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轉過了屋角,走完了一條小路,到了村外的一片樹林里,在樹林里草地上,大伙兒席地坐下。
皇甫林概略地說了說被害經過,左車也談了談祝融峰下的生活。
說完了這些,大伙兒的目光轉到了沈東山身上。
皇甫瓊雙眉一揚,輕喝說道:「濮陽飛。」
濮陽飛應聲拍醒了沈東山。
「惡師爺」翻身躍起,入目眼前幾位,立即面如死灰,隨即陪上一臉的強笑道:「姑娘……」
皇甫瓊冷然說道:「沈東山,你先看看眼前都是誰?」
沈東山強笑說道:「沈東山不……不知道,姑娘請明示。」
皇甫瓊道:「我跟濮陽兄弟你該認識。」
沈東山將頭連點,道:「認識,認識。」
皇甫瓊道:「那麼我給你介紹這一位……」一指左車,道:「『鐵面巨靈』左車左大俠。」
沈東山目光一溜,道:「見過,見過,當日在『長沙』城外見過……」
皇甫瓊道:「那更好,現在我再為你介紹這兩位……」
一指皇甫林,道:「這位是我爹『南令』皇甫大俠……」
沈東山身形一震,沒說話。
皇甫瓊最後指向了白如雪,道:「這位是我雪姨白女俠……」
白如雪含笑說道:「沈東山師爺,我就是『碧目魔女』。」
沈東山又一抖索。
皇甫瓊冷然一笑,道:「如今我介紹完了……」
皇甫林突然說道:「瓊兒,把沈師爺交給我吧。」
皇甫瓊欠身說道:「是,爹。」
皇南林日光凝注,微微一笑,道:「閣下對你的大號,我是久仰。」
沈東山心驚肉跳,強笑道:「那是令主看重,過獎……」
皇甫林道:「閣下,你真認為我是『南令』么?」
沈東山訝然說道:「令主這話……」
皇甫林道:「閣下,我在問你。」
沈東山忙道:「沈東山自然認為當面便是令主。」
皇甫林笑了笑,道:「那麼,你那主人又是何人?」
沈東山一怔,道:「這……」
皇甫林淡淡說道:「閣下,請說話。」
沈東山目光一轉,道:「令主真讓我說?」
皇甫林道:「我以為閣下是多此一問。」
「那麼……」沈東山嘿嘿一聲強笑,道:「我以為敝上才是真令主。」
皇甫瓊臉色一變,叱道:「沈東山,死到臨頭你還……」
皇甫林一抬手,道:「瓊兒。」
皇甫瓊立即閉口不言。
皇甫林淡然一笑,道:「這麼說,你閣下認為我不是皇甫林?」
沈東山道:「事實如此。」
皇甫林笑道:「不愧名滿武林的『惡師爺』,的確是夠機警的……」
頓了頓,接道:「事實上你該這麼說,這樣我就沒辦法問你那位主人是誰了,只是,閣下,斗心智你未必斗得過我……」
沈東山道:「我說的是實情。」
皇甫林聽若無聞,道:「就算你說的是實情,但我仍要問,一旦你那主人扯下了面具,除去了那高明的易容,閣下,他又是何人?」
沈東山道:「據我所知,敞上沒戴面具,沒有易容。」
皇甫瓊雙眉陡挑,道:「沈東山,你是……」
皇甫林含笑說道:「女兒,別忘了,你已經把他交給了我。」
皇甫瓊忍了忍氣,道:「是,爹。」
沈東山突然說道:「我有個建議……」
皇甫林道:「說,能採納的我無不採納。」
沈東山目光溜向皇甫瓊,道:「閣下何不問問瓊姑娘,我以為她知道的該比我清楚。」
皇甫林笑道:「你明知她不清楚……」
沈東山道:「瓊姑娘是敝上的掌珠,哪有……」
皇甫林道:「可是她的生身父如今就在你眼前。」
沈東山搖頭說道:「我看瓊姑娘是弄錯了……」
皇甫林道:「閣下,別顧左右而言他了,我問你……」
沈東山道:「我認為敝上是真『南令』。」
皇甫林像沒聽見,笑了笑,道:「閣下,我聽說『西魔』呼延海把費『中尊』的兒子擊落了『祝融』極顛,有這回事?」
沈東山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皇甫林道:「我也聽說你把這消息報與了瓊兒,是么?」
沈東山義形於色,慨然說道:「這是我應該的,我知道姑娘……」
跟皇甫林道:「如今我知道了,費『中尊』的兒子並沒有死,而且我更知道瓊兒擒了『西魔』,然後把他帶上了『祝融』極顛,這你知道么?」
沈東山搖頭說道:「這我不知道。」
皇甫林道:「你不是說在『長沙』城外碰見了左大俠么?當時我跟誰在一起?」
沈東山道:「我不認識。」
皇甫林笑道:「就算你不認識吧,可是,你認為『西魔』已經死了么?」
沈東山道:「我不知道,不過,據我看,論情,論理,只要他落在了瓊姑娘手裡,他就絕不該有活命的機會。」
皇甫林笑道:「不錯,只是真要那樣,瓊兒她豈不成了罪人……」
沈東山搖頭說道:「閣下這話我不敢苟同,瓊姑娘是替費少俠報仇……」
皇甫林道:「費慕人並沒有死。」
沈東山道:「可是呼延大俠把費少俠擊落了『祝融』極顛,這是事實。」
皇甫林道:「我承認,這是事實。」
「再說……」沈東山道:「瓊姑娘並不知道費少俠沒有死。」
皇甫林道:「我也承認,她是不知道,可是,你知道。」
沈東山一震,道:「我,我也不知道,『祝融』極顛千尋,休說是被擊落,就是失足跌下,任何人也會認為必死無疑。」
皇甫林道:「是理,然而你卻是在碰到費少俠之後,才把這消息報與瓊兒的。」
沈東山道:「我說過,我不認識……」
皇甫林道:「你那主人先害了我,然後再害瓊兒,其心腸之狠毒,可想而知,瓊兒這方面我已經攔住了她對你的懲罰,不過有一個人卻不肯放過你。」
沈東山忙道:「閣下說誰?」
皇甫林道:「西魔呼延海。」
沈東山那張臉一下沒了紅色,失聲說道:「他,他沒死……」
皇甫林道:「我不說過么?他若死了,瓊兒豈不成了大罪人?」
沈東山忽地轉趨平靜,道:「我不以為瓊姑娘會饒了他。」
「當然。」皇甫林道:「若按瓊兒的意思,再有十個呼延海也活不了,只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在『東湖』中了冷遇春的計,酒後失言……」
沈東山忙道:「冷遇春?」
「不錯。」皇甫林道:「他計賺西域雙妖脫身,趕往『南嶽』阻攔瓊兒,可巧在半途碰上了我夫婦,我夫婦乃及時攔住了瓊兒,你明白了么?」
沈東山臉色大變,咬牙說道:「好個冷遇春,原來他……」
住口不言。
皇甫林笑道:「別怪他,要怪只該怪你自己……」
頓了頓,接道:「呼延西魔的性情脾氣是眾所周知的,他對付惡人的手法,尤其是對害他的人的手法,其狠,其辣,恐怕你閣下不會沒有聽說過。」
沈東山身形為之一顫。
皇甫林微微一笑,又道:「不知道你信不信,呼延海如今就在左近,我只消輕嘯一聲,他會立即趕來看個究竟。」
沈東山身形又一抖。
皇甫林笑道:「閣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沈東山搖頭說道:「我不明白。」
皇甫林道:「那麼我告訴你,我跟你談個條件……」
沈東山目光轉動,道:「什麼條件?」
皇甫林道:「我這個人手不沾血腥已久,同樣地,我也不希望我的親人朋友多造殺孽,我想把你交給呼延西魔……」
沈東山渾身一抖索。
皇甫林接著說道:「不過,假如你老老實實地答我問話,我不但不把你交給呼延西魔,而且擔保你活命走路……」
沈東山嗓門兒有點啞地道:「你要我說些什麼?」
皇甫林道:「只一句,你那主人是誰?」
沈東山道:「是『南令』……」
皇甫瓊雙眉一挑,皇甫林已然笑道:「閣下,看來你並不在乎我把你交給呼延西魔。」
沈東山道:「你錯了,我絕對在乎,可是我說的是實話。」
皇甫林道:「那麼如今你認為我是誰?」
沈東山呆了一呆,道:「該是『南令』。」
「是嘍!」皇甫林道:「世上有兩個『南令』么?」
沈東山道:「那,那總有一個是假的。」
皇甫林道:「這才有點像老實話,你認為誰是假的?」
沈東山道:「要問我,我認為你是假的,可是看眼前的情形,似乎敝上該是假的。」
皇甫林道:「你你的意思是……」
沈東山道:「我只知道他是『南令』,雖然如今我明白他有九分可能是假的,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誰。」
皇甫林道:「真的么?」
沈東山慨然說道:「你便是把我交給『西魔』,我也是這麼說。」
皇甫林點頭笑道:「我相信你,只是,沈東山,你為人賣命多年,到頭來連主人是誰都不知道,你所為何來?」
沈東兒低下了頭。
皇甫林吸了一口氣,道:「如今,我不問你他是誰了,我問你他現在何處?」
沈東山搖頭說道:「不知道,便是我也在找他。」
皇甫林道:「這話怎麼說?」
沈東山道:「不瞞你說,在往日,只有我一人知道他的行蹤,可是自從厲東邪的女兒在『長沙』被費『中尊』救去后,我就跟他失掉了連絡,到現在為止,我沒能找到他一點蹤跡。」
皇甫林「哦」地一聲,道:「這倒是怪事,他出了什麼事么?」
沈東山搖頭說道:「這隻有問他了。」
皇甫林道:「沈東山,這也是實話?」
沈東山道:「我仍是那句話,就是你把我交給呼延西魔,我也是這麼說,其實,跟敝上失掉連絡的不只我一人,便連他那左右二奴也不知他現在何處?」
皇甫林道:「這麼說,他是失蹤了?」
沈東山道:「似乎可以這麼說。」
皇甫林沉吟未語,旋即,他飛起一指點了出去,然後趁勢擺手,道:「沈東山,你可以走了。」
沈東山機伶一顫,驚詫地望了皇甫林一眼,頭一低,轉身走去,他已經很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