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疤面天神
皓月正中,三更就要到了。
四周群豪不時仰首望著明月,每個人的臉上,顯得焦急中含有緊張期望之色疤面人怎地還不來?
但也有人認為疤面人可能早在暗中窺伺,想是看了近百錦衣衛的聯合圍攻聲勢,已不敢現身了。
這時,場中打鬥依然激烈,但烏紗人的掌勁已不如初時凌厲。
驀然。
人群中暴起一聲震人耳鼓的如雷大喝:「大家住手……」
這聲大喝,全場震驚,俱覺兩耳嗡嗡,身形微晃。
場中打鬥,應聲而停,錦衣衛紛紛縱退,烏紗人立即停身,所有在場的人,俱都循聲望向場外。
只見人群中一團灰影,騰空而起,一躍數丈,兩隻大袖一拂,身形宛如一隻巨鶴,俯衝落向場中。
眾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個方頭海口,濃眉毛的矮胖和尚。
矮胖和尚兩眼如鈴,一臉橫肉,大袖一抖,飄然落在距烏紗人三丈之處的一方怪石上。
兩眼凶光一閃,一臉獰惡之相,首先看了蔣兆豐和數十棉衣衛一眼,繼而望著烏紗人,嘿嘿一笑說:「貧僧渾塵,一生積德向善,總以慈悲為懷,天生一副菩薩心腸,為免枉死無辜,斗膽進場,向女施主賭賽三掌……」
話未說完,全場嘩然,所有目光,一齊集中在烏紗人身上,為何在場近千英豪中,竟無一人看破烏紗人是個女人!
烏紗人目光游移,冷電閃射,不禁一愣,似乎也感到頗為意外。
渾塵凶睛略一閃動,又裝腔作勢地雙手合十,低聲宜了一聲阿彌陀佛,繼續沉聲說:
「女施主武功之高,為貧僧所僅見,錦衣衛人數雖多,但星輝難與月爭光,貧僧雖自知功力有限,難與女施主匹敵,但為救眾生,免得女施主多造殺孽,也只得捨命而為了……」
烏紗人冷冷一笑,不屑地說:「你要怎樣,請快些說吧,三更就要到了……」
揮塵僧嘿嘿一笑,問:「你還想與疤面人決鬥嗎?」
說罷,仰面哈哈一笑,繼續輕蔑地說:「告訴你,疤面人看了這等聲勢,早已嚇得逃之夭夭了……」
烏紗人雙目冷電一閃,驟然嬌聲厲喝:「休再羅嗦,快將你的陰謀說出來吧!」
聲音一變,全場震駭,烏紗人果然是個女人。
宋大憨心中一動,立即悄悄對杜冰問:「杜姑娘,你看會不會是林麗蓉姑娘?」
杜冰柳眉緊蹙,神色驚異,正聚精會神注視著場中,似在注意情勢變化,又似在竭力沉思,因此沒有回答大憨的問話,因為,她也在想烏紗人是誰。
這時,場中的渾塵僧,註定烏紗人,陰險地一笑,沉聲說:「貧僧願以三掌與女施主賭勝負,如女施主勝了,貧僧轉身就走……」
烏紗人未待凶僧說完,一陣怒極咯咯嬌笑,介面說:「如果你勝了,我必須隨姓蔣的老狗前去王府,你即可獲得一官半職?」
渾塵僧嘿嘿一陣獰笑,微一點禿頭,得意地說:「不錯,那正是貧僧的意思!」
烏紗人一聽,仰面發出一陣厲聲長笑!
周圍群雄,聽得個個怒形於色,俱都卑視地望著凶僧。
杜冰、大憨恨不得即刻飛人場中嚴懲這個無恥的佛門敗類。
烏紗人一斂長笑,雙目中冷電暴射,咬牙恨聲說:「你這投機無恥的鼠輩,我就試試你的掌力如何驚人。」
話聲甫落,右掌一翻,遙空擊出一道剛猛掌風,直奔凶僧前胸。
凶僧早有準備,運足十成功力,雙掌猛力迎出。
轟隆一聲大響,勁力激旋,風聲帶嘯。
渾塵凶僧身形踉蹌,悶哼一聲,面色頓時蒼白,勉強沉力拿樁,以免跌進石下,但終於暴喝一聲,大袖一抖,趁勢縱退兩丈。
圍立凶僧身後的錦衣衛,怒喝暴叱,紛紛閃避。
烏紗人仰面一聲尖銳嬌笑:「我道你這佛門敗類,有何驚人的本領,原來也是一個飯桶!」
說著,陰森地一笑,驟然一聲厲叱:「你再接我一掌……」
掌字出口,纖細雪白的右掌,再度劈出。
一道較第一掌尤為猛烈的掌風,挾著刺耳嘯聲,再向凶僧擊去。
凶僧大驚失色,但已不能再退,一聲大喝,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烏紗人咯咯一笑,玉掌倏翻,遙空連擊。
一陣叭叭清脆響聲,凶僧的兩頰,被打得哇哇怪叫,身形慶向下墜。
驀然。
一聲清脆大喝,徑由人群中響起:「請住手……」
大喝聲中,一道黑影,衝出人群,騰空躍起,飛越錦衣衛的頭上,直落場中烏紗人的身邊。
四周群豪,同時一震,舉目一看,竟是一個身穿黑長衫,頭包黑綢巾,以黑布罩住口鼻的人,一雙朗目,形如秋水,澄澈明亮。
黑衫人立在烏紗人身側,躬身低聲說:「請恩師息怒,不要中了彼等耗盡恩師真力的詭計……」
豈知,烏紗人雙目冷電一閃,驟然一聲厲喝:「站遠些,哪個要你多事……」
事字出口,縱身前撲,再向凶僧撲去。
突然。
凶僧環眼一瞪,雙手一揮,大喝一聲:「各級護衛,快些捉賊!」
大喝甫落,暴起一聲沖霄吶喊,數十錦衣衛齊揮兵刃,再度撲來。
烏紗人一聲厲笑,黑衫人一聲怒叱,分別迎擊,場中頓時大亂。
四周群豪頓時大悟,這才知道凶僧也是王府的護衛,但多懼於南王威勢,俱都敢怒而不敢言。
一等一級護衛蔣兆豐,縱身飛上一座較高怪石,一揮手中金鋼鐧,望著四周,振聲大呼:
「各路英雄豪傑,切莫錯過升官發財光耀門楣的機會,請快進場協助捉賊吧!」
但四周群豪,一片寂靜,毫無一絲反應。
渾塵凶僧見無動靜,也立身石上,振臂高呼:「諸位施主敢莫是怕疤面人會來嗎?」
說著,游目望了群豪一眼,傲然哈哈一笑,倏然一指夜空,道:「看,三更已經到了,諸位可曾看到疤面人的鬼影?」
周圍近千群豪聽了,俱都紛紛仰首看向夜空。
明月高懸,夜空如洗,已是三更了。
接著,近千道懊惱失望的目光,又同時移向四野。
驀然。
全場一陣惶亂騷動,數百人同時發出一聲震駭驚呼,所有人的目光,俱都驚懼地望著近百丈外的一座光禿圓嶺上。
嶺上,俱是光石,寸草不生,在禿嶺的圓楔上,赫然立著一道寬大黑影,一雙電目,寒光閃閃,正冷冷地望著北麓!
場中圍攻烏紗人和黑衫人的錦衣衛,尚且不知,依然叱喝怒叱,縱躍前撲,打得頭破血出。
蔣兆豐、渾塵僧,分別立在兩座較高的怪石上,兩眼驚急地望著百丈以外禿嶺上的寬大黑影,完全驚呆了。
一個暴雷似的意念,轟然掠過每個人的腦際疤面人來了!
近千英豪,驟然驚心欲絕,整個北麓被一種恐怖、駭然、震懾人心的緊張氣氛,壓得透不過氣來。
一陣懾人冷笑,漫空傳來,直入每個人的耳鼓,震擊著每個人的心靈,令人聞之,血脈激動,真氣難凝,冷汗直流。
場中的打鬥嘎然停止了,俱都面色蒼白,神色驚急,紛紛轉首,望向眾人注視的禿嶺上。
烏紗人和黑衫人,看了禿嶺上的寬大人影,已知道是誰來了,但兩人聽了漫空傳來,震懾心弦的嘿嘿冷笑,不覺驚呆了。
烏紗人的目光,閃著驚疑光輝,似乎有些不信,疤面人的功力竟然已達到傳音傷人的神化境地。
黑衫人的目光是震駭驚喜的,那兩道閃爍的目光中,混合著嫉妒、悔恨,和羨慕。
漫空的冷笑一停,立即傳來疤面人冰冷的聲音:「依仗權勢,恃多為勝,貪慕虛榮,為虎作悵,居然膽敢擾亂本人的斗場,今夜犯者悉數誅絕,以作藐視武林宏規者戒。」
話聲甫落,全場震駭,同時發出一片驚啊,王府錦衣衛,個個嚇得面色如土,俱都驚得魂飛天外。
但也有不少人不相信疤面人的驚天雷,會真的如此厲害,尤其,疤面人還立身在百丈以外。
一聲冷笑之後,再度傳來疤面人的懾人聲音:「姑念爾等多屬脅從,暫饒一死,但主謀兩人,定殺不赦!」
全場英豪一聽,同時吁出一口長氣,所有目光,俱都集中注視著立身百丈以外禿嶺上的疤面人。
他們懷著驚懼好奇的心理,似乎要看看疤面人,如何殺死場中主謀的兩個錦衣衛。
蔣兆豐、渾塵僧,斷定疤面人決不會放過兩人,因而心頭一橫,決心痛罵疤面人幾句,立即衝進人群中逃走。
即使疤面人如電飛來,人群已經大亂,諒他也不敢施展仗以成名的驚天雷,而亂殺無辜。
渾塵僧想罷,環眼一瞪,望著百丈外的疤面人,厲聲大喝:「妖孽疤面人,擾亂京師膽大妄為,違抗王命,且狂言傷害官賜的錦衣護衛爺,你的眼睛里還有國法嗎?」
話聲甫落,立即傳來疤面人的嘿嘿冷笑:「你這佛門敗類,不知參佛誦經,修心養性……」
渾塵僧見疤面人無意撲來,膽氣頓時大壯,未待疤面人說完,震耳一聲大喝:「妖孽大膽,竟敢公然辱罵佛爺,罪該萬死,佛爺念你成名不易,今夜不為己甚,現在速速離去,佛爺尚可饒你一死,否則,嘿嘿,回京奏明王爺,行文天下,四海捉拿於你,天下雖大,卻無你疤面人立足之地,那時你將悔之晚矣!」
疤面人一聽,仰天發出震撼山野、直上夜空的哈哈厲笑:「死到臨頭,尚逞口舌之利,可謂狡獪已極,莫說你兩人的狗命,就是奸賊蓋煜的狗命,在下隨時可取。」
此話一出,全場震駭,面色同時一變。
蔣兆豐自知難逃一死,三角眼覷目看了驚惶如痴的數十錦衣衛一眼,心中一動,決心乘亂逃走。
於是,雙臂一揮,振聲大呼:「各級護衛,速將場中烏紗人逮捕,如有畏縮不前者,回奏王爺,全家大小,悉數斬絕。」
話聲甫落,數十錦衣衛面色大變,一聲吶喊,齊揮兵刃,再向烏紗人和黑衫人撲來,場中再度大亂。
疤面人勃然大怒,厲聲大喝:「鼠輩狼心狗肺,今夜萬萬饒你不得……」
蔣兆豐、渾塵僧,看了場中混亂情形,不覺兩手撲天,仰面發出一陣得意忘形的哈哈厲笑……
驀然。
全場騷動,暴起一片驚心高呼。
緊接著。
兩道耀眼青紅電光,接著懾人心神,震撼山野的轟轟雷聲,發自禿嶺,划空而來,一閃已至。
在場群豪,驚慌嗥叫,抱頭掩耳,弓背蹲身,只覺電光刺目,雷聲震耳欲聾,令人頭暈目眩,搖搖欲墜。
挾著震耳雷聲的青紅電光,一閃掠過場中,直升半空。
緊接著,兩道噴泉似的血箭,由蔣兆豐、渾塵僧的無頭頸腔中疾射而出。
場中打鬥停止了,震雷聲,響自半空。
近千群豪一定神,紛紛仰首上看,只見高空兩道晶瑩青紅電光,挾著轟轟雷聲,正向禿嶺上弧形瀉落。
呆了,所有在場的人,俱被這種空前未見的絕世奇觀驚呆了!
青紅電光過處,夜空一暗,星月失色。
突然。
青紅電光,疾瀉而下。
疤面人一聲暴喝,身形彈射而起,雷聲大振,電光暴漲,疤面人卓立其上,再向場中射來。
全場一陣驚叫,再度大亂,但仍有不少功力深厚的高手,強定心神,凝目望著御劍飛來的疤面人。
一聲尖銳驚恐的嬌呼,響自場中。
「不要……不要殺我師父……」
電光低空一閃,疤面人兩袖一抖,烏紗人和黑衫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近千英豪循聲一看,只見疤面人左右肋下各挾一人,踏著青紅電光,直射正西,一閃之間,已消失在一座廣大松林的遙遠天際。
久久,全場人眾才吁出一口長氣,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驚惶蒼白的面孔,俱都沒有交談一言。
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種預感,疤面人決不會殺死向他懸圖挑戰的人,因為,他把烏紗人師徒救出了重圍。
不少人開始離去,皎潔月光下的原野上,到處閃動著疾速的人影。
一種深沉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北麓。
杜冰痴獃地立著,粉面上毫無一絲表情,目光獃滯地望著正西劍光消逝的天際。
她不敢相信那就是衛天麟她的愛夫,她的麟哥哥。
在這一剎那,她的芳心,說不出是驚、是喜。
她已不願去想懸圖挑戰的烏紗人是誰,與麟哥哥究竟有什麼仇恨,她也不想那偽裝黑衣少年的少女是誰,與麟哥有什麼關係。
但她曾想到過,烏紗人可能是東海神君的艷妾紅娘子,那個黑衫少年,可能是娟妹妹的貼身侍女小翠。
起初,當她想到小翠的時候,她的妒意極濃,醋勁特強,如今,看了天神般的麟哥哥,一切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一聲驚喜嬌呼,驀然傳來:「冰妹,是冰妹妹嗎?」
杜冰驟聞呼聲,倏然停住身形,轉首一看,驚喜欲狂,折身飛撲過去。
大憨循聲一看,只見一個頭束銀緞儒巾,身穿銀緞儒衫,年約二十歲的俊美少年。
俊美少年,背插長劍,晶瑩劍柄,碧綠絲穗,顯得秀逸無比,這時正掠過一片嶙峋怪石,飄然向杜冰迎去。
宋大憨看了俊美少年如行雲流水般的身法,心頭不覺一震,深感這份輕功遠非自己可比。
只見杜冰,神色激動,面現驚喜,秀目中已閃著喜極淚光,撲身握住俊美少年的雙手,激動地顫聲歡呼:「蓉姊姊……」
以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天麟返回借住的農宅后,盤膝床上,閉目行功。
片刻過去了。
天麟星目倏然張開,冷電一閃而逝,縱身窗前,飄身而出,騰身躍至半空,橫越庭院,直落杜冰所住的東廂房的窗后,他已聽出那是蓉姊姊和杜冰的聲音。
就在天麟落地,身形尚未立穩的同時。
室內一聲清叱,白影一閃,麗蓉已飛身由窗內射出。
天麟一看,果是蓉姊姊,不禁驚喜欲狂,相思之情,像決堤的江河,驟然爆發了,一聲親切低呼:「蓉姊姊……」
低呼聲中,亮影一閃,已將麗蓉的嬌軀抱住了。
麗蓉穿窗而出,見是日夜渴念的麟弟弟,不覺驚喜地呆了,亮影一閃,嬌軀被抱,又不覺慌了,嚇得趕緊嗔聲說:「冰妹妹在……」
話未說完,壓力驟失,天麟俊面通紅,疾退三步。
「撲哧」一聲響自兩人身後,回頭一看。
只見杜冰探首窗外,正涎嘴伸舌頭望著兩人。
天麟笑了,而麗蓉卻羞得紅飛耳後,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因為,這是她與麟弟弟相識以來,第一個親熱的擁抱。
但由於心情驚喜恍惚,她一點兒沒有體驗出是什麼滋味。
直到這時,才覺得心跳,臉紅,難為情,於是,鳳目狠狠地望了傻笑的天麟一眼,正待說什麼。
人影一閃,杜冰已穿窗而出,直落兩人的身邊。
天麟怕杜冰仍不放過打趣的機會,立即興奮地低聲問:「你們是怎樣遇在一起的?」
麗蓉、杜冰看了天麟興奮的情形,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杜冰說:「我們到梨園去談。」
說罷,拉著麗蓉的手,舉步向梨樹林中走去。
天麟見到了蓉姊姊,心裡有著無比的高興,懷著愉快地心情,跟在麗蓉、杜冰身後。
三人走進林內,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條長石凳,一望而知是收梨時期供給工人們坐的。
杜冰見已離開上房甚遠,立即在一條長石凳上坐下來,杜冰在左,天麟在右,麗蓉坐在中間。
天麟與蓉姊姊一別數月,倩影日夜繞心,這時乍逢,倍顯親熱,緊緊偎著麗蓉的身邊而坐。
杜冰覷目偷看,心中暗覺好笑,因為她看到蓉姊姊黛眉微蹙,粉頰生暈,似乎有些神不守舍,如坐針氈。
天麟坐在蓉姊姊的身邊,陣陣淡雅幽香,撲鼻襲面,令他有些飄飄欲仙,方才因決鬥而引起的不快,頓時全忘了。
但他一想到蓉姊姊沒去大荊山,星夜趕赴來長安的事,他的心情就立即沉重下來。
天麟朱唇牽動很久,終沒敢問蓉姊姊來長安的原因。
他對蓉姊姊在心裡上似乎就有些怕,因此,輕咳了一聲,含笑問:「姊姊……你……你來長安……住在什麼地方?」
麗蓉黛眉一蹙,覺得麟弟弟這一剎那忽然變得說話含糊,吞吞吐吐起來,但她仍含笑說:
「我住在南關城外的一家三元客棧里。」
天麟「嗯嗯」兩聲,又有些囁嚅不知問什麼好了。
杜冰冷眼旁觀,早巳看透天麟的心事,立即含笑嗔聲說:「你不要那麼緊張,蓉姊姊長安,是為了打聽自己的身世,不是為了爭風吃醋。」
天麟見冰妹妹單刀直入地說出來,俊面頓時紅了,麗蓉也覺得有些赧然。
杜冰繼續說:「你離開嵩山大會後的一切情形,小妹已告訴蓉姊姊了,關於蓉姊姊的身世,必須要等見到一個人以後才可知道。」
天麟聽得俊面突顯愧色,因為,他自認識麗蓉以來一直還不知道麗蓉的出身家世,於是,急聲問:「那個人知道姊姊的身世嗎?」
麗蓉黛眉一蹙,黯然一嘆說:「經地定番查尋,得知那人叫龔成龍,看來又有些不相吻合了。」
杜冰立即不解地插言問:「姊姊怎知那個人與自己的身世有關?」
麗蓉憂鬱地說:「我在嵩山大會後的第二天,遇到了恩師……」
天麟心頭一震,不覺脫口輕啊了一聲,急聲問:「師太也去了嵩山大會?」
麗蓉緩緩點點頭說:「是的,她老人家非常關心那次的嵩山大會,她老人家曾盛讚你的懸崖勒馬精神。」
天麟又是一驚,急問:「師太老人家知道是我?」
麗蓉頷首苦笑.說:「我第一次回山,已將詳細情形對她老人家說了。」
說著,鳳目中突然流下淚來,竟然像斷了線的珍珠。
天麟、杜冰頓時慌了,不覺焦急地問:「姊姊,你……」
麗蓉玉手撫面,泣聲說:「以後,我恐怕再見不到恩師了……」
天麟、杜冰驚得不覺脫口輕啊,急問:「為什麼?姊姊。」
麗蓉舉袖輕拭一下珠淚說:「她老人家已離開了衡山,前去大白長綠谷會同神尼,齊赴終南太華峰與鐵面佛心南召老前輩,共同息隱,再不歷臨塵世……」
說著,由懷中取出一本紙薄如蟬翼的小冊子,遞給天麟,依然含著淚說:「恩師臨別時,將這奉小冊子交給我,命我與你共同參研,我已看過了,現在交給你吧!」
說罷,即將小冊子交給天麟。
天麟一心關注神尼的歸隱,如果神尼已離開了長綠谷,身上這三柄小劍的來歷,便永遠不得知。
因此,接過小冊子后,看也沒看,順手放進懷中,繼而不解地焦急問:「姊姊,歸隱又不是謝世,我們為什麼不能去見三位老人家呢?」
麗蓉粉面一紅,顯得非常害羞,久久才含糊地說:「恩師只說,我以後便不能去見她老人家了!」
天鱗劍眉一蹙,見麗蓉沒說出個正當的理由來,心中仍不滿足地又問了句:「為什麼呢?」
杜冰似乎也覺得奇怪,也在旁不解地問:「蓉姊姊,你沒問師太老人家究竟是為什麼嗎?」
麗蓉見杜冰也問,略一沉思,立即附在杜冰的耳邊,神秘地咭咭一陣。
天麟看得不解,凝神竊聽,以天麟目下的功力,竟沒聽出蓉姊姊說些什麼,因此,不禁暗吃一驚。
心說:幾個月沒見,蓉姊姊的功力竟進步得如此驚人。
這時,杜冰側耳細聽,眨著一雙大眼睛含笑望著天麟。
突然。
杜冰的臉紅了,繼而「撲哧」一笑,不覺脫口說:「我們不入洞房不是就可以去了嗎?」
麗蓉見杜冰脫口說了出來,不覺紅飛耳後,舉起玉手,在她的香肩上,輕輕打了一下,佯怒嗔聲說:「早知你不能守口如瓶,我就不告訴你了。」
說著,回眸望著天麟,羞澀地嫵媚一笑。
天麟一聽,頓時大悟,不覺驚得面色一變,不由焦急地脫口問:「姊姊,男……男人……
男人要是入過洞房呢?是否……是……是否也不可以去見神尼?」
麗蓉、杜冰,驀見天麟神色大變,心中俱都暗吃一驚,這時聽了天麟的話,心中已經有些明白了。
因為嵩山大會後的第二天,她倆看到娟妹妹經常嘔吐,相問之下,而又說不出是什麼病來,再加上飄風女俠和珊珠女俠兩人的特別細心照顧,即是娟妹妹不說,麗蓉、杜冰也有些明白了。
這時,麗蓉一定神,裝著毫不在意地含笑說:「這一點恩師沒有說。」
杜冰覺得奇怪,不知天麟聽了結過婚的少女不準進入大華峰的消息后,為何如此震驚。
於是,柳眉一蹙,不解地問:「麟哥哥,你有什麼事,要急著見師太嗎?」
天麟心情仍有些焦急地說:「我身上這三柄上古神劍,必須要見神尼叩請指示來歷……」
杜冰瓊鼻一哼,嗔聲說:「這有何難,終南山距此不遠,長安事畢,我們即去太華峰,你把劍交給蓉姊姊,我們進去代你叩見神尼師太,不是一樣……」
話未說,天麟立即興奮地贊聲說:「好,這樣太好了,還是冰妹聰明,此地事畢,我們立即一同前去太華峰。」
說著,轉首望著麗蓉問:「蓉姊姊,你看這樣可好?」
麗蓉點點頭,黯然說:「我也正想去次太華峰,再向恩師請問一下我的身世!」
天麟劍眉一蹙,不解地問:「有關姊姊的身世,那天師太是怎樣說的?」
麗蓉輕聲一嘆說:「我的詳細身世,恩師也不太清楚,她老人家僅將昔年收留我的經過情形,對我詳細地說了一遍。
昔年恩師雲遊天下,一天來到長安附近,在一處荒蕪地區中,遇到一個奄奄一息的病婦。
病婦懷中尚有一個兩歲多大的女嬰,那時已餓得啼哭無聲了……」
杜冰心中一動,即問:「那個婦人可是林伯母?」
麗蓉黯然搖搖頭說:「不,那是我的保姆,我一出世父母便相繼去世了。」
天麟、杜冰聽得眉頭一皺,心中都很難過,他們確沒想到蓉姊姊的身世,竟是如此凄慘可憐。
林麗蓉繼續說:「當時恩師發現保姆病入膏盲,已無藥可救了,詢問保姆,她僅能斷斷續續地說我姓林,父母雙亡,她抱著我去投奔一個姓龔的親戚……」
天麟立即插言問:「因此,姊姊斷定那個人與那位親戚有關?」
麗蓉一嘆說:「我僅是聯想到也許有關連,據恩師那天說:當時保姆僅說出投奔的親戚叫龔成龍之後就氣絕了。」
麗蓉說完,三人一陣沉默,心情都極沉重。
杜冰秉性較急,立即插言說:「現在我們愁也沒有用,以後再打聽便知道了。」
這時村中的雄雞已開始啼唱,明月已經偏西,夜寒更濃了。
麗蓉問:「麟弟弟,懸圖挑戰的烏紗人,到底是誰?」
這也是杜冰要知道的問題。
天麟劍眉一蹙,搖頭苦笑說:「真令人難以相信,竟會是銀釵聖女前輩。」
麗蓉、杜冰聽得面色同時一變,不覺脫口急問:「她這是為什麼呢?」
天麟輕聲一嘆,說:「我猜想她這次懸圖挑戰的目的,仍脫不出由愛生恨而起,意在向孫叔叔報復。」
杜冰插言問:「那個黑衫少年可是雪梅姑娘?」
天麟點點頭說:「是的,她是在途中聽到這個消息,特地趕來北麓,事先她並不知道烏紗人就是她的恩師,直到銀釵聖女換了原來的聲音,她才明白是誰。」
麗蓉不解地問:「你沒問她這次懸圖挑戰的動機?」
天麟搖頭說:「沒有,她只是坐在地上望著明月流淚。」
杜冰介面向:「後來呢?」
天麟黯然說:「後來我告訴銀釵聖女前輩,我父母和師母,娟妹及四阿姨玉簫仙子等人,俱在大荊山藍鳳幫總壇,希望她到大荊山去盤桓些時日,她聽了只是流淚搖頭,我最後請雪梅照顧她回太華峰去了,我也就回來了。」
天麟說完,三人又是一陣沉默,似乎都在臆測著銀釵聖女懸圖挑戰的真正原因,又似乎為銀釵聖女的偏激任性惋惜。
天已經拂曉了,西天的明月仍然很高,灑射著蒙蒙光輝。
三人又談了些事,天光已經大亮了。
正談論間,房主來請三人至上房早餐。
三人立即起身,並肩走出梨園。
幾人匆匆飯畢,麗蓉、杜冰同到天麟的西廂北間品茗。
侍女走後,杜冰立即要求天麟把三柄上古神劍取出來看看。
天麟愉快地一笑,立即將劍囊和兩本皮書一併取出來。
杜冰一見皮書,知道定是兩本絕世武功的秘籍,因此粉臉一沉,暗暗生氣,她覺得麟哥哥有偏心。
麗蓉何等聰明,知道杜冰尚未看過,立即謹慎地說:「麟弟,這種武林至寶,切忌公然炫露,偶爾不慎,貽禍無窮,小者引來殺身之禍,大者掀起武林莫大浩劫……」
天麟也看出杜冰的神色有些不悅,於是立即正色說:「姊姊說得極是,小弟有鑒於此,是以小弟的父母及師母等人,由於環境不許,也未曾取出觀看。」
杜冰一聽,不由湧起一絲愧色,面色立時平靜多了。
這時,麗蓉已將劍囊中間的青光凌霄劍取了出來,頓時光芒刺目,全室生輝,窗紙上的朝陽為之黯然失色。
麗蓉為免有人闖進,立即收入劍囊內,轉首對杜冰和聲問:「冰妹,以後找一僻靜處我們再看罷?」
杜冰粉面微微一紅,立即愉快地含笑應是。
麗蓉見杜冰沒提異議,即將劍囊交給天麟,順手將兩本薄薄皮書接了過來,繼而對天麟含笑說:「麟弟弟,你自去北間看我給你的那本秘籍吧,那上面記載得太深奧,冰妹一時還不易悟透,等回到大荊山後與娟妹妹一起再由我來教吧。」
天麟連連應是,望著杜冰一笑,得意地走了。
杜冰心中又喜又氣,喜的是蓉姊姊要教自己更高的武功,氣的是麟哥哥有些神氣。
於是,杏眼一瞪,瓊鼻一哼,望著天麟的背影嗔聲說:「哼,你不要神氣,總有一天小妹的武功跑到你的前頭。」
話聲甫落,南間立即傳來天麟愉快的哈哈大笑,麗蓉、杜冰也跟著略咯笑了。
杜冰偎著麗蓉坐好,低頭細心看著麗蓉翻閱兩本薄薄皮書,兩人首先看的是「無上心法」。
面蓉看得黛眉緊蹙,粉面凝重,但一雙澄激的鳳目中,卻不時閃射著興奮的光輝,顯示出內心的喜悅。
杜冰看了一遍,覺得索然無味,詞句枯澀,讀來極難,但為了避免影響蓉姊姊閱讀,只得耐心地坐在一側。
這時,想起方才麗蓉對天麟說的話,內心由衷折服,的確自己不能一時悟透。
這一日,天麟幾人同去慈恩寺遊玩,身後驟然響起一聲蒼勁呼聲:「小子,我和老大急得要死,到處找你,你這小子還有閒情逸緻帶著兩個丫頭來逛廟會?」
幾人心頭一驚,回頭一看,只見蓬頭丐和禿頭僧,在側殿人群中正向這面擠來。
天麟一見,心知不妙,能驚動這兩位老人家前來找尋自己,必定又發生了駭人的事情,只是不知兩位老人家,怎知自己正在長安?
蓬頭丐禿頭僧,來至近前,身形尚未立穩,天麟、大憨立即向前恭謹見禮,天麟恭聲問:
「兩位老前輩怎知晚輩現在長安?」
蓬丐含笑尚未啟口,禿僧小眼一眼,沉聲說:「你小子的行動舉止,我禿僧早已未卜先知……」
話未說完,因著男裝一陣遲疑的麗蓉、杜冰,這時也只得舉步向前,同時深深一揖,恭謹齊聲說:「晚輩參見兩位老前輩。」
蓬丐、禿僧豪放成性,哪管寺內人山人海,一見麗蓉、杜冰拱手長揖,兩人一高興,忍不住仰面哈哈一陣大笑。
二老是何等功力,這一大笑,聲如洪鐘,震人耳鼓,殿上積塵飄落,松枝簌簌顫動,寺內香客頓時一陣驚動。
天麟幾人面色同時一變,心中雖然焦急,但卻無人敢出聲阻攔。
蓬丐、禿僧,倏斂大笑,頓時發覺驚世駭俗,但也並未放在心上。
天麟將蓬丐、禿僧引回自己的住處,備下酒菜,眾人入座。
天麟一直關心二老突來長安的事,一俟二老幾杯下肚后,乘機恭聲問:「兩位老人家匆匆趕來長安,不知為了何事?」
禿頭僧小眼一翻,怒聲說:「當然是為了你小子。」
天麟、麗蓉和杜冰,俱都聽得暗暗一震。
蓬頭丐放下手中酒杯,肅容問:「天麟,你可找到那四種稀世藥材?」
天麟心中立即湧起一陣愧疚,惶聲說:「麟兒還沒找到!」
禿頭僧油臉一沉,重哼一聲說:「等你小子找到那四種藥材,那位被困衡山神秘莊院的長發人恐怕已變成一灘黃水了。」
天麟聽得俊面一變,不覺急聲問:「那位長發前輩現在怎樣了?」
蓬頭丐答非所問地說:「孩子,救人如救火,一刻遲緩不得,像這種重大事情,大荊山事畢,就應該火速進行,不應急急趕赴。」
天麟這時也覺得不該先去長安,只是蓉姊姊的去向不明,這令他又不得不急於趕來。
想到蓉姊姊,不覺覷目瞟了一眼粉面帶疚的林麗蓉。
蓬丐、禿僧由衡山紫蓋峰下的神秘莊院,曾匆匆趕到大荊山,對天麟去長安的原因,已極清楚。
這時,看了天麟和麗蓉的神色,不忍再加苛責,禿頭僧的心似乎也軟了,面色一霽,但仍沉聲說:「小子,那位被困的長發前輩與你極有淵源,希望你儘速將那四種珍葯找到,由我和老大星夜送去……」
麗蓉、杜冰,不知那位長發前輩是誰,為何二老對他如此關心,於是齊聲問:「兩位老人家可知那位長發前輩是誰?」
禿頭僧嘿嘿一笑,尚未啟口,蓬頭丐爭先說:「他的真實姓名,目前尚無須告訴你們,總之,他是一位俠肝義膽,曾經轟動武林的前輩人物。」
麗蓉、杜冰見兩位老人家不說,自是不敢再問。
大憨一旁悶坐,他一直不相信禿頭僧果真能未卜先知,但他又不敢貿然發問,因而,一雙卵眼,直盯著禿頭僧。
禿頭僧驟然發覺,小眼一瞪,問:「傻小子,你有什麼話要說?」
大憨見問,嚇了一跳,立即咧嘴一笑,說:『晚輩想知道兩位老人家是否已去過大荊山?」
禿頭僧輕哼一聲,說:「傻小子,我有何事要去大荊山?」
杜冰似乎已了解大憨的用意,立即不解地問:「那兩位老人家怎會知道麟哥哥一定會來長安呢?」
蓬頭丐、禿頭僧兩人一聽,同時爽朗地哈哈笑了,蓬頭丐斂笑愉快地說:「我們是聽被困的長發人說的,天麟和娟丫頭已前來長安,可能要冒險進入大內覓葯,所以才趕來此地,你們認為老二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嗎?」
說罷,又是一聲爽朗的哈哈大笑。
麗蓉含笑問:「兩位老人家,何時到的長安?」
蓬頭丐說:「昨天日落前。」
杜冰知道二老沒趕上前天的北麓盛會,立即不解地問:「兩位老人家為何昨夜才到?」
禿頭僧哼了一聲,說:「天麟這小子離開衡山時,曾說要先回藍鳳幫總壇,我和老大趕到大荊山,這小子又離開了。」
天麟關心父母娟妹和麗鳳姊姊等人的近況,立即插言問:「大荊山那面,可有什麼變動?」
蓬頭丐含笑慈祥地說:「很好,只是麗鳳幫主總懸念蓉丫頭和冰丫頭的下落,我和老二離開時,她還一再拜託如遇兩位姑娘時,務必請去大荊山。」
說著,慈祥地望著麗蓉和杜冰兩人。
麗蓉、杜冰內心同時湧上一絲愧意,這時聽了,齊聲笑著說:「此地事完,我們即回大荊山。」
蓬頭丐、禿頭僧神秘地一笑,含意頗深地點頭說:「很好,很好,那天我們兩個老不死的一定去,一定去。」
麗蓉、杜冰初未注意,繼而一想,俱都羞得垂首不語,紅飛耳後。
天麟看了一愣,尚有些莫名其妙,繼面見憨哥咧嘴擠眼,皺鼻頭,這才恍然大悟,不由俊面緋紅。
杜冰怕二老繼續取笑,立即搶先說:「兩位老人家早來一天多好,也可趕上一場熱鬧。」
蓬丐、禿僧呵呵一笑說:「我倆昨晚一到長安,便聽到酒樓茶肆熱烈地談論著北麓的事。」
說著,兩人俱都以欣慰的目光看了天麟一眼。
這時,蓬頭丐似乎想起什麼,雙目一亮,急問:「孩子,你已去過了長綠谷?」
天麟劍眉一蹙說:「神尼老人家已不在長綠谷了。」
蓬丐、禿僧,心中一驚,同時急聲問:「你是聽誰說的?」
天麟看了麗蓉一眼說:「是蓉姊姊說的!」
二老輕噢了一聲,同時轉首望向麗蓉。
麗蓉立即將遇到恩師凈凡師太的經過說了一遍,但沒提自己身世的事。
天麟俟麗蓉說完,接著懊惱地說:「所以晚輩今生再無緣叩見神尼老人家了。」
蓬頭丐去大荊山藍鳳幫總壇時,已發覺蘭娟腰身有異,這時聽了天麟的話,心中愈加瞭然,不由愉快地哈哈笑了。
如此一笑,天麟的俊面更紅了。
蓬丐斂笑朗聲說:「師太習返老還童心法,切忌出閣婦女近身,任何男人俱不迴避,你儘管放心前去好了。」
天麟-聽,又驚又喜,麗蓉、杜冰也為天麟高興。
驀見禿頭僧小眼精光一亮,接著驚喜地大聲說:「老大,有了,南召老尼姑住的太華峰絕巔花園中,銀葉紅蓬,不下百株,何必再入什麼大內,找什麼靈藥呢?」
蓬頭丐一聽,老臉上光彩一現,立即興奮地哈哈大笑了。
天麟一聽,頓時想起以前找娟妹妹進人太華峰花園時,確在小紅亭的下端看到一個極大荷池,池中荷花在皎潔的月光下,荷葉銀光閃閃,蓬花晶瑩血紅,確是人間異種,稀世珍品。
這時想起,鼻中仍能回味到那充滿清心沁腦的淡雅異香。
禿頭僧望著天麟急聲問:「小子,事不宜遲,此地如無要事,現下我們就即刻動身吧?」
天麟略一沉思說:「此地已無停留必要,晚輩立可動身。」
麗蓉立即介面說:「晚輩等俱有馬匹代步,二位老人家可先行,晚輩等隨後追上。」
禿頭僧說:「我與老大橫越南五台山區,星夜飛馳,明日天黑前可達終南太華峰下,你們雖有良馬,但必須循道而行。」
蓬丐一俟禿僧說完,即對天麟幾人說:「你們有事儘快辦理,我和老二在太華峰下的排雲觀中等候你們,大家會齊后,再一同前去叩見神尼。」
天麟、麗蓉和杜冰同聲說:「既是如此,二位老人家請先行,晚輩等事畢儘速追去。」
宋大憨久聞終南太華峰,高可接天,矗立入雲,人蹤罕至,鳥獸絕跡,自知輕功不濟,無此眼福,因此,悶悶不樂,暗暗生氣,愈發不言不語。
這時,蓬頭丐、禿頭僧椎杯落箸,同時立起,蓬丐說:「如今酒足飯飽,我和老二也該走了。」
說罷,兩人大步走向門外。
天麟等人急步相送,立在街門,直到二老的身形消失在巷口,幾人才轉回上房。
四人收拾好行囊,也離開了借宿的農家,翻身上馬而去。
天麟在前,一馬當先,驊騮疾奔逾箭。
四馬放蹄疾馳,沿著繞山大道疾行,中途在一個小鎮上進過午餐,日落時分,已繞至終南山的西南麓了。
這時,前面山腳下,已現出一座大鎮。
由於鎮中距進入太華峰最近的山口尚有半日行程,四人決心在前面大鎮上宿下來。
進入鎮口,已是掌燈時分,街上商店酒樓,行人來往,倒也十分熱鬧。
四人在一座較大客棧門前下馬,由天麟向店伙要了一座獨院。
店內各房俱已燃起燈火,多數客人正在進食晚餐。
四人跟在一名店伙身後,直向後店走去。
經過一座上房時,房內燈火通明,席筵正盛,十數武林人物圍坐著一桌豐盛酒菜,正在猜拳行令,高呼乾杯。
想是大憨的酒蟲動了,經過房前時,情不由己地咳嗽了一聲。
房內俱是武林人物,聽覺特別靈敏,聞聲同時轉首,俱都停杯怒目望來。
這突來的一靜,天麟也不由轉首隨意看了房內十幾人一眼。
就在天麟轉首的同時。
房內十數人中,四名身著天藍勁裝的大漢,身軀一戰,同時驚啊一聲,倏然立起,面色頓時大變。
天麟、大憨、麗蓉、杜冰雖都看到了,但並未停身注意,繼續隨店伙前進。
這時,房內已傳出隱約可聞的惶急聲音:「……是總督察……舵主快去吧……」
一個不解地聲音問:「齊舵主,是貴幫的總督察嗎?」
一個中氣充沛的聲音,惶急地說:「不錯,正是本幫驚走崆峒群道,掌斃點蒼掌門的總督察……」
一個驚異地聲音說:「貴幫的總督察這麼年輕呀,如非齊兄親口所說,小弟還真有些不信。」
一個焦急的聲音,催促說:「舵主,快去吧,卑職等要不要同去參見?」
那個中氣充沛的聲音說:「你們三位陪劉趙諸兄多飲幾杯吧……」
以下的話,再聽不到了。
天麟、麗蓉相互看了一眼,斷定方才十幾人中的四人,即是藍鳳幫此地分舵的舵主和香主。
這時,店伙已將四人引進一座獨院,正中上房,左右兩廂,環境尚稱清靜。
不一會兒,院門人影一閃,急步走進一人,正是方才上房首先立起的那人。
天麟定睛細看,只見來人,一身天藍勁裝,年約四十餘歲,虎眉朗目,炯炯有神,顎下短須,根根見肉,已有些灰白了。
麗蓉看了天麟一眼,似乎在說,來人恐怕就是方才發話的齊舵主了。
齊舵主走至上房,急上數步,抱拳躬身說:「終南大黃庄分舵主齊敬萱參見總督察!」
天麟起身,抱拳還禮,含笑謙聲說:「齊舵主請坐。」
說著,又將麗蓉、杜冰和大憨介紹給齊敬萱。
大家齊道久仰,分別落座后,天麟又問:「貴分舵近來諸事如意嗎?」
齊敬萱欠身說:「一切如常,附近尚未發現其它可疑人物!」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大憨立即不解地問:「怎麼,又有什麼事發生了嗎?」
齊敬萱神色一愣,急問:「總督察和宋大俠尚未接獲總壇告急通知嗎?」
天麟四人面色一變,齊聲急問:「總壇通報怎麼說?」
齊敬萱立即肅容說:「詳細情形卑職也不盡知,通報僅命各地分舵,遇到總督察和宋大俠時,請轉告迅速返回總壇。」
天麟心中一動,急問:「貴分舵接獲通報幾天了?」
齊敬萱恭聲說:「昨日絕早接到的!」
麗蓉黛眉一蹙說:「看情形此次恐怕較上次五派犯山尤為嚴重,也許總壇現在已危在旦夕了。」
天麟同意麗蓉的見解,因而心中異常焦急,不知應該火速反回大荊山,還是繼續前去太華峰。
麗蓉望著天麟繼續說:「如今事迫眉睫,我們必須連夜動身……」
杜冰焦急地問:「蓉姊姊,我們不去太華峰了嗎?」
麗蓉毫不遲疑地說:「當然要去,我們飯後即刻動身,快馬飛馳,午夜可達終南排雲觀,會同蓬丐、禿僧兩位老人家,星夜登峰,如一切順利明晨即可下山……」
大憨聽到二老,立即興奮地說:「屆時我們還可邀請蓬丐、禿僧兩位老人家,一同前往總壇,再大的事有兩位老人家到場,不難迎刃而解。」
麗蓉連連頷首應是,接著,面向大憨說:「目前情形緊急,請大憨弟星夜馳回總壇,報告麗鳳姊姊,就說麟弟弟和蓬丐、禿僧二老隨後就到,任何艱苦局面,必須支持下去。」
大憨知道事態嚴重,連連頷首應是,說:「賽雪夜行八百里,只要我途中跌不死,後天正午即可抵達大荊山。」
天麟即對齊敬萱說:「齊舵主尚有友人在前店飲酒,有事你請便吧,我等在此飯後即刻動身,星夜返回大荊山總壇。」
齊敬萱起身恭聲說:「前房席間,俱是卑職多年好友,此次接獲總壇緊急通報,特請前來助拳,以防萬一。」
天麟立即贊聲說:「齊舵主智勇兼備,深具遠謀,此地分舵有齊兄榮掌,當無慮矣!」
齊敬萱再度躬身,連說不敢,辭過天麟四人,急步走出院外。
飯後,四人再度計議一陣,大憨至前店結帳,麗蓉、杜冰即時換回女裝。
麗蓉身著素絹,背系伏魔劍,肩披銀緞大氅。
杜冰穿粉紅勁裝,背插長劍,罩艷紅毛絨披肩。
由於等候馬匹上槽水草,四人分別進入各房調息。
天麟盤膝床上,思潮起伏,想到父母、娟妹、麗鳳姊姊,久久才靜下心來。
片刻過去了,四人相繼調息完畢,俱都精神煥發,疲色全褪。
四人匆匆走出獨院,即聽店前傳來一陣隱約人聲和低微馬嘶。
天麟、麗蓉功力深厚,聽出店外似乎有不少人在低聲爭論什麼事情。
仰首一看夜空,深遂高遠,滿天寒星,已是初更時分了。
兩人看罷,雙眉一蹙,神色懼都有些不解。
來至店門,四人雙目不禁一亮。
只見店門高懸四盞大紗燈,驊騮四馬分別拉在四名店伙手中,齊敬萱和三位香主及前來助拳的十數武林人物,俱在店門等候恭送。
由於藍鳳幫的各地分舵,俱是公開設立,形同鏢局,因而大黃庄不少有名高手,俱都聞風趕來,欲觀驚走崆峒群道,掌斃點蒼掌門沈恭順的大英豪藍鳳幫的總督察衛天麟。
因此,店門外面,圍滿了各色老少人物,俱都目光炯炯的望著店內。
天麟一看,心中極為不悅,但看了立在店門前神色焦急地齊舵主和三位已急得額角滲汗的香主們,因而斷定消息是不脛而走。
這時,人聲嘈雜,俱都指點著四匹好馬,一見天麟四人出來,店前頓時一靜,所有目光都驚異地向天麟四人望來。
由他們驚異地目光中,看出他們頗感意外,似乎沒想到這位新近崛起江湖的大英豪,竟是一位年輕人。
天麟神色自若,滿面含笑,急步走至齊敬萱近前,首先向前來助拳的十數人稱謝,三位香主也抱拳躬身向天麟見禮。
齊敬萱沒想到天麟氣度如此寬宏,這使他在十數好友面前,頗感自傲,內心對天麟愈加敬佩。
這時,圍立街上的人群中邁步走過兩位健壯老人和一位四十餘歲富紳裝束的人。
齊敬萱一見,立即硬著頭皮為天麟介紹。
天麟一聽,俱是當地有名的武林人物,為了齊敬萱便於在當地行事,也一一抱拳道聲久仰。
兩位老人和富紳,態度謙和,盛讚藍鳳幫在江湖上的成就。
天麟四人略事周旋,分別拉過馬匹,道聲後會,直向庄外馳去。
庄外一片黑暗,官道以左是終南山的西南麓,遠處峰嶺連綿,矗立如林,太華峰高聳夜空,宛如鶴立雞群。
官道以右,荒野一片,一望無垠,僅遙遠的天際黑暗處,現出一兩點燈火,極似荒野中的小村。
天麟四人,俱乘快馬,飛馳在繞山官道上,風聲呼呼,蹄聲如雨,遐邇可聞,右側山區中,傳來鐵蹄得得的疾奔回應聲。
麗蓉、杜冰微蹙黛眉,不時瞟向劍眉微蹙的天麟。
宋大憨靜坐馬上,任由賽雪狂馳如飛,他心裡一直想念著他的芙苓妹妹他唯一的胞妹。
同時,他也在盤算著,如何對幫主姊姊解說這次私自下山和偷騎賽雪的事。
一個時辰過去了,東方地平線上的黑雲中,緩緩升起一輪殘月,光輝朦朦,因而四人的心情愈加沉重。
再馳一陣,東南方十數裡外在朦朦暗淡的月光下,已隱約現出一片寬廣黑影,閃爍著數盞紅燈。
天麟一見,知道那是干州城樓上的紅燈,馬上轉身,望著大憨大聲說:「大憨兄,那就是干州城了,前面有通向東南的官道,我們就要分手了。」
大憨望了望干州城,咧著大嘴,黯然點了點頭。
麗蓉接著叮囑說:「沿途小心,不要招惹事端,要儘速趕回大荊山。」
大憨再度黯然點點頭。
說話之間,前面已是岔路,一條寬廣大道,直奔東南。
天麟立即大聲說:「大憨兄,再見了,沿途珍重,小弟稍遲半日即回!」
大憨舉起小手,沙啞地說:「再見了老弟,不要忘了大荊山的人都在焦急地等你回去。」
天麟、麗蓉、杜冰同時舉起手來,在這一剎那,三人的心中同時泛起一絲戚然欲泣之感,尤其天麟,幾乎忍不住落下淚來。
到達岔路,大憨一撥馬頭,兩腿一夾馬腹,猛力一抖絲韁,大聲吆喝一聲,賽雪似乎知道就要分離了,立即昂首發出一聲震撼山野,直上夜空的長嘶。
賽雪一嘶,驊騮三馬齊鳴,終南山區中,立即掀起一陣隆隆雷聲。
一聲嘶畢,賽雪已在數十丈外,昂首豎鬃,四蹄翻飛,掀起一道滾滾塵煙,在朦朦柔弱的月光下,馬影宛如一道白錢,直奔干州。
天麟三人,馬不停蹄,繼續繞山飛馳。
轉瞬之間,三人轉首再看大憨,只見遠處一點揚塵,賽雪和大憨的背影,已消失在黑暗中。
杜冰看后,不由黯然贊聲說:「除麟哥哥的驊騮堪與麗鳳姊姊的賽雪並肩齊驅外,黃驃,青聰,都不足以與賽雪放蹄同馳。」
麗蓉望著消失的一點白影,也有同感,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