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闖蕩京師迭險招
那少女一劍刺出,未得其門而入,正待收劍。
陳仰白又道:「左右連環。」
甄小蘋單劍左揮。
那少女出劍左架。
甄小蘋突然回手一劍,刺中了她的右肋,鮮血隨著她的劍尖流出。
那少女旱先本已被元麗剜了一劍,此時又中一劍.頓覺不支,嬌軀違晃,已栽倒地面之上。
此際忽聽得了四姑發出一聲慘叫,右半身已被鮮血染紅,原來她被夏少游一劍,連肩帶背削了下來。
丁四姑面色慘變,身形搖搖晃晃連退了三步,終於不支,昏死過去。
其餘兩個少女見丁四姑昏死,大吃一驚,一疏神間,已被艾華和元麗二女刷刷兩劍,濺血當場。
陳仰白搖頭嘆道:「可憐綠黛年華,皆因一念之差,落得橫屍劍下。」
他正嘆間忽聽馬車微微發出一聲輕響,急叫一聲:「夏兄小心車中有人。」
夏少游飛身而出,疾苦輕矢般的落在車前,揮手一劍,將韁繩斬斷。
那馬脫韁急飛,卻將馬牢留了下來。
夏少游執劍凌風而立,冷冷的道:「閣下除去出車一戰,已無別路可尋了。」
車中人也冷笑道:「就憑你這乳臭未於的小子,也能將老夫留下來么?」
夏少游道:」能不能留下來,出手方知,光是躲在車中說大話,於事何補?」
車中人道:「那麼你小心了。」
呼地一聲,一條黑影,已沖穿車篷,躥上高空,臨空雙腿一拳,連打了兩個滾,輕輕飄落在地面。
此人赤面紅須,眸光四射,著一件老藍色長衫,隨風飄舞,大有不可一世之態。
夏少遊說道:「不用說,閣下當然也屬於智慧門之一員了,敢問尊姓大名?」
赤面藍衫人道:「你問老夫么?」
夏少游傲然的道:「站在敵對的立場,此地並無第三者存在,本少爺當然是問你了。」
赤面藍衫人朗聲大笑道:「其實告訴你也無妨,老夫人稱徐天傑,智慧門中人稱我為三先生。」
夏少游道:「果然是不平凡的人物,你們智慧門大先生許士元,二先生丁天厚,皆是一時俊傑,看來你這位三先生也不太簡單了。」
徐天傑冷冷的道:「好說。」
夏少游又道:「可是你們自以為了不起的許大先生,丁二先生,一樣難逃濺血之危,不知你這位三先生有什麼辦法能逃出此危?」
徐天傑道:「許丁二人所遇到的對手是朱一濤,但我卻不是。」
夏少游道:「朱大俠武功機智,兩得其美,非常人可以比擬,他們當然要吃虧了。」
徐天傑冷冷一聲道:「可是你呢?」
夏少游道:「我的智慧雖不如你,但我的武功卻高出你很多。」
徐天傑道:「如果我不用武功,而用智慧,你將會如何?」
夏少游道:「陳師叔的武功不如你,但智慧卻高出你很多。」
徐天傑道:「你的意思是憑陳仰白的智慧,再加上你的武功,聯手來對付老夫?」
夏少游點點頭一笑道:「不錯。」
徐天傑道:「聽你對話的口氣,你不但武功很有自信,而你的智慧,亦不見得差到哪兒去。」
夏少游平靜的道:「你知道就好了。」
徐天傑突然大袖一揮,手中多了一柄兵刃,是一個銀光閃爍的圓環,外帶人個如劍光般的齒輪,冷冷一笑道:「你認識此物么?」
夏少游道:「這是一件外門兵刃,叫做人卦連環輪,不知是也不是?」
徐天傑陰陰一笑道:「你知道就好,不管你們的武功機智如何,老夫仍然有把握勝得了你們。」
夏少游道:「閣下如果武功智慧都很平常的話,在智慧門中,就占不到三先生的位置了。」
徐天傑道:「知道就好辦了。」
夏少游又道:「但你更應該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也下可太過自信。」
徐天傑道:「處於今日局面,我不自信能行么?」
夏少游一笑道:「這倒也是一句老話,雖明知不可為,但又不得不為,你可以出手了。」
徐天傑道:「老夫痴長了幾歲,如果先出手的話,江湖上談論起來,未免會議我以大欺小,因此還是你先出手比較恰當些。」
夏少游道:「如果我先出手的話,可能你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我看還是你先出手比較恰當些。」
徐天傑怒哼一聲:「你也未免太狂妄了一點兒,既如此說,老夫略略施點兒厲害讓你瞧瞧。」
右手輪子一旋,泛起一片繞眼銀花,直撲夏少游的門面,這一手妙在使對方看不出他從何處出手,那片銀花足有五尺之圓,向夏少游當頭壓下。
夏少游自幼得名師指點,目力驚人,他用銳厲的眸力,透過那片銀花,看出對方起手招式,同時身形急飄之下,長劍已劃出一道白虹,飛人銀花之中,銀花白虹甫一接觸,同時隱去,夏少游已提劍閑立,喉上噙著一抹冷笑。
那徐天傑右手執輪,愕在當場,左胸前現出個長方形的血洞,鮮紅的血由洞中流出,流滿了他半邊身子,夏少游道:「現在你總該相信適才我所說的話了吧?」
徐天傑忍受著痛苦,聲音沙啞的說:」小娃娃,你幾歲開始練功?」
夏少游道:「在下么,從十五歲開始練功,你信不信?」
徐天傑道:」你目下也不過二十來歲,就算你從十五歲開始練功,也不過十年不足。」
夏少游道:「不錯。」
徐天傑道:「一個練武不足十年的人,竟有這麼深的功力,真是令人做夢也想不到,不知令師是哪一位?」
夏少游道:「你已經是將死的人了,告訴你也沒有多大的關係,家師是三仙之一道逍遙羽士方聞道。」
徐天傑喃喃的道:「逍遙羽士方聞……道。」
他說完了這句話,兩眼直向上翻,白的多黑的少。
夏少游微帶驚異的說:「怎麼樣?」
砰地一聲,推金山倒玉柱,徐天傑已經壽終正寢了。
夏少游噓了一口氣,轉頭看去,見四個少女皆已氣絕多時,陳仰白與甄小蘋在指手劃腳,不知說些什麼。
艾華,元麗二人早已長劍人鞘,在獃獃的看著他,兩雙妙目中透出了綿綿不絕的情意。
那形像猥瑣,衣履破爛的老者已經不見了。
夏少游緩緩向前走了幾步說:「人呢?」
元麗道:「你問誰呀?」
夏少游道:「那位老先生。」
艾華道:「走啦!」
夏少游嘆道:「你們為什麼不留住他?此人武藝高強,輕功超絕,是一個極好的幫手。」
艾華道:「他的身形快得跟鬼影子一般,一晃就不見了,誰又能夠留得住他。」
夏少游一愣道:「鬼影子,鬼影子,難道他就是鬼影子婁東源不成,此人久已不在江湖上露面,現在竟又東山再起了。」
陳仰白與甄小蘋走了過來道:「經夏兄這一提,小弟倒想起來了,若非鬼影子,誰又能有這麼快的身法。」
夏少游道:「正是,未知師叔今後作河打算?」
陳仰白一笑道:「說出來夏兄不要笑我,我準備去京師找智慧國師靈修鬥鬥法。」
夏少游微微一愣,半晌才道:「師叔的機智才華,是我極為欽佩的,只是省慧國師名滿天下,如此輕率的前去,會不會太過冒險?」
陳仰白正色道:「智慧門一日不滅,武林一日難安。我輩既人武林,又豈能坐視不理?」
夏少游點點頭道:「聽師叔這麼一說,倒也將我的雄心壯志激發起來,我們不如一同前去,會會那名聞天下的智慧門首領,是個怎麼了不起的人物「艾華與元麗兩人聞言,同時面色一變,艾華道:「少游、此舉。是否妥當?」
夏少游一笑道:「你們總不能躲著他一輩子呀?」
二女想想也是,就連書童小舒也極願前去。
陳仰白道:「既是大家都願前去,我們索性大方點兒,就用智慧門的馬車,煩夏兄將那跑走的兩匹馬再找回來。」
夏少游點點頭,如飛而去,不一會兒工夫,己將兩匹馬找回,仍舊連上韁繩。
陳仰白道:」這輛馬車雖然不大,但目下我們只有六個人,如果有兩個人坐在車轅上,四人擠在車中,尚可勉強應付。」
夏少游一笑道:「自然是師叔坐在車中,我與小舒駕車了。」
陳仰自道,「不,你錯了,如果由你駕車,目標還是不夠顯著。」
夏少游微微一愣道:「我們此去京師,是找智慧國師鬥法,應該愈隱秘愈好人怎可太過顯著?」
陣仰白道:「就是因為找他鬥法,目標才要顯著。」
夏少游道:「這我就不懂了,尚請師叔開示?」
陳仰白道:「智慧門既由智慧國師靈修率領,行蹤一定異常詭異,是不是?」
夏少游道:「不錯。」
陳仰白道:」既是行蹤詭異,我們乍到京師,一定很難查到他們藏身之處,是不是?」
夏少游道:「也不錯。」
陳仰白道:「因此我們必需暴露目標,先將他們引出來,然後大家面對面比劃一番,要不然任是我們行蹤再過隱秘,也難逃過智慧門的眼目,那時敵暗我明,反而更不好處理了。」
夏少游道:「師叔的意思……」
陳仰白道:「我的意思是由元麗與艾華兩位姑娘駕車,她們原是智慧門中的人,定能引起敵人注意,我與夏兄及小舒、小蘋四人擠身車內.兩位姑娘在智慧門的眼中原是叛徒,他們認為這兩位絕不敢公然駕車出入京師,萬一有此情形發生,他們一定以為其中有詐,而不敢明著打攏,只在暗中跟隨,那樣一來,我們不但可以引出敵人,更可收先聲奪人之效。」
夏少游贊道:「妙計。」
陳仰白道:「不過在生活行動方面,我們必須得加倍小心,以防敵人暗算。」
夏少游向二女示意,旋又請陳仰白及甄小蘋上車,然後他才跟書童小舒一齊上車,四人一邊兩個,蹲在車廂中,由元麗、艾華二女駕車,一聲嬌叱,兩匹長騎,八隻鐵蹄,如飛而去。
京師。
這是個大地方,大地方的人,總令人有一種很奇特的意味與感覺,無論是衣冠,談吐,生活習慣等等。
鄉村人到了大地方,就好像走迷路而到了另一個世界似的,每一處地方,每一個人,都會使他感到稀奇古怪,進而有一份強烈的追求心。
同樣的,京師中人見到沒有見過的事物,也一樣的會感到稀奇古怪,人嘛!本來就有一份強盛求知慾與好奇心,任何一件事物,只要被他遇上了,必然要追根究底的大大地思索一番,直到失望為止。
今天,在京師就見到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是一輛雙騎馬車,由兩個秀外慧中的少女駕御著,而且這兩個少女不但衣著鮮明而華麗,人也美如天仙。
一般情形來說,駕車的應該是衣履破舊的粗黑大漢才是,像這樣兩個粉嫩嬌滴的少女駕車,可真是天下奇聞,但這件事情畢竟出現了,而且出現在人煙稠密市面繁華的京師,怎麼不令人感到奇怪呢!
這輛馬車在鬧市中慢慢的走著,後面同樣的跟著很多看熱鬧的人。
其中也有些很特別的人物,靠近車尾最近的,有一個短小精悍的漢子,這個人看起來很普通,但那雙眸子不時在滴溜溜的打轉,因為他看到那駕車的兩個女孩子,心中一直在哺咕。
這時另一個著黑色短衣的高個子拉了他一把,兩人以目示意,一直跟著馬車來到長生客棧時,才相繼離去。
長生客棧在京師中算是大客棧,不但有住的,而且有吃的,八扇大門整天的打開著,那輛馬車一直由大門進入後院,才停了下來。
兩個美麗的少女嬌軀兒就那麼輕輕士縱,已無聲無息的下了車,店伙趕過來說:「姑娘是住店的,本店大小客房,應有盡有,姑娘請吩咐。」
左首少女道:「你給我們準備三間客房,最好能是獨門獨戶的,最好能有一個客廳,另外準備六個人的酒飯,馬與車子照顧好。」
店伙笑道:」姑娘放心,西跨院剛好三房一廳,還空著,小的這就引姑娘去,馬匹車輛小的自會照顧的。」
他便引兩個少女進人西跨院,隨後馬車門一開,又下來三男一女,也跟著進入西跨院。
店伙將他們安頓好,又忙著招呼車馬及酒飯。
這六個人是誰?他們正是陳仰白,夏少游、小舒、甄小蘋,艾華、元麗等六人。
六個人進入西跨院便在客廳中暫時歇了下來。
陳仰白鬆散一下才笑道:「剛才在街道上行走之時,你們可曾注意到什麼?」
夏少游道:「好像有人跟蹤。」
陳仰白點點頭道:「不錯,靠在馬車最近的有兩個人,一高一矮,以我猜想這毫無疑問是智慧門中人了。」
甄小蘋皺眉道:「若是智慧門中人,我們目前落腳之處,他們一定也會知道的了。」
陳仰白道:」不錯,我之所以請元麗、艾華兩位姑娘駕車,其目的就是在引起他們的注意力。」
艾華道:「你固然將他們引了出來,但也暴露了自己。」
陳仰白道:「不錯,著果我們不將他們引出來,也同樣的藏身不住,那時敵暗我明,反而更加難以處理,與其處於挨打地位,倒不如面對面的比劃上一番。」
元麗道:「智慧門最拿手的法寶就是動智慧,你這樣昔思焦慮的與智慧門中人鬥法,豈不是以卵擊石?」
陳仰白一笑道:「那也不見得,要知天下無決勝之策,以智鬥智,勝敗尚在未可知之數,何況智慧門根據地立在京師,當然不乏人手,如果我們想憑藉武功去對付,那才是以卵擊石呢!」
夏少游點頭道:「正是。以目前情形而論,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陳仰白道:「因此我在決定上京師之時,就準備與智慧門斗一鬥法,當然我也知道與智慧門鬥法難操勝算,但我們在武林,當然也無法看著智慧門永久橫行下去,因此明知冒險,也只有一試了。」
甄小蘋道:「如果朱大俠在此,我們必有制勝的把握。」
陳仰白嘆道:「可惜,阮玉嬌把朱大俠纏住了,要不然以朱大俠的武功機智,我們尚何愁之有。」
正說間,忽聽到一陣腳步聲,原來是店伙送酒菜過來,他將酒菜擺好在大廳之上,說:
「客官請用飯,今日敝店到的客人不少,小的還要到前面照顧著。」
陳仰白道:「你店中到的是什麼客人?」
店伙道:「無非是一些走江湖的,這些人龍蛇混雜,客官等身份不同,最好不要到前邊去。」
陳仰白道:「知道了,謝謝你啦!」
店伙一笑,轉身便走。
陳仰白看看天色,大約已是未未申初時分,忙道:「大家隨便用一點兒,將息一下,如果我猜得不錯,今晚將有一場好戲。」
夏少游奇道:「師叔這話好像是這場戲是專門沖著我們而來似的。」
陳仰白道:「不但這場戲是沖著我們而來,而且幕後導演人就是智慧國師。」
夏少游道:「師叔何以說得這樣肯定?」
陳仰白道:「我是據理而推,因為目前我們剛到京師,雖然臨時落了腳,可是尚未生下根來,敵人如果要剷除我們.這正是大好時機。」
夏少游點頭道:「不錯,我們乍到京師,人生地不熟,無論在進與退的兩方面來說,都有些別手別腳之感,何況我們沿途疲乏,在心理上一定會疏於防範,他們如果要來,今夜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陳仰白笑道:「夏兄說得不錯,因此我們吃過飯後,趕快準備好好的睡上一覺,起更之後,我們就不能再睡了。」
艾華嘆了口氣道:「聽你們談論起來,倒真使我有些心驚膽戰的感覺。」
陳仰白間道:「你很怕智慧國師是不是?」
艾華道:「智慧國師在我心目中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人,不光是我。所有智慧門中的人,都會有此種感覺,與他鬥智,怎不使人心驚膽戰呢?」
陳仰白點頭道:」你說得也是,智慧國師的勢力,武林皆知,但還不能構成你對他如此心驚膽戰的原因。」
元麗接著道:「難道還有第二個原因么?」
陳仰白道:「有,主要是你們二人受他統制太久,他的一切作為與手段以及威脅,已深深的滲人你們心底,這才是構成你們對他心驚膽戰的原因。」
夏少游笑道:「師叔區區數語,竟能一針見血,攻山中之賊易,攻心中之賊難。如果能將她們二人心中之賊去掉,那智慧國師也就不值得可怕了。」
陳仰白道:「不錯,而且去心中之賊,目前勢在必行,要不然萬一與智慧國師朝了面,未曾動手已全身膽戰,這個仗就不用再打了。」
甄小蘋一笑道:「仰白,你有什麼辦法可以將她二人心中之賊去掉?」
陳仰白喝了一杯酒,半晌才道:「若要一個人對某一個人法除恐懼心理,唯一的辦法,就是要使他對某一個人發生憤怒與怨恨。由怨恨而產生憤怒。當憤怒到極點之時,恐懼的心理自會消失,這就好比一個人常伏於另一個人的淫威之下,開始怕他的威勢,不敢得罪他,任他欺詐,但當他被欺詐到不能忍受的時候,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奮起反抗,因此他先前的恐懼心理,也就自然消失了。」
艾華道:「話是不錯,但這種怨恨與憤怒的心理,從何生起?」
陳仰白向她一笑道:」你現在可以回想一下在智慧門中受智慧國師利用時的情形,將他惡劣的情狀統統搜出了腦子,你就自然會對他產生怨恨與憤怒了。」
元麗點點頭道:「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辦法,真值得一試。」
陳仰白道:「只要你們拿出信心來,我想一定可以成功,而且可以保證在十二小時之內可以成功。」
甄小蘋吃了一塊肉笑道:「仰白,如果我要擺脫你情感的糾纏,同樣也可以找出你的缺點而怨你恨你,那樣我也會毫無痛苦的離開了是不是?」
陳仰白笑道:「話是不錯,可是你有什麼理由要離開我呢?」
甄小蘋笑著搖搖頭說道:」沒有,我只是這樣子說說罷了。」
陳仰白噓了一口氣道:「我的姑奶奶,希望你不要有這種心理。」他這一句話,使在座的人都笑了起來,這時已是西牌時分了,六人匆匆吃完,分住三個房間。艾華與元麗住一間,夏少游與書童小舒在一間,陳仰白與甄小蘋合住一間,當然,一間房子只有一張較大的床鋪,武林兒女本無俗中人的禮法規限,因此陳仰白與甄小蘋也就合睡在一張床上,而且還睡在一頭。
甄小蘋一笑說道:」仰白,我現在有一個很奇妙的感覺。」
陳仰白笑道:「什生感覺?」
甄小蘋道:「愈是從艱苦與困難中得來的溫暖與快樂,才會愈使人感到幸福可貴。」
陳仰白道:「你知道這是什麼道理么?」
甄小蘋搖搖頭。
陳仰白道:「這有兩個原困,第一,凡是經過苦難奮鬥,而所得來的果實,人都會很珍惜他,第二,一個人如果在艱苦中奮鬥,他的幸福日子一定不會大多,因此偶爾抓到一點兒機會,他就會恿到非常快樂了。」
甄小蘋點頭道:「不錯,就像我們兩個人現在一樣。」
陳仰白伸出一隻手,摟住她的柳腰,突然有一陣奇異的感覺,襲上心頭。
他身形輕輕的震動一下。
甄小蘋的小嘴已靠在他的耳根上說:「你要麼?」
陳仰白輕輕的搖頭。
甄小蘋嘆道:「你不喜歡我?」
陳仰白微微一驚,忙道:「小蘋,你可千萬別誤會,我是說今晚上可能有一場緊張的場面,我們必須養養精神。」
甄小蘋小臉蛋兒紅了,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半晌不發一言。
陳仰白道:」小蘋,你生氣了么?」
甄小蘋笑著搖搖頭,她笑得很甜,也很美,只是笑中總帶著一種嬌羞的意味。
陳仰白拍拍她的香肩說:「睡吧,也許還要大打一場呢。」
甄小蘋嬌軀一縮,鑽到他懷中道:「仰白,說實在的我總有些害怕。」
陳仰白道:「你怕什麼?」
甄小蘋道:「你別忘了,這是智慧門的根據地,無論是以智慧,以實力,以形勢,我們總是站在挨打的地位。」
陳仰自點點頭道:「這些我都知道,但天下有很多事是明釘不可為而為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目前我們尚有一線制勝的希望。」
甄小蘋道:「什麼希望?」
陳仰白翻一翻眼半晌道:「四佛之一的戒刀頭陀必已到達京師,如果我們能會合的話,在武力方面,我們可以無慮,另一方面是希望朱一濤大俠能夠早日尋到阮玉嬌,你當然知道朱一濤大俠俠肝義膽,目前雖被情絲纏繞著,但當他一旦找到了阮玉嬌后,對智慧門的事,一定不會就此放手。」
甄小蘋道:「不錯。」
陳仰白又道:「因此我猜想當他們會面之後,很可能會雙雙趕來京師。」
甄小蘋露出懷疑的眼光道:「你以為他一定會找到阮玉嬌么?」
陳仰白肯定的道:「我認為他不但早已找到了阮玉嬌,而且很可能已到達了京師。」
甄小蘋道:「你憑什麼下此斷語?」
陳仰白一笑道:「我說出來你就明白了。你想朱大俠與阮玉嬌分手之時。一定會約定一個地點,因此當朱大俠到江甫之時必然很快的找到了她。」
甄小蘋道:「不錯。」
陳仰白又道:「當朱大俠找到阮玉嬌后,必然又會想起智慧門的事,而準備返京師,阮玉嬌對朱大俠十分傾心,既是見了面,當然不願再就此分手,一定會追隨他而到達京師。」
甄小蘋道:「話是不錯,但也不一定他們就已經到達了京師呀!」
陳仰白道:「你記得我們與朱大俠分手有多久了?」
甄小蘋道:「大約有兩個多月了吧!」
陳仰白道:」這就是了,朱大俠到江南既能很快找到阮玉嬌,他的第一樁心事已了,當然會聯想起第二樁心事,那就是智慧門的事情,因此我猜想當他與阮玉嬌會面之後,最多不出三天,必然會雙雙趕赴京師,如以他們兩人的腳程而言,現在是不是已到了京師了?」
甄小蘋一笑道:「聽你這一說,這倒也確有可能,但這只是可能而已,可能並不代表絕對是不是?」
陳仰白道:「是絕對的,不信過幾天我們必會碰面。」
甄小蘋道:「如果朱大俠與戒刀頭陀真的與我們會合了,這一場鬥法,我們可以佔到一半的優勢。」
陳仰白笑道:「所以說我們仍有一線的制勝希望,最擔心的還是在我們未曾會合之前。」
甄小蘋道:「不錯,這一段時間你將如何度過去?」
陳仰白只說了一個字:「拖!」
甄小蘋搖搖頭道:「你雖然想拖,但別人卻不想拖,如果他們主動的來找你,你也無可如何了。」
陳仰白一笑道:「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現在欠人家一筆錢,而自己又沒有錢還給他,你該如何辦理?」
甄小蘋道:「那還用問么,只有拖了。」
陳仰白道:「假如對方緊迫著你要,你又將如何?」
甄小蘋一笑道:「那還是拖,拖債的方法很多,比如說遠行、裝病、打拱、作揖,說好話、講假活、戴高帽子等等,無一不可。」
陳仰白笑道:」既然欠債可拖,我們的戰略也可拖,我們可以利用逃。躲、推,唱空城汁、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使對方摸不清楚我們的底細,而猶豫的不敢驟然下手。」
甄小蘋道:「奇怪,你的腦筋好像愈用愈靈活了,黑點子也特別的多了起來。」
陳仰白道:「這就好像一部機器一樣,很久不用了它會生鏽而無法發動,如果常常用它,各個關節的地方鐵鏽磨光了,當然就會愈開愈快了。」
他邊講邊打個哈欠又道:「現在天色已暗,我們尚有一個更次可以休息,睡吧。」
這時候三個房間的人,都在默默養神,這好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長生客棧是客房兼酒肆,因此到了晚上,生意反而會特別的好起來。這買醉的人多,住店的人少,凡是買醉的人,通常都有幾種習氣,第一要酒好,第二要菜香,第三還要人多,因為人不多不夠熱鬧。
喜歡湊熱鬧的人,都是屬於外向人物,這種人無論到什麼地方,都不會安靜的,當然,邊種人屬於男性的較多,而女人卻少之又少,有時連一個也碰不上。
但長生客棧中卻來了一個女人,她是來買醉的,一坐下來就向店伙要一斤牛肉三斤白乾。
一個女人能喝三斤白乾酒,這的確也是少見的,因此引起了四周酒客的注意。
這些人先驚奇她的酒量,然後更驚奇她的美麗。
美麗這兩個字,如果用在女人身上,可以包括很多種的因素,第一是年齡,一個女人到三、一左右,就是生得再美,也不會有人說她美了,因為她已失去了先決條件。第二才是面容,面容是包括了五官,但五官端正並不算美,主要是五官生得俏皮,使人看起來,有一種天然獨特而逗引人的風韻,比如眼帶桃書花眉挑媚,口噓蘭氣鼻朝天,這些都能挑起男人的情慾。除此而外尚有內在美,一個女人真正的內在美不是孰厚樸實,而是她具有一種閒情逸緻清麗脫俗的風韻,透過眼神而展露在別人的面前,有時一眼之間,就能使你感覺到她已在與你說話。不但說話,而且已說了很多的話,不但說了很多的話,而且都是些深情款款的話。
這個一頓能喝三斤白乾的女人,似乎已包括了上面所有的美,她只是向四周輕輕的掃了一眼,已經使很多人心族搖搖的胡思亂想起來。
形象最難看的是店小二,他不但彎腰曲背的在盡量巴結這位女客人,而且口水直流,如果在平時有人看到他對女人這樣子一定會皺眉頭,但這個時候竟然有很多人羨慕他,因為他身份雖然低下,但他竟可以用他的特殊身份與那女人接近,這怎不讓人羨慕呢?這女人大約十六八歲,粉腮吹彈得破,柳葉眉雙展遠山,櫻桃口含羞帶笑,朝天鼻透出媚俏,於其說她是個女人,還不知叫她女孩子來得恰當,因為她道道地地的只能算是個大孩子。
這個女孩子從人店開始,直到三斤白乾快喝完了,未說過一句話,但她的眼睛卻好像隨時隨地在與人說話,也許她的話並未說出口,但別人已經懂得很多很多。
這個女孩子,她是誰?
這女孩子,她是誰?當然這不是一個人發出來的問號,而是每個人心底所發出來的問號,而這問號,大都起於愛憐,但她究竟是誰呢?這女孩子喝完了三斤白於,臉蛋兒更嬌艷了,她向店伙招招手,那手白得如脂玉一般。
店伙眯著眼睛笑著過來道:「姑娘有何吩咐?」
那少女道:「我想問你一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
店伙躬著腰說:「只要與敝店有關的事情,小的是無有不知的,姑娘儘管間好了。」
那少女道:「今天中午你們這幾來了一輛馬車,來了六個客人,三男三女,對不對?」
店伙道:「對,目下他們還在敝店中。」
少女道:「他們住在什麼地方?」
店伙笑一笑說:「姑娘可問對了人,這六位客官就是小的招呼的,他們全住在西跨院中,姑娘跟他們認識?」
少女道,「不錯,其中有兩位姑娘跟我是姊妹,一位年紀校長。你能不能替我將她叫出來?」
店伙道:「不知她們休息沒有,小的去試試看。」
店伙轉身去了,店門口卻當地響起了一聲報君知,一個身著藍色長衫四十上下的中年算命先生走了進來,右手白白的長幡上,寫著四個大字:「鐵口論命。」
他一進店便叫了起來:「卜卦、算命、觀氣色,推流年、合婚擇日、營葬造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不靈兔費。」
他口中在叫,眼睛卻向四下里溜,江湖人目光如刃,他僅僅溜了一眼。已將四周人物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另一個店伙走過來道:「先生,這兒不是南京的夫子店,更不是本地的天橋,你還是請吧。」
那位算命先生雙眼一瞪說:「什麼話,算命不行,難道吃酒也不行么?」
店伙忙陪笑臉道:「你老如果要吃酒,那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誰敢說一個不,你老請坐,小的替你去取酒來。」
算命先生眼光又向四周掃了一下,突然身形一偏,向左邊的少女桌子上走去,竟在那少女的對面坐了下來,咧嘴一笑說:」對不起,今兒客人多。只好將就的擠一下了。」
那姑娘冷哼一聲,並未理他。
算命先生又道:」姑娘可要看看相,算算命,若果有什麼疑難之事,也可替你卜上一卦,以便趨吉避凶。」
那少女冷哼一聲道:」先生習術哪座名山,何方洞府,既是掛牌開業。想來也是高明之士了。」
算命先生道:「以宇宙整體造化而言,在下算不上是個高明之士,:但以個人的窮通得失來說,倒也略知一二。」
少女道:「聽先生口氣,謙虛中微帶狂放,想來也必有一套,那麼我就請相相面吧,先生看看我近來的運氣如何?」
算命先生詳細端詳了一下才道:「姑娘眼含媚光,眉梢挑煞,性情柔和帶剛,必是笑裡藏刀之輩,但眉目尚算清秀,可見本性原本善良.不知何以走上了這一條路子?」
那少女柳眉一皺道:「哪一條路子?」
算命先生朗聲一笑道:「姑娘自己於些什麼事情,難道還要在下說出來么!」
那少女眉梢斜飛,鼻孔冒火,將桌子一拍,就要發作,突然又面色一變,恢複本來面目,輕輕一笑道:「看相算命,原本是指點迷津,怎地先生愈說我反愈糊塗了。」
算命先生笑道:「在下浪跡江湖,閱人無數,對命相之道,自信尚有幾分把握,姑娘本不是糊塗人,何以會裝起糊塗來了。」
那少女將兩隻素手一攤道:「這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先生不如往下說說看,真能說對了,我不吝重賞。」
算命先生道:「在下既稱鐵口論命,當然是有一句說一句,如果說話有下中聽的地方,尚請多多包涵。」
那少女道:「你說吧,我不怪你便是。」
算命先生道:「姑娘原是好人家的女兒,一時為環境所迫,而走上人所不願意走的路子,日久便習以為常,反以為是本然之性,已被權勢利慾所蒙蔽,如果在下猜得不錯,姑娘可能受過一種特殊訓練,善親人心,而在適合的時機下,而加以運用變化,不過……」
那少女面色一寒道:「說下去。」
算命先生一笑道:「姑娘可千萬別生氣,在下觀察姑娘面帶煞光,印堂陰暗,近日可能有一場刀兵之災。」
那少女冷冷的道:「這話從何說起?」
算命先生道:「在下是就事論事,並非信口胡言,但姑娘大可放心,在下適才已給姑娘推算了一下,雖然有刀兵之危,但可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因此中有貴人搭救,姑娘想必還有一個同伴?」
少女道:「本姑娘一向獨來獨往,哪來的同伴?」
算命先生道:「那就奇了,這位貴人究竟是誰呢,以在下的推算,這位貴人落於正西兌方,兌屬少陰,想來這位貴人尚是一位年輕女子。」
少女白了他一眼,未及說話,店伙已跑過來笑嘻嘻的說:「姑娘,那位小姐已被我請過來了。」
少女抬頭看去,見艾華著一襲淡紫色羅衣,刻劃出窈窕的身形,一種天然的風韻,比以前更覺得自由而活潑了。
艾華看到那少女先是微微一愕,半晌才道:「原來是二妹。」
少女冷笑一聲道:」你還認識我這個二妹么?你好大的膽子!」
艾華道:「自家妹妹相處了多少年如何不識,只是你說我膽子大,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少女轉眼看了算命先生一眼,壓低聲音道:「你目下已是智慧門的叛徒,你承認不承認?」
艾華道:「承認又怎麼樣?不承認又怎麼樣?」
那少女道:「只要你承認了就好辦,你既是智慧門的叛徒,就應該隱蔽著些,竟敢大明大自的往京師中跑,你的膽子豈不是太大了?」
艾華盈盈一笑道:「但我畢竟是來了,二妹你說對不對?」
那少女道:「京師是本門的根據地,你既敢大白大明的駕著馬車向京師中跑,你不外兩個目的。」
艾華道:「哪兩個目的?」
那少女道:「一是回到老祖師的台前請罪,一是反抗本門,公然對敵。」
艾華笑道:「以二妹你看呢?」
那少女道:「如果你們誠心誠意到老祖師的台前請罪,當然不願意中途再生出其他的枝節,當然更不會住客棧,而是直趨祖師的駕前。」
艾華道:「不錯。」
那少女又道:「如今你們不但不直趨祖師爺的駕前請罪,反而帶了幾個教外人同居客棧,這種用意很明顯,那就是想公然與本門對抗。」
艾華道:「是又怎麼樣呢?」
那少女道:「以你而人的智慧,自信能敵得過老祖師么?」
艾華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失,必有一得,安知我們就非智慧國師之敵。」
那少女冷笑一聲道:「也許你以為有了外援,自認可以與本門一抗,念在多年同門份上,我可以告訴一句活,如果你真的動了此念頭,那無異是自取滅亡。」
那位算命先生只顧自斟自飲,好像根本沒注意她們說話,又好像在注意她們兩人的說話。
艾華道:「二妹你坦白的說吧,今天來此目的是什麼?」
那少女道:「你還不明白么?我是來規勸你們的。」
艾華道:「是老祖師授意你來的么?」
那少女一笑道:「誰授意的都是一樣,反正我是一片善意。」
艾華道:「如果我不聽呢?」
那少女嘆道:「咱們的情份只能到此為止了,聽與不聽還是你自己斟酌著辦吧!」
文華道:「二妹盛情我心領就是,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得要說一聲再見了。」
那少女道:「你就不想再考慮一下子么?」
那算命先生忽然發話道:「姑娘,在下認為該考慮的是你,而不是她。」
那少女聽得一愕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算命先生笑道:「因為這位姑娘就是我剛才替你算命的命宮中的貴人,」
少女憤然變色的怒道:「真是見你的大頭鬼。」
算命先生吃吃一笑,當地一聲報君知,仰首叫道:「卜卦、算命、看氣色、推流年,不靈分文不取。」
他取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竟自揚長而去。
艾華向她擺一擺手,也竟自回到後院去了。
那少女嬌面上泛起一道煞氣,輕輕哼了一聲,結了店帳,也走出店門。
這時已是華燈初上,在京師中.大街小巷,反而更顯得熱鬧起來,尤其是歌樓舞柵,真是處處空歇,宛如仙境。
這時住在長生客棧西跨院中的陳仰白等人,已先起了床,當艾華由前面回來時,夏少游迫不及待的問:「是誰?」
陳仰白道:「文姑娘且別說出來,讓我猜一猜。」
夏少游笑道:「師叔著能猜得出來,真是變成神人了。」
陳仰白道:「我只是據理而推,我聽說找你的也是一位姑娘?」
艾華道:「正是。」
陳仰白道:「自從我們進入京師,一直在智慧門的監視之下,因此找你的當然也是智慧門中的人。」
艾華點點頭道:「不錯。」
陳仰白道:「這位智慧門的姑娘既是能來找你,當然以前在智慧門中。與你比較親近,是也不是?」
艾華道:「正是。」
陳仰白道:「智慧門中比較出名的,有無敵雙衛、龍虎二護法及三才神女,你是天女,元麗是地女,其中尚有一位,從未見過,想她仍在京師,此女與你們比較親近,莫非今日來找你的是這位人女?」
艾華笑道:「陳少俠真的是變成未卜先知了,果然被你猜著,只是你能猜出她找我的目的何在嗎?」
陳仰白道:「按照常理而論,人女與你們比較親近,她來找你不外乎兩個目的,一是勸你設法逃走,一是勸你到智慧國師面前謝罪。」
艾華道:「陳少俠憑什麼這樣斷定?」
陳仰白道:「這還不簡單么?她既是與你們很親近,當然不會是找你大打一場,或是將你生擒回去,因為智慧國師一向機詐出名,他如果有謀害你及生憎你的決心,決不會派與你們很親近的人女前來,如果人女果是智慧國靈林修派來,她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勸你回去謝罪,若果人女不是智慧國師派來,那麼她目的也只有一個,就是勸你逃避。」
艾華道:「有道理,只是以陳少俠猜測這兩個目的,到底是屬於哪一個呢?」
陳仰白道:「智慧國師律下極嚴,人女雖然與你們較為親近,也絕不敢偷送消息前來,要你逃避,因為這樣無異的是背叛了智慧門。因此,我敢加斷定人女此次前來,是智慧國師授意前來,是毫無異議的了。」
艾華道:「有理由么?」
陳仰白道:」當然有,第一是智慧國師雖然一向以機智自傲,但啟從與朱大俠及我遭遇了幾次鬥智的結果,使他違敗了好幾次;還損失了幾員大將,因此不得不使他對我們另行估價,而用些和緩的手段,第二是如果你們懾於他的淫成,真的回壇請罪時,這樣不獨增加了他自己的力量,同時也損失了我方力量,何況他還可以從你們口中,得知我與夏兄的近況,以及此行的機密計劃,這正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艾華嘆道:「陳少俠大膽假說,細心推斷如此精確,著實令人敬佩,因此使我感到與智慧門這一場的鬥法,並非十分可怕。」
陳仰白一笑道:「我之所以要這樣的推測,就是要法除你們對智慧國師的恐懼心理,不知那位人女叫什麼名字?」
元麗接道:「人女叫梅蕊,在我們三才神女中,算她的智慧最高,武功最強,手段最辣。」
陳仰白道:「除此而外,她還有什麼特別長處沒有?」
艾華道:「她練就了一種媚人自媚的功夫。」
陳仰白道:「這種名詞我倒是未曾聽說過,什麼叫做媚人自媚的功夫?」
艾華道:「所謂媚人自媚的功夫,簡單的說起來,就叫做媚功,不過她這種媚功是由內而發至外,后又由外滲於內,進一步更能內外互為運用,使被媚者不自覺的墜入情網之中,不能自拔:當然,這必需配合她天生的麗質。」
陳仰白搖頭道:「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種功夫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到。」
艾華道:「智慧國師所訓練的人才,稀奇古怪,花樣百出,他取了各門各派之長,再加上自己的一部份,是一部洋洋大觀的人間圖,凡是人世間可能發生的事情,他都已早有所備。」
陳仰白搖頭道:「難怪武林中人提起了智慧國師都感很頭痛了。」
正說間,忽聽到一陳腳步聲音,眾人停止講話,半晌進來一個人,原來是店伙,他咧嘴一笑說:」諸位客官都起來了,可要吃些什麼?」
陳仰白道:「現在是什麼時分了?」
店伙道:「現在大約西牌時分。」
陳仰白道:「你給我準備幾斤白乾,弄幾個可口小菜,及一些點心來。」
店伙答應著去了。
夏少游道:」如果師叔推測的不錯,今晚有變化的話,則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得好好準備一下。」
陳仰白微微一笑道:「這件事我已有了整個計劃,等一下你們放心吃酒便是。」
甄小蘋一直在聽他們談話,半響未發一言,此時忽道:「仰白,你的機智雖高,但你的對手卻不是等閑角色,還得多加小心為是。」
陳仰白一笑說:「謝謝你的關懷,我會小心的。」
這時店伙已將酒菜點心取來,小舒幫忙擺好,六個人開懷暢飲,直到初更將盡,陳仰白方開始布置。
初秋的夜晚,總是令人有一種涼颼颼的感覺,尤其寄身於客寓的人,更有一種落寞的意味,二更時分了,在京師長安客棧的屋檐上,突然出現一條嬌小的人影。
這條人影甫一現身,便宜撲西跨院,身形靈巧的隱在一處屋槽之下。
此時在長生客棧的西南方,又躍起一條人影,此人比先前那人身形大得多,而且功夫亦在那人之上,只見他剛一抬腳,身形已飛到另一重屋檐之上,他輕喝道:「下面是哪條道上的朋友,請亮身。」
屋角上那條嬌小的人影,又冒了上來,冷冷的道:「閣下又是哪條道上的?」
那人冷哼一聲道:「在下么?是黃泉道上的催命鬼,專門來侍候你這鬼丫頭的。」
那嬌小人影冷笑道:「你姑奶奶是閻羅殿前的活無常,是要你的命的。」
那男的冷曬一聲:「鬼丫頭,少狂,通上名來。」
那女的笑聲道:「我是你祖奶奶。」
揮手間已發出數道藍碧光華,分向那人的前胸各穴射去。
這時雖然是夜晚,但那女子手法奇精,認穴之准,令人嘆為觀止。
那男的身形未動,右臂微揚,已將數點寒墾卷人袍袖之中,又一聲冷笑道:「臭丫頭,真的要打,這兒太不方便,我們換一個地方行不行?」
那女子怒道:「管你上天人地,難道姑奶奶還怕你不成?走!」
語聲剛了,嬌軀一伸展間,已筆直的射人暗影之中。
那男的隨後急飛而去。
此際在西跨院的樹蔭之中,亦藏著一男一女,他們是陳仰白與甄小蘋二人。
甄小蘋悄聲道:「仰白,這男的聲音好熟。」
陳仰白也悄聲道:」這聲音你沒聽出來么?他是戒刀頭陀。」
甄小蘋道:「如此說來,戒刀頭陀已經知道我們落腳的地方了?他為什麼不與我們見面呢?」
陳仰白道:「我想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他在暗處行事比較方便,就是我們遇上麻煩,他也可在暗中維護,萬一抖露出身份,那情況就不同了。」
甄小蘋點頭道:「不錯,照剛才他將那女子引走的情形看來,他的確是在暗中維護我們,只是那女於不知是誰?」
陳仰白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可能就是那三才神女之一的人女梅蕊,因為她白天來此未能達到目的,決不會就此罷手。」
甄小蘋道:「話雖不錯,但她如果要來的話,絕不會一個人前來。」
陳仰白道:「不錯,也許這長生客棧的四周,已埋伏了不少智慧門的高手,準備將我們一網打盡呢!」
甄小蘋道:「看來今夜局勢,倒是異常兇險呢!」
陳仰白道:」這是必然的現象,在我們決定來京師之前,就已經料到必有這種形勢出現,而且這種形勢決不止是一次兩次,而會有更多次。」
甄小蘋嘆道:「早知如此,我們又何必來冒這個險。」
陳仰自道:「這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邊講間,突噓了一聲,表示有人來了。
甄小蘋抬頭看去,果見屋面上又現出兩個人影,此兩人身形短小,動作靈活,看來又不像是女子。
這兩個人甫現身之際,便已躍入西跨院中。
直撲陳仰白等睡覺的三間上房。
陳仰白右手之大食二指一捏,塞在口中,學了一聲桑嗚。
西跨院的東角上,突然躥出一條人影,動作迅速無倫的已掩至那兩人背後。
兩人方感到不妙,甫一轉身之際,突覺膻中部位一陳刺痛,連叫也未曾叫得出口,已被那人掌震五臟死去。
那人未待對方兩人屍身倒地,已一手一個,拖到陰暗之處藏起來了。
原來那條人影是夏少游,他受了陳仰白的指示,隱在暗中,梟聲一起。他便出手,以夏少游的身手,存心想收拾潛入的敵人,當無問題。
甄小蘋悄聲道:「先前那人如果真是戒刀頭陀,看來那人女梅蕊絕無法逃得性命,如今這長生客棧又到了兩人,智慧門中第一回合已吃了個大敗仗。」
陳仰白也悄聲道:「不錯,如果我計算無甚差池的活,他們今晚要栽的人,將不止三個人。」
甄小蘋道:「他們如果真的想將我們一網打盡的話,當然絕不會只來三個人的。」
陳仰自道:「正是,不過今晚這一關過了之後,以後的路將會更難走的了。」
甄小蘋嘆道:「看來我們這一起京師之行,將一直處於挨打的局面了。」
陳仰白笑道:「天下事沒有絕對的道理,所謂被動也就是主動,正如今晚一樣,我們可以毫不費力的消除掉他不少的主力。」
甄小蘋點點頭,未及答話,又聽到一陳衣袂飄風之聲,一條高大的人影,已降落在西跨院中,身形未停,便直向上房撲去。
看那人落身的情形,武功造詣比以前那兩人又高出許多。
但見他在房門口右手一揚,發出一股輕柔的掌力,人已穿門而入。
陳仰白右手在嘴中一按,又發出一聲梟嗚。
夏少游聞聲從暗中躥出,守在房左邊,那人進門之瞬間,已驚覺到房中無人,急轉而出,身形甫出房之際,驟見劍光急閃,已刺向他的左胸。
那人大吃一驚,身形急急向右一偏,夏少游哪容他再逃出手去,長劍顧勢一圈,反斬對方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