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音魔相
小丐俠直著脖子,自吹自擂,結果,竟真的沒人搭碴!
你道為何?因為我們這位小爺,大家早搞清底細了,俗語說:「前陣要看先行,熱鬧須瞧後頭。」
老一輩的人,是「麵條點燈『飯』不著,而次一輩的人,又知道這小子一肚子『消鏹水』,摸不透存的什麼鬼主意!」
柳青一看,竟沒人招呼,更抓住了理,腦袋繞了個大圈,又說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既然我老人家威名遠鎮,那沒別的,只好讓我挑一挑了。」
說罷,母狗眼一翻,四下溜了起來。
小丐俠所以敢出場,當然仗著後援勝玉鳳姑娘。
可是荒山醫隱等,卻暗地裡捏著一把汗,這時柳青突的把手一指,說著:「就是你小子好啦!」
眾人隨手一看,卻是蜈蚣嶺的金山舵主。
事出意外,金山舵主反倒愣了起來,這當兒,柳青又說道:「小子!別裝蒜,說的就是你,什麼金山舵主啊!」
江湖之上,指名叫陣,可說是最使人難堪之事,金山舵主再有修養,再老奸巨滑,也是無法忍耐,何況又是小丐俠這種人物呢?
一聲怒吼,金山舵主已站了起來,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盤,他想的好:只要到了場中,三招兩式,把小子倒好,找回面子,馬上就開溜,說實在的,他早巳看到勝玉鳳姑娘怒目相視,心裡正發毛呢!
那金山舵主在一聲怒吼之後,早已飛身落入當場,隨即「嘩啦!」一聲,由腰中取出虎尾三截棍,矚目屏神,蓄勢待發。
這時,小丐俠遙遙一指,說道:「好小子,我老人家愈想愈不對頭,真憑我這字型大小,和你動手,未免有點划不來,沒別的!叫個夥計,替爺們辛苦吧!」
說著,嘴巴一咧,噱爾一笑,一聲大喝,又說道:「勝玉鳳,還不出馬,等待何時!」
語音甫落,一聲龍吟鳳噦,姑娘白練出鞘,立化一條寒煙,裹起萬朵金霞,早已凌空飛落下去。
變起倉促,事感意外,金山舵主不由驚的個膽裂魂飛,而勢逼眉際,欲退不能,也只有咬緊牙關,拚命一逞了。
玉鳳姑娘所以要用此「調虎離山」之計,也是逼於無法,眼看仇人當前,可是既不能闖身而上,又無法強形索戰,福至心靈,先嚴暗佑,乃採取了如此手段。
可是這一來,確逼起蜈蚣嶺之怒火,尤其百腳真人詭異已極,本想藉此「蝙蝠嶺」之會,得好收好,相機占些便宜,沒料到惹火燒身,反倒吃虧的是自己,心中略一般念,立刻授意各堂主,群打群毆,以免變生不測!
而瘟神道人身為主持大會身份,今竟為小丐俠諷嘲漫罵,而又以「李代桃僵」,面子上早已掛不下來,也暗地裡指示了應變之策!
這當兒,荒山醫隱等,也暗自吃驚,因為他們知道,勝玉鳳功高超化,敵人必難倖免,而變出偶然,恰好使敵人借口,萬一對方不顧江湖過節,一擁而上,則已方已傷二子,所余之人,恐難應付敵人合力暴襲!
惟獨小丐俠面有得色,嬉笑自如,這小子!天生的硬骨頭花槍嘴,只知皮漏愈大愈好,他可沒考慮到後果怎樣,邇后如何!
儘管每人有每人的念頭,可是場子內似已不讓這些人多作考慮了。
玉鳳姑娘挾著報父仇洗血恨之心理,一出手,還不是既狠又辣,只聞一聲嬌叱,劍氣如虹,寒光四揚,已朝向對方,裹襲而至。
金山舵主雖然功力無法和姑娘比擬,但人在拚命之下,倒也不可輕估。
只聽「嘩啦!」震響,那條七尺多長之三截棍,掀起一片烏光,迎勢反砸。
姑娘抽劍側身,反腕遞招,嬌軀恰似旋風般,化開敵勢,而劍鋒已逼近敵人上膛。
金山舵主唰的抽棍後撤,一招「泰山壓頂」,反欺對方上盤,姑娘引劍旁揚,硬把千鈞壓力,導引斜側,跟著左掌推出,一股勁力,勢若奔馬,已逼近敵人的胸部,而此時,呼嘯旋空竟有四條人影,飛馳而至。
姑娘一見,變在頃爾,哪還肯失掉,此千載之機,立即一聲嬌叱,劍勢頓變,用越女劍法,連環三式絕招,攻了過去!此時,金山舵主抽胸倒吸,堪堪避開姑娘一絲掌風,而劍山光幕,又已從空罩下。
趕忙抽棍反曳,硬想以重武器磕飛對方兵刃,沒料到姑娘這連環三式中,竟貫注了無比的「大般若禪功」。
說時遲,劍棍一接,龍吟暴震,棍落劍欺,紅光崩覡,那金山舵主由頭至襠,整個的劈了個兩半。
幾乎同時,鈸光、鉞影、劍風、鞭簇,也在這當口紛紛攻到!
要以此時情況論,真也驚矣哉!險也哉!
一分一毫之差,都有性命危險,一絲一發之隔,卻是生命攸關。
而此時姑娘了卻親仇,身形因勢傾出,勁力又發出過老,四種兵器,四位梟強,竟在這當口,暴然突襲,卻是毒辣已極!
好姑娘!真也不愧雪山之徒,一代英雄,就勢用勢,嬌軀傾撲,風鉤輕點,力支腳尖,一個身形,幾接於地,而右手曳回,劍光暴長。
就在這千鈞一髮當兒,避過來勢,她反而倒掃敵人下盤,爭取了主動!
這四人,當非易予,立時,進騰閃挪,避開一襲,又迴環包圍,攻了過來!
此時姑娘身形已穩住,才看清來者,乃蜈蚣嶺之飛鈸齊元、火眼狻猊仇霸、霹雷手蒯通,以及白骨玄陰教之散花仙子。
秀目一瞥,無名火起,一聲嬌叱,把越女劍法三六式,如狂飆卷浪般,波波攻來。
姑娘一出手,就是如此絕招,實在已知對方,聯手而攻,詭譎變化,誠無法以測,何況其中飛鈸齊元,又較過高低,其功力又是不可易予呢!
剎那之間,鈸光鉞影,金鐵爭鳴,數團寒光霞幕,掀起萬點銀芒,金蛇亂舞,金光四濺。
頃刻光景。
戰場之中,已無法分出敵我,只有颯颯風暴,鞭聲刃嘯,所幻化而成之,絢麗奇幻,騰騰劍氣!
十個回合……二十個回合!……
眨眼光景,雙方已拚鬥了五十幾個照面,這時騰玉鳳姑娘,似已有些氣喘了。
要以姑娘功力說,對付兩個,決可操勝算,而今四人齊攻,那就難子設想了。
這當兒,飛鈸齊元,陡的抖手金霞,把飛鈸旋起,兩朵盤光,「嗡嗡!」遽下,而其他三人,更形如緊猛攻!
玉鳳姑娘既要防暗器遽襲,又要擋敵人攻勢,確使格拒迎退之間,發生困阻,只好,硬憑本身功力,貫注劍鋒,舞起一團狂飆罡氣,暫阻來勢!
然而,這種功力消耗,如何能持久,頃刻敗象已露,險象叢生。
這種情況,當然瞞不住看台兩廂之人,此時丐俠柳不疑,急急說道:「姑娘危在旦夕,只有貿然一拼。」
說著,就要飛身搶救,荒山醫隱喟然一嘆攔住道:「形勢已明,務望不要暴燥,老實說,你去應援,是敵人所求之事,何況,二子負傷,此處再生變化,又當如何自了。」
二老權衡輕重,只好忍心待變,而敵人,卻在這當口,又飛落三人。
這三人,乃玄陰教三壇香主,各個持刃環戒,無疑的,是怕對方應援,也無疑的,是想把姑娘擱在這裡!
這時,玉鳳姑娘已是力不從心,方用劍點開齊元一隻飛鈸,而又一隻從側面橫斫劈至!落井下石,那霹雷手蒯通,竟在姑娘勉力招架之時,三隻「喪門釘」也從背後襲過來。
眼看姑娘就要在這鈸光釘影中,危於間發,驀地里一聲掀天動地之長嘯,搖曳而至!
說時遲,那嘯音甫止,一條矯健人影,已搶身而入,兩掌分飛,勁風如戟,飛鈸、喪門釘,早已被擊盪而開!
緊跟著收掌翻吐,一聲暴喝,「曇花三現」,那條健影,裹起一團旋流,硬把敵人逼開數尺。
就在此間隙之刻,一式「雷石擊火」中,一掌已掃中霹雷手蒯通!
一聲慘吼,血光四濺,蒯通老兒,算是嗚呼哀哉,得到果報!
這一個突然的變化,這一條電轉星瀉般的人影,你道是誰?
確是事出意外,本已當然是於天龍啊!
於天龍這一出現當場,群賊為其飄異身法,眩世奇功,震駭良久,而荒山醫隱等,算是提胸的石頭也放了下來。
然而變中有變,怪里還怪,又是一連串長嘯,數條人影,由對面山上飛馳台前!
這還用說嗎,正是銀髯叟,率同醉仙董一壺、俏哪吒劉振鵬,以及瘋僧之徒楊兆熊!
先不管,俠義們相聚,一番悲喜交談,也不管,白骨玄陰教,竊竊私語,商量應變,再看場中,又起了變化!
勝玉鳳在危難之間,得到心上人適時應援,芳心大悅,精神倍增,那支白練劍,又像生龍活虎般,撲了上去。
而於天龍也不敢怠慢,兩隻鐵掌分飛,腳踏「離」、「坎」以五行迷蹤步身法,「須彌二式」掌法,並進協攻!
就在此時。
飛鈸齊元、火眼狻猊仇霸,散花仙子蕭媚娘,已在這倉促之變,驚魂甫定之際,又陷入危境!
要以現下於天龍功力談,又是今非昔比了,自「天音洞」十日坐禪,學會祛魔心法之後,奇經百練,巡迴周天,不知不覺,已是功力倍增!
這時,於天龍一聲怒嘯,連攻出三掌,掌風所到之處,悶聲連響,那飛鈸齊元,首當其衝,早已口溢鮮血,臨風遠揚,而火眼狻猊,一看情形,也就撤身後退,疾逝若風,可是那散花仙子,仍是秉著餘勇,揮劍格拒!
天龍一聲冷笑,哪裡能允她如此猖獗,立時腳步互錯,真如「幽靈魅影」。
瞬間。
飄風反欺敵人背後,猿臂輕伸,一聲驚呼,散花仙子已是花容失色,被擒要穴。
玉鳳姑娘,隱恨未息,一見敵人被擒拿,白練光寒,正要揮劍斷首,以泄心忿!
驀地里。
一聲顫抖的急呼:「手下留情」,跟著一條人影,亦已撲至。
於天龍一望,豁然大悟,手兒一松,散花仙子略一遲愣,也就飛也似逃去!
戰場上,楊兆熊兩目噙淚,吶吶自語:「那……那是姐姐啊!」
腥風血浪般之戰場,寧靜了,窒息了,卻換來一片淡淡的哀愁!
正是:「相逢不相識,空負一生思,仰天叩蒼穹,哀哀待幾時!」
且說:江河垂釣銀髯叟,率同醉仙、於天龍、楊兆熊,以及自己兒子劉振鵬,於長溝峪趁舟而下,繞過金山,迂轉北上。
一路推漿摧舟,疾若電掣,於午時光景,已到了白骨玄陰教設壇重地蝙蝠崖。
老少人等,舍舟登陸,援山登壑。
頃刻,眾人已抵達峰巔,誰知略一察望,只見煙塵滾滾,金鐵交鳴,在山崖下,卻有許多人正圍著一位姑娘廝殺。
於天龍矚目一看,乃是意中人勝玉鳳姑娘,於是稍作交代,亦已凌空而下。
等到進入當場,以飄異身法須彌神功,瞬息之間,解救了姑娘危局,並劈死霹雷手蒯通,擒拿住散花仙子蕭媚娘。
孰料,變起倉促,楊兆熊撲身而至,卻解救了已知未識胞姐。
這時,白骨玄陰教,以及蜈蚣、紅衣二派,都為此瞬然遽變,吃驚匪淺。
而場子中,三壇香主,人面銅娃李坤、噴火獸趙子齊、太乙劍周天錫卻眼看敵人闖入、解圍、斃敵、釋嬌,竟無人敢攔阻,也無人敢應對。
這當兒,於天龍關心思師處情況,也不顧多子逗留,使個眼色,三人同時飛起!
於天龍等到達恩師處,又免不掉一番普謁寒喧,隨側身落座。
秀鸞姑娘喜出望外,早已小鳥依人般,偎身過來,喜孜孜,檀口輕吐,情話綿綿起來。
這時,銀髯叟說道:「對方連著傷亡兩人,決不肯善罷甘休,而今,我方雖較佔優勢,而敵人真正深具功力者,尚未出面,據我所知,那玄陰叟,所具修為,已奪造化,見好即收,實宜以進為退,早些脫離此是非之地為妙。」
碧雲子也附合接道:「髯兄所見甚當,好在吾當赴約之事已了,如此全身而退,實為上策。」
荒山醫隱微微頷首接道:「諸兄所論,與弟同感,何如由髯兄及天龍,挑選數人擋敵,余者由我同碧雲子兄開路,沿正門闖出,再在北安子相聚。」
眾人又商討了一陣,乃決定:銀髯叟、於天龍、勝玉鳳、劉振鵬、楊兆熊等五人留後拒敵,其餘諸人,由荒山醫隱負責率同衝出。
這方是如此打算,而對方也產生了新的計劃。
瘟神道人說道:「真沒料到,這姓於的娃娃,竟具如此身手,何況,還有那位銀髯叟在場,看來,決不能再輕視敵人,我們似應也有個通盤打算。」
散花仙子嬌笑一聲說道:「爹啊!人家如此強大,為什麼還不回報一下幫主呢!再說,您也犯不著擔此干係啊!」
「女兒」向著「爹」,真乃天經地義,實際上,散花仙子之言,又何嘗不是其他香主們所欲說,而又不便說的話呢?
瘟神道人微微一怔,說道:「媚兒之言,非謂無理,可是也別把敵人估計過高,要知,幫主陪同通天大法師,正在榷商國家大事,若非萬不得已時,最好還是不驚動為好。」
說著,眼珠一轉,冷冷的又接道:「對付此等強敵,也用不著守什麼江湖之道,我看以我等現有實力,略作分配,決可穩操勝算!」
百腳真人一陣乾咳,應聲說道:「這兄之論,真也獨見卓見,我蜈蚣派現有人等,甘願聽從調遣!」
接著紅衣教主赤縷仙子,也隨聲附和。
瘟神道人,欠身為禮,說道:「承蒙抬愛,只是過於有贊了。」
於是,也把對敵之策,如此這般,作了個決定。
雙方,都很快的,有了打算。
這當兒,瘟神道人,一陣冷笑后,身形站起說道:「現下,已算交戰數場,總算互有勝負,平分秋色,小道不才,願與各位俠尊,親討教益,作為最後了斷如何?」
荒山醫隱,面含譏笑,冷冷說道:「堂主所有之命,一概遵從,既然已入寶山,就要拜見真佛,但請早些劃出道來,早為結束!」
瘟神道人「咯,咯」乾咳后,說道:「既然虹此,貧道也勿須客套,過於見外,我想,由本人暨百腳道兄,連同小女,擺一『天罡梅花樁』,既可較技,又可藉以助興,不知尊駕,果有此逸致否?」
先是一陣蒼動長笑,銀須叟,卻接著說道:「『天罡梅花樁』,以中央土位為一,外圍三十五根削柱,暗合『三十六天罡』生克之理,確是仰慕至極,小老兒斗膽,倒願率同太子,以試此天罡玄機。」
一語甫罷,瘟神道人微感一怔,倏爾,面透殺機,冷冷一笑說道:「明知小小天罡陣法,不足有瞞法眼,但藉此討教,總算別具巧妙,但不知,三陣連環,一次判果,而對方還待一人,不悉那位俠尊,懇子賜教?」
原來銀須叟,所以藉著答話,把對方用途點明,確另含深意,老人家,深知在「梅花樁」上對招,不但輕功,武功,均須很深造詣,更應明白,個中進退生克之理,否而,一著失差,實難預料後果。
荒山醫隱等,雖不能說是不懂,但談到精深,卻望塵莫及,何況與原計,欲退反前,前格後撤之策,又大形徑庭,所以深感為難。
這時於天龍,一看眼前情況,陡的抱拳,說道:「小子不揣冒昧,蜻蜓撼石,願陪一試。」
天龍語音一落,對方確感一怔,因為顧慮的是他,而果然是他!
可是,荒山醫隱,誠所胃「知徒莫如師」,心理反而擔起憂來。
這光景,瘟神道人,早巳吩咐,手下人等,在山坳平地處,布置停當,荒山醫隱等,略一打量,卻是暗暗拈摭起來。
只見,平場上,由三個圓形沙盤,相倚鋪成,每盤大小,五丈左右,共置三十六根紫色削竹,高可七尺,每五隻為一組,形若梅花狀,而盤底,埋鋒微露,寒光灼灼,端的驚人!
這時,瘟神道人說道:「『天罡梅花樁』布置已妥,請貴方,派定護陣人員,俾作萬一事件料理,還有,陣上所有削竹伏刀,都經奇毒喂掖,見血身亡,現已交待完畢,就請早些上陣!」
語音甫畢。
陡的身形拔起,「凌空躡虛」「百步穿雲」,竟像一隻黑蝴蝶,飄落樁上。
緊接著,百腳真人、散花仙子,也各展輕功,跟身飛至,而蜈蚣派之四堂:飛鈸齊元、火眼狻猊、飛天魔女柳依依,以暨補替佟庭遠之新勾陳堂主金花聖母,同著,白骨玄陰教所餘三壇香主:人面銅娃李坤、噴火獸趙子齊、大乙劍周天錫,也不前不後,落入「天罡梅花樁」場的地四周,嚴嚴戒備起來。
明眼人一看,已窺透個中,必有詭汁。
這時,銀須叟說道:「醫隱弟台,敵人群毆形勢已露,吾等仍按原計而行,你等,可在戰鬥激烈,我牽制敵人,無法分身之時,由大門衝出,我將率同天龍等,仍由對山,攀援而過,經水路在北安子相聚。」
說罷又轉對陳天龍道:「梅花樁較拔,切記占梅心、搶中宮、欺敵背、忌反向,十二字要訣,則以你功力,當可克服一切困難。」
於是——老二小,亦已飛縱而下,緊接著,勝玉鳳、楊兆熊,也搶至外圍,凝神觀變。
這時,三個「天罡梅花樁」上,已經分別佔好:第一對,銀須叟敵瘟神道人,第二對,於天龍戰百腳真,第三對,劉振鵬斗散花仙子蕭媚娘!
說來話長,自瘟神道人叫陣,以暨銀須叟安排,也僅是頃刻之間,而當雙方,前後分落場中之際,看台上之兩面,也作了,緊急準備。
荒山醫隱的布置,由柳不疑、碧雲子,居后掩殺,醫隱本人,同醉仙董一壺,領先開道,其間,白雲子、慧玄子,以暨李秀鸞姑娘,居中策應。
而白骨玄陰這方,卻由紅衣教主赤縷仙子,主持阻劫,除率同十二女弟子,以暨靜修壇主、靜庵司引、俏面閻羅崔鵬外,另配有,弓箭、飛標,和極為絕辣之陰毒暗器,五毒噴火筒等三隊徒眾。
此時情況,已形成了,二處打鬥,兩面布置,雖均極驚險絕倫,卻事有前後,變有終始,現在,還是先由「天罡梅花樁」上,第一對,銀須叟大戰瘟神道人說起吧!
這當兒,雙方都把兵刃亮出,銀須叟用的,是一把吹髮落葉之「冷艷鋸」寶刀,瘟神道人,卻用了一種,名叫「子午星錘」之外門兵器。
這種兵器,既可打近,又可打遠,中間由風磨銅練相連,兩頭均系有徑尺之八楞鐵鎚,而錘中,暗藏「瘟神毒散」,只要在抖動時,默透功力,則黃煙瀰漫,遍及丈許,沾者窒息,防不勝防!
兩人,互一問訊,各搶梅蕊(五竹中間者),也就廝殺起來。
銀須叟,抱著速戰速決打法,一上來,就把數十年,仗以成名之,六合刀法使出。
這種刀法,講究的是:「眼與心合,心與氣合,氣與身合,身與手合,手與腳合,腳與胯合」,故有六合之稱。
而老人家,也知道對方,絕非善於,所以一出手,就是:六六三十六式,六合刀法,迭次發出。
只見,人隨刀走,腳搶中宮,身似飄絮,快若疾風,剎時,光閃河漢,勢挾奔雷,一團金霞化雨,已朝敵人攻至。
瘟神道人,矚目心驚,那還敢,絲毫怠慢,雙錘一抖,化作兩團烏雲,前拒后掛,抽曳倒襲。
銀須叟,抽勢換足,「金雞獨立」,浮點所佔梅蕊,「一鶴衝天」,身形暴長,「冷艷鉅」划著嘯音,反欺對方,右臂曲尺穴,而足尖,又已認定方寸,搶立中宮。
諸君!
在此「天罡梅花樁」上,對手過招,卻與平地,完全不同,全身功力,既要發出而勁勢拿蓄,又必須恰到好處,不及,故然無法騰手挪,太過,竹性極軟,又無法撐持,稍一不慎,馬步微錯,中氣不接,勢必墜身,落於埋鋒毒刃之上!
所以雙方,儘管穿梭般,你格我拒,但是心神上,卻是特別小心,宮位移換之准穩妥貼。
剎時。
兩人刀來錘去,點封掛避,閃騰封掃,已是二十多照面過去,而另一梅樁上,卻傳來,於天龍之怒吼聲!
天龍初試「天罡梅花樁」,心裡卻也膽怯,好在所習「五行迷蹤步」卻與之雖小異而大同,何況一身超人輕功乃增加了冒險相逞之決心。
可是身子甫落,他已感到想法,與作法,確實兩樣,尤其那竹尖上,軟硬適度各異,很難把持住,縱馳之間的調息,所以一上來,就被對方凌厲掌風,逼的險象叢生。
然而,幾經輪迴,輾轉試探后,已體出個中精奧,那梅蕊中竹,性子較硬,可以藉力發招,尤其中宮軸心,不但性度超過梅蕊,且具有些許彈力,由此聯想到,銀須叟所說:「占梅心、槍中宮」之意,不禁頓然豁通,精神大振!
跟著,一聲長嘯,於天龍反守為攻,把「須彌十二式」掌法,迭續發出。
雖然於天龍,已窺梅樁門徑,但要較起,熟於此道之百腳真人,總還差之一籌,所以對方,也就占此優點,算是,勉強的應對起來!
回合愈多,時間愈長,而於天龍也愈是熟練,倏的「雲龍三現」,身兒折轉騰起,一招:「青龍獻爪」,單臂猛伸,一股奇大潛力,擊奔對方頂穴。
這時,百腳真人,恰好搶佔中宮,一看來勢,凌厲已極,撲掠而下,趕緊暗透真力,浮點削竹,身形傍倚,斜彈,縱出丈許,順勢回掌,也攻出一股奇腥勁力。
這當兒,於天龍已落身中宮,馬步暗穩,丹田蓄力,陡的一聲厲嘯,身兒恰似「鶻落鷹揚」,又一招「流星趕月」,已隨吼聲攻至。
只見,掌似電轉風移,勢若梨花散雨,少說五丈之內,已為天龍「須彌神功」,籠罩於內。
別說是在這,梅花天罡竹陣之內,就是浩瀚平地上,恐亦難躲開,於天龍這一式,功力飽和之窮力一擊!
然而,變起倉促,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際,那旁邊株守之,蜈蚣嶺「青龍堂」堂主齊元,突的飛鈸曳起兩道金光,遽襲而來。
而於天龍此時情況,既不能再行吐勢,以傷百腳真人,又不能回力,以避齊元之暴襲,尤其馬步之間,搖搖欲墜,那竹尖陣上,竟然踩折下垂,似已不堪支荷之力。
局勢之演變,已到了,於天龍襲敵不成,反遭其果,可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此時之勝玉鳳姑娘,也在此刻不容緩之際,發出兩掌,一掌導引飛鈸旁落,又一掌卻掃斫飛鈸齊元而至。
這當兒,於天龍幸脫一擊之厄,而江河垂釣銀須叟處,卻產生了變化。
那瘟神道人,雖拼盡一身所為,無奈銀須叟,這一把冷艷鉅,真也前遮后擋,兔轉鷹翻,金鋒逼人,寒光裹吐,竟然迭次逢險,毫無虛隙。
此時。
銀須叟,已奪得中宮,突然寶刃發光,聲旋霞銳,以六合刀法之,「金風破雨」招式,幻作千層波濤,颯颯襲來。
瘟神道人,見勢疾遽,猛的抽回,子午星錘,竟以「回盤繞打」、「狂飆吞月」手法,封住來勢,也搗隙進擊。
銀須叟,「扶搖荷擺」,身形斜側進射,剛想,以「六合」刀法之「奪命三式」,以謀勝算。
孰料,敵人竟在老人家後撤剎那,猛的功力內貫,八楞錘機關暴張,只聞「卡、嚓」,聲響,五股黃煙,散作一團雲幕,颼盪而至。
說時遲,一代耆宿,忽聞薰香一陣,眼光一亂,頭眩腦漲,身子不由已,堪堪跌落而下。
恰於此時,也正是於天龍,閃過偷襲,身形側飛之際,星目微睇,已看清銀須叟中計,受危頃刻,趕忙凌空調元,雙足互點,一式,「鵬翔三匝」,早已疾若鷹揚,伏沖搶救而下。
幾於同時,俏哪吒劉振鵬,與散花仙子,格拒之間,忽聞異聲傳來,忙自封式睇睞,已看清老父銀須叟,變起倉促,連忙攻出兩招,突的身形倒轉,也就飛身搶救而至。
原來,那俏哪吒劉振鵬,與散花仙子蕭媚娘之爭,在三十合左右,已操握了機先和優勢的局面。
儘管散花仙子,一把「靈蛇劍」毫光四吐,劍氣如虹,招式詭辣狠毒,但劉振鵬獨有經傳之,「八卦輪」,更是閃斫鎖拿,極具莫測之飄異弄事。
何況,男人稟賦,總比女人佔優,尤其「八卦輪」這種外門兵器,又具有鎖拿封奪,對方鋒刃之長,所以連戰之餘,敵人已是險象迭生,進退失據了。
然而。
老父危於間發,只好舍敵搶救,孰料,折身飛騰剎那,那散花仙子,竟在積憤之似,也以「登枝躍空」身法,劍飆人到。
說起來,似乎是幾處頭緒,可是,自勝玉鳳揮掌發難,於天龍脫險應援,以暨俏哪吒折身救父,散花仙子背後突襲,在時間與空間上,確僅是彈指一瞬耳。
這當兒,於天龍一個伏襲折騰,恰如波浪搖滾,銀河倒曳,早已把銀須叟搶至懷中,而劉振鵬,一步來遲,又加過形關心老父安危,等到覺察,背後嘯風響起,已是為時過晚,一聲慘呼,脅股之處,亦已鮮血四濺,痛澈鑽心,趕忙屏著真氣,一個急躍,算是脫離了,「天罡梅花樁」之,伏地毒鋒,可是人兒,也暈了過去。
此時轉變,又形成了,極為錯綜之混戰局面。
勝玉鳳擋前,揮動那柄「白練劍」,一出手就是「越女劍法」連環三六式,招招飄雪,劍劍生寒。
楊兆熊擋后,把恩師瘋僧所傳,八八六十四招,「八極扇」法,閃遽挑點,剔拉封掛,舞動著一團狂飆,橫衝直闖,恰如出出乳虎,盤空蒼鷹。
而於天龍,左手挾持銀須叟,右臂揮動「青鋼劍」,鋒貫須彌功,劍噴紫罡氣,一時,凌空光華大增,瑞雪繽紛,彩霞頻頻。
這時,瘟神道人,早已指示各堂、壇,聯手進攻,伺隙搗蛋,剎時,「子午星錘」,幽光四吐,「蜈蚣毒堂」腥風裹颶,劍光、鈸影、娃風、鉞銳,已把於天龍等團團圍住。
這裡鬧的不可開交,而平台之上,也是彈雨硝煙,刀光劍影,廝殺的,難解難分。
荒山醫隱等,自出下戰端已起,隨長嘯一聲,亦已發動攻勢。
首先是,醉仙董一壺,張口酒箭,接著,荒山醫隱,鐵掌翻飛,領先朝著出山口,大門方向,邊戰邊闖。
這光景,赤縷仙子早已把準備好的埋伏發動。
剎時,飛標箭雨,夾雜著,「五毒噴器」,所射出之奇腥小焰,結成了,一門五色雲幕,猛向對方罩來,荒山醫隱等,各以功力發出。
頃刻,勁飆結合,何一垛牆、颶壁,只聞:巨吼連天,暴震掀地,金蛇四竄,寒光亂舞。
幾位風塵異人,聯手夾攻,此應彼合,的確威勢不小,眨眼之間,早已衝出了「比武廳」地帶。
眼看大門在望,突然一陣梆子響,緊接著,由兩旁山道上,疾若密雨般,飛標箭鏃、火焰、流石,進射驟發。
由於,發射過近,所以勁力和密度,更顯得急遽緊促。
荒山醫隱等,逼於形勢,只好先各自為戰。
可是這一來,可惹了小丐俠柳青和姑娘李秀鸞了。
又是刻餘光景,山道上,情勢大變。
首先是秀鸞姑娘中箭倒地。
接著,小丐俠亦是跪地不起。
而赤縷仙子,竟在對方垂危惶亂之際,帶著俏面閻羅,以暨靜修、靜庵、搶身而至。
說時遲,鸞姑娘已為俏面閻羅擒騰而去。
可是小丐俠,卻臨危不亂,來了個「懶驢打滾」,居然讓他躲過了赤縷仙子之凌空一襲。
這當兒,荒山醫隱等,弓箭略形間歇之際,又結合一處,幾聲長嘯,一串暴響,算是逃出了敵人封鎖之區,接著,輕煙數縷,絕塵而去。
這裡戰鬥,暫告結束,而於天龍等之處,也到了分際之時。
又是二十多個照面,敵人少說也有三個人受傷倒地,可是人是愈殺愈多,攻勢也愈來愈緊。
於天龍邊戰之餘暗自叨念,倘如此下去,不戰死,也要累死,趕忙劍起龍吟,連攻三招。
跟著一聲長嘯,劍化萬朵銀花,平直盪出。
敵人似已有懼於天龍之奇功絕學,為其暴然一擊聲勢,突然側撤,無形中,在旁斜方向,閃出一條人影,此乃千載難逢良機。
此千載難逢良機,於天龍哪允其稍縱即逝,連忙互打招呼,身形平地拔起。
接著姑娘勝玉鳳,同著楊兆熊,也趁天龍開道,間隙之時,身裹劍氣,寒風,闖了過去。
幾個起落,總算避開了,敵人圍襲之勢。
可是:一波方過,一波又起。
正當天龍等,已逼臨對山崖腳之時,頻頻梆子響,在崖面埋伏中,早已若排山倒海般,疾射出彈丸、飛石、走弓、箭弩!
姑娘勝玉鳳,掄劍搶先,「白練」端起,立時結成一座光幕,護住檀郎左側!
幾等於同時,懸山埋伏甫起,而瘟神道人等之暗器,亦已襲到。
剎時,「五毒噴火器」紫焰徑丈「流火金丸」往後穿梭,「鉤火毒彈」震天巨響,「萬朵金蓮」黃光破銳,其他:竹葉鏢、甩手箭、悶釘、神針……亦已紛至沓來。
頃刻光景,上空已織成一道絢麗彩網,而此彩網,卻挾有腥風箭雨,火銳硝鏹,已使於天龍等頓陷危境。
此時三人,己為對方夾隙相攻之奇毒,而又奇形之暗器,裹襲籠罩,再想前沖,已是勢不可予。
尤其於天龍,既要顧已又要顧著,暈厥中之銀須叟,更是危險時生。
好在敵人,也為此鋒山箭雨,流火瀰漫之聲勢,不敢冒然進襲。
不然!更是難以想象。
三人功力再強,也不能如此持續下去,而此時,勝玉鳳姑娘,因過於維護情郎左側,疏於本身防護,一聲嬌哼中,股臀之處,已中了喂毒袖箭一隻。
一人受傷,感染兩人,此時天龍、兆熊,所化扇風劍氣,似已功力頓減,發生遲滯。
正當千鈞一髮之際,驀地里嬌呼片片,一條俊影,裹著幽香,那飛天魔女柳依依,竟冒著奇險闖了過來。
人未到,聲已到:「龍弟弟,速擒我闖敵」。
這一個遽爾之突變,敵人惟恐傷及自己人,攻勢頓減。
而天龍略微一怔之間,已把銀須叟,交予楊兆熊,猿臂伸處,柳依依如燕歸來,早已擒騰於手。
在此稍縱即逝之機會中,於天龍一聲長嘯,率同二人,登壑履岩,瞬間,沖至巔峰。
身形甫定,嘯音又起,那柳依依,半倚懷中,秀目蘊淚,銀牙暗咬,說道:「冤家!還不把我放開早些脫身,等待何時。」
一語獲警,於天龍把柳依依輕置於地,這時才看清,伊人玉背,以為流火彈所襲,傷痕纍纍,血腥一片。
天龍淚眼模糊,半天里,由口中進出幾個字:「姐姐,我將怎樣報答你呢!」
然而,時不可予,兩人只好,默默相視一番。
於天龍遂凄厲長嘯一聲,也賓士而去了。
好容易到達山腳藏舟之處,姑娘勝玉鳳,箭毒已發,隱忍之氣頓卸,人兒也就昏了過去。
一路摧舟,也一路的診斷傷者,這光景,卻虧了楊兆熊之大還丹了。
果然是千古奇峰,剎那光景,銀須叟,已醒了過來,然觸目心傷,老淚縱橫!
這也難怪,老人家一世英名,功蓋武林,卻因一時大意,被肖小所趁,而自己這條命,卻讓後輩搶救,能毋感往惜嗎?
何況,獨子陷敵,姑娘負傷,這能說不是因己所誤嗎?
老人家感嘆良久,卻發現天龍,抱著玉鳳姑娘呆凝起來,略一察看,才看清,勝玉鳳傷在股臀之際,銀須叟,久歷江湖,當然推知,於天龍發怔之因,隨乃另然一嘆說道:「弟台!俠骨柔情,令人可感,玉鳳姑娘傷勢頗重,應早著手,我已真元調合,不致有耐,你可往後艙為姑娘療治!」
於天龍唯唯應是,抱起姑娘,走進后艙,可是面孔仍是訕訕的,小鹿也是撞撞的!
那個年頭,對男女之間界限,看的極為嚴重,試想,勝玉鳳中箭之處,那將是一個如何隱秘所在啊!
女人秘處,有時勝過性命。
何況一位自視很高,身懷絕功之玉鳳姑娘呢!
於天龍又遲呆了一陣,也就大著膽兒,用劍鋒,挑開了姑娘的下衣,褻褲,只見玉潤凝脂般的粉臀上,黑紫一片,那箭鏃著傷處,兀自冒著奇腥漬血。
這光景,哪還顧得男女之嫌,天龍冒著骯髒之氣,把淤擠凈,然後用清水洗抹一陣,才把大還丹輾碎,敷於患處,隨又撕掉一片長衫,輕輕的纏裹起來。
而此時,姑娘也就悠悠醒來,略一忖怔,已覺下身有變,秀目微睜,不禁嬌顏噴火,羞愧無地,「哇!」的一聲,伏首懷中,傷心欲碎的哭起來。
於天龍緊搖姑娘雙肩,哀哀傾訴,連道:「姐姐,你?……你不會怪弟弟吧!」
勝玉鳳螓首猛抬,秋波凝注,默默相視幾許,忽的!摟住天龍,嬌啼宛轉的吶吶說道:「你……你叫我怎麼辦呢?」
船行拍拍,水流潺潺,大地愈顯沉寂,一對歡喜冤家,卻緊緊的,擁抱一起,是悲啊?還是樂呢?
正是:雖雲情關甚破,仍是痴迷系人。
也就是頓飯光景,船兒已經靠在北安子碼頭,老少人等,拾級而上,到了街心,略一探問,也就找到了那客棧。
這時,荒山醫隱等,早已迎接,到了屋中,於是互相探詢,雙方才清楚,這一場正邪之爭,敵人固是傷之累累,而自己這方,卻兩人被陷,前後受傷者,也有四人之多,不禁都黯然起來。
尤其是於天龍,不但關心鸞妹妹安危,他還繫念著,那捨身相救,受傷遍體的柳姐姐啊!
想到了她——柳依依,於天龍確是:心如刀割,思潮百伏,傷勢是否有所變化?敵人是否疑心?……
這一連串的問題,卻使之,陷入極沉痛的,迷離而又悵惘之憧憬中。
到底還是,荒山醫隱,有胸襟,有擔待,微微一嘆后,說道:「現在我方,已陷敵二人,生死莫卜,看來,無法善其了,而今只有一途,略事整頓,再行冒險前往,以觀究竟。」
銀須叟接道:「醫隱老弟,當前情勢,卻如君言,誠所謂:『箭在弦上,非拉不可』,不過我們需要了解,當前環境:敵人不但肖小群聚,而且屏山弄險到處設伏,何況那陰毒詭辣,武功又莫測高深之玄陰叟,還未露面呢?」
一語甫畢。
柳不疑卻接著道:「儘管敵人,聲勢如何強大,祛魔衛道,搶救兩小,實不可緩,亦不能緩,我認為,明上既不能,不如暗取,也許冒險用奇,或能……」
小丐俠,腦袋一晃,截住話頭,說道:「剛才天龍告訴我,楊兆熊小子,有一姐姐,卻在蝙蝠嶺,當起女大王,假使老人家們,能信得過我,要飯的,倒有個『以毒攻毒』之連環妙計。」
楊兆熊小臉紅紅的,搶著接道:「我臨下山時,恩師曾告訴我,姐姐卻作了殺父仇人瘟神道人的女兒,可是,我仍不敢斷定,她是否就……」
荒山醫隱,似已明白了,個中因果也體會出,小丐俠用意何在,隨接著話音,道:「楊小俠,不必過慮,那散花仙子,既然姓蕭,而瘟神道人,又名蕭天鳴,互一印證,當為令姐,決不有差。
唯今!如何使楊姑娘了解已往之事,既如何誘敵下手,確是當務之急。」
邊說看了眼小丐俠,又接道:「柳青!你這個『以毒攻毒』連環妙計,到底是如何呢?」
於是。
小丐俠搖起腦袋,口沫亂飛,隨把那錦囊之策,如此這般,說了一遍。
眾人不禁,連連點頭,暗暗稱許,無疑是柳青之計,已為大家所採納了。
接著。
荒山醫隱等,又討論了下細節問題,天已是:夕陽西墜,玉兔東升之時。
孰料,正當眾人,閉室謀計當兒,院子里,卻陰沉沉的,旋起一陣凄厲的長笑。
荒山醫隱等,聞聲一驚,旋即踱出房門,一見來人,卻是蜈蚣嶺之「金己壇」香主,人面銅娃李坤。
這當兒,李坤搶著說道:「在下奉本幫幫主之命,特轉告各位,如果想使一男一女安然無恙,三日內,可把分水犀蛟元丹獻上,言盡於此,請群自裁。」說罷,身形一抖,竟然飛躍而去。
敵人甫走,小丐俠卻聳聲笑了起來,自言自語的道:「沒有因由,怎藉話頭,小子這一來,正合山人妙也。」
荒山醫隱等一聽,再一回味小丐俠所獻之策,不禁會心的微笑起來。
夜!又降臨了。
老少俠義,連日奔波苦戰,均已疲悉萬分,又知敵人,三日之內,決不會有何動靜,所以都歸入卧室,分別休憩起來!
孰知,在大家好夢正溫之際,那蝙蝠嶺,白骨玄陰教,教主玄陰叟卻召集徒眾,以暨各派人等,正在開會,進行著一個更大陰謀呢?
一間大廳,外面盡掛著「氣死風」燈,裡面也是盡燭高燒,銀燈暗挑,使里裡外外,恰若白晝一般。
這時廳里,高高矮矮,儘是些三山五嶽之人,那蜈蚣派百腳真人,以暨四堂堂主,紅衣教赤縷仙子,以既靜修、靜庵等十二女弟子,玄陰教之一堂四壇全部人馬,還有……那也勿須過於交待。
瘟神道人首先發言道:「各派宗主暨掌門,以暨各路英雄,本教請各位來此,並非完全對付荒山醫隱等敗類。
主要的,乃是順天應人,策應新主之事,現承蒙長白山『天池』廟主持,通天大法師,佛駕來此,我想迎『滿』顛『明』契機,當不太遠也。」
說著一頓,目光一掃,威稜四透,又接道:「一會兒,敝幫主陪同,通天法師佛駕降臨時,請各位肅立恭迎,一示崇敬。」
頃刻光景,忽然金鐘三響,暮鼓三通,由后廳中,傳來陣陣的柔迷樂聲,剎時,檀香繚繞,提爐前導,十二對道童,各捧儀器,走了出來。
眾梟雄,屏神佇立凝目,只見最後,走出一僧一道,那僧人,八尺開外,頭大如斗,兩目開合如電,滿臉赤經,一身赤色袈裟,真是儀錶非凡,神態逼人。
那道人個子不高,身穿烏色八卦道服,手執雲拂,滿臉臘白之色,驕悍之氣,卻稀稀疏疏,留了一部山羊鬍。
這還用說,一僧一道,正是「滿」族所推奉之代表,通天大法師和白骨玄陰教教主玄陰叟了。
兩人對眾,打了個問訊,呼了聲佛號,隨大模大樣,坐於早經陳列之太師交椅上。
寧靜了片刻,玄陰叟首先把通天大法師,介紹一番,然後冷冷說道:「真沒料到,以各派聯合攻擊之力,竟叫人家跑掉,而且還傷亡了不少朋友和徒眾,真也令人愧煞!」
這話一說,無疑的是把各教派,以暨瘟神道人等,變相的罵了-頓,眾人不由,把頭都低了下去,玄陰叟突的「呵、呵」冷笑接道:「我因與通天法師密計大事,不克抽身,竟使彼倉,幸逃暫時,現已限期,索討分水犀蛟元丹,一俟到手,便把這些自命俠義之流,個個斬絕,以免留下禍根,可是,在元丹未到手前,要多事忍耐,談武不若用計,免得再生意外。」
說著,精光一吐,看了看瘟神道人。
瘟神道人,連忙卑躬施禮,口稱:「遵法旨惟有一事,須要稟明幫主,對方一女聽說乃系雪山神尼之徒,還有一年輕小夥子,名叫於天龍,其出於過招,竟似五十年前,業已失傳之『須彌掌法』。」
一語甫畢,亦陰叟面色突變,旋即「桀、桀」一笑,艾說道:「這些老怪物,早已物化,無須過慮,就是真的仍在世上,難道還怕他不成。」
忽然一串嬌笑,赤縷仙子卻接著道:「幫主!蕭堂主所說各節,確是不假,尤其那於天龍,一身武功,怪異巳極,而且數日一變,每變必大進,所以,我也不能太大意。」
語音甫畢聲若洪鐘般,通天大法師接著話頭說道:「赤縷仙子,真是妙人妙語,句句中肯,獨具卓見。教主確也不可大意。」說著,向玄陰叟合十一禮。
玄陰叟,對這位法師爺,真也居禮甚恭,連忙身兒站起,口中唯唯可是心裏面,卻起了個疑問!為什麼大法師對赤縷仙子,那樣恭維呢?
他哪裡料到,紅衣教主勾結異族,也是走的通天法師之門徑啊!何況,兩人又有一段露水之緣呢?
這當兒,赤縷仙子,又檀口香吐,說道:「關於元丹之事,我倒認為輕而易舉,只要……」
邊說之間,神秘的一陣盪笑。
眾人不禁群相以視,暗暗道怪,就是玄陰叟,也認為這種辣手問題,不是光憑武力所可解決者,不由得連連摧問道:「仙子所論,是否還有妙計在胸?要知,元丹關係『風雷劍』出土之事,也與武林爭霸,新主入關因果相應,請講當面,大家也好有個掂量。」
赤縷仙子,微微頷首,美目則兮的一瞥,乃接道:「所擒之女,乃是荒山醫隱掌珠,又繫於天龍未婚妻子,而勝玉鳳那妞兒,更和姓於的海誓山盟,互約嫁取,現下不論元丹存放何處,只要在李秀鸞身上動主意,還怕他們不乖乖的送來嗎?」
一語甫畢,眾梟強,竟鬨堂的喝了聲彩!
說實在的,赤縷仙子這個絕戶計,確是既高且狠,而又毒辣。
玄陰叟「呵、呵」一笑,說道:「三日之內,敵人不能攜寶應約,我將以『靈台試法』要脅,逼使對方就範。」
「靈台試法」,聽起來倒是意美辭鮮。
而實際卻是當著人眾,以邪法促之迷幻,自滌羅裳,獻出渥丹,為老奸大補修為也。
接著群魔又商討了番:「甘為異族之奴,不為大漢之民。」計劃也就各自返回住所安息了。
第二天「龍虎刑堂」中,瘟神道人召集各壇香主,商討應敵之策,最後交待「女兒」散花仙子,小心看守李秀鸞姑娘等之事,突然小子們跑來報告道:「荒山醫隱派來兩攜帶犀蛟元丹,前來商討,交換人質之事。」
瘟神道人不禁狂喜,連忙問道:「來者系何等樣子,是否已引來此地!」
小子們接道:「所來二人,年齡極輕,其中之一,自稱大俠柳青,並聲言最起碼也要堂主迎接,才肯進來。」
瘟神道人聽罷,確實冷了半截,他倒不是怕,對方武功超人,而是懼於小丐俠,那付花槍嘴和一肚子的怪主意,略微一掂摭,隨招呼各壇香主道:「不管如何,我們先把他們接上來再說。」
於是,瘟神道人領先,率同各壇香主迎至大門總卡處,只見小丐俠柳青,帶著個十六七歲後生,緩緩的走了上來。
未語牙先裂,出言零碎多,小丐俠雙拳一抱說道:「小子們,俺老人家,既以中人自居,當以調解是非為上,沒別的,現帶有犀蛟元丹,想換取姓劉的娃娃,和姓李的妞兒,不知尊駕是否能擔待得起。」
說著,由腰內挑出個雞卵大小,紅光暴射的球兒,搖了一搖,擺了一擺,然後又塞在原處。
這「犀蛟元丹」,只是耳聞,雖也沒見過瘟神道人,一見對方,果然把寶物攜來,心中確是竊喜,連忙單掌稽首,一笑說道:「貧道已獲幫主之命,元丹交換人質之事,請放心好了,現在就煩尊駕,登山一談如何?」
小丐俠點了點頭,鼻子一哼,隨手招呼了下楊兆熊,也就大啦啦的領先開路。
剎時光景,又到了那「蓬萊別院」,眾人身形甫坐,小丐俠眼珠一轉,卻搶先說道:「光棍眼裡不揉沙子,咱老人家是:不見兔子不放鷹,沒得說,先得把被困兩人,帶來瞍瞍,然後再談其他,」
說著,腦袋一晃,又接道:「小子們,可別魯班爺門前,耍大斧,若是一動臊主意,可別怪老人家心黑手辣,先把那犀蛟元丹,毀了再說。」
瘟神道人自從一見面,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可是:「小不忍,則亂大謀」,也只有忍耐著氣,這一聽小化子開門見山一套子鬼畫符,不由得,也暗自佩服對方,板眼多,見識廣,這麼一來,早把存著硬搶硬奪的念頭,消失凈盡。
遂說道:「貴方二人,安然無恙,且請放心,如昱堅持先看人,待我稟明幫主,才好定奪。」
小丐俠哈哈一笑,作了個鬼臉,接道:「既然閣嚇,頂不起風浪,那隻好靜以待命啦!可是別忘掉,待客迎賓之道,咱老人家,可受不得一點委曲。」
真是「啞子吃黃蓮,心裡有數」,瘟神道人,一代梟雄,竟讓小叫化連嘲帶諷,弄了個哭笑不得,但還要勉為其難的說道:「請多擔待,小山雖不算富足,可是接待之物,倒也齊全,敬希稍待,停會再來討教。」
柳青送走瘟神道人等,這才轉對仍在愣神中的楊兆熊說道:「你小子,就是擔不了氣候,要知『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父母血恨,固是不共戴天,可也不是瞪看兩隻烏雞眼,所能解決的,若不虧了我這如花妙舌,乖乖,你那副狠辣辣樣子,不被瘟神道人發覺,才是天曉得。」
楊兆熊嘆了口氣道:「青哥哥,你叫我怎麼辦,眼看仇人不能相報,目睹胞姊,又不能相忍,身為男子漢,豈不愧煞,羞煞。」
說著,眼淚也流了下來。
小丐俠生就一副俠肝義膽,熱腸脾氣,雖然嘴巴比誰都硬,可是心裡卻比誰都熱,也不禁喟然感嘆的說道:「小子,也不要難過,按照計劃行施,還愁你那寶貝姐姐見不到嗎?」
兩小談談說說,不覺已是午時光景,吃過了午飯,瘟神道人派了嘍噦相請,說是「火寅堂」中相見,俾作交換人質安排。
柳青等隨著來人,轉過兩個山坳,到了「火寅堂」,只見那堂頗也氣派,四周壕溝徑丈,壘石為屏,房子極為高大,雕梁畫柱,真也美崙美奐。
這時,瘟神道人率同諸壇香主,早已迎了出來,剎那轉,入客廳,獻茶已畢,柳青不等對方發言,又搶著說道:「小子們,諒已取得玄陰叟同意,咱們還是老詞,外甥打燈籠——照『舊』,先看看人,再談其他。」
瘟神道人冷冷接道:「見人可以,但話可先講在頭裡,如果人也看了,再耍花招,我這蝙蝠嶺可不是那樣容易來去的。」
說罷用手一拂,早有人等,把李秀鸞,和劉振鵬拖了出來。
小丐俠略一打,已知二人被對方點了睡穴,但穿著打扮,面上氣色,倒也不像受過折磨樣兒,心裡石頭也就放了下來。
瘟神道人乾咳一聲說道:「人兒即可交與領取,那犀蛟元丹,就請拿出早作了斷。」
小丐俠哈哈一笑接道:「人來丹去,天經地義,你小子可先別忙,臨來之時,老人家還約了兩個朋友,邀定明晚去山口接人,所以了斷之事,還需要稍待一天。」
瘟神道人瞬刻之間顏色數變,權衡輕重,仍是忍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就請先回『蓬萊別院』,最遲,明晚酉時以前,要得了斷。」
小丐俠又搶著說道:「爺們!並非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萬一離開火寅堂,小子們再對二人,作了手腳,豈不是挺好的買賣,又出了忿嗎?所以咱兩哥們,倒想住此委屈一夜。」
瘟神道人也不加思索,冷笑一聲說道:「尊駕是貴客,有所請必有所應,那就由小女代為接待吧!」
豈道瘟神道人,就那樣好講話嗎?孰不知,早已恨透了小丐俠,千般忍耐,萬般委屈,他的打算只要元丹到手,不把柳青碎屍分骨那才怪呢?所以有求必應,又何嘗不含些堵氣成份呢?
瘟神道人交待一番,又把李秀鸞等,囚於密室,這才率同各香主,離開「火寅堂」。
有事即長,無事即短,彈指韶華,已是華燈初上光景。
小丐俠突對擔任伺候的嘍-說道:「小子們,可叫你們什麼仙子香主來,就說元丹之事,另有奉商之處。」
嘍-們互相推派一人,出了廳房,轉入暗道而去,剎時光景,香風一陣,那散花仙子,已走了進來。
小丐俠心細眼尖,雖然驚鴻一現,已看清對方花容,隱含憂凄之色,不禁心中一動。
這時,散花仙子嬌聲說道:「元丹之事,有何見告,莫非中途變計,又想鬧鬼不成?」
小丐俠微笑接道:「楊香主,中途倒未變計,確有個新的打算,商討商討。」
一語甫畢,散花仙子輕啐一口,嬌嗔道:「人家姓蕭,哪裡姓楊,真是荒唐已極。」
小丐突然狂笑,冷冷接道:「姓蕭也好,姓楊也好,無心之人,怎會注意這些,香主,如能摒退左右,荒唐之人,當有不荒唐之事奉告。」
散花仙子略一忖怔,隨既斥退眾人,正顏相向。
何以,散花仙子竟會如此任由小丐俠擺布呢?
要知,她幼年記憶雖失,而本性尚不迷,誠所謂:「出淤泥而不染,臨聲色而不惑。」要不然,怎能在此,兇險淫亂之地,潔身持守呢?
自從日前之戰,要穴為於天龍所捺,而勝玉鳳,劍逼頸下之時,此人——楊兆熊,竟冒險搶身呼救,一聲:「她是姐姐」!言猶在耳,雖明知個中必有蹊蹺,可是深夜輾轉,百思不得一解。
而今,他又冒險前來,一對眸子,閃露著孺慕光輝,一張嫩臉,卻掛著凄楚青情,這是為了我,可是我什麼呢……
正因為如此,所以小丐俠之請,又何嘗不是楊姑娘之所求呢!
這楊兆熊怎還能再忍得住,積年心酸,陡的抖翻,早已泗淚滂沱,抱著相識而又不能相認之姐姐,哭訴起來。
兆熊是吶吶的講,姑娘是默默的聽,可是講了!聽完!散花仙子,如何不信?又如何能信?
茫然了,懵然了,好半天,才喟然一嘆說道:「事有巧合,也許令姊與我有甚相同之處,以致因訛成誤,無論如何,總是一片善意,又加相護救命之恩,倘全因此事,甘冒奇險,我願擔當一切干係,放你等出囚。」
楊兆熊不勝唏噓的接道:「姐姐!你是被仇人迷藥所惑,不然小時之事,何以不能回憶?現恩師所贈『大還丹』,請速吞下,也許能幫助靈明的恢復。」說著,由囊中取出兩粒金色丸藥,遞了過去。
散花仙子略一躊躇,也就吞服口中,接著又說道:「丸丹已食,不知效果怎樣,倘能恢復兒時記憶,亦算一大幸事,所云姊弟一節,父即仇人一事,請勿庸再提,免得傷了和氣。」
說罷,輕盈一笑,又不忍的看了看又痴又呆的楊兆熊,又接道:「倘你等真的為元丹事而來,就請早些安憩,不然……」
一語未畢,忽感頭旋目暈,身子有些異樣,隨匆急,作了結束道:「我們明天再見,如果有用我之處,到時自當幫忙。」
說著,俏影兒也就離開了這廳房。
剎那,負有接待之嘍-們,又走了進來,兩小子相視一望,也不便多談什麼,隨雙雙就寢,安憩起來。
這裡,兩小尋夢,那裡,散花仙子處,卻被翻紅浪,輾轉不安起來。
你道為何?
姑娘五歲,目睹滅門慘變,雖年屬稚齡,可也明白事件,正當觳觫啼泣之時,那瘟神道人,滿手血腥,又闖了進來。
此時房舍,烈焰衝天,火光四濺,已隨賊人滅門毀跡之願,正擬格此女童,以為斬草除根之際,怎知?此殺人魔王,竟爾觸動善念?
原來,瘟神道人一看小妞,眉目如畫,確是美若玉女一般,反倒不忍下手,轉念之間,激起一個念頭:「此女全家巳亡,收留身旁,既可為女,亦可作妾,掩盡天下耳目,何慮人和?」
就這樣,散花仙子才虎口餘生,保住小命,嗣後,瘟神道人隱逐深山,避敵練功,也把姑娘用秘制「迷雲散」,使之失去已往記憶。
後來姑娘長大,因本性善良,確對此賊,事若生父,百般體貼,千樣孝謹,反使老賊欲奪貞操邪念打斷。
嗣後,玄陰叟功成出山,恢復邪教,乃邀之面,隨予以「龍虎刑堂」堂主之職,也令姑娘作起「火寅壇」香主了。
往事如煙,恰如一場春夢,而姑娘,早已為「大還丹」藥力推動,恢復靈明。這不堪想象的一頁,使姑娘幾近瘋狂,淚也枯了,聲也暗了,不知經過幾久,心神漸能把持,乃自言自語道:「兆熊弟弟,你那蘋果似的臉兒,還和小時一樣,你那一言一笑,也如兒時,抱你光景相同,可是?姐姐反把你當成路人!」
「爹娘啊!血海深仇,反把敵人若父,叫我怎生自了呢?我要親手戮賊,以慰您等,在天之靈。」
「蕭媚娘?不!楊……對!楊淑華,我怎能助紂為虐,竟狠的下心,把人家密置冰窟,還親手傷了,那位俏哪吒劉振鵬呢?」
淑華姑娘斷斷續續,夢囈般的,感念至此,一個念間,突然旋起:「先把二人救出,再……」
念及於此,早已略事打算,就步入了地道。
循著地道走去,剎時光景,到了一個暗室,早有守衛人員迎來,姑娘怔了怔神,說道:「快把冰窟暗室兩個敵人拖來,本香主,要趁夜審問。」
嘍-們,哪敢怠慢,隨即開開暗室,把人兒背了上來。
到了姑娘房中,把人等斥退,這才看清,兩人僅是半天光景,已是面色慘白,不由得既憾且愧,自責道:「楊淑華啊!你的罪孽,真是傾海難填,為什麼自作聰明,改人囚地,把人家放在這種毒辣所在呢?」
蹭蹬之間,楊淑華拍開了鸞姑娘睡穴,隨手送到嘴裡,兩粒活筋舒血丹藥,乃附耳輕輕說道:「千萬不要出聲,我是來救你們的,現在,小丐俠等,都在外面。」說完,走到劉振鵬身旁。
姑娘也是救人心切,加加自譴太甚,存著報德之念,所以也不考慮,就把劉振鵬抱在秀榻之上。
略一察看對方脅傷,血已凝固,趕忙用劍鋒,挑開上衣,只見傷痕徑尺,淤血已紫,腥臭難聞。
姑娘輕喟一嘆,隨即玉手輕挽,療治起來。
好在,練武人家,有的是金創靈藥,刻餘光景,姑娘已把傷勢料理停當,這才運掌,拍開睡穴。
誰知,劉振鵬一旦醒來,目睹仇人在面前,而上身半裸,倒卧香床,既疑且怒,一聲怒叱,罵道:「膽大妖婦,竟敢頓起邪念,你家少爺,生死已置度諸外,何懼其他!」
楊淑華聞聲色變,不禁暗愧,作事猛浪,本來嘛?自己閨門少女,竟把陌生男人,剝裸治療,如何不使人家生疑?
念及於此,哀怨欲涕,忙忍下了眼淚,羞怯怯的道:「你不能出口傷人,我是特意救你們的!因為?」
話講半截,李秀鸞已調元歸一,功力恢復,走了過來,忙著介面道:「人家!確是搭救我們,聽說柳青等也來啦。」
眼前事實對證,可以說一目了然,天下哪有帶著個女人,會作淫事呢?
劉振鵬略一忖思,歉然的說道:「姑娘請恕小於莽撞,實在不明所以,又加……」
說著,竟掉下眼淚。
在屋裡略一擔擱,已是四鼓將盡之時,楊淑華不禁焦急道:「只顧救人,沒慮及時間,也沒念及後果,現下……」
李秀鸞搶著接道:「小丐俠等,現在哪裡,只要有他,什麼事都有辦法,你知道么,他那刁鑽古怪,鬼板眼有多少啊!」
「一語頓悟當局人」,楊淑華擦了下眼淚,接著說:「他們主尖外廳,請你倆仍舊裝著閉了穴樣兒,搭著我的手上,以避巡邏入耳目。」
說著,攙了二人,可是一接觸到劉振鵬時,小手竟有點發抖,而且粉頰也紅了起來!
三人邊拖邊走,到了那座大廳,先由淑華姑娘,叱退看守之人,這才和小丐俠們見面。
小丐俠對鸞姑娘們,個中情由一一介紹,眾人都喜出望外,免不掉,恭喜一番,楊淑華乃說道:「小妹!生不逢辰,家門不幸,多蒙柳爺,冒險啟頑,使姊弟團圓,真是恩同再造,現敵人環伺,不便行禮,一俟離開虎穴,再當叩恩人。」
小丐腦袋一晃接道:「都是自己人,何必過謙,惟今之計,當怎樣脫離虎口才是……」
一語未畢,楊淑華截住道:「不妨由我,帶至哨口處,再行前闖,當不會有何阻礙。」
小丐俠正在思索,楊兆熊急急的說道:「我們走了,姐姐你呢?」
淑華姑娘眼圈一紅,無限感慨的說道:「我已下定決心,非手刃老賊不可,諒他!不會知道,個中變化,只有待機行事,遲早……」
語方及此,忽然窗外,一陣輕微震動,眾人不禁,既驚且疑,而楊淑華,早在喝叱聲中,竄了出去!
正是:只因廳中一席話,幾致靈台滿面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