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桃林遇母
正午時分,三人已達太白山麓,這時,三馬跑得俱都有些見汗了。
麗蓉示意二人停馬,略一辨認山勢方位,一抖馬韁,繼續向山區深處馳去。
天麟、杜冰緊跟前進。
通過一段矮松亂石地區,越過幾道崎嶇橫嶺,已進入群峰之間,繞過兩座峰角,即是一道深長綠谷。
天麟、杜冰同時一看,只見綠谷中,蒼松翠竹,山花爭艷,小溪流水,綠草如茵,山谷響著陣陣悅耳的鳥聲。
驀聞麗蓉輕聲說:「全下馬吧!」
天麟微微一怔,輕聲急問:「姊姊到了嗎?」
麗蓉立即肅容點了點螓首。
三人翻身下馬,天麟立即整理了一下衣冠,麗蓉、杜冰也理了理秀髮衫裙,之後,三人並肩緩步,直向深谷走去。
天麟前進中舉目一看,只見谷底深處,蒼松翠竹的後面,隱約現出一片桃林,桃花盛放,一片粉紅,全谷瀰漫著桃花特有的氣息。
看罷,劍眉一皺,心說,此時已是六月上旬,為何此地尚盛開桃花?
繼而一想,不覺抬首看了看矗立半空的幾座雪峰,頓時想起了太白深谷春來遲的那句話來。
三人穿過一片翠竹,前面已是桃林,桃花芬芳愈濃。
天麟舉目一看,只見桃林中隱約露出三棟石造屋脊,除此,再沒有什麼了。
杜冰看了,也有些不解,心說:百年前即已息隱山野的悟因神尼,就是在這樣幽靜簡陋的深谷內清修嗎?
心念間,三人已來自桃樹林前。
麗蓉立即轉首對天麟、杜冰說:「你兩人跟在我身後前進,不要任意行動,否則你們會迷在桃林陣中……」
天麟未待麗蓉說完,即問:「姊姊!這片桃林還有陣勢嗎?」
麗蓉微頷螓首,輕聲說:「這座桃林陣,據我恩師說,是神尼集所有陣勢之大全綜合組成的,我們萬萬輕視不得。」
說著,三人已走進桃林。
天麟跟在蓉姊姊身後,游目一看,只見左邊橫植五棵,右邊豎植三株,前六,中七后雙十。
杜冰較天麟尤為好奇,前進中不停地東張西望。
兩人看了一陣,只覺得一如平常,反而覺得雜亂無章。
杜冰好奇心動,悄悄跨步走進身側兩株桃樹之間。
頓時,飛砂走石,塵煙彌空。
杜冰一見,花容失色,脫口呼出一聲尖叫。
天麟、麗蓉同時一驚,轉身一看,杜冰不見了。
白影一閃,麗蓉已撲進面前六株橫排的桃樹之間。
就在這時,驟然響起一聲銀鈴似的嬌叱:「什麼人?」
嬌叱聲中,黃影一閃,前面桃樹間已立著一個黃衣、黃裙、黃披肩的妙齡少女。
黃衣少女身背長劍,秀髮披肩,長得雪膚玉貌,唇似櫻桃,一雙晶瑩大眼睛,含威注視著天麟,立即冷冷地問:「你是什麼人,為何自闖入桃林?」
天麟見問,一整俊面,抱拳笑聲說:「在下衛天麟……」
黃衣少女鳳目驀然一亮,未待天麟再說,立即急聲驚異地問:「什麼?你叫衛天麟?」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覺得對方少女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正待詢問對方何以知道這個名字。
驀見黃衣少女黛眉一動,鳳目閃光,立即驚喜地一聲歡呼:「蓉姊姊……」
歡呼聲中,黃影一閃,宛如一縷黃煙,直向天麟身後撲去。
天麟心中一動,本能地身形一閃,轉身一看。
只見蓉姊姊拉著冰妹妹由身後第八株桃樹間,急步走了出來。
麗蓉一見黃衣少女,立即飛身撲了過來,雙手握住黃衣少女的玉臂親切地說:「紫芝妹,數年沒見,你長得簡直像天仙了。」
黃衣少女嬌靨一紅,頓時羞澀地笑了。
麗蓉顯得極為興奮,拉著紫芝的縴手,又愉快地問:「神尼老人家在嗎?」
紫芝輕點螓首,也愉快地笑著說:「正在裡面,午課剛完,我領姊姊去!」
說罷,拉著麗蓉向前急步走去。
天麟、杜冰緊緊跟在身後,尤其杜冰已知桃陣厲害,更是寸步不離。
左轉右彎,前掠橫縱,一陣快速旋轉,天麟、杜冰已鬧得分不清南北東西。
天麟雙目一亮,四人已出了桃林,只見三棟石屋,形成品字,院中地面俱是亮石,四周尚植有數行紫竹。
只見一個儀態清麗,慈眉鳳目,一身銀灰僧衣,頭戴黃尼帽的中年尼姑,正由中間石屋內,緩步走了出來。
紫芝一見中年尼姑,立即興奮地說:「師父,蓉姊姊來了!」
天麟、杜冰兩人一聽黃衣少女的稱呼,心頭不覺猛的一震,他倆做夢也沒想到百年前已息隱山野的悟因神尼,看來似乎是個三十八九歲的中年尼姑。
這時,麗蓉急上兩步,已伏跪在地,恭聲說:「蓉兒叩請師伯金安。
神尼立即慈祥地笑著說:「蓉兒起來,你師父可好?」
麗蓉起身,立即恭聲說:「家師托師伯的福,一切安好,特命蓉兒前來向師伯請安。」
說罷,轉身對立在一丈以外的天麟、杜冰兩人說:「麟弟、冰妹,快來叩見神尼!」
天麟、杜冰急步向前,同時恭聲說:「晚輩衛天麟、杜冰叩請神尼金安!」
兩人說罷,伏身下拜。
神尼一聽「衛天麟」三字,慈目頓時射出兩道冷電,向著天麟打量一番之後,立即低聲宣了一聲佛號。
同時,一股無形柔和潛力,立將夫麟、杜冰兩人由地上浮起來。
天麟、杜冰借力起身,舉目一看,只見神尼慈目微合,冷電閃爍,連聲低呼:「善哉,善哉,吾佛慈悲吧!」
神尼說罷,張開慈目,冷電驟失。
天麟、杜冰兩人聽了神尼的話,俱都有些茫然,立在神尼一側的麗蓉鳳目中也閃著不解的光輝。
神尼又仔細地看了天麟一眼,向著天麟一招手說:「天麟隨我來!」
說罷,轉身向正中石屋的左側角門走去。
天麟、麗蓉、杜冰俱都抱著莫明的心情,跟在神尼身後。
穿過角門,來至屋后,在桃林的中央,有一道筆直的卵石甬道直達谷底。
甬道兩側,植有無數奇葯異草,俱是人間珍品,陣陣清香,絲絲撲鼻。
甬道盡頭,是一間上下兩層的獨立小閣亭,正面是門,左右花窗,門前圍有兒臂粗細的鐵欄。
再向前進,已能看到亭中一張石床上,盤膝坐著一個雲髻高挽,帶髮修行的尼姑。
麗蓉目力較杜冰強,她已看出帶髮修行的尼姑,是個儀態雍容,清麗絕俗的中年婦人。
只見中年婦人鳳目垂合,柳眉深鎖,面色蒼白,甚是憔悴,但仍掩不住她的絕世風儀。
麗蓉鳳目一瞄麟弟弟,芳心不禁猛的一震。
只見麟弟弟俊面蒼白,雙唇微抖,星目中閃著奇異的光輝,目光獃滯地直盯著那中年婦人。
來至距小閣亭七丈處,神尼立即止住腳步,轉首對天麟說:「你去看看那是誰,但不要打擾她!」
說著舉手一指小閣亭,接著又感嘆地說:「能否令她回心轉意,要看孺子的造化了。」
衛天麟何等目力,早已看清那中年婦人是誰,神尼說罷,立即悲聲哭喊一聲「媽」,身形如箭般,一閃已至鐵欄外面。
麗蓉、杜冰這才恍然大悟,閣亭中的中年婦人,即是別子離家,萬里尋夫的飄風女俠。
天麟屈膝跪在閣前,兩手扶攔,悲聲大哭說:「媽,您可憐的麟兒來了,您不要您的麟兒了嗎?」
衛天麟望著飄風女俠,悲痛欲絕,血淚俱下。
立在天麟身後的麗蓉、杜冰看了麟弟弟五內俱慟的樣子,兩人心痛如割,忍不住向著未來的婆母,雙膝跪下,淚落香腮。
天麟見母親不答,心情激動,如狂如瘋,再難想到神尼的叮囑,雙手一拉,鐵欄應手而開。
接著,身形一閃,已撲至飄風女俠的膝上,不停地哭聲痛喊:「媽,睜開眼看看您可憐的麟兒吧!」
飄風女俠初聽愛兒熟悉的呼聲,心中宛如刀割,再聽愛兒的悲哭,已是肝腸俱斷,五內如焚,晶瑩的淚珠,由她垂閉的鳳目中,簌簌地滾下來。
立在麗蓉、杜冰身後的紫芝姑娘,看了這種悲凄的母子會,也忍不住鳳目蘊淚,旋動欲滴了。
在這時,除了神尼,再無人去注意天麟拉開鐵欄的驚人功力。
驀聞神尼慈祥地說:「飄風女俠,貧尼早已說過,汝非佛門中人,現在汝子天麟身懷絕技,足以對抗哈普圖三僧,汝應即刻與天麟星夜前往三危山尋找汝夫騰龍劍客,以期夫婦早日團聚!」
神尼說著一頓,似乎特別提醒飄風女俠,繼續說:「汝子天麟,殺氣衝天庭,極應適時阻止他妄造殺孽,騰龍劍客衛大俠,是否仍在人間,尚不得而知,不管生死如何,哈普圖三僧皆知詳情,汝母子稍談一刻,汝即到貧尼禪房來。」
說罷,身影一閃,頓時不見。
飄風女俠倏睜淚眼,抱住天麟痛呼一聲:「麟兒……」
以下的話,女俠再也說不出來了。
母子久別,幾乎兩世為人,抱頭痛哭一陣。
飄風女俠在舉袖為愛兒拭淚時,驀見欄外尚跪著兩個身穿素絹,粉紅衣裝的絕色少女,立即停淚不解地問:「麟兒,這兩位姑娘是誰?」
天麟轉首一看,見蓉姊、冰妹俱流淚跪在外面,立即分別指給飄風女俠,說:「媽,穿素裝的是蓉姊姊,凈凡師太即是蓉姊姊的恩師,穿粉衣的是冰妹妹,是父親好友杜伯伯的女兒。」
飄風女俠一聽,立即急聲說:「兩位姑娘快起來,我已決心與麟兒去三危山了。」
天麟一聽,驚喜欲狂,立即將母親由石床上扶下來。
麗蓉、杜冰立即舉袖拭淚,遵命起立,俱都綻唇笑了。
飄風女俠與天麟走出閣亭,麗蓉、杜冰立即向前見禮,女俠與兩位姑娘親切地談了幾句,即向神尼禪房走去。
紫芝飄身掠了過來,愉快地說:「你們來得正巧,再遲來幾天,女俠就要落髮了。」
衛天麟立即不解地問:「請問姑娘,家母是何時來此?」
紫芝略一沉思說:「半年前的一個黃昏,我正準備晚課,忽然恩師對我說,來了一個女病人,她老人家已聽到痛苦的呻吟,我到林外一看,就見女俠倒身竹林中。
我將女俠扶進來,恩師一問,始知是武林第一美人飄風女俠。相談之後,才知女俠出外尋夫已經將近兩年了。
女俠不分晝夜,不辭勞苦,逢人必問,遇山必尋,加之懸念她的愛兒衛天麟,因此,那天就病倒在谷中了。
女俠最初懷疑衛大俠薄倖,後來打聽的結果,才知衛大俠至三危山赴哈普圖三僧的約后,一去就再沒回來。
哈普圖三僧武功自成一派,三僧各有一套驚人本領,自稱三佛,你們去時,要處處謹慎,千萬不可輕視。
女俠知道恩師即是悟因神尼后,曾懇求恩師協助找夫報仇,恩師久已不問世事,因此沒有答應,但我的武功尚未完成,還不是三僧的對手,女俠覺得萬念俱灰,看破紅塵,請恩師為她剃度削髮,恩師即允女俠先帶髮修行。
恩師經女俠幾次苦苦哀求,已允許女俠六月十五日為她剃度,而你們今天就趕到了,說來真是湊巧。」
紫芝一口氣將飄風女俠來谷的經過講完了。
天麟聽到母親尋找父親的艱苦經過,星目中早已熱淚盈眶了。
紫芝看了天麟難過神情,立即轉變話題說:「女俠已去恩師禪房,我們也到前院坐吧!」
說罷,四人緩步向前走去。
來至前院,天麟轉首瞥了中間禪房一眼,只見雙門緊閉,室內靜悄悄的。
紫芝將三人請至左廂石屋內,又去端來四杯松子茶。
天麟三人游目一看,室內布置簡單,僅有桌椅高几,俱是桃木製成,顯著深淺不同的花紋,極為美觀。
四人品茶相談,倍覺親熱,紫芝一直為技業未成,不能同赴三危山感到遺憾。
天南地北,談了一陣,不覺已過去半個時辰了。
驀聞呀然一聲,禪房的門開了。
亮影一閃,天麟首先縱了出去,相繼是麗蓉、杜冰和紫芝。
四人來至院中一看,飄風女俠剛由禪房內走了出來,同時,反手又將房門掩上,向著四人一笑,輕聲對紫芝說:「紫芝姑娘,我的衣裝寶劍可是在你那裡?」
紫芝立即點首笑著說:「是的,是的。」
說著,與飄風女俠一同走進右廂石屋內。
天麟確沒想到此次會遇到自己的母親,因此,心裡一直感激著蓉姊姊。
三人立在院中,又輕聲計議了一陣行程,及女俠的馬匹問題。
片刻,飄風女俠與紫芝姑娘同時由廂房內走出來。
天麟見母親已脫掉僧衣,依然換上離家時的那套衣裝。
麗蓉、杜冰兩人一見女俠,不覺鳳目同時一亮。
只見飄風女俠一身鵝黃絲絨勁裝,銀披肩,秀髮上束著一方銀絲帕,背插長劍,黃絲劍柄黃劍穗,顯得雍容清面,飄逸出塵。
圓形的面龐上,柳眉似月,秀目若星,瑤鼻朱唇,桃腮紅潤,果不愧稱武林第一位美人。
歲月、年華,並沒奪去她昔日的風韻,與紫芝姑娘並肩走來,宛如對姊妹花,誰信她已是一位年近四十的母親。
麗蓉、杜冰兩人幾乎看呆了。
天麟見母親出來,立即趨前恭聲問:「媽,我們還要向神尼叩別嗎?」
飄風女俠輕搖螓首,立即笑著說:「神尼已開始打坐,你們三人不必叩別了。」
說著,轉首對紫芝說:「紫芝姑娘請留步吧,等我找到振清,一切事畢后,再來拜候神尼,希望那時你能學成一身驚人技藝。」
麗蓉、杜冰知道就要走了,也趨前向紫芝告別。
天麟一再向紫芝姑娘致謝她對母親關照之情。
紫芝見眾人就要走了,粉面上立即罩上一層依別神色。
飄風女俠在前,天麟三人在後,紫芝緊緊相隨,五人緩步向桃林走去。
出了桃林陣,紫芝一直送到谷口,才揮手轉身馳回桃林。
天麟一聲輕嘯,赤火驊騮、黃驃、青聰同時一聲長嘶,由遠處矮松林中,如飛馳來。
三人分別將馬拉住,天麟要將驊騮給母親騎,女俠不肯,商議結果,杜冰與女俠共乘一匹。
四人三馬,狂弛如飛,穿林越溪,如履平地。
來至山麓,奔上官道,直向寶雞城奔去。
良駒果是不凡,太陽尚在西天很高,便已到了寶雞城。
為了要購一匹上上良馬,四人決議在寶雞宿下來。
寶雞是隴西大城,人口眾多,市面繁榮,城內街道寬大,酒樓茶肆比鄰,較之其他城市,果然不同。
天麟、杜冰和麗蓉三人,一切言行皆以飄風女俠的言行為準繩,尤其杜冰再沒有以前那樣倔強、任性。
四人在市中心選了一家大客店,要了一座獨院住下來。
天麟立即上街去購馬匹,杜冰一直沒有與麟哥哥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因此,藉機也跟著去了。
兩人走後,麗蓉即將天麟離開女俠以後發生的事,全部說了。
飄風女俠聽后,驚、喜、憂、懼,一齊湧上心頭。
驚的是,轟動武林,震驚江湖,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疤面人,就是自己的愛兒。
喜的是,天麟離開自己,福緣深厚,奇遇良多,已學到一身絕世武功。
憂的是,那位蒙頭怪人定是魔扇儒俠孫浪萍,他的兩腿雖殘,但卻知他現在衡山,想到自己的愛夫衛振清,不知今生能否再見,是否尚在人間?
懼的是,愛兒嫉惡之甚,尤甚乃父,如此嗜殺,後果不堪設想,如不及時糾正,定然走上武林群起剷除的厄運。
兩人一直談到掌燈時分,才見天麟、杜冰由外面高興地回來。
飄風女俠一見兩人神色,知道馬匹已經買到了。
相問之下,果然買到一匹頭尾皆白的白馬。
晚飯之後,飄風女俠又將天麟離開她以後的經過,詳細詢問了一遍,並嚴加告誡一番,且不可任性嗜殺,觸動天怒。
談到蒙頭怪人用小玉琴彈出飄風女俠那首哀歌時,天麟立即不解地問:「媽,孫叔叔為何會彈您唱的那首哀歌?」
飄風女俠略一沉思,似有所悟地說:「以前有不少次在我深夜唱歌時,發現遠處暗影中有人竊聽,幾次追蹤皆被那人逃脫了。」
說著一頓,秀眉一蹙,又黯然說:「當時我一直認為是你父親偷偷回來了,現在想起來,暗影竊聽的那人,定是你孫叔叔!」
天麟依然不解地問:「既然是孫叔叔,為何不現身相見?」
飄風女俠說:「可能是因他俊面被毀,兩腿已殘,自覺……」
衛天麟聽到「俊面被毀」四字,心中一動,倏然站起,探手懷中,取出一幅薄如蠶絲的東西來,立即覆在面上,問:「媽,您看我像孫叔叔嗎?」
麗蓉、杜冰見麟弟弟又將那幅人皮面具帶上了,在搖曳的燭光下,看來更為怕人。
飄風女俠一見,不覺嚇了一跳,緊蹙秀眉,凝神細看,目光一直盯在疤面人皮的左眉稍上。
良久,飄風女俠粉面一變,立即顫聲說:「是他,是他,這正是浪萍自己臉上的麵皮。」
天麟一聽,頓時大悟,孫叔叔為何終年烏紗罩頭的原因,只是,他不知道母親為何能夠看得出,而珊珠女俠和銀釵聖女都沒注意。
於是劍眉一蹙,不解地問:「媽,您怎的看出這張麵皮是孫叔叔的?」
飄風女俠輕聲一嘆,說:「昔年在苗疆時,浪萍的左眉曾被一種毒蜂刺到,當時只有你父親和我在場,醫好后被毒蜂刺過的地方,便留下一個米粒大的紅點,一直沒褪下去。」
說著一頓,伸手將天麟臉皮揭下來,湊至燭光前說:「你們三人來看,左眉稍上的這個小紅點,現在已變成淡褐色了,不仔細看,實不易看出來!」
天麟、麗蓉和杜冰同時趨前一看,果然,左眉稍上有一個極淡的褐色小點。
至此,天麟已明白了大半,但仍不知道,孫叔叔怎會被那些惡人摧殘得面毀腿斷。
為了早一天到達三危山,四人又計議了一番行程路線,及應準備的東西,才分別回房就寢。
第二天,城門剛剛大開,天麟四人乘著寶馬,已如飛馳出西關。
四匹良馬,俱是能行寶駒,一路上,早行夜宿,馬不停蹄,經蘭州,沿長城,過祁連山北麓,走酒泉,奔嘉峪關,第六天的正午,已抵達萬佛峽。
甘肅地廣人稀,且多山地,遙遙數千里路程,四人日不出而行,天已暮始宿,六天來,已是人瘦馬疲了。
飄風女俠知道距三危山已不足百里了,決定在萬佛峽停下來。
為了次日行程方便,四人宿店在西關城外,令店伙刷洗馬匹,多加上好草料,四人也分別沐浴更衣。
午飯後,天麟出店購買應用東西,街上行人擁擠,雖有不少武林人物,但並無人對天麟注意。
飄風女俠閱歷深,經驗富,知道進入三危山不難,但尋找愛夫的工作,卻是異常的艱巨。
她不想與哈普圖三僧過早發生衝突,因此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了天麟、麗蓉和杜冰三人。
次日,天剛拂曉,四人四馬,已奔上正西官道。
晨空如洗,殘月曉星,原野散發著清涼氣息,人馬經過半天一夜的休息,精神煥發,馬走如風。
遙望西天,仍是一片朦朧,尚分不清山巒嶺峰。
太陽升起不久,三危山已清晰可見了。
天麟舉目一看,山勢巍峨,重峰如林,白雲悠悠,繚繞半山,各峰巔頂,插入雲上,俱不能見,看其雄偉氣魄,峻險山勢,實不亞於中原名山五嶽。
飄風女俠看罷,轉首對天麟三人說:「三危山高可接天,氣候酷寒,峰上積雪終年不溶,雖值炎夏,有時依然如若嚴冬,你三人應時時注意運功拒寒!」
天麟三人,俱都連聲應是,但心中卻都有些不信。
中午時分,已達三危山東麓,勁風漸強,氣溫驟低。
天麟三人,重新繫緊鞍轡,整理衣衫,翻身上馬,縱騎直上。
一陣狂馳,已越過數道崎嶇橫嶺,漸漸深入群峰之中。
天麟游目一看,山勢愈走愈險,勁風愈吹愈強,氣溫愈來愈低,整個山區沉靜死寂,毫無一絲生息。
尤其寒風凜冽如剪,女俠、麗蓉尚可運功抗拒,杜冰功力較淺,坐在馬上,櫻唇已有些發青了。
但跨下的四馬,卻是立尾豎鬃,熱氣騰騰,縱躍飛奔,宛如臨空而行,四馬一聲長嘶,萬峰迴應,山野空谷中,歷久響著雷鳴。
天麟看罷,不覺劍眉微皺,心說:三危山如此之大,萬峰矗立,山脈綿延千里,如不引出哈普圖三佛追問,如此茫然尋著父親,不啻大海撈針。
繼而一想,哈普圖三佛究竟住在哪個峰上,哪座高峰是凌雲崖?想及至此,心中不覺有些急起來。
這時,四馬驟然停止了。
天麟定神一看,腳下已是兩座高峰之間的深澗,寬約二三十丈,深不見底。
澗中濃雲瀰漫,冷氣颼颼,奇寒刺骨。
仰首上看,峰高接天,雖有突石斜松,登上峰頂又有何用?
游目左右,發現深澗向左彎去,且寬度漸窄。
天麟轉首對女俠說:「媽,看形勢,我們不能再乘馬前行了。」
飄風女俠微蹙黛眉,粉面略有難色,游目看了一陣,微一頷首說:「改道已不可能,就在此下馬前進吧!」
說罷,四人飄下馬背,各自在鞍囊內取了一些食用東西,並將馬韁系在鞍頭上。
天麟微一揮手,驊騮一馬當先,直向一座松林內奔去。
俗語說「深山暮色早」,這時酉時不到,山中已經暗下來。
四人略一打量,天麟星目一亮,倏然停住身形。
女俠、麗蓉、杜冰三人頓時發覺,相繼停身,女俠立即不解地問:「麟兒,有什麼發現嗎?」
天麟劍眉一蹙說:「媽,三危山連綿千里,插天高峰如林,我們這樣盲人瞎馬地亂跑一陣,得到何時才能找到父親?」
說著俊面又顯出一片焦急神色,繼續說:「況且,我必須於中秋節前趕回嵩山……」
飄風女俠未待天麟說完,即問:「麟兒,依你的意思,應該如何?」
天麟仰首看了一眼身前的百丈高峰,說:「我想到峰上看看,哈普圖三僧自稱三佛,一定住在一個規模宏大的寺院里,登上峰頂,定可看到一點兒亮瓦殿脊,然後我們再認準方向前進,才有準據。」
麗蓉、杜冰都覺有理,但兩人卻沒有說什麼。
飄風女俠一想也對,立即點首說:「好吧,你上去看看,我們在此等你。」
天麟見母親已經允許,亮影一閃,已縱至一道峭壁前,接著一長身形,宛如一道垂直銀線閃電向上升去。
一陣飛身騰躍,腳尖輕點突石,手指輕拈斜松,身法輕靈,快如猩猿,眨眼巳升進一縷緩飄的薄雲中。
飄風女俠有些看呆了,她雖知愛兒武功高絕,但卻從未目睹,如今親眼得見,也自嘆輕功不如愛兒了。
天麟升上峰頂,只覺寒風凜冽如剪,到處旋飛著冰屑雪花,撲在身上,發出一陣沙沙聲音。
立定身形,游目一看,峰上又是一番景象,蒼松覆雪,冰岩如林,一片銀色,鳥獸絕跡。
舉目遠眺,重峰連綿,無涯無際,俱是皚皚白雪,到處旋飛著雪霧。
峰上尚能看到落日,西天紅霞,艷麗衝天,反映著旋飛雪霧,幻出漫空綺麗彩霞。
天麟窮目尋視,除了較近的幾座高峰,尚能看到覆雪的松柏和參天巨木外,遠處高峰,只覺一片模糊。
看了一陣,一無所獲,心中不覺微泛怒意,衣袖微拂,飄身來至峰崖,身形一閃,直向峰下瀉去。
飄風女俠自天麟登上峰頂,一直翹首看著天麟身形消失的雲端,雖知愛兒不致遇險,但她心裡,卻一直不安。
麗蓉、杜冰兩人同樣睜著兩眼,眨也不眨地看高峰。
這時,只見雲端亮影一閃,宛如星移瀉瀑,落了下來。
杜冰不覺脫口說:「媽,快看,天麟下來了。」
話聲甫落,天麟巳達地面,飄身飛了過來。
飄風女俠一見愛兒微含怒意的俊臉,知道他沒看到什麼,但她仍然輕聲問:「麟兒,有什麼發現嗎?」
天麟心中雖然有氣,但卻不敢在母親面前發泄,依然恭謹地說:「只看到滿天雪霧,什麼也沒發現!」
說著一頓,劍眉一蹙說:「看來要找到哈普圖三佛,勢必要需幾天時間。」
麗蓉淡淡一笑,說:「要想找到哈普圖三佛,又有何難,弟弟只要登上峰頂,亢聲發出一聲長嘯,三佛聽到,必派人巡山查看,那時,我們擒住一人,還怕找不到凌雲崖。」
天麟一聽,異常高興地說:「姊姊真聰明,這辦法太妙了。」
就在這時,杜冰神色緊張,輕咦一聲,縴手指著澗下斷崖急聲說:「你們看,那是什麼?」
天麟三人循著所指方向一看,只看崖下十數丈處,有一座石洞,洞前有一塊七八尺見方的突石,石上放著一隻野兔,看來可能已死多時。
但那隻野兔卻不停地輕微移動、顫抖。
四人看后,俱感有些離奇。
杜冰好奇心動,急說:「我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說罷,見女俠沒有攔阻,香肩一晃,飄身飛了下去。
飄風女俠似乎想起什麼,面色一變,不覺脫口急呼:「不好……」
好字剛剛出口,杜冰已落身石上。
突然,一聲震耳暴喝,由石洞中傳來。
緊接著,一點灰影,挾著懾人哧聲,勢如脫箭般,由洞中向著杜冰閃電射來。
事出突然,杜冰被喝得不禁一楞,洞內一點灰影已一閃而至,杜冰心驚之際,立即閃電伏身。
喳,一聲輕響,杜冰劍柄上的絲穗應聲而斷,隨著一塊小石,直向無底深淵中落去。
又是一聲暴喝,第二顆小石又至。
社冰身形下伏,尚未到達石面,再想閃躲,已是不及。
就在這時,風聲颯然,亮影閃動,一聲大喝,天麟已至,同時一抖衣袖,揮出—股勁力,飛來小石,立被震飛。
接著,女俠、麗蓉緊跟而至。
天麟定睛一看,只見洞高一丈,寬約八尺,洞內一片漆黑。
杜冰縱身立起,翻腕掣劍,厲叱一聲,就待撲進洞里。
驀地,一聲凄厲狂笑由洞中響起,笑聲震耳,令人驚心,整個洞中灰塵紛落,嗡聲不絕。
正要撲身進洞的杜冰身不由己地停了下來。
衛天麟劍眉飛挑,星目射電,嘴哂冷笑,兩臂微圈,慢慢向洞中走去。
飄風女俠見天麟冒險進洞,不覺大吃一驚,忍不住急聲喝阻,說:「麟兒,回來!」
飄風女俠的話聲甫落,洞口狂笑,頓時停止了。
接著,洞內傳出陣陣錚錚鐵索移動聲。
衛天麟充耳不聞,依然向洞中走去,因為,這時他已怒極,全身功力俱都凝聚在雙掌上。
麗蓉已看出天麟動了殺機,知他要在一掌之下,震斃隱身洞中的人。
飄風女俠見天麟依然向洞中逼進,不覺急得大喝一聲說:「天麟回來……」
就在飄風女俠喝聲甫落的同時。
洞中驟然響起一陣急劇的鐵索磨地聲,一道黑影,向著天麟如飛撲來。
衛天麟凝目一看,撲來人影,竟是一個蓬頭垢面,鬍鬚虯生,袒胸露腿,一身破衣的中年人。
天麟看罷,頓時大怒,兩臂一圈,運足十成功力,暴喝一聲,雙掌閃電推出。
就在衛天麟圈臂暴喝的同時,飄風女俠脫口發出一聲凄厲驚心,焦急萬分的大聲疾呼:
「天麟……」
衛天麟聽了母親這聲異呼尋常的疾呼,心頭不覺猛的一震,身不由己地打了一個冷戰。
因此,推出掌力,頓時減低了五成。
撲來的蓬頭破衣中年人,似乎神誌異常慌亂,看來並未料到天麟會驟然推出一掌。
這時聽了女俠的疾呼,似乎神志一清,頓時倉促間,大喝一聲,也翻腕推出一道剛猛掌風。
轟隆一聲大響,勁風疾旋,積塵如霧,全洞嗡聲震耳,空氣污濁的幾乎令人窒息。
一陣急促的沉重腳步聲,夾雜著鐵索磨地聲,蓬頭破衣中年人,身形踉蹌,一連退後數個大步。
破衣中年人拿樁站穩,立定身形,似乎呆了。
天麟發掌之後,關心母親那聲驚心疾呼,因此,衣袖一抖,飄身斜退,身形尚未立穩,接著急問:「媽,什麼事?」
飄風女俠粉面微白,目閃驚光,見愛兒無恙出來,一顆焦急緊張的心立即放下來,於是一定神,關切地急聲問:「麟兒,你沒受傷?」
天麟一聽,這才知道母親那聲焦急驚呼,是關心自己的安危,因此,不覺笑了,立即連聲說:「沒有,沒有!」
杜冰輕哼一聲,忿忿地說:「哼,如不是媽媽呼他,洞里的人恐怕早氣絕了。」
杜冰的話聲甫落,洞中再度響起一陣鐵索緩緩磨地聲。
女俠四人心頭一震,循聲一看。
只見蓬頭破衣中年人,面頰削瘦蒼白,雙唇微微發抖,朗目冷電閃爍中旋動著晶瑩淚光,正緩步向著洞外走來。
女俠四人再一細看,心頭同時一震,發現蓬頭破衣中年人的左右肩骨上,竟扣著兩條粗如拇指的鐵環長索。兩條鐵環長索,隨著蓬頭破衣中年人的前進步子,發出嘩嘩刺耳的響聲,令人聽來毛悚心悸。
天麟、杜冰余怒未息,仍甚氣忿,但發現對方竟是一個被禁錮的人,心中怒火立即減低了不少。
但想到蓬頭破衣中年人,方才打出小石的疾勁腕力,及兩肩扣著沉重的鐵索,尚能撲身如飛,足證對方懷有一身不凡武功。
只是不知這人犯了什麼罪,為何被禁錮在這個洞里?
四人打量間,蓬頭破衣中年人已停住前進身軀,立身之處,恰是洞內光亮和洞內黑暗相接處。
這時,四人已能清晰地看清蓬著破衣人的面部輪廓和他的神色、表情。
只見蓬頭破衣中年人,神情激動,目閃淚光,赤著雙足,立在那裡,渾身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閃著淚光的朗目,一直盯在飄風女俠有些茫然的粉臉上,一雙斜飛入鬢的長眉,已緊緊地蹙在一起了。
天麟、麗蓉和杜冰三人,俱都不解蓬頭破衣人,為何不言不語,兀自站立在那兒的意思。
尤其天麟,看了蓬頭破衣人這種情形,想起自己方才險些將一個被禁錮的人震斃掌下,心中立即升起一陣歉然之感。
倏然,一聲凄婉欲絕的悲戚尖呼,由天麟身邊響起。
「振清……」
悲呼聲中,黃影一閃,飄風女俠身形如箭般,已向著蓬頭破衣中年人,如飛撲了過去。
天麟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烈變化驚呆了。
這時,飄風女俠已撲進蓬頭破衣人的懷裡,放聲痛哭,連聲悲呼:「振清……振清……」
蓬頭破衣中年人兩臂緊緊抱住飄風女俠的嬌軀,連連呼著女俠的名字,血淚俱下,泣不成聲。
突然,衛天麟頭腦轟然一聲,宛如驟雷擊頂,全身一個踉蹌,一連打了幾個冷顫,厲聲戚呼「父親」,身形如電前撲。
撲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兩手抱住蓬頭破衣人的赤裸雙腿,大放悲聲,連呼「父親」。
蓬頭破衣中年人朗目流著血淚,伸出污垢的右手,顫抖地撫著天麟的肩頭,口裡不停地哭聲低呼著「麟兒」。
麗蓉、杜冰一定神,頓時大悟,飄風女俠抱著的,正是昔年嫉惡如仇,以一柄軟金騰龍劍,震驚江湖的騰龍劍客衛振清。
於是,兩人也急步向前,雙雙跪在天麟身後。
這時,天麟抱著父親,只覺血脈賁張,神情激動,心智已有些不清,只知跪在地上,哭個不停。
飄風女俠撲在愛夫懷裡,柔腸寸斷,心痛如割,不停地大聲哭問:「振清,是誰把你害成這樣?是誰把你害成這樣……」
哭問中,雙手搖晃愛夫,蓮足猛跺地面。
騰龍劍客撫慰著愛妻,流淚忿然說:「除了三個凶僧,還會有誰!」
騰龍劍客的話聲甫落,天麟的哭聲立止,鋼牙一咬,倏然立起,劍眉飛挑,星目如燈,俊面上,肌肉痙攣,一道血紅殺氣,直衝天庭。
倏然,衛天麟仰面發出一聲瘋狂厲笑,聲如裂帛夜梟,令人聞之戰粟。
全洞嗡聲震耳,積塵飛落,洞外深澗中,立即響著勢如勁風狂吹的回聲。
飄風女俠的哭聲立止,麗蓉、杜冰的粉面驟變,騰龍劍客已被愛兒這種氣勢萬鈞的渾厚內力驚呆了。
驀地,衛天麟的笑聲倏停,亮影一閃,天麟頓時不見。
緊接著,洞外崖上,暴起一聲凄厲刺耳,如鬼哭,似狼嗥的悠長怪嘯。
嘯聲,沙啞悲壯,高亢激昂,充滿了忿怒。
嘯聲,響徹雲霄,震撼萬峰,令人聽來毛骨悚然,膽戰驚心。
嘯聲愈吭愈高,愈吭愈厲,直向群峰深處飛去。
飄風女俠頓時驚覺,急呼一聲麟兒,飛身撲至洞外,騰身縱上懸崖。
游目一看,只見一道亮影,宛如劃地流星,在暮色蒼茫中,掠過怪石竹松,直向群峰深處如電射去。
飄風女俠一看,天麟的身影早在一里以外,那聲凄厲怪嘯,依然高吭不停。
人影一閃,麗蓉,杜冰相繼飛上崖來,循著嘯聲一看,天麟的身影已細小的宛如一絲銀線了。
驀地,洞中傳來騰龍劍客的高呼聲音:「瓊妹,一定要把麟兒喚回來,凌雲崖距此尚有數十里,麟兒一定找不到的。」
聲音中,充滿了關懷、焦急。
飄風女俠一定神,頓時想起愛夫還在洞里,香肩一閃,飄身而下,蓮足一點石面,飛身撲進洞中。
麗蓉、杜冰芳心焦急,但女俠和騰龍劍客尚在此地,兩人又不便追去,只得又飄下突石,掠了回去。
這時,飄風女俠和騰龍劍客兩人為了天麟的離去及無法弄斷鐵索,正急得團團亂轉。
麗蓉一見,再不遲疑,舉臂翻腕,鏘的一聲,將伏魔寶劍握在手裡。
頓時,光華大盛,全洞生輝。
飄風女俠一見,頓時大喜,立即急聲說:「蓉兒,快快,我倒忘了你的寶劍削鐵如泥了!」
說話之間,兩手將愛夫肩上的鐵環立起。
麗蓉立即將劍放在環上,輕輕一銼,果然如切軟泥,鐵環應聲斷裂。
騰龍劍客乍還自由,並不覺得欣喜,相反的更為焦急,於是雙手摸了摸兩個肩頭,立即焦急地說:「走,趕快追麟兒去!」
話聲甫落,身形已至洞外,一長身形,已飛至崖上。
飄風女俠見愛夫功力較前倍增,心中暗暗感謝上蒼,於是,輕聲呼了一聲「走」,與麗蓉、杜冰相繼飛了出去。
騰龍劍客見愛妻和兩位姑娘同時上來,不問麗蓉、杜冰是誰,立即問:「麟兒去了哪個方向?」
飄風女俠舉手一指,正待問什麼,驀聞杜冰毫未考慮地脫口說:「我們都追不上麟哥哥,這時他恐怕已出去十幾里了。」
騰龍劍客臉上一紅,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飄風女俠深知愛兒輕功驚人,立即插言說:「麟兒聰明,他一定會找到凌雲崖,我們現在最好先去。」
騰龍劍客覺得有理,仰首一看山勢,輕聲應好,身形一晃,快如鷹隼,直奔正西。
女俠三人盡展輕功,如飛跟去。
四人這一展開輕功,宛如四縷清煙,飛馳在千峰百嶺之中。
直向前進,山勢愈險峻,地形愈崎嶇。
騰龍劍客當先,女俠三人在後,穿林過谷,登嶺繞峰,直向幾座高入雲端的絕峰間馳去。
飛馳中,四人不時左右遠眺,希望能發現天麟的影子。
突然,一陣高低不一,音調各異的嘯聲,由西邊天際群蜂間,隱約響起,根據聲音判斷,至少也在三十里以外。
四人一陣飛馳,全山又趨寂靜。
飄風女俠擔心愛兒安危,不時望著正西,只見遠處,灰雲繚繞千峰,千峰一望無垠。
峰下谷中,已是暮色蒼茫,已近天黑,但遙遠的西方絕峰上,卻白雪皚皚,尚閃著殘陽反射的暗淡光輝。
騰龍劍客蓬髮披肩,鬍鬚已成虯髯,這時迎風狂馳,須飛發舞,宛如一隻騰躍雄獅。
驀聞騰龍劍客仰面發出一聲長嘯。
聲如龍吟,宛如虎吼,震撼群峰,響徹全山,直達霄漢。
騰龍劍客一聲嘯畢,遠處那陣音調不一的嘯聲再度響起,並有向著這方面迎來之勢。
四人一陣狂馳,不但沒看到天麟的人影,連他的怪嘯也沒聽到,騰龍劍客夫婦固然關心愛兒安危,麗蓉、杜冰更為天麟焦急。
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月亮還沒升起,十數丈外,景物已經模糊。
騰龍劍客舉了個手勢,四人停身在一座懸崖絕巔,騰龍劍客游目一看,用手一指遠處一座聳雲山峰說:「那就是凌雲崖了!」
女俠三人循著指向一看,只見一排三座高峰,正中一座高峰上有一點紅星,似乎微微搖動。
騰龍劍客指著那點紅星,說:「那就是凌雲崖三佛寺,懸在半空中的丈二大紅燈,三危山綿延千里,高峰如林,如沒有那盞紅燈,即是他們寺中的和尚,日落以後要想回寺,也不可能。」
麗蓉、杜冰黛眉一蹙,不覺脫口說:「怎麼還是這麼遠?」
騰龍劍客望著前面山勢說:「不太遠了,繞過前面高峰,再過兩座橫嶺就到了。」
就在騰龍劍客話聲甫落,左手仍指著山勢之際。
身後驀然響起數聲嘿嘿冷笑。
四人心頭同時一震,剛一轉身,四點寒芒,挾著尖銳哧聲,已向著四人面前,閃電射至。
騰龍劍客一聲大喝,翻腕劈出一道勁風,立將中間兩道寒芒震落。
麗蓉、杜冰微一俯首,兩點寒星,掠頂飛過,直落身後崖下。
就在這時,前面五丈處的暗影中,倏然縱出四個身穿灰衣的和尚來。
四個和尚高低不等,胖瘦不一,都是一張赤紅臉,每人手橫一柄月牙方便鏟,急步奔向崖邊。
這時,一見四顆銀彈俱被震飛躲過,同時一聲大喝,向著騰龍劍客四人虛撲而上。
四僧手中四柄方便鏟,同時一式橫掃千軍,挾著一陣勁風幻起一輪光影,分向騰龍劍客四人猛力掃來。
騰龍劍客四人,深知自己立身位置不利,同時一聲怒叱,騰空而起,一躍數丈,一挺腰身,直向四僧身後落去。
四僧一招掃空,再度暴喝一聲,同時閃電轉身,立演泰山壓頂,四柄方便鏟再向剛剛落地的女俠四人當頭砸下。
騰龍劍客一見四僧,早已怒火高燒,殺機倏起,身形落地,趕緊跨步閃身,大喝一聲,雙掌運足功力,閃電推出。
一道剛猛無儔的巨大的掌力,直奔襲來凶僧的前胸。
女俠三人,同聲嬌叱,寒光閃閃,三柄長劍已握在手中,揮劍直進,同時一招「彩鳳展翼」,疾削三僧的手腕。
砰的一聲,騰龍劍客推出的剛猛掌風,已擊中對方凶僧,接著,暴起一聲凄厲慘嚎,一道橫飛人影,直向三丈外的千仞崖下墜去。
其餘三僧心頭同時一震,三柄長劍已然襲到,三僧暴喝一聲,跨步騰空,一躍三丈,再向女俠三人身後落去。
麗蓉懸念天麟安危,恨不得即刻到達三佛寺,無心和凶僧久纏,一聲嬌叱,身形騰空追上。
接著,一招「佛乘蓮花」,長劍幻起一團光華,閃電罩向對方凶僧。
又是一聲慘叫,漫天血雨中,落下一雙殘腿斷臂。
麗蓉身在空中,纖腰一扭,嬌軀如丸下墜,翠袖一拂,閃身暴退。
其餘兩僧頓時大驚一看不妙,轉身就跑。
飄風女俠一聲嬌喝:「賊和尚,你倆跑得了嗎?」
喝聲中,香肩一晃,仗劍疾追,身法之快,捷逾流星。
飄風女俠以輕功震驚武林,兩僧豈能逃得了,不出七丈,已經追到,長劍一揮,一聲慘叫,一顆禿頭應劍飛掉。
一個無頭身體,繼續前沖八尺,才旋身丟鏟,翻身栽倒。
另一和尚只嚇得面色如土,連聲驚叫,頭也不回,拚命狂逃。
飄風女俠早已恨透了這些和尚,殺了一個,仗劍再追第二個。
驀聞騰龍劍客高聲大叫:「瓊妹不要殺他,我們跟在他的身後。」
飄風女俠立即會意,身形微頓,緊緊跟在凶僧之後。
騰龍劍客和麗蓉、杜冰三人形成品字,在女俠身後飛馳。
四人追過一個峰角,前面橫著一道矮嶺,狂逃和尚不停地頻頻回頭,由於心驚肉跳,看樣子已有些跑不動了。
就在這時,前面嶺上驀然響起數聲凄厲刺耳的怪嘯。
緊接著,嶺上現出四道寬大黃影向著這面電掣飛來。
狂逃和尚一見,精神大振,知道援手已到,鼓起最後餘力,迎著飛來四道黃影疾跑。
騰龍劍客四人飛馳中定睛一霍,只見飛來的四道寬大黃影,竟是四個身披杏黃袈裟的和尚,這時距離已不足十丈了。
對方四僧,寬大袍袖一抖,同時剎住身勢,一字站立排好。
四個高大和尚,俱是濃眉環眼,虎頭燕額,腰懸一式厚背大戒刀,威猛中,顯得驃悍,獰惡。
狂逃和尚一見四僧,加速幾個縱躍,已撲至四僧身後。
四個高大和尚望著疾追的騰龍劍客四人,滿面怒容,環眼射光,神色間顯示著無比狂傲。
騰龍劍客一見四僧,立剎身形,仰面發出一陣縱聲大笑。
四個身披杏黃袈裟的高大和尚,立即同聲大喝:「哪裡來的瘋狗野婆子,膽敢闖入三佛清修聖地撒野,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騰龍劍客倏斂大笑,立即朗聲說:「你們這些身披袈裟的佛門敗類,殺人劫色,喝酒吃肉,無惡不作,無所不為,今天你們四金剛還認得我衛振清嗎?」
「衛振清」三字一出口,四個身披杏黃袈裟的高大僧人面色同時大變,俱都呆了。
久久,中間一人,厲聲喝問:「你是騰龍劍客嗎?」
騰龍劍客立即哈哈一笑,依然朗聲說:「不錯,正是在下,你們不信嗎?」
說著,舉手翻開肩頭破布,露出肩胛骨上的兩個大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