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叫道:「姓嚴的,你要保護他們的這個小皇帝?」
嚴四道:「不錯。」
「我不信。」姑娘道:「要是真如嚴師父所說,他們又怎麼會張貼畫像,到處緝捕你?」
「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
「就算他們不知道,他們這樣相對嚴師父,嚴師父你又怎麼願意保護他們的主子,而且還是十年?」
嚴四道:「羅姑娘,那也是我的事。」
「你的事?」姓彭的小鬍子大漢也叫了起來:「你只擋『漢留』,你只擋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他們自己人算計他你管不管?」
「管!」嚴四道:「任何人都一樣。」
姓彭的小鬍子大漢抬手往外一指:「那你就找鰲拜他們去,顧命四大臣欺他們那個主人年幼,不但抓權,還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你去管哪!」
嚴四心頭震動,站了起來:「閣下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有騙你的必要麼?」
「多謝相告,我會管,我一定會管。」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大聲冷笑:「可惜你已經沒那個機會了!」
姑娘忙叫:「秦叔!」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嗔目沉喝:「你敢壞本會的規法?」
姑娘一凜,未敢再言。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抖了一掌,直襲嚴四。
雙方距離近,姓秦的絡腮鬍大漢這一掌,又是勁道十足,只讓他拍上,非吐血重傷不可。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只這一掌,就知道「漢留」這些人的武功,跟皇甫家、褚家那些人絕對不同,「漢留」的這些人,才稱得上是武林中的高手。
看樣子,「漢留」這些人是真想要他的命了。
至少姓秦的絡腮鬍大漢,跟姓彭的小鬍子大漢是。
嚴四還沒出手,姓彭的小鬍子大漢抬手探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向了嚴四左側,這是嚴四要躲姓秦的那一掌,九成九會躲閃的方向。
姓秦的跟姓彭的真是合作無間。
可是,嚴四沒閃躲,他挺起右掌硬接姓秦的拍來的那一掌。
砰然一掌,姓秦的站立不穩,坐回了床上,還好床結實,不然非被坐垮不可。
同時,姓彭的那一匕首也落了空。
嚴四右掌疾探,誰也沒看清楚,只聽姓彭的悶哼一聲,匕首已然到了嚴四手裡,他把匕首順熱往前一抵,那銳利的匕首尖已然到了姓秦的絡腮鬍大漢喉結之前。
姓秦的立被震住,那敢再動。
姓彭的也沒敢再動。
一時間,小屋裡的空氣好像凝住了。
姑娘忙叫:「嚴師父……」
嚴四道:「羅老爺、羅姑娘,嚴四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漲紅了臉,叫道:「姓嚴的,有種你就殺了我!」
嚴四道:「羅老爺、羅姑娘,除了他們那個小皇帝,任何人任你們動,任何事任你們做,我只要你們知道,嚴四我是友非敵,從現在起,我辭去羅家護院之職。」
他翻腕收手,把匕首往桌上一插,轉身往外行去。
也不知道是沒敢動,還是忘了,姓秦的跟姓彭的都沒有動。
姑娘橫身一攔:「嚴師父!」
「讓我走,羅姑娘。」嚴四道:「我留在這兒對咱們雙方都不好,我不會離開『北京城』,總還會有見面的時候。」
姑娘一雙美目中的神色,突然之間變得有點幽怨,深深一眼,往旁邊一退,讓開了出門路。
嚴四邁步往前就走,兩步就跨出了門,一閃就不見了。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猛可里站起來道:「分堂馬上搬走!」
羅姑娘道:「秦叔,他不會……」
「你相信一個外人,還是相信自己人?」
羅姑娘沒再說什麼。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又道:「他說跟咱們是友非敵,我卻說咱們跟他是敵非友。」
姑娘香唇略動,欲言又止。
姓彭的小鬍子大漢道:「我也這麼說!」
姑娘終於沒有說話。
夜已經很深了。
從濃濃的夜色看,這裡似乎另是一片城池。
燈都熄了,從僅剩的偶而閃動的點點燈光看,這一片城池裡,似乎都是宏偉高大的建築,一棟棟似乎都是殿宇。
看不出什麼來,可是隱隱感覺得出,它懍人,這是個震懾人的地方。
怎麼不?這裡是深宮大內「紫禁城」。
二條黑影,輕捷得像一縷煙,還是輕煙,從一棟宮殿的琉璃瓦面上,落在了宮殿下的一處暗隅里。
神不知,鬼不覺,人更無從覺察。
黑影在暗隅里待了一下,然後他又輕捷得像縷煙,輕輕的撥開一扇門,飄了進去。進去的地方有燈,燈光很微弱,兩名小太監在站著打嗑睡。
人影飄近了他們,掌拍制穴放倒了一個,然後輕拍另一個。
另一個小太監驚醒了,驚醒后看見眼前站了個人,不認識的人,不是這座殿里的人,也不是宮裡的人,他嚇得要叫。
那人動作很快,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邊低低道:「我是萬總管的朋友,來找他,在那兒可以找到他?」
小太監說不出話來,抬手往裡連指。
那人道:「帶我去!」
一手捂著小太監的嘴,拎著小太監往裡走。
走沒多遠,看見靠牆有張床,沒有帳子,床上睡著人,穿著衣裳睡著,正是「乾清官」總管太監萬順和。
到了床前,那人伸手搖醒了萬順和,萬順和醒來一見那人,大驚坐起,脫口要叫。
那人打個手勢,讓他輕聲。
萬順和馬上輕聲了:「我的爺,你怎麼進了禁宮大內,進了『養心殿』?」
那人道:「我有事,不能不來。」
萬順和忙道:「你來得正好,我也……」
那人道:「萬總管,先把眼前這位打發吧。」
萬順和忙向小太監低聲道:「這位是先皇帝的朋友,不許讓任何人知道他今夜進宮來了,不然我摘你的小腦袋瓜子,知道嗎?」
小太監忙點頭。
那人鬆了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走了。
萬順和跳下了床:「李爺,我早就想找你,可是騾馬行毀了,我沒有一點辦法,急都快急死了,這會兒你反找我來了,真是主上洪福,老天爺保佑。」
那人道:「萬總管,我現在叫嚴四。」
萬順和一怔道:「好好的,你幹嘛改名換姓?」
嚴四道:「萬總管,你剛說過,騾馬行毀了,我的朋友都被害了。」
「聽說是『查緝營』?」
「不錯!」
「他們真大膽!」
「他們不知道實情,所以趁先皇帝殯天,下手騾馬行,報仇雪恨。」
「我已經找過玉貝勒了,他答應查明經過,後來聽說處決了查緝營兩個班領。」
「謝謝你,萬總管,可是現在京里還在緝拿李豪!」
萬順和一怔,脫口輕叫:「這怎麼會明兒個我再找玉貝勒……」
「不必了,萬總管,先皇帝不在位,恐怕朝廷的情形也已經有所改變了,這件事將來我會查明的,還是先談眼下的要緊事吧。」
萬順和忙道:「說起要緊事,我也有要緊事。」
嚴四道:「是不是關係顧命四大臣?」
萬順和忙道:「你已知道了,您是不是就是為這件事來的?」
嚴四點了頭:「不錯!」
萬順和道:「您是怎麼聽說的?難道外頭都知道了?」
「外頭是不是知道,我不敢說,我是聽一些特殊的江湖朋友說的。」
「您都聽說了什麼?」
「顧命四大臣抓權、弄權,甚至想取皇上而代之。」
萬順和突然捂臉要哭了:「這些特別的江湖朋友知道的沒有錯,李爺啊,這份氣難受,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受先皇帝重託,要是保不住皇上,我怎麼對得起先皇帝啊!」
嚴四道:「萬總管,不要急,不要難過,你把詳情告訴我,咱們共同來商議對策。」
萬順和忍住了難過,道:「李爺啊,新皇帝登基沒多久,鰲拜就開始抓權、弄權了,新皇帝年紀小,鰲拜又是先皇帝任命的顧命四大臣之首,新皇帝那能不聽他的?簡直他就是皇上了,滿朝文武,宮裡宮外,誰不受他的氣?」
嚴四道:「是顧命四大臣,還是只有鰲拜?」
「只有鰲拜,外頭的人不明白,提起來就是顧命四大臣,其實只有鰲拜。」
嚴四道:「滿朝文武這麼多人,加以還有另三位顧命大臣,鰲拜一個人能這麼猖狂?」
萬順和道:「李爺,他有顧命啊,況且又是顧命四大臣之首,誰反抗他他給誰扣違抗新皇帝居心叵測的帽子,誰敢冒這種大不韙啊!」
嚴四道:「真正違抗新皇帝,居心叵測的是他!」
萬順和道:「是啊,誰敢說啊,誰又奈何得了他啊!」
嚴四道:「難道就真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萬順和道:「那倒也不是,真要是滿朝文武、各王公大臣都起來對付他,他照樣會垮,可是凡他這種人都會有他的勢力,趨炎附勢的多而厲害,那就沒有辦法了。」
嚴四道:「玉貝勒呢?玉貝勒不是皇族,不是皇上的人么?」
萬順和道:「可是沒聽他說什麼,或許他也是不敢冒大不韙吧!」
嚴四道:「別的王公大臣或許是,可是玉貝勒不是,以他的權勢,他的心性為人,只要他認為對,他認為該做,他應該不怕什麼大不韙不大不韙的。」
萬順和沉吟了一下:「這倒是,那我就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任何動靜了。」
嚴四雙眉微一揚:「從『查緝營』下手白記騾馬行,緝拿李豪,再加上鰲拜弄權,玉貝勒沒有動靜這兩件事看,先皇帝不在後,朝廷的情勢有所改變,是不會有錯的。」
萬順和一聽這話又要哭了:「李爺,那怎麼辦,要是玉貝勒也倒向了鰲拜,那就等於什麼都是鰲拜的了,新皇帝不過是個名義上的皇帝而已!」
恐怕事實是如此了。
內有鰲拜這些大臣,外有潛伏在京的漢留,情勢的確是嚴重異常。
可是嚴四不能這麼告訴萬順和,他道:「萬總管放心,總還有一些忠於皇帝的王公大臣跟你我!」
萬順和道:「可是兩方面的勢力比起來太懸殊了。」
這是實情。
嚴四道:「要照萬總管那麼說,那就只有拱手讓人,坐以待斃了。」
萬順和忙搖頭道:「不,我不能,受先皇重託,死我也要保得住新皇帝。」
嚴四道:「這就是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先皇帝讓我留京十年,暗中護衛新皇帝,等新皇帝長成,似乎是有先見之明,先皇帝把這重責大任交給我,應該也是認為我足以勝任,萬總管,你看是不是?」
萬順和悲聲道:「李爺,皇上就全仗您了。」
他就要拜下!嚴四伸手攔住了他:「萬總管,為了能讓我不躲藏,不閃避,不傷人,不鬧事,能不能請新皇帝寫個什麼給我護身,或者下旨『查緝營』撤消對我的緝拿?」
萬順和道:「李爺啊,要是能還說什麼,現在一切得看顧命四大臣的,也就是鰲拜的,新皇帝什麼都不當用。」
嚴四道:「那麼先皇帝說的還當不當用?」
「當然當用。」萬順和道:「鰲拜他們這顧命四大臣是那兒來的,不就是先皇帝任命的么,先皇帝說的要是不當用,那鰲拜他們也就不是顧命大臣了。」
「那就行了,」嚴四道:「為了新皇帝跟你,以後我不會常來找你,萬一有什麼要緊事非找你不可,我還是會像今夜這樣到『養心殿』來。」
「行!」萬順和一點頭:「可是您得小心,大內侍衛都是好手。」
「謝謝你,我知道。」嚴四道:「要是連大內侍衛都對付不了,先皇帝也不會把這種重責大任交付給我了,我走了。」
他要走。
萬順和伸手拉住:「李爺,等一等!」
嚴四停住:「萬總管還有什麼事?」
萬順和道:「您要不要見見新皇帝?」
嚴四道:「這時候,合適么?」
「除了這時候,您什麼時候能見?」
倒也是!「新皇帝還是個孩子,我怕他口風不緊,給自己招災惹禍。」
「這您多慮了,新皇帝年紀雖小,可是非常人,您見過以後就知道了。」
嚴四遲疑了一下,點頭:「好,那就聽憑萬總管安排!」
萬順和道:「您跟我來!」
轉身行去。
嚴四跟了過去。
往裡走,是另一間,這一間更見氣派豪華,靠里一張大床,幔帳低垂,寂靜無聲,床前腳凳上一雙黃緞綉錦的童鞋。
不用說,床上睡的就是那位登基不久,年號「康熙」的小皇帝了。
萬順和哈腰低頭,輕輕上前勾起了幔帳,看見了,床上蓋著龍被,睡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
孩童睡得安詳,長得也真好,龍眉鳳目,膽鼻方口,小小年紀隱隱有些威儀。
萬順和上前輕喚:「老爺子,醒醒,老爺子,醒醒!」
小皇上醒了:「嗯?」
萬順和忙道:「奴才在這兒!」
小皇上睜開了眼,他看見了萬順和:「萬順和?」
很平靜!一眼看見了萬順和及身後的嚴四,他坐了起來,仍然很平靜,只是一雙炯炯有神的鳳目眨了一眨道:「這個人是……」
萬順和忙道:「老爺子,您現在什麼都不用擔心了,這位就是先皇帝讓留京十年,交付暗中護衛您重責大任的那位……」
小皇上道:「李豪?」
萬順和一點頭道:「對!」
嚴四上前施禮:「草民李豪,恭見皇上。」
「不要行禮。」小皇上道:「您是位異人高士,又是我皇阿瑪重託的人,我應該敬重你。」
這那像個小孩兒?嚴四肅然起敬:「草民不敢!」
小皇上道:「不要陷我於不知道禮賢下士,恭敬不如從命,是不是!」
天!嚴四心頭大震道:「是,謝謝皇上。」
萬順和道:「老爺子,這位好修為」
「我知道。」小皇上道:「要不我皇阿瑪怎麼會委以重任,現在又怎麼進得了『養心殿』?」
年紀雖小,人可是很明白。
嚴四道:「草民不敢當好修為,先皇帝交付草民重任,那是先皇帝看重,草民也只有赴湯蹈火以報。」
小皇上遭:「謝謝你,偏勞你的地方,將來我會好好謝你。」
嚴四道:「皇上恩重,草民當初所以答應先皇帝,只為報答先皇帝的看,草民一介江湖人,無所求,也不敢有所求。」
小皇上道:「我知道,你是江湖高人,不是世俗中人,我知道你無所求,但是對你有所報償,是我皇家的一點心意,你不必客氣,也不要當做世俗的酬庸。」
誰敢說這些話是出自一個七、八歲的孩童之口?事實上這些話確是出自一個七、八歲的孩童之口!嚴四還想再說!萬順和一旁道:「李爺,您聽見皇上說了,這是皇上的一點心意,您就別再說什麼了!」
嚴四忍住了,沒再說什麼。
小皇上轉望萬順和道:「萬順和,現在的情形李俠士知道么?」
「老爺子。」萬順和道:「李俠土就是在外頭聽說了些什麼,才進宮來找奴才的,奴才已經把詳情告訴李俠士了。」
「那就好。」小皇上轉望嚴四:「該怎麼做,你只管放手去做吧!」
「是!」嚴四欠身道:「皇上要是沒有別的旨諭,請安歇,草民告退!」
小皇上道:「到底我年紀還小,這方面的事懂得不多,一切你看著辦……」轉望萬順和道:「萬順和,代我送李俠士!」
「奴才遵旨!」萬順和施下禮去。
在萬順和的陪同下,嚴四告退。
順著來路到了剛才見萬順和的地方。
萬順和道:「李爺,你急著走么?」
「萬總管還有什麼事?」嚴四問。
萬順和道:「我是想知道一下,您打算怎麼辦?」
嚴四道:「我還沒有想到,該從何處著手,萬總管有什麼高見?」
萬順和忙道:「您別問我,我是巴不得馬上宰了鰲拜,可是我又明知道不容易,就像皇上說的,還是您看著辦吧!」
嚴四道:「好吧,那我走了。」
萬順和道:「我送您出去!」
嚴四道:「萬總管,來去是我的事,你還是裝不知道的好!」
萬順和當然明白嚴四的意思,道:「那我就不送了,您好走!」
嚴四沒再說什麼,順著進來的路往外行去。
到了兩個小太監站更守夜的地方,小孩畢竟是小孩,一個穴道仍被制,還在酣睡,那剛才帶嚴四見萬順和的那一個,居然又打起瞌睡。
被制穴道的那一個,到了明天早上,穴道自開,嚴四沒去管他,也沒驚擾打瞌睡的那一個,像一縷輕煙似的飄出「養心殿」,消失在殿外夜色里。
「肅親王府」的夜色,跟深宮大內一樣的寧靜。
「肅親王府」也像大內一樣,只有著少數幾點燈光,而且也和深宮大內一樣,今夜也來了人。
來的人也是一個,他落在了「肅王府」前院那最高的一棟屋宇待客大廳的屋脊上。
隨即來人揚聲發話:「煩請各位通報一聲,江湖草民求見玉貝勒。」
「肅王府」幾處暗隅里,立即竄起幾條人影,直撲大廳瓦面。
隨即一個清朗話聲喝道:「下來!」
即將落在大廳瓦面的那幾條人影,立即旋身折了回來,又落回各處暗隅里。那清朗語聲又起:「我就是你要見的人,要見我你就下來。」大廳屋脊上那人道:「草民遵命!」
只見他往上騰身,直上半空,隨即飛星隕石般直瀉而下,落向那清朗話聲揚起處,前院待客大廳前的那條石板路上。
那條石板路上,站著一個頎長、挺拔、俊逸的身影,正是玉貝勒。
落下來的那個人,一樣的頎長、挺拔、俊逸,正是嚴四。
玉貝勒看見嚴四並沒有感到意外:「你還沒有走?」
嚴四道:「貝勒若是知草民,就應該知道草民不會走!」
玉貝勒不是不知他。
玉貝勒道:「我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你居然敢來找我。」
嚴四道:「貝勒爺若是知草民,草民一定會來找貝勒爺。」
事實上,玉貝勒已經料到了。
玉貝勒道:「對『騾馬行』的事,我感到遺憾,我也已經處決了他們兩個班領!」
「謝謝貝勒爺!」嚴四道:「草民也來請教貝勒爺,為什麼『查緝營』還在到處緝拿草民?」
玉貝勒道:「這就不是我所能攔阻得了。」
嚴四道:「據草民所知,貝勒爺統領京畿禁衛。」
「這是實情。」玉貝勒道:「到現在仍然是,只是我的權已經大不如以前了。」
「是誰削了貝勒爺的權,是顧命四大臣,還是新皇帝?」
玉貝勒道:「這是朝廷的事,你是個江湖百姓不必過問那麼多!」
嚴四道:「那草民請示一件草民自己的事,請問貝勒爺,草民犯了什麼法?」
玉貝勒沉默了一下:「你是指『查緝營』緝捕你的事?」
「不錯!」
玉貝勒道:「你是知道的,『查緝營』他們有時候會亂給人扣帽子的。」
「這麼說。」嚴四道:「貝勒爺的意思是,『查緝營』是給草民亂扣帽子?」
「應該是吧!」
「這就好辦了。」嚴四道:「那就請貝勒爺知會『查緝營』一聲,請撤消對草民的緝拿!」
「很抱歉,那我做不到!」
「為什麼?」
「我剛說過,我的權已經大不如前了。」
「那麼,誰才有這個權,顧命四大臣?」
「那是當然。」
「除了顧命四大臣,誰還有這個權?」
「恐怕沒有了!」
「先皇帝呢?」
「那還用說,先皇帝的旨諭,誰敢違抗?」
「草民有先皇帝的旨諭,行不行呢?」
玉貝勒訝然道:「你有先皇帝的旨諭?」
嚴四取出了金老爺給他的那把匕首,道:「這就是先皇帝給草民的旨諭;」
玉貝勒臉色微微一變,道:「這把匕首我知道,也見過,這是先皇帝賜給你,方便你為他辦事用的。」
嚴四道:「不錯。」
玉貝勒道:「如今先皇帝讓你為他辦的事,早就辦完了。」
嚴四道:「貝勒爺的意思是……」
玉貝勒道:「你不能永遠拿它做為護身符!」
嚴四道:「莫非先皇帝已經不在位了,貝勒爺連他御賜的東西也不認了?」
玉貝勒一雙俊目電閃寒芒:「大膽李豪,你是跟誰說話!」
嚴四道:「貝勒爺不必跟我這樣,貝勒爺應該知道,我是不吃這一套的。」
玉貝勒臉色大變道:「你……」
嚴四道:「只問貝勒爺,草民說的是不是實情?」
「不是。」玉貝勒道:「當然不是!」
嚴四道:「那貝勒爺就不該有,草民不能永遠拿它當作為護身符那句話!」
玉貝勒道:「我說的也是實情!」
嚴四道:「貝勒爺說的不是實情,貝勒爺是位皇族親貴,又掌京畿禁衛多年,不會不知道,皇上御賜的東西,永遠有它如同旨諭的權威,除非皇上把它收了回去。」
玉貝勒道:「可是朝廷也不能任人拿御賜之物作為護身符,干犯律法,為所欲為!」
嚴四道:「敢問貝勒爺,草民怎麼干犯紀法,又怎麼為所欲為?」
玉貝勒又臉色一變:「雖說「查緝營」那些人,有時候喜歡給人家亂扣帽子,但卻不全然是,有時候,他們認為那個人有罪,也有他們的道理。」
嚴四道:「只怕扣人『莫須有』罪名的,不是『查緝營』?」
玉貝勒沉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嚴四道:「貝勒爺,三歲孩童都知道,小小的一個『查緝營』,能作得了什麼主?」
玉貝勒一雙俊目中再現寒芒:「李豪,你把話再說清楚一點。」
嚴四道:「貝勒爺,『查緝營』的行動,究竟是誰的主使,草民我一定會查清楚,草民也在貝勒爺這兒報個備;這筆債,草民一定會要回來。」
玉貝勒厲聲道:「百姓威脅命官,這難道還不算干犯紀法?」
「貝勒爺。」嚴四道:「那也是做官的逼的。」
玉貝勒幾曾聽過這個,勃然大怒:「李豪,你……」
「貝勒爺。」嚴四很平靜,淡然道:「你是位皇族親貴,也是先皇帝的一位重臣,先皇帝對你的恩寵,不可謂不隆,草民、我也是為先皇帝效力辦事,跟貝勒爺你毫無衝突,草民實在想不通,貝勒爺你為什麼仇視草民,如果只是為令妹翠格格,請貝勒爺放心,彼此身份太以懸殊,門不當,戶不對,草民絕不高攀……」
玉貝勒暴叫:「李豪,住口!你還不配!」
他一揚手,各處暗隅里竄出,打扮俐落,手執兵刃的「肅王府」護衛,立即把李豪跟玉貝勒圍在中間。
嚴四道:「貝勒爺,草民不願傷人,還請貝勒爺不要相逼。」
玉貝勒冷冷一笑:「李豪,我肅王府的護衛,可不是一般的庸手。」
「草民知道。」嚴四道:「強將手下,自無弱兵,只是不知道貝勒爺真的能對這把御賜的匕首不當回事。」
他把那把匕首拿在胸前。
玉貝勒臉色一變:「李豪,你告訴我,你讓『查緝營』撤消對你的緝拿,你想幹什麼?」
嚴四道:「草民只為想在北京城長住,只為在京城各處行走方便,也是為官里跟草民雙方都好。」
玉貝勒要說話。
嚴四跟著又是一句:「貝勒爺,你若是執意非趕草民離開不可,居心實在令人起疑!」
玉貝勒道:「你能保證,在京期間不干犯律法?」
嚴四道:貝勒爺,干犯律法,這是見仁見智,很難公平認定的事,但是貝勒爺可以相信,草民不是喜歡干犯律法的人!「你也得保證,從此不跟紀翠來往。」
「貝勒爺,草民剛才已經把慶說得很清楚了。」
玉貝勒一點頭:「好,你走吧,我會試試我對『查緝營』還能說得上多少話。」「多謝貝勒蘆,」嚴四忙收起了那把匕首,道:「草民相信,貝勒爺還是有貝勒爺的權威在。」
玉貝勒道:「但願如此了!」
嚴四道:「草民告辭!」
他長身而起,又直上大廳瓦面,飛閃不見。
嚴四剛不見,沒有燈的大廳里,出現一女子身影,她就站在大廳的台階上,沒走下來。
玉貝勒一揚手,那些肅王府的護衛一躬身,又隱人各暗隅不見,玉貝勒則忙向大廳台階上那女子站立處行去。
當然,那女子是賈姑娘。
玉貝勒剛上台階,賈姑娘立即道:「你料對了,他終於來?。」
玉貝勒道:「我沒想到他遲到如今才來!」
「你怎麼放他走了,又答應撤消對他的緝拿?」
「他有先皇帝御賜的那把匕首,我不能不有所顧忌。」
「那怎麼辦?難道讓他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