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銀匣古劍
這時,朝陽初升,晨風微拂,薄霧繚繞松竹之間,在艷麗的陽光下,幻成絢爛繽紛的彩霞。
蘭娟在前,天麟緊跟在後,兩人電掣飛出庄外,直向松竹之間馳去。
一陣飛馳,來至一片如茵草地,四周生滿了各色山花,中間綴有幾方青石,橫排三棵濃蔭巨樹,直入半空。
蘭娟急剎沖勢,立即坐在青石上,粉面依然有些蒼白,緊張神色猶未褪去,張著櫻口,微微喘息。
天麟立穩身形,也在不遠處一株巨樹下的青石上坐下來。
蘭娟縴手輕拍酥胸,秀目望著天麟,連聲說:「好險,真是命不該絕,再遲一步我倆勢必葬身飛閣之中。」
天麟雖覺緊張,但卻不知就理,於是不解地問:「娟妹,飛閣為何轟聲不絕,搖晃不停?」
蘭娟吁了口氣說:「我一進入上層,即發現太極中的銀匣,這銀匣小妹曾見東海惡魔極慎重地把玩過,定是極珍貴的東西,又見閣頂左右懸空各有一個鋼環,我即去拉左側一個,按理應是陽儀之眼,主吉祥,我猛力一拉,頓時發覺有異……」
天麟劍眉一蹙,立即插言說:「這個環也許是應付意外驟變之用。」
蘭娟吁了口氣,微頷螓首說:「也許是的,你取下銀匣之後,我即將鋼環一松,飛身躍下,為求迅速離開險地,只得冒險由正門退出。」
天麟立即不解地問:「娟妹,上層毫光那等強烈,都是些什麼珍品異物?」
蘭娟心情漸趨平靜,淡淡地說:「我沒細看,還不是些珍珠玉器,寶石古玩之類的東西。」
天麟轉首望去,只見峰下松竹間的屋脊樓影,在艷麗的陽光下,繚繞的晨霧中,顯得是那麼遙遠,直疑仙境,如懸雲端,但它在人們的心目中,卻充滿了神秘、恐怖,令人望之卻步。
這時,仍隱約聽到庄後花園中,響著轟轟之聲。
天麟劍眉一蹙,星目依然註定神秘莊院,不解地問:「娟妹,飛閣中為何一直發出轟轟響聲?」
蘭娟心中似乎仍有餘悸地說:「水上飛閣即使不傾塌,其中機關亦必然全毀!」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轉首急問:「會不會危及大廳上的那位長發前輩?」
蘭娟不覺撲哧笑了:「相隔數十丈,與他何干?」
天麟有些懊惱地說:「我們竟忘了請問那位前輩的姓名?」
蘭娟毫不遲疑地說:「我們問他,他也不見得告訴我們!」
說著,謹慎地望了四周一眼,又低聲說:「麟哥哥快拿出銀匣來,小妹斷定那是東海神君重視如逾生命的東西。」
說著,一個飄身,與天麟並肩坐在石上。
天麟由放置銀匣的位置判斷,銀匣之中定是較珍珠玉石尤為貴重的東西。
於是,也游目看了附近的草叢、矮樹和怪石一眼,才由懷中將銀匣取出來,但匣身上的毫光,已不如在飛閣上強烈。
蘭娟見天麟取出銀匣,精神一振,立即愉快地急聲說:「麟哥哥快打開!」
說著,嬌軀向前移動數寸,緊緊偎在天麟身邊。
天麟見匣蓋與匣體緊密銜接,立即右掌平貼匣蓋,默運真力,氣聚掌心,猛力一吸,匣蓋應手而開。
頓時,光華大盛,冷焰刺膚,兩人雙目不敢直視。
兩人凝目一看,只見小銀匣內,一方黃綾之上,並排放著三柄寒光閃閃,劍氣森森的小劍。
三柄小劍形式相同,光色不一,鑄工細膩,精緻至極。
中間一柄是青劍,左右兩柄分白紅,長約三寸半,寬僅五六分,劍柄上系著與劍身光色相同的小劍穗,絲光透明,晶瑩發亮,一看即知不是普通蠶絲。
天麟、蘭娟看后,俱都斷定這三柄小劍,決不是古董玉玩之類的珍品。
聯想到這三柄小劍定是上古武林中的寶刃仙兵。
天麟謹慎地取出右邊一柄紅光小劍,舉手迎空一揮。
紅光四射,劍氣蒙蒙,頓時幻成一道耀眼匹練,只覺寒焰透骨,光華刺目,劍身似乎漲大了一倍。
蘭娟驚得嬌軀一戰,不覺疾退兩步,險些呼出聲來。
天麟心中一動,似有所悟,立將手中寶劍向著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樹,振腕投出。
一道耀眼紅光,宛如划空閃電,挾著震撼山野的「呼呼」響聲,直向七八丈外的樹林內閃電射去。
只見如電紅光,照激群峰,朝日失色,電光直入林內,遇樹勢如破竹,如斬朽木腐物。
電光一閃而逝,紅光小劍頓時不見。
天麟、蘭娟,看了這等聲勢,俱都驚呆了。
突然,一陣喀嚓裂木聲,十數株大樹,俱被劍光攔腰斬斷,高大濃厚的樹身,挾著呼呼風聲,直向地面倒下來。
轟隆一聲大響,枝葉橫飛,塵土上揚,十數株大樹,同時倒在地上,轟轟之聲,谷峰齊鳴。
天麟,蘭娟,兩人木然望著飛騰的塵土,顫動的大樹,只見枝飛葉舞,煙塵升空,聲勢駭人至極。
就在這時,一聲刺耳厲嘯,由前面一座高峰上響起。
聲如虎吼,懾人心神,群峰相應,直上晨空。
驀然,前面高峰上,接著又響起一聲清越悠揚,聲如龍吟的長嘯,音質高亢,直達霄漢。
天麟、蘭娟,驟聞這兩聲長嘯,心頭暗暗吃驚,面色同時一變,斷定發嘯之人,必是兩個武功高絕,內力精深的武林頂尖高手。
漸漸,嘯聲愈來愈近了,正是向著樹林方向馳來。
天麟一定神,暗呼一聲不好,飛身撲進林內,越過橫倒地上的大樹之上,直向深處撲去。
人影閃處,蘭娟也緊跟飛至。
兩人游目一看,發現前面一株大樹上,紅光閃閃,那柄小劍,已全部刺進樹身中,僅那段紅絲劍穗,仍留在外面。
天麟心中一喜,撲身過去,伸手將小劍取出,迅即放進匣內。
就在天麟剛剛將匣蓋覆好的同時。
兩道寬大人影,徑由前面峰巔上,宛如兩隻俯衝巨鶴,疾瀉而下。
天麟、蘭娟,兩人看了這等爐火純青,已達化境的輕功,心頭同時一震,不覺警惕地相互看了一眼。
只見兩道寬大人影,瀉至谷中,毫不猶豫,直向兩人立身的樹林如箭射來,四道炯炯目光,似乎一直盯著蘭娟和天麟。
天麟頓時大悟,立即指著蘭娟手中的劍,急聲說:「娟妹,劍!」
蘭娟立時驚覺,倏舉玉腕,沙的一聲,將劍收入鞘內,林中光華驟失,僅天磷手中的銀匣尚閃著微弱光輝。
兩人舉目再看,好快,兩道寬大人影,已越過前面草地,直向這面電掣撲來。
天麟凝目一看,不由喜極欲狂,一拉蘭娟,兩人飛身撲至樹外,一揮手中銀匣,向著電掣馳來的兩道寬大人影,興奮地大聲說:「兩位老人家,為何也匆匆趕來衡山?」
一陣愉快的哈哈大笑,響自兩道寬大人影之中,接著笑罵說:「混蛋小子,竟真的被我禿頭猜中,果然到紫蓋峰來了。」
話聲甫落,疾風襲面,兩道人影一閃,天麟兩人面前已多了兩位丐不丐,僧不僧的老人。
一個是蓬頭垢面,鶉衣百結,身背大酒葫蘆,一個是禿頭油臉,一襲破舊僧衣,長得大嘴小眼睛。
蘭娟秀目一看,正是嫉惡如仇,遊戲風塵,武林前輩中,碩果僅存的武林二怪傑,蓬頭丐和禿頭僧。
天麟急步向前,恭謹見禮,蘭娟也向二老恭敬地福了一福。
蓬頭丐、禿頭僧兩人同時關心地問:「你們可找到儒俠孫浪萍?」
天麟、蘭娟神色黯然地齊聲說:「沒有找到,似乎已很久不在洞中了。」
禿頭僧一直同情蘭娟的凄涼身世,但也特別喜愛這位溫柔恬靜、心地善良的小姑娘,於是,慈祥地慰聲說:「娟丫頭,你也不必過度傷心,我禿頭雖不精通相術,但看你天庭升輝,最多半年必有喜事臨身,也許應在你們父女相會上。」
蘭娟一聽,頓時想起自己腹中已懷有三個月的身孕,因此,不自覺的紅飛耳後,垂首不語。
天麟和禿頭僧看了蘭娟的羞態,俱都有些茫然不解。
這時,蓬丐一雙虎目,已巡視現場完畢,指著林中倒地大樹問:「這是怎麼回事?」
天麟不敢相瞞,立即興奮地恭聲說:「是這匣中一柄小劍斬斷的!」
說著,急上兩步將手中的小銀匣,雙手送至二老面前,繼續說:「請兩位老人家過目。」
禿頭僧看了一眼沒有接,轉首對蓬頭丐說:「老大,你看。」蓬頭丐微一頷首,伸手將銀匣接過。
天麟、蘭娟俱都立在二老身側。
蓬頭丐略一察看,雙手一合,右掌一吸,匣蓋應手而開。
一蓬彩霞,閃電射出,森森冷焰刺人肌膚。
蓬頭丐、禿頭僧兩人凝目一看,面色同時一變,幾乎是同時驚異地望著天麟,問:「這三柄小劍由何處得來?」
天麟毫不遲疑地說:「在東海神君的後花園中。」
蓬頭丐、禿頭僧,兩人齊聲驚異地輕「噢」一聲,同時看了蘭娟一眼,再度望著匣內三柄寒光森森的精緻小劍。
蘭娟恭謹地低聲問:「兩位老人家可識得這三柄小劍的來歷?」
蓬頭丐和禿頭僧,兩人神色凝重,四目望著匣內小劍,沉思良久,最後俱都緩緩搖了搖頭。
禿頭僧接過小匣蓋,凝目細看,發現蓋面光滑,毫無可循痕迹,斷定這個銀匣並非原有劍匣。
二老雖然不知三柄小劍來歷,但斷定必是上古仙兵。
這時蓬頭丐已用拇食兩指,謹慎地將方才那柄紅光小劍取出來。
天麟立即插言說:「方才斬斷林中樹木的即是這柄小劍。」
蓬頭丐凝神望著手中小劍,僅頷首輕噢了一聲。
禿頭僧探著一看,小眼精光一亮,不覺脫口低呼:「啊,老大,這是一柄飛虹劍。」
蓬頭丐緊蹙霜眉,虎目望著手中紅光小劍,似在竭力去想這柄小劍的來歷,最後依然輕聲一嘆,轉首對神色興奮的天麟說:「孩子,你看。」
說著,將手中紅光小劍小心地遞給天麟,想是沒有想起小劍的來歷。
天麟接過小劍一看,這才發現劍柄護手上,刻著兩個古體象形小字,細看良久,才認出是飛虹兩字。
驀聞蓬頭丐驚異地說:「老二,這一柄是凌霄。」
天麟定睛一看,蓬頭丐已將青光小劍交給了禿頭僧。
於是,也將手中的紅光小劍交給了孫蘭娟。
再看蓬頭丐手中的白光小劍,發現護手上的兩個古體象形字是穿雲。
蓬頭丐看了一陣,慨然一嘆.說:「這三柄小劍必是上古神刃,可惜不知它的劍訣,如能練到收發由心地步定然藝絕宇內,天下無敵。」
說著,將手中白光穿雲劍和銀匣一併交給天麟。
這時禿頭僧也將青光凌霄劍交給天麟,同時肅容慎重地說:「天麟,這三柄小劍必然大有來歷,切忌公然炫露。」
又聽禿頭僧繼續說:「天麟你不妨再去一趟太白山長綠谷前去叩問悟因神尼,我想這三柄小劍的來歷一定能得到正確的答案。」
天麟恭聲應是,即將青光、凌霄劍,放進匣內,又一併交給了孫蘭娟。
由於匣內已有穿雲、凌霄兩劍,匣內寒光特彆強烈逼目,蘭娟在放紅光飛虹劍時,只覺冷焰刺骨,纖指如浸寒泉之中。
因此,小劍一入銀匣,不知不覺中,利鋒已將黃綾劃破一道小縫,下面立即露出一點異光。
但蘭娟纖指如割,似已無暇注意,於是順手將匣蓋合上。
蓬丐、禿僧同時詢問天麟如何得到這個小銀匣。
天麟即將進入水上飛閣的經過說了出來。
蓬頭丐霜眉一蹙,慨然說:「凡事天註定,因果冥冥中,看來一些強求不得,東海神君雖保有這三柄上古神劍,可惜他穴道被魔扇儒俠點中,無法習練此種劍法,穴傷尚未愈,又被老二出手一掌擊斃了。」
說此輕聲一嘆,看了天麟蘭娟一眼,繼續說:「若非如此,被這惡魔習成這一柄神劍的用法,不啻猛虎添翼,今日武林也許已被他鬧得腥風血雨了。」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相問之下,才知東海神君的左肋穴,曾被孫叔叔以極重手法點中。
禿頭僧也望著天麟,語意深長地說:「至寶靈物,擇德主而居之,孩子,這三柄小劍雖然不知它的來歷,但必是罕世珍品無疑,希望你妥為保管,決不可落入歹人之手,否則禍患無窮,萬死莫贖。」
說著,小眼不停注視著神色真誠,唯唯應是的天麟,繼續說:「將來如經神尼指點,學成三劍用法,尤應上體天德,心存忠恕,非巨惡元兇,切不可輕率殺人……」
天麟恭聲應是,茫然望著二老,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話是出自嫉惡如仇,黑道人物聞名喪膽的武林一怪傑之口。
蓬頭丐在旁也肅容介面說:「孩子,尤要記住,非至生命攸關,決不可再施展魔魔天尊那種絕猛無比,鐵石難當的驚天雷掌法,須知這種霸道無匹的掌力一經施展,極可能將魔魔天尊昔年仇家的後人引出來,那時勢必造成空前未有的武林浩劫,這便是我和老二急急趕來衡山找你的原因。」
天麟恭聲應是,但卻不解地問:「老前輩,魔魔天尊會有仇家嗎?」
蓬頭丐哈哈一笑,說:「魔魔天尊的仇家可說數不勝數,其中最著名的有風火真人、冰魄靈君、大頭鬼、長發怪……」
天麟蘭娟,一聽長發怪,兩人不覺身軀同時一戰,脫口發出一聲驚呼。
蓬頭丐、禿頭憎兩人同時一愣,不覺含笑沉聲說:「你倆怕什麼,這些老怪物的骨頭早變成灰了。」
天麟心情有些激動,不覺緊張地急聲說:「晚輩和娟妹遇到一人,可能就是長發怪……」
蓬頭丐和禿頭憎,看了天麟和蘭娟的緊張神色,不覺面色一變,脫口急聲說:「你說些什麼?」
天麟和蘭娟即將在神秘莊院的大殿上,遇到長發蔽體恐怖怪人的經過,告訴了蓬頭丐和禿頭僧。
蓬頭丐一定神,哈哈一笑說:「長發怪是兩百年前的武林怪物,算來至少兩百多歲了,他的功力再高,修為再深,豈能活到今天?」
如此一說,天麟和蘭娟的緊張心情,頓時平靜下來。
禿頭僧小眼精光一閃,望著蓬頭丐說:「老大,我不同意你的說法,須知神尼在你我幼年之時,即已聲威卓著,名滿天下,我們寧信那人即是長發老怪物……」
蓬頭丐亳不為動地哈哈一笑,立即辯駁說:「長發怪生性孤癖易怒,心地兇惡殘忍,他的生命再長也活不到今日……」
禿頭僧一聽,不覺輕哼一聲,正待怒聲反駁,發現蓬頭丐正在向他暗示眼神,立即似有所悟地連點禿頭,說:「老大說的不錯,那老怪物的德性修為,怎可與神尼相提並論……」
話聲未落,遠處掠傳來一聲悠長馬嘶。
蘭娟心中一喜,不覺脫口嬌呼:「啊,麗鳳姊姊的賽雪。」
禿買僧小眼一瞪,急問:「怎麼,藍天麗鳳那丫頭也來了嗎?」
蘭娟立即搖了搖頭說:「不,是晚輩騎麗鳳姊姊的賽雪趕來的。」
蓬頭丐似乎極希望天麟早些離開衡山,於是轉首向蘭娟問:「丫頭,你們現在要去何處?」
天麟怕蘭娟說出去少林寺,立即搶先說:「晚輩等想即日趕往大荊山,因為,晚輩的父母和杜老伯伯等人目前都在大荊山。」
蓬頭丐立即含笑贊聲說:「很好,尋找儒俠孫浪萍的事,最好與你父母及珊珠女俠等人從長計議,切不可操之過急。」
天麟神色沉重,連聲應是。
蘭娟一想到悲慘遭遇的父親,秀目中便不禁流下淚來。
禿頭僧看了蘭娟一眼,似乎有意岔開話題,即對天麟慎重地說:「天麟,切記不要忘了去謁神尼,叩問這三柄小劍的來歷。」
說著,指了指天麟手中的小銀匣,接著又催促說:「好吧,現在你和娟丫頭可以走了,我和老大還有些瑣事待辦,仍在衡山稍停一些時日。」
蘭娟已看出二老心意,必是前去神秘莊院看那個長發怪人,只是猜不出二老不讓麟哥哥和自己前去的原因。
二老不說去向,兩人自是不敢詢問,只得躬身施禮,同時恭聲說:「兩位老人家請珍重,晚輩等就此告辭了。」
說罷,兩人又看了滿面含笑,神色祥和的二老一眼,轉身大步走去。
這時,艷陽已爬上峰巔,晨霧盡散,全山一遍蔥綠。
兩人急步一陣,再回頭,二老寬大身影,宛如掠地驚鴻,已馳進遠處峰角下的一片松林中。
天麟看后,慨然說:「江湖上如沒有這兩位老煞星,惡人不知要猖狂到何種程度。」
說罷,拉起娟妹妹的玉手,騰空而起,飄身落在一座高大岩石上。
兩人游目一看,發現一裡外的竹林下,有匹白馬,正在啃食青草。
蘭娟秀目一亮,張口發出一聲清悠長嘯,聲如鳳吟,搖曳長空,歷久不散。
天麟聽得心中一凜,發覺娟妹妹的內力較前深厚多了。
一聲烈馬歡嘶,掠空傳來。
緊接著,蹄聲嗒嗒,急如驟雨。
只見一點白影,如飛躥出竹林,向著這面,電掣馳來。
白馬好快,眨眼之間,已馳至不足半里了。
天麟定睛一看,正是麗鳳姊姊的坐馬,渾身潔白的賽雪。
於是,不覺脫口贊聲說:「賽雪神駿無比,實不亞於小兄的赤火驊騮。」
蘭娟聽麟哥哥讚美麗鳳姊姊的愛馬,心中極為高興,也贊聲說:「麗鳳姊姊身為一幫之主,統領近萬英豪,分舵遍及大江南北,有時出巡,當然應該有匹良馬代步。」
話聲甫落,賽雪一聲歡嘶,已如飛馳至石前,掀起一陣激旋勁風,揚起滾滾枯草塵土。
兩人飄身而下,同時落在賽雪身前。
賽雪似乎仍認得天麟,立即搖頭搖尾,低嘶連聲,顯得親熱至極。
天麟睹馬思人,心中不禁掀起一絲激動,因此,情不由己地伸手撫摸著賽雪的馬頸、馬鬃。
想到麗鳳姊姊,情深義重,愛護備至,不知何時才能報答於萬一。
蘭娟心地晶瑩,毫無城府,這時見麟哥哥撫馬不語,尚以為特別喜愛賽雪,立即憨直地贊聲說:「麟哥哥,賽雪確是一匹寶馬,跑起來又快又穩,一點兒也不嚇人!」
天麟苦笑一下,說:「讓我們來試試!」
試字出口,伸臂將蘭娟的嬌軀平托抱起。
蘭娟無備,不覺驚得脫口發出一聲嬌呼。
嬌呼聲中,天麟騰空而起,飄身落在鞍上。
接著一聲吆喝,雙腳輕催馬腹,賽雪一聲長鳴,放開四蹄,如飛向前馳去。
天麟抱著蘭娟,端坐馬上,穩如泰山,雙目凝神前瞻,注視著宛如迎面飛撲而來的巨木岩石。
蘭娟倒在麟哥哥的臂彎里,只羞得芳心狂跳,粉面發燒,螓首埋進麟哥哥的懷裡,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雖然,她與麟哥哥已是一對恩愛情深的小夫妻了,但光天化日之下,倒在麟哥哥的懷裡,總是一件羞人的事。
這時,她只希望賽雪跑快些,千萬不要遇見樵夫、獵人。
賽雪果然跑得奇快,宛如馭風騰雲,登石越溪,繞峰穿林,鐵蹄過處,火星濺射,石屑橫飛。
天麟身在馬上,直覺兩側景物疾掠,蹄下怪石倒逝,風聲呼呼,蹄聲如雨,雖然驚險,但馬身卻極平穩。
蘭娟埋頭天麟杯中,悄悄覷目望著麟哥哥,櫻口中不時發出銀鈴似的愉快嬌吟,任何人看得出蘭娟這時的心情是何等的快樂。
如雲秀髮,迎風飛舞,散發著淡淡幽香,不時掠過天麟的如玉俊面,令天麟感到奇癢難耐,揮之不去,拂之又來。
由於天麟路徑熟悉,中午時分便已馳出山區。
天麟低頭望著蜷卧懷中的娟妹妹,笑聲說:「娟妹,看看到了什麼地方?」
蘭娟羞澀的轉首一看,發現已到山麓,翻身坐在前鞍上,立即愉快地問:「麟哥哥,你的寶馬呢?」
天麟游目一看,指著環繞東北麓的一座松林,說:「驊騮就在前面林中。」
說著,張口發出一聲悠揚有序的清嘯。
嘯聲一起,前面松林間,立即傳來一聲震撼原野的烈馬長嘶。
天麟一聽長嘶,立將賽雪勒住。
只見東南林角,如飛馳出一匹紅馬,昂首豎鬃,雙目有神,挾著如雨蹄聲,揚起滾滾土龍,直向這面電掣馳來。
蘭娟雖知天麟有匹寶馬,但卻一直沒有見過,這時一看,不禁脫口贊聲說:「龍種寶馬,畢竟不凡!」
天麟愛驊騮如逾生命,這時一見寶馬,立即舉起手來,不停地揮動著,同時愉快地高聲吆呼。
吆呼聲中,驊騮勢挾驚風,帶起一陣揚塵,已奔至近前。
天麟飄身而下,伸手拉住絲韁,即在馬頸上親切地拍了幾下,飛身縱落鞍上。
驊騮、賽雪是久別的老友,乍逢之下,相互擺尾,連聲低嘶,不停地互銜雙唇,令人看了愈加喜愛。
蘭娟坐在馬上,轉首愉快地問:「麟哥哥,我們奔哪個方向前進?」
天麟略一沉思,說:「此地距新安鎮最近,我們到鎮上吃飯罷!」
說罷,兩人認準方向,放馬疾馳。
片刻之後,已奔上官道,舉目一看,前面數里之外,現出一座極大鎮店。
由於官道上行人漸多,兩人同時將馬放慢下來。
數里之遙,兩馬瞬間跑到。
只見鎮上行人熙攘,商店比鄰,熱鬧異常。
兩人緩馬前進,街人俱都停足注目,交頭接耳,評頭論足。
馬上錦衣少年,俊面潔如美玉,鼻如膽,劍為眉,雙目似朗星,兩片似朱雙唇,斜掛一絲微笑,顯得儒雅、瀟洒、俊逸。
再看馬上黃衣少女,雪膚玉貌,天生麗質,一雙剪水鳳目,澄澈生輝,顯得嬌憨、恬靜、脫俗。
尤其兩匹坐馬,高大神駿,氣勢不凡,顯得威猛至極。
一陣叮噹鍋勺相碰聲,飄來陣陣酒香。
天麟舉目一看,正是一座規模較大的酒樓客店。
於是,轉首對蘭娟說:「娟妹,我們就在此店進食吧!」
說著,當先翻身下馬。
蘭娟對麟哥哥的話,無不百依百順,立即頷首一笑,緊跟飄身而下。
門前店伙一見,立即跑了過來,恭謹地將馬接過去。
天麟和蘭娟並肩直上酒樓,游目一看,樓上座無虛席,已經客滿了,猜拳滿酒,高談闊論,亂成一片。
於是,凝神一聽,不覺笑了。
嵩山大會已過去了十天,此地酒客仍紛紛臆測著大會結果。
有的認為疤面人絕不敢隻身赴會,有的斷定疤面人准死無疑,也有人說,疤面人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這時,全樓酒客驀然發現樓口立著一位翩翩濁世的佳公子和一位風華絕代、清麗秀美的小姑娘,全樓頓時一靜,所有目光一齊望了過來。
驀見中間一桌上,兩個慢斟細酌的中年商人,一見天麟,面色倏然大變,雙目不停注視著天麟綉滿摺扇公子衫,和手中持著的描金龍鳳扇,兩個商人裝束的大漢,神色間忽朗忽暗,顯得異常不安。
蘭娟看得芳心一震,立即以肘悄悄地碰了天麟一下。
天麟星目望了兩個商人一眼,不覺冷然一笑,這時酒保已經發現立在樓口的天麟和蘭娟,急步跑過一個來。
於是恭謹的一躬身,立即笑嘻嘻地歉聲說:「爺,對不起,現在客人滿了,請爺和姑娘選間上房吧!」
天麟立即含笑點首,和蘭娟轉身向樓梯走去。
同時,覷目一瞟兩個商人裝束的可疑人物,已匆匆由另一樓口走了。
天麟和蘭娟,剛剛走下梯口,即見兩個商人,步履匆匆,神色慌張,一個向街上走去,一個向天麟迎來。
蘭娟黛眉一蹙,立即停下步來。
天麟怕來人驟施殺手,傷到蘭娟,立即功貫右掌急上一步,擋在蘭娟身前。
只見迎面走來商人,急步經過天鱗面前時,立即惶急低聲說:「請總督察不要離開此店!」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面色倏變,知是藍鳳幫的弟兄示警,再看商人,已匆匆走進街上行人中。
蘭娟看得不解,立即低聲問:「麟哥哥,那人說什麼?」
天麟正待回答,一個滿面堆笑的店伙,已走了過來。
於是,又看了商人的背影一眼,即對店伙問:「后店有清靜獨院嗎?」
店伙立即恭謹地含笑連聲說:「有有,請兩位隨小的來。」
說著,當先在前引路。
天麟和蘭娟本極愉快的心情,這時頓時沉悶下來。
兩人跟在店伙身後,越過幾排長房,圓門即是一座幽靜的獨院。
店伙推開院門,立即撲出一陣花香。
天麟和蘭娟,舉目一看,院中方磚鋪地,兩廂植有矮竹,上房階前,尚擺有兩排盛開的金菊,散發著陣陣花香。
店伙將天麟兩人引進上房,隨即恭身立在門側。
天麟即對店伙說:「請即刻送桌上好酒菜來。」
店伙恭聲應是,轉身走了。
蘭娟游目一看,只見室內漆幾亮桌,壁懸字畫,兩邊窗前高几上,各置兩盆鮮花,顯得華麗中不失淡雅。
兩人落座椅上,即有小僮送來兩杯香茗。
蘭娟俟小童退出后,立即低聲問;「麟哥哥,那人可是麗鳳姊姊幫中的弟兄?」
天麟似在沉思,這時見問,立即回答說;「此地是重鎮,藍鳳幫可能設有分舵,也許那人是舵上的眼線弟兄,根據兩人的神色看,此地分舵似乎發生了意外事情。」
蘭娟溫柔地點點頭,又問:「麟哥哥,那人為何稱你總督察?」
天麟淡談一笑,說:「去年我去藍鳳幫總壇,麗鳳姊姊面當三堂五壇弟兄,公推小兄為該幫總督察,掌有壇主以下,生殺大權……」
蘭娟聽得一震,立即插言說:「難怪那兩人看到麟哥哥,那等慌張!」
天麟劍眉一蹙,說:「他們神色慌張,可能是因此地事態嚴重……」
話未說完,驀見院門人影一閃,急步走進一人。
天麟舉目一看,只見來人身材修偉,年約三十餘歲,一身淺藍勁裝,腰插兩柄判官筆,濃眉、虎目,炯炯有神。
藍衣修偉中年人,前進中步履匆匆,面含急憂,直向上房走來。
天麟見來人裝束氣派,一望便知是本地負責人物。
藍衣修偉中年人,急步走進上房,面向天麟施禮恭聲說:「卑職新安分舵主雙筆判鄧時中參見總督察。」
天麟立即起身還禮,含笑朗聲說:「原來是鄧兄榮掌新安分舵,兄弟不知,故未造訪。」
說著,伸手指了指左側一張漆椅,說:「鄧兄有事請坐下談。」
鄧時中並不就座,依然神色焦急地恭聲說:「卑職有總壇緊急機要報告總督察。」
說罷,以慎重的目光看了蘭娟一眼。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急聲說:「孫姑娘不是外人,有話不妨直說。」
說罷,當先坐下。
鄧時中恭聲應是,立即退至左側椅前坐下,繼續恭聲說:「卑職今晨接到株州分舵信鴿,轉來總壇緊急通報,飭令衡山附近各分舵,急派弟兄把守轄區各處要道,攔請總督察,火速趕往總壇……」
蘭娟關心母親安危及麗鳳姊姊等,不覺驚得顫聲問:「大荊山發生什麼事情嗎?」
鄧時中望著蘭娟,繼續恭聲說:「通報上說,武當、峨嵋、點蒼、崆峒等派的掌門人,已拒絕少林寺洪元大師的勸阻,決心合力襲擊本幫總壇重地大荊山。」
天麟聽了這個消息,的確感到震驚,但他依然強抑心中怒火,沉著地問:「這消息得自何處,是否可靠?」
鄧時中恭聲回答說:「通報是幫主親自發出,消息絕對可靠,現已命令各地分舵,一律嚴加戒備,隨時提高警覺。」
天麟深知總壇高手俱在河南,因此內心異常焦急地問:「通報在何地發出?上面還說些什麼?」
鄧時中恭聲說:「通報在河南臨汝縣城發出,幫主和李堂主等人,此刻正星夜飛馬趕返大荊山總壇,據說武當各派對襲擊本幫總壇早有預謀,他們預定在嵩山大會上一舉擊斃疤面人後,當即率領隨行高手星夜趕在大荊山,他們事先斷定幫主必率重要人員參加嵩山大會,總壇必然空虛無備,他們即可以迅雷手法夷平大荊山總壇,待等幫主會後回到大荊山,總壇已是一片瓦礫灰燼了。」
天麟聽罷,只氣得星目冒火,渾身微抖,一張如玉俊面變成鐵青灰白,忍不住切齒恨聲說;「這些終日面佛,自詡朝夕誦經的有道高人,俱都是些卑鄙無恥之徒……」
話聲未落,院中已響起一陣腳步聲。
三人轉首一看,只見四個店伙,各托一個木盤,已將酒菜送來。
四個店伙見廳上坐著本地赫赫有名的鄧舵主,俱都嚇了一跳,但看到鄧舵主恭謹地坐在末座上,又覺得座上的兩位客人比鄧舵主更不凡。
天麟俟店伙將菜擺好,立即沉聲說:「馬不要離鞍,喂好即拉至店前。」
四個店夥同聲應了一個肥喏,恭謹地退出廳去,悄悄走出院外。
雙筆判鄧時中見店伙走後,立即起身恭聲說:「總督察請用飯,卑職暫時告退,稍時再來。」
天麟毫不遲疑地說:「兄弟飯後即刻起程,鄧兄不必再來了。」
雙筆判鄧時中恭聲應是,立即辭出。
蘭娟俟鄧時中走後,即向天鱗低聲問:「麟哥哥,我們不去少林寺了嗎?」
天麟毫不遲疑地說:「我們必須星夜趕往大荊山,少林寺只有以後再去了。」
蘭娟見麟哥哥決定星夜趕往大荊山,芳心不禁暗喜,她斷定這個緊急通報,定是衛伯伯等人,誘使麟哥哥趕返大荊山的計謀。
兩人入座,匆匆飯畢,計議一陣行程路線,立即走出店來。
這時,驊騮、賽雪俱已食飽拴在店外。
天麟、蘭娟認鐙上馬,疾馳出鎮,奔上官道,放馬如飛,直奔寧鄉。
寶馬畢竟不凡,紅日剛落西山,兩人已馳抵寧鄉城外。
天麟一撥馬頭,沿著繞城鄉道,直向西關馳去。
蘭娟見天麟如此緊張,焦急,不覺黛眉一蹙,撥馬緊追,同時關心地暗示說:「麟哥哥,此地距大荊山遠不足千里,快馬兩天一夜可達,何必如此慌急,再說點蒼各派也許會中途退卻,改變計劃。」
天麟未待蘭娟說完,立即介面說:「救兵如救火,片刻遲緩不得,須知點蒼、武當各派偷襲大荊山的陰謀,蓄意已久,這次五派聯合出動,意在乘虛偷襲,以求速戰速決。」
蘭娟接著慰聲說:「大荊山有麗鳳姊姊幫中的三堂五壇高手,還有騰龍劍客衛伯伯和玉簫仙子及蓉姊姊等人,足可迎擊各派前去犯山的人。」
天麟依然焦急地說:「人手雖然眾多,但各派人數也不少,尤其來人之中,多是陰險機詐之徒,偶一疏忽,必被來人所乘……」
話聲未落,驊騮、賽雪同時一聲震耳長嘶。
兩人舉目一看,雙目不禁一亮,前面已是西關了。
只見前面行人夾道,喧聲沸騰,人群中一行數輛絲綉綿帷的豪華大車,金轅紅軾。
車前有人開道,車後有人擁隨,俱是錦衣高馬大漢,個個佩有武器,叱喝催馬,鞭聲清脆,直向西關城內,迤邐前進,極似皇妃出宮,氣派華麗至極。
天麟、蘭娟飛馬來至近前,立將馬速慢了下來,只見一行車馬,已經進入城門,僅最後一輛錦車,尚未通過弔橋。
驊騮昂首一聲怒嘶,行人震驚,紛紛讓路。
就在驊騮怒聲長嘶之際,車后隨行的馬上錦衣大漢,紛紛轉回頭來,一見馬上天麟,個個面色大變。
最後一輛錦車上,綉簾一動,各由左右探出兩個絕美少女的螓首來。
蘭娟轉首一看,只見兩個絕色少女,個個眉目如畫,俱都宮鬢堆鴉,頭上各插一隻飛鳳,顫顫巍巍,耀人眼目。
兩個少女,俱穿霓裳,一個是艷紅,一個是黛綠,四目冷電閃爍,一直望著天鱗,粉面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驚愕神色。
蘭娟僅這一轉首間,賽雪緊跟驊騮身後,已穿過道上行人。
再看麟哥哥,兩手控韁,目不斜視,已馳出數丈了。
蘭娟知天麟沒看到方才的情形,一催賽雪,立即追了上去,接著低聲說:「麟哥哥,那些人似乎認識你呢?」
天麟一心關注大荊山安危,恨不得插翅飛回藍鳳幫總壇,哪有心情去看那些人究竟是誰?
於是,漫不經心地輕噢一聲,頭也不回繼續向前飛奔。
蘭娟深知麟哥哥關心大荊山安危,但又不便說破那道緊急通報是衛伯伯等人的計謀,只得急催坐馬,並騎狂馳。
瞬間已繞過西城,奔上通往常德的官道,直向正北奔去。
這時,紅日已沒,秋霞似火,四野一片暉紅,商旅行人多已投店,官道上寥落無人。
只有天麟,蘭娟,放馬疾馳,急奔如飛,揚起兩道滾滾土龍。
驀然,身後傳來一兩聲隱約可聞的清脆鞭響。
接著,是一陣急驟的轆轆車聲和馬嘶。
蘭娟心頭一震,回頭一看,只見方才進入西門的一行車馬,這時勢如潮水般,又由北門中涌了出來。
於是,驚得慌忙對天麟說:「麟哥哥,他們追來了。」
天麟回頭一看,不覺冷冷一笑,立即不屑地說:「不要管他!」
說罷轉身,一撥馬頭,如飛馳下官道,直向西北越野馳去。
蘭娟黛眉一蹙,緊跟放馬疾馳。
再回頭,後面車馬,疾進如飛,依然緊追不捨。
一陣疾馳,跑出二十餘里,四野已經黑暗下來,後面再聽不到轆轆車聲。
蘭娟似乎放心不少,不覺輕輕吁了口氣,轉首再看天麟,穩扣絲韁,雙目前視,驊騮昂首豎鬃,疾奔如飛。
她對綉帷大車,錦衣大漢緊緊追趕的原因,始終不解,尤其那兩個頭插飛鳳的少女,更令她懷疑。
但麟哥哥一直不說,她自覺又不便開口追問,其實,天麟自己也不知那些人是誰,為何被人追趕,只是他一心牽挂大荊山,不願因任何事有所拖延。
天麟劍眉微蹙,不言不語,一味向前疾馳,為了避免意外糾纏,這時他已決心改由鄉道前進。
兩人飢食渴飲,馬馳如飛,深夜宿店,拂曉動身,中途絕少停留。
第三天。
夜色黝黑,秋風瑟瑟,已是二更時分了。
天麟、蘭娟乘著驊騮、賽雪,如飛賓士在通往大荊山的鄉道上。
大荊山,崎險、巍峨、雄峙在十數裡外的黑暗中,四座絕峰,矗立夜空,顯得高可接天。
驊騮、賽雪已跑得通體是汗,但賓士速度依然絲毫未減。
天麟望著遠處的大荊山,心中有說不出的感觸,似乎興奮中含有焦急,焦急中含有恐懼。
因為,大荊山一片黝黑,竟看不到一絲光亮,這和往日大不相同,可見全山俱在緊急戒備中。
蘭娟認定各派不會偷襲大荊山,這時望著峰巒連綿聳入夜空的幾座高峰,心中有著無法形容的喜悅。
兩人默默飛馳,各人想著各人的心事。
天麟神色片刻數變,有時星目閃光,有時朱唇綻笑,有時又劍眉緊皺。
蘭娟粉面一直掛著微笑,心裡想著稍時見到母親、衛伯伯及麗鳳姊姊等人時的快樂情形。
片刻已達大荊山南麓,山前夜風較勁,全山響著如潮松濤。
蘭娟凝目一看,山前幢幢黑影,俱是畸形岩石,細竹矮松,隨風搖曳,草中小蟲,發出咕咕叫聲,再往深處看,一片漆黑,僅能看到插入半空的參天古木。
這時,天麟劍眉緊蹙,星目閃閃射光,神色逐漸焦急起來。
驀然。
飛馳中的驊騮、賽雪,突然豎耳立鬃,昂首發出一聲既長且驚的雷鳴怒嘶,聲震山野,直上夜空,谷峰相應,歷久不歇。
只見兩馬,雙目射光,鼻息緊急,速度驟然加快,宛如電掣脫箭般,直向谷口如電射去。
天麟頓時大驚,心知必有變故,翻手取下肩頭的寶扇來。
蘭娟也預感到情形不妙,對那封緊急通報,是否衛伯伯等人所發,這時已毫無信心了,因此,情不由己地掣出背後的寒光劍來。
一陣雨點般的清脆蹄聲,兩馬已奔上人工修築,路面光滑的入山大道。
突然,天麟劍眉飛立,星目冷電暴射,一聲厲喝,急將馬韁勒住,驊騮一聲驚嘶,倏然人形而立,只見天麟這時,神情有如瘋狂,面色悲忿至極,望著道旁草叢,不覺急怒厲聲問:
「怎樣了?」
蘭娟被天麟突如其來的勒馬厲唱,嚇了一跳,正待收韁,賽雪一聲驚嘶已自動停止了,轉首一看,心頭猛地一震,驚得花容色變,一聲驚叫,險些跌下馬來。
蘭娟轉首一看,只見道旁草叢間,橫倒豎卧著七八個灰衣勁裝大漢,個個齜牙瞪眼,俱都口鼻流血,一看即身中了極毒的暗器。
亮影一閃,天麟飄身下馬,縱至幾具屍體之前,伸手正待去探幾人鼻息。
驀聞附近草叢中傳來一聲低聲警告:「衛小俠不可觸動幾人,請速至總壇迎敵……」
天麟嚇了一跳,倏然立起身來,星目中冷電一閃,立對發聲之處,急問:「來人入山多久了?」
草叢中的人立即露出兩隻眼睛,焦急地回答說:「已有一個多時辰了。」
天麟心頭一震,急「噢」一聲,又問:「都是哪幾派的人?」
那人有些緊張地說:「來人可能不少,現在五壇都已遇難了,方才由此進山的是一群身穿黑色道袍的背劍道人……」
話未說完,前面草叢中突然一動,那人立即失聲驚呼:「啊,不好,衛小俠快去,紅旗壇告急了。」
天麟、蘭娟,心頭同時一驚,面色倏然一變,轉首一看。
只見前面兩峰之間的夜空上,一道火焰,直向半空升去。
叭的一聲,一朵紅色火花應聲炸開了,無數火屑,隨風飄向遠處。
天麟看罷,不覺冷冷一笑,亮影一閃,飛身落在鞍上,一抖馬韁,驊騮放蹄向前馳去,宛如電掣雷奔。
蘭娟尚未催馬,賽雪已放蹄如飛。
噗啦一聲飛禽振翅聲,一道白影衝出左側草叢,直向四座絕峰間飛去。
蘭娟心頭一震,轉首一看,一隻訊鴿,白影一閃,已消失在夜空里,知道是飛往總壇,報告天麟回山的消息。
接著游目一看,發現矮松翠竹之下,虯藤怪石之間,似乎潛伏著不少人影,尚不時探首外看,露出一兩隻閃爍眼睛。
蘭娟心中一凜,不敢與天麟相距太近,因此,橫劍鞍前,不時默察著山道兩側的形勢。
兩馬沿道疾奔,帶起一陣清脆如雨蹄聲,鐵蹄過處,星火飛射,驊騮在前,賽雪在後,相差數丈距離,馬速高得驚人。
這時,谷中暗影間,已看到有人影閃動,無數暗樁,正興奮欲狂地相互傳遞著衛小俠回山的消息。
驀然,驊騮昂首一聲震耳驚嘶。
天麟舉目一看,只見前面崎嶇山道上,兩道黑影盡展輕功,如飛向前疾馳。
凝目一看,不覺怒哼一聲,急催驊騮,快如電掣,直向兩道人影追去。
蘭娟舉目前看,發現那段山路,左有懸崖,右有峭壁,形勢危險至極,因此,不覺急聲阻止說:「麟哥哥不要太快。」
呼聲未落,天麟已至對方兩人身後,一聲暴喝,身形騰空而起。
驊騮一聲怒嘶,驚得對方兩人倏然轉身,同時掣出劍來,閃身讓至路邊,驊騮如飛馳過。
蘭娟急收坐馬,發現兩個人影竟是兩個身穿黑袍的中年道人。
兩個中年道人,四目凶光一閃,望著空中天麟,同時一聲怒喝:「大膽草寇還不下來受死嗎?」
大喝聲中,疾揮長劍,齊向飄身而下的天麟飛身撲來。
天麟一聽老道呼他「草寇」,頓時暴怒如狂,一聲怒極大笑,摺扇唰聲張開,同時厲聲說:「今夜遇到你們這些惡道,勢逼小爺違誓殺人了!」
了字出口,身形旋動,亮影一閃,已至兩道身後,大喝一聲:「惡道納命來!」
喝聲未落,金華電閃,幻起一排扇影,直削兩道頸后。
兩道身手似乎不凡,同時一聲大喝,低頭躬腰,縱身向前,左手一揚,四點寒星,直向天麟迎面射來。
天麟一聲厲笑,星目冷電暴射,上身一晃,已至兩道身前,振臂一揮,摺扇已至兩道喉間。
金華一閃,暴起兩聲刺耳慘叫,人頭飛空,血噴如注,兩個老道撒手丟劍,翻身栽倒地上。
天麟含忿殺了兩個老道,唰聲將扇合好,手中摺扇向著蘭娟一揮,飛身縱落驊騮鞍上。
蘭娟一抖絲韁,放馬追了上去,由於進山看到被殺的七八個弟兄,覺得這兩個老道死有應得,因此沒有出聲阻止麟哥哥殺人。
但她決心要警告麟哥哥,今夜只准殺這兩個惡道。
蘭娟見大荊山遭人夜襲,心中焦急不亞於天麟,想到中途阻止麟哥哥不必急急趕路,渾身不禁一戰,手中立即滲出汗來。
轉過一座峰角,山勢忽變險惡。
前面數十丈外,現出兩座矮峰,一道巨木寨牆,依著山勢築成,中間一座巍峨寨門,高懸一面紅緞錦旗,上面似乎綉著一隻彩鳳。
寨牆上,寒光閃閃,人影晃動,寨內不時傳來暴喝和金鐵交鳴聲。
蘭娟看罷,知道前面即是紅旗分寨了。
她仍記得紅旗壇主雙劍追魂蒲翠萍,是一位二十二歲的艷美少婦,一身紅緞勁裝,背插雙柄長劍,和藍天麗鳳同樣的嬌美中含有一絲凌威。
再看天麟,俊面鐵青,劍眉軒動,星目中冷電閃爍,不停催動著飛奔驊騮,因此驚得不覺急聲說:「麟哥哥,你今夜不能再殺人了!」
天鱗倏然轉首過來,正待反問,驊騮、賽雪昂首豎耳,同時發出一聲響徹谷峰的怒聲長嘶。
這聲長嘶,立即驚動寨內弟兄,寨牆上突然發出一聲興奮高呼:「兄弟們快開門,衛小俠回山了。」
呼聲甫落,全寨頓時暴起一陣衝天歡呼,衝破夜空,震耳欲聾,不少人由暗中跑至寨牆上揮手跳躍,如瘋如狂。
接著一聲吶喊,寨牆上立即燃起無數火把,全寨頓時一片通紅。
驊騮、賽雪,尚未到達近前,十個大漢已將寨門打開。
天麟、蘭娟絲毫未停,飛馬衝進寨內。
就在兩人飛馬進人的同時。
場中暴起一聲凄厲慘叫,兩個黑袍老道,已將一個紅旗壇的香主劈死劍下。
蘭娟游目一看,芳心頓時大怒,氣得黛眉飛豎,鳳目閃光,立將賽雪勒住,只見四個灰髮長須老道,四柄青鋼長劍,交互擊出,同時圍攻雙劍追魂蒲翠萍一人。
這時蒲翠萍秀髮已被對方斬亂,肩背上已受了兩處劍傷,殷紅鮮血,已透至衣外,飛舞雙劍,力敵四道,已是險象環生了。
另一組,六個老道,三個持拂塵,三個使長劍,瘋狂圍攻一個手持鐵摺扇,身穿黃長衫的中年書生。
蘭娟仍記得這人正是藍鳳幫總壇第三堂主幻雲鐵扇黃仲華。
黃仲華似乎剛由總壇趕到,一柄鐵骨摺扇,削點崩打,威勢猛不可當,但要想戰勝六個老道,仍不是一件易事。
第三組,是兩個用劍老道,圍攻一個飛舞鋼鞭的大漢,用鞭大漢拚命力敵,奮不顧身,宛如一隻瘋虎。
場中地上,已有三個勁裝大漢,倒在血泊中。
蘭娟游目看罷,只氣得嬌軀嗦嗦顫抖,她確沒想到這些人竟是如此無恥。
但她也有些不解,不停地暗問自己,騰龍劍客衛伯伯呢?迴風掌杜老伯呢?還有武功高絕的蓉姊姊。
繼而一想,難道總壇遇到了勁敵?
亮影閃處,天麟已飄落馬下,劍眉如飛,星目閃光,唇角掠著一絲冷笑,直向場中走去。
蘭娟一見,飄身而下,急步跟了上去。
兩個剛剛劈死那個香主的老道,這時一見天麟,兩道立即發出一聲不屑冷笑,再乘殺人餘威,齊向天麟撲來。
天麟玉牙緊咬,一聲不吭,星目註定撲來的兩道。
兩個持劍老道,看了天麟的威厲神色,心中同時升起一絲寒電,凶睛一瞪,壯膽一聲大喝,挺劍直刺。
天麟一聲冷笑,大喝:「撒手!」
大喝聲中,身形一閃,摺扇閃電點出。
金華過處,當的一響,左面老道手中的長劍,已脫手而飛。
就在這時,場中蒲翠萍脫口發出一聲驚呼。
蘭娟一聲怒叱,騰空而起,身劍合一,幻成一道耀眼匹練,直向圍攻蒲翠萍的四個老道閃電撲去。
天麟聞聲心頭一震,轉首一看,面色倏然大變,蒲翠萍的兩柄長劍已被四個老道的四劍合擊截斷,於是,心念一動,疾演迷蹤,厲喝一聲:「惡道找死!」
死字出口,身形如電,亮影一閃,已至四道身後,較之蘭娟尤快一步。
唰的一聲,摺扇倏張,金星飛灑,扇影如雲,一團彩霞中,暴起數聲驚心慘叫,四顆頭顱應聲飛起,四道鮮血激射如注,幻成漫天血雨。
蘭娟一聲驚呼,閃身橫躍兩丈。
這突如其來的驟然變化,牆壁上,暗影中,所有幫中弟兄,俱都驚呆了。
全場頓時靜下來,除了火把的「沙沙」燃燒聲,再聽不到其它聲音。
其餘打鬥中的黑袍老道,相繼暴喝,紛紛退出圈外,個個神色惶急,俱都冷汗直流,雙目驚懼地望著場中。
一陣撲通聲中,雙劍追魂蒲翠萍力盡暈厥,同時倒在四道屍體的血泊中。
天麟大吃一驚,蘭娟一聲嬌呼,黃仲華縱身前撲,三人同時圈了過去。
突然,寨牆上,暴起一聲震天吶喊:「啊!跑了!」
天麟心頭一震,轉首一看,只見其餘八個老道,飛身縱上寨牆,揮劍殺傷幾個手舉火把的弟兄,直向寨外瘋狂馳去。
天麟看罷,勃然大怒,厲喝一聲:「惡道,不留下頭顱想走嗎?」
厲喝聲中,身如電掣,亮影一閃,宛如銀彈離弓,直向逃走的八個黑袍老道,如電射去。
黃仲華一見,立即高聲急呼:「衛少俠停步,幫主有命,不準追趕!」
天麟一聽,不願違背麗鳳姊姊的幫令,強忍滿腹怒火,立時停身在寨牆上。
就在這時,寨牆上,突然有人高聲大喊:「啊,不好了,總壇起火了。」
天麟心頭猛地一震,轉首一看,頓時大怒,不覺氣呆了。
只見總壇方向,火焰爆炸,紅光衝天,金蛇萬道,滾滾濃煙,四周絕峰,立被染上一片駭人火紅。
同時,陣陣連珠爆響,全山清晰可聞,令人望了怵目驚心。
驀聞黃仲華再度高聲急呼:「衛小俠速至總壇支援,蒲壇主已經暈厥,在下暫時不能離開此地,以防崆峒惡道再來。」
天麟暴聲應好,身形騰空而起,雙袖一揮,身形宛如劃地流星般,直向火光衝天處閃電飛去。
蒲翠萍已被四個紅衣少女抬走,蘭娟立即翻腕收劍,緊跟天麟身後追去。
驀然,一聲洪鐘大響,發自前面茂林深處,聲震山野,直上夜空,餘音歷久不絕。
鐘聲甫落,接著傳來一片衝天吶喊,鑼聲緊急,響成一片。
天麟大吃一驚,心中急怒交加,不禁張口發出一聲怒極長嘯,身形驟然加快,直向鐘聲響處馳去。
蘭娟緊跟天麟身後,芳心又急又怒,她確沒想到這些有門有派的人物,居然恬不知恥,殺人放火,夜施偷襲。
天麟一聲嘯罷,已至茂林近前,那聲洪鐘餘聲,仍飄蕩在夜空中。
林中突然傳來一聲焦急高呼:「請衛少俠速至火場,那面情勢非常吃緊了。」
天麟、蘭娟一聽,倏然轉身,再向火光衝天處馳去。
飛越一片嶙峋怪石,穿過一段樹林,即是一座雄偉石堡。
兩人飛馳中,同時一長身形,騰空飛上高大石牆。
牆上警衛暗樁,立即高聲急呼:「衛小俠速至糧械庫,點蒼派數十高手在那邊放火,子母梭李堂主已經前去了。」
天麟、蘭娟身形不停,沿著寬大石牆並肩向北疾馳。
舉目前看,火場距離石堡,尚有百丈距離。
這時,火勢更烈了,火光衝天,夜幕通紅,地下落針可見。
飛馳中,蘭娟游目一看,堡中建築毫不遜於東海神君的神秘莊院,閣樓林立,院落有序,紅磚綠瓦,畫棟雕粱,長廊槽前,棋布燈火,光亮最明處,是座氣勢雄偉,建築巍峨的大廳。
蘭娟打量間,兩人已縱下高大堡牆,直向百丈外的火場奔去。
只見火場上,人影閃閃,吶喊連聲,幫眾取水,快步如飛,一排十座高大長房,已有三座全被火焰吞噬了。
火焰裂聲中,夾著怒喝嬌叱和金鐵交鳴聲。
蘭娟循聲一看,火場不遠處的一片草地上,刀光劍影,叱喝連聲,四五組人已激烈地斗在一起了。
草地上,橫倒豎卧著七八個勁裝大漢,有的呻吟,有的慘嚎。
前面草地上,驀聞傳來一聲暴喝。
一道拳大耀眼流星,在通紅火光下,宛如一個火珠,挾著尖銳刺耳驚風,直向一個狂逃的人影射去,捷逾奔電,一閃即至。
一聲驚心慘嚎,狂逃人影,踉蹌兩步,翻身栽倒草地上。
蘭娟凝目一看,一個白髮短須,霜眉虎目的七旬勁裝老人,飛身追了過去,俯身將地下那顆拳大流星撿了起來。
七旬勁裝老人,雙臂微圈,再向場中走去,虎目炯炯監視著數組打鬥的人。
蘭娟認得這位老人,正是以子母飛梭獨步武林的第一堂主李沛然。
這時,子母梭李沛然已看到了天麟和蘭娟,立即虎目一亮,驚喜欲狂地高聲說:「衛少俠回來得太巧了,快去支援宋壇主!」
說著,指了指處激烈打鬥的一組。
天麟僅向李堂主主微一舉手,折身撲了過去。
蘭娟舉目一看,只見五個勁裝大漢,齊揮刀鞭斧鐧,合力圍攻宋大憨。
宋大憨滿身血漬,飛舞亮銀索子鞭,裂著大嘴,瞪著環眼,怪叫不停,身上衣服不少處被對方削破了幾個長縫。
這時看到亮影一閃,知是天麟回來了,立即扯開沙啞喉嚨高叫:「公子老弟不好,幫主姊姊命我守庫房,他們偷來放火燒……」
話未說完,寒光電閃,對方單刀當的一聲已劈在他的大頭上。
宋大憨環眼一閉,一聲哎喲,頭上火星直冒,氣得哇哇怪叫,呼的一聲,反手就是一鞭。
蘭娟不知宋大憨具有刀劍難傷的橫練功夫,嚇得脫口一聲驚呼。
天麟尚未到達,對方大漢手中的大斧,又砍在宋大憨的屁股上。
宋大憨一聲悶哼,身形踉蹌向前仆去,同時高聲喊叫:「公子老弟不好……」
好字尚未出口,天麟身形已到,亮影閃處,暴起一聲慘嚎。
蘭娟翻腕掣劍,正待援助宋大憨,驀見李沛然舉手一指說:「娟姑娘,珊珠女俠和飄風女俠俱在那邊!」
蘭娟驚得輕啊一聲,舉目一看,只見距火場最近的草地上,三個勁裝老人圍攻飄風女俠,四個中年大漢,合力猛擊母親。
蘭娟看罷,芳心大怒,正待舉步。
耳邊再度響起李沛然的震耳大喝:「點蒼小丑想走嗎?」
喝聲未落,右腕疾揚,抖手打出一梭。
一道寒光,銳風呼嘯,如電一閃,已至狂奔的那人腦後。
砰的一響,慘嚎一聲,飛梭過處,腦漿四射,蓋骨橫飛,那人仆身栽倒地上。
蘭娟看得怵目驚心,花容色變,子母飛梭,震驚武林,一經出手百發百中,看來所傳果然不虛。
一聲嬌叱傳來,接著是一聲驚叫,飄風女俠已揮劍削掉一個老人的左耳。
蘭娟一見,飛身撲了過去,身形未到,立即高呼:「媽媽,伯母,娟兒回來了,麟哥哥也回來了。」
飄風女俠一聽愛兒回山,精神頓時一振,手中長劍一緊,唰唰攻出三劍,三個老人立被逼亂,同時退後三步。
珊珠女俠激戰中,看到了愛女蘭娟,立即高聲阻止說:「娟兒不要過來,你不可急烈閃動腰身!」
蘭娟一聽,倏然止步,羞得粉面通紅,果然不敢向前了。
飄風女俠逼退三個勁裝老人,似乎是再度警告三人了。
「崔一山,我再度勸你們速離此地,否則你們點蒼精英盡毀今宵,那時你們悔之已晚,回告你們貴派掌門沈恭順,再不覺醒,任性胡為,點蒼千秋大業,將由他的手中斷送……」
飄風女俠話未說完,前面傳來數聲慘叫。
接著傳來宋大憨破鑼似的聲音:「公子老弟跟我來,你媽媽在那邊被人家好幾個人打!」
飄風女俠知天麟來了,心中又驚又喜,立即怒聲對三個老人說:「崔一山,你們再不走,即將死無葬身之所了!」
其中一個馬臉老人,環眼一瞪,厲聲大喝說:「賤婢廢話少說,今宵死在眼前尚逞口舌之利。」
飄風女俠頓時大怒,長劍一緊,連向馬臉老人攻出三劍。
亮影一閃,天麟飛身撲到,一見七人圍攻母親和珊珠女俠兩人,不覺頓時大怒,劍眉一立,震耳一聲大喝:「住手!」
這聲大喝,直如平地焦雷,三個勁裝老人,四個中年大漢,同時停手,暴退一丈,齊向天麟望來。
人影閃處,兩位女俠縱身落在蘭娟身邊。
飄風女俠見愛兒天麟,俊面鐵青,眉透殺氣,兩頰上沾著數點血漬,兩手如鉤曲張,直向七人立身之處逼去。
於是,立即沉聲阻止說,「麟兒不要傷他們。」
天麟身形沒停,星目註定三個老人,僅一雙飛豎劍眉動了幾動,依然向前走去。
一連蹬蹬腳步,宋大憨已飛步趕到,一見中間馬臉虯發老人,一咧大嘴,即對天麟大聲說:「公子老弟,這個老傢伙是放火頭,還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腳。」
中間馬臉老人凶睛一蹬,仰面一聲狂笑,傲然堂皇說:「草莽幫匪,結夥害人,殺之除害,以靖地方……」
話未說完,逼進中的天麟,星目冷電暴射,再難抑制心中怒火,厲喝一聲,飛身向前撲去。
馬臉老人雖曾驚心天麟那聲大喝,但見是個年輕小子,怎會放在眼中,一聲冷笑,跨步閃身,一掄雙拳,直搗天麟。
驀然人影一閃,眼前人蹤不見。
馬臉老人大驚失色,一聲暴喝,疾演怪蟒翻身。
就在這時,另一瘦削老人三角眼一瞪,大喝一聲:「幫匪找死……」
死字出口,身形已至天麟身後,倏舉右掌,閃電下劈。
「幫匪」兩字,令天麟頓忘母親的警告,劍眉一挑,疾演後山打虎,亮影一閃,再至瘦削老人身後。
突然一聲暴喝:「納命來!」
來字出口,右掌巳猛力劈下,直擊對方后胸。
砰的一響,悶哼一聲,瘦削老人身形踉蹌,猛力前沖數步,張口吐出一道鮮血,一頭栽倒,登時氣絕。
馬臉老人又驚又恐,暴喝一聲,圈臂蹲身,凶睛一蹬,兩掌同時推出。
一道剛猛掌力,捲起地上滾滾塵土,直向天麟當胸擊到。
天麟殺機已起,仰面一聲厲笑,右掌振腕迎出。
掌勢一出,點蒼高手面色同時大變,頓時呆了。
只見一股絕倫狂飆,勢如排山倒海,挾著尖銳嘯聲,直向馬臉老人的掌風迎去。
砰然一聲大響,沙石橫飛,勁風激旋中,暴起一聲悠長慘叫。
馬臉老人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直向數丈外的野草亂石中飛去。
驀然數聲暴喝,另一黃衣紅面老人和四個中年大漢,身形同時躍起,直撲橫飛中的身形。
砰的一聲,馬臉老人的身體,已著實撞在一方大石上,繼而一滾,翻進石下野草中。
撲至近前的黃衣老人和四個中年大漢,同時蹲下身去,-探鼻息,馬臉老人早已氣絕。
這聲震耳響聲,全場打鬥立停,所有目光,紛紛望了過來。
就在這時,數聲凄厲長嘯,由遙遠的峰嶺間,破空傳來,音質渾厚,直上雲端。
嘯聲一起,兩位女俠面色同時一變,知道山外又來了著名高手。
立在遠處的子母梭李沛然,凝神一聽厲嘯,虎目倏然一亮,雙手控梭,飛步奔了過來。
宋大憨瞪著一雙鵝卵眼,慌張地看了一眼嘯聲傳來的方向,急步走至天麟跟前,立即神色焦急地低聲說:「公子老弟,快點吧,兩個都殺啦,何必再留這一個,事完了你還得趕快去看幫主姊姊……」
天麟一聽,渾身一戰,面色倏然大變,未待宋大憨說完,立即怒聲喝問:「你說什麼?」
宋大憨心中無備,被天麟這聲突如其來的驟然大喝,嚇得驚啊一聲,不禁張著大嘴,連退數步,立時呆了。
人影一閃,李沛然已飛步趕到,即對驚怒交集的天麟,慌急地低聲說:「幫主欠安,小俠不必焦急!」
天麟這時俊臉鐵青,星目射電,聽了李沛然的話,哪裡肯信,立即暴聲說:「任何一派傷了麗鳳姊姊,他的派系有如此石!」
話聲甫落,倏然轉身,右臂運足功力,猛向三丈外的一方青石遙空劈去。
轟隆一聲震天巨響。
堅石爆飛,青煙彌空,碎石疾射,帶起一陣刺耳尖嘯。
黃衣老人和四個中年大漢,看了這等聲勢,頓時驚得面無人色,完全呆了。
亮影一閃,天麟轉身馳去。
宋大憨一見,立即惶聲急呼:「公子老弟等我……」
急呼聲中,挺著如鼓肚皮,放腿追去。
飄風女俠知道總壇事態嚴重,不敢再阻止天麟前去,於是轉首對黃衣紅面老人,急聲說:
「崔一山,我念你為人正直,在江湖上頗有好評,是以才再三忠言相勸,以你之明智,當知這次偷襲大荊山之愚蠢,勸你急率所余點蒼弟子,速離此地,以免貴派精英今宵盡毀於此。」
黃衣老人崔一山神色數變,頗感猶疑,似乎有難言之隱,一雙炯炯虎目,註定飄風女俠,但兩隻耳朵卻聽著逐漸飛向總壇的數聲厲嘯。
飄風女俠芳心大怒,柳眉一豎,厲聲說:「崔一山,你再不走,貴派在江湖上,將永無重振聲譽的機會了。」
黃衣老人崔一山聽得心頭一震,料定各派無人是那俊美少年的敵手,自知大勢已去,轉首對四個中年大漢,沉聲喝了聲「走」,當先向山外馳去。
四個中年大漢抱起兩個老人的屍體,緊緊跟在黃衣老人崔一山身後。
點蒼其餘高手,紛紛起步,如飛馳去。
藍鳳幫的幾個香主,雖然心中不服,但李堂主不追,無人敢出手截擊。
這時,大火雖未減弱,但火勢已能控制,不致再波及別處。
李沛然見點蒼高手已走,立即焦急地說:「兩位女俠暫請不要離此,老朽先走了。」
飄風女俠和珊珠女俠兩人,同聲應好,再看李沛然已在數丈以外了。
舉目前看,百丈外的石堡上,一道亮影,直向較技場方向馳去。
兩位女俠望著那道流星似的亮影,知道那是憂心如焚的天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