慧則準備裡應外合,一探得兩軍交鋒,馬上展開行動,至於工作之分配,全憑二位做主。」
蒙不名微一點頭道:「這樣也好,別的我不行,東邊放把火,西邊鬧一陣這是我拿手,有楊姑娘孟幫主幫著我,那更是如虎添翼,包管鬧得他們焦頭爛額,疲於奔命。」
孟元道:「既是這樣,『窮家幫』這些人手請少俠挑吧。」
李德威道:「我跟幫主要三位堂主、三位護法、三位巡察。」
孟元當即點了三位堂主、三位護法、三位巡察給李德威,「窮家幫」的堂主、護法、巡察都是幫里的一流好手,當然孟元挑的更是好手裡好手。
李德威道:「事關重要,早一步總比遲一步好,我這就展開行動,我走後也請二位即刻分配人手及早準備。」
孟元道:「少俠放心就是,倘有差錯孟元提頭來見。」
李德威道:「幫主言重了!」
沒再多說,帶著九名「窮家幫」的一等一好手騰身破空而去。
他沒跟楊敏慧打招呼。
楊敏慧也沒叮嚀他什麼。
彼此都不是世俗兒女,都把兒女私情暫時深藏心底,置諸腦後,來日方長,一切等亂平賊退,收拾山河之後再說了。
夜色中,李德威帶著九名「窮家幫」好手離開了「慈悲庵」。
口口口
踏著夜色,「窮家幫」三位堂主之一的吳尚武道:「少俠,咱們是不是得先派出人去找他們?」
李德威道:「派人倒不必,貴幫的人手現在全集中在了一起,沒有眼線找人不容易……」
另一位堂主趙輝道:「少俠,要是他們真有意暗助李自成的話,恐怕現在他們已經不在那座廟裡了。」
李德威道:「我也這麼想,要是他們真打算暗助李自成,恐怕他們不會待在京城裡,早就往北迎吳三桂的兵馬去了。」
「對,」第三位堂主梁金烈道:「他們要打算暗助闖賊,只有到兩軍陣前去。」
趙輝道:「那麼咱們現在往東進就對了。」
事實上李德威現在是帶著他們往東賓士。
十名高手不分晝夜往東疾趕,一路上並沒有發現「菊花島」人蹤跡,也不知道「菊花島」
人已經過去了還是還沒到。
這一天一行十人趕到「碣石山」,李德威下令歇息。
不分晝夜地一連幾天疾趕,大伙兒都夠累的,可是「窮家幫」這九位都心急戰事,趙輝道:「少俠,咱們不能歇息,咱們還沒趕上他們。」
李德威瘦了不少,他滿身滿臉的風塵,道:「我知道,我比諸位還急,可是咱們不能再趕了,即使趕上了他們,咱們又能拿他們怎麼樣,疲兵應戰那是大不智,這道理諸位應該懂。」
趙輝等九人都默然了。
事實上他們知道自己有多麼累,也知道李德威說的是理,要是這樣不停的趕下去,一旦碰上了「菊花島」人,別說截殺「菊花島」的人了,能自保就算不錯。
靜默之中,九個人一個連一個地坐了下去。
三名巡察中的一個黃鴻濤,他剛坐下又站了起來,他道:「我上山上去看看,居高臨下說不定可以看見些什麼!」
他沒等李德威說話便騰掠上了山,高手就是高手,在這麼疲累的情形下,他幾個起落便沒入了半山那鬱郁蒼蒼的樹林之中。
李德威望著他消失不見,才緩緩坐了下去。
吳尚武道:「不知道『菊花島』的人是已經過去了還是落在了咱們後頭,希望他們落在了咱們的後頭。」
趙揮道:「要是咱們能在這兒截住他們,那更好,這一帶荒無人煙,頗適於廝殺拚鬥。」
梁金烈道:「聽說海皇對用兵之道頗具心得,他的人行動一向哨騎、先鋒、中軍、后軍、左翼、右翼分明,你可別小看他,只是……」
只聽吳尚武道:「黃鴻濤下來了。」
大伙兒抬眼上望,只見黃鴻濤像飛星隕石般自半山林木中掠出騰躍而下,幾個起落已到近前。
趙輝忙道:「看見了什麼沒有?」
黃鴻濤道:「在山上可以看見賊營,一面黃旗上斗大的一個李字,不知道是不是闖賊的中軍所在。」
李德威霍地站了起來道:「離這兒多遠?」
黃鴻濤道:「就在『撫寧』城外,少俠是打算……」
李德威道:「射人射馬,擒賊擒王,我找他找了不是一天了,要是能在這兒殺了他,樹倒猢猻散,賊兵自然不戰自遣,馬上瓦解,『菊花島』人就是趕在了咱們前頭也沒有用了。」
趙輝一點頭道:「對,好辦法。」
吳尚武道:「少俠這辦法好是好,只是不知道那處賊營是不是闖賊的本軍所在,萬一不是………」
趙輝道:「那也不要緊,殺他一個戰將也可拔除他一個爪牙,而且咱們鬧上他一陣也可以打擊他們的軍心士氣。」
李德威微一點頭道:「趙堂主說得不錯,咱們……」
忽聽坐在遠處的一名巡察王顧本道:「有人來了。」
大伙兒都站了起來,一名護法秦明道:「會不會是『菊花島』人……」
趙堂主低聲說道:「噤聲!」
李德威雙眉微揚,一揮手,十個人立即伏下身去就地掩蔽。大伙兒這歇息處有石頭,有野草,都是絕佳的隱身處。
十個人剛藏好身形,山左那條小路上出現了三個人,施展輕功身法往西賓士,其快如飛。
李德威一看這三個人,一怔脫口說道:「凌風……」
吳尚武立即站了起來揚聲叫道:「凌風,李少俠在這兒。」
那三個人立即收勢停身往這邊望了過來,這時候大伙兒都自掩蔽處站了出來,那三個人看了一眼馬上騰身掠了過來。
李德威一顆心砰然直跳,他只見著凌風、潘玉、金奎三個。沒見著羅漢、趙曉霓跟駱養性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轉眼間凌風、潘玉、金奎掠近,三個人也是滿身滿臉的風塵,都夠瞧的。
凌風三個在「窮家幫」的地位相當於巡察,卻低於堂主跟護法,三個人上前見過三位堂主跟三位護法之後,凌風沖李德威走了過來,欠身一禮道:「您跟他幾位怎麼在這兒?」
李德威把來意告訴他,然後問道:「你三個要上哪兒去,太子跟永、定二王還有駱養性他們呢?」
凌風神色一黯道:「您幾位暫時不必往前去了,吳三桂兵敗退出關外去了。」
李德威一時驚急交集,一把抓住了凌風的胳膊道:「怎麼說?吳三桂他兵敗退出關外去了……」
吳尚武也急得忍不住插嘴說道:「吳總兵大軍號稱五十萬。怎麼會……」
凌風道:「您幾位不知道,我們幾個要不來這一趟也不知道,吳三桂大軍號稱五十萬是不錯,但卻大部分是在『寧遠』一帶臨時徵募的民兵,沒訓練幾天就匆匆派上了戰場,哪會是百戰之師,剽悍無匹的賊兵的對手……」
李德威道:「那太子跟永、定王呢?」
凌風道:「這個您放心,太子跟永、定二王還在吳三桂軍中,由羅漢、趙姑娘跟駱指揮使幾位護著,相當的安全。」
李德威稍微鬆了一口氣,道:「這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羅漢跟趙姑娘既然已經趕到,他三位的安全應該無慮……」
趙輝道:「那麼你三個往回跑又是幹什麼去?」
凌風道:「屬下三個就是要把這件事稟報少俠,請少俠速謀對策。」
有他這麼一句,大伙兒把目光都投注在李德威臉上。
李德威沉默了一下,抬手說道:「你三個想必也夠累的,坐下來歇歇再說。」
大伙兒當即都席地坐了下去,坐定,李德威抬眼說道:「你三個剛從『撫寧』過?」
凌風搖搖頭道:「我三個沒敢近『撫寧』,是繞著『撫寧』城外過來的。」
李德威道:「看見『撫寧』城外那片賊營了么?」
凌風道:「看見了,我三個避的就是他們,怎麼?」
李德威道:「可知道那片賊營是不是闖賊的中軍所在?」
凌風道:「您的意思我懂了,不是的,李白成的中軍已經從『撫寧』東北繞出『長城』了,不是這樣吳三桂還不會敗呢。」
李德威道:「這麼說,闖賊是夾擊吳三桂,使得吳三桂背腹受敵……」
凌風點頭說道:「不錯,正是這樣,民兵根本沒打仗的經驗,聽說賊兵從後頭打過來了,馬上就亂了,您知道,這一亂……」
嘆了口氣,住口不言。
吳尚武道:「這位吳總兵也是,怎麼拿民兵……」
李德威苦笑說道:「不用民兵怎麼辦,薊遼一帶已經無可用之兵了!」
吳尚武道:「那現在怎麼辦,賊兵經百戰之後那麼剽悍,朝廷又無可用之兵馬……」
凌風道:「屬下三個所以趕回京里去,為的就是這個。」
李德威臉上一片濃濃的陰霾,沒說話。
趙輝猛擊一掌道:「大明朝那麼多的兵馬,到現在居然全沒了影兒……」
李德威搖搖頭道:「那倒也不是,南都(南京)當有馬士英及史可法、左良玉等,不是如今京城淪陷,他們不敢輕離南都,不敢.不稍保元氣……」
趙輝道:「那您說現在怎麼辦……」
李德威搖頭說道:「諸位不知道,當初先皇帝所以沒有南遷。一方面固然是因為為時已遲,另一方面也是為留一退路,保留元氣,在現在這種情形下,別說南都諸文武不敢輕易北來,就是我也不敢輕易讓他們帶兵北來……」
趙輝道:「這個我們知道,只是,少俠,咱們總得想個辦法啊,總不能老讓闖賊盤踞著京師,您說是不是?」
李德威道:「話是不錯,只是為今之計恐怕只有等南都兵強馬壯之後再謀北進驅賊了,事實上如今北邊無可用之兵,單靠咱們這些江湖人是不足以成大事的。」
吳尚武點頭說道:「少俠說得不錯,我也能體會得出少俠這話說得有多麼沉痛,事實上這種事非得強兵壯馬不可,咱們這些江湖人也只能擾亂擾亂軍心,打擊打擊他們的士氣,真要說盡逐賊寇,收復失土,那是絕不可能。」
趙輝悻然說道:「要照你這麼說,咱們現在只有回去了。」
吳尚武道:「老兄弟,這不是動意氣的事,難道你體會不出少俠的話說得有多麼沉痛?」
趙輝五十多歲個人了,焉有聽不出的道理?當即低下頭去,默然不語,白髮飄揚,望之令人心中慘然。
李德威心中又是一陣刺痛,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望著凌風道.「兄弟,你見著吳三桂了沒有?」
凌風點頭說道:「見著了,吳總兵待我幾個如上賓,真讓人受不了。」
李德威笑了,笑得相當勉強,道.「他可還有鬥志?」
凌風遲疑了一下道:「現在倒是有了,而且相當的高。」
李德威目光一眨,道:「現在倒是有了,這話怎麼說?」
凌風道:「我也是這趟在關外聽來的,可靠不可靠卻不敢說,有人說當初朝廷用薊遼總督王永吉議,盡撤關外城守,召吳三桂統邊兵入衛京師,吳三桂在『寧遠』募了十萬征民兵西來,在到達『豐潤』的時候,聽說李自成已陷京師,皇上自縊煤山殉了國,吳三桂當時就嚇得不敢再往前走,後來李自成拿住了吳三桂的天倫吳襄,逼吳襄寫信招降吳三桂,吳三桂無奈許降,過沒幾天吳三桂又聽說他的愛妾陳圓圓也被李自成弄了去,這一下火大了,不但不再投,而且縞素髮喪,聲言為先帝復仇,馳歸『山海關』布署軍事,準備要跟闖賊見個死活,誰知道這一戰……」
苦笑一聲,住口不言。李德威靜靜聽畢道:「你這是聽誰說的?」
凌風道:「一路上誰都這麼說,不過以我看恐怕不大可靠。」
李德威道:「這說法我在京里也聽說了,那應該是『外奸』無中生有,惡意中傷,以離間軍心,打擊吳三桂麾下的士氣,你說一路上誰都這麼說,照這麼看『外奸』已滲入關里,流言已然廣布散開,吳三桂這一仗所以戰敗,恐怕這也是原因之一!」
凌風道:「經你這麼一說,我也明白了,好卑鄙,好狠毒的用心,我要早能明白,我就在路上把那些人一個個收拾了。」
李德威搖搖頭道:「那些人不一定全是『滿洲』姦細,壞只壞在他們愚昧無知,不但聽信謠言,而且還在無意中幫助『姦細』散布謠言……」
吳尚武道:「少俠,要照這麼看,闖賊不足慮,可慮的只是『滿洲』!」
李德威微一點頭道:「本來就是這樣,若不是他們入侵,這班流寇不會乘機蠢動,今後他們若能不再入侵,南都也有充裕的時間訓練兵馬,充實戰力,怕只怕他們不會給大明朝盡逐賊寇,收復失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