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吉凶未卜
李燕豪道:「要是某一個人把身上的盒子扔掉,想必這『催命勾魂大法』就不發生效用了。」
古清風道:「那誰知道,不過據我所知,『龍鳳門』的人沒一個扔過這個控制他生死的小盒子,怪就怪在這,其實要能這樣便能逃過殺身之禍,那『催命勾魂大法』也就算不得神奇了。」
李燕豪道:「這倒是件稀奇而怕人的事,確能收震懾之效。」
古清風道:「李大俠這話說得一點也不錯,哪個不怕死,『龍鳳門』行事神秘詭異,還兼陰狠毒辣,要不是有這種能控制人生死的法術,『龍鳳門』早就瓦解了……」搖搖頭道:「百粵一帶地處偏僻,窮山惡水,早稱不毛,本是個無奇不有的地方。」
李燕豪點頭說道:「大長老說的是,如今這『龍鳳門』在京里露了面,實在令人難測他的用心。」
祖老三道:「管它什麼用心呢,只要別犯在咱們頭上就行了。」
古清風道:「事實上李大俠已跟他朝了面,而且結了梁,這跟已犯到咱們頭上來有什麼兩樣?他們跟蹤李大俠跟咱們老六在前,足見他們是主動,就沖這一點,咱們便不能不提高警覺。」
李燕豪道:「大長老說的是,既然他們一直不曾涉足中原,這一次突然到京里來,斷不會是露露面就算了,或者他們跟蹤我是一時之好奇,可是他們涉足中原,潛上京畿,必然是有深意,有目的。」
祖老三道:「那麼,以李大俠看,『龍鳳門』的目的何在呢?」
李燕豪搖頭說道:「這個我不知道,也不敢妄加推測。」
古清風輕輕嘆息一聲道:「不管怎麼說,咱們營救老五之舉是勢在必行,龍武這孽障也不能容他再這樣下去……」
目光一凝,望著李燕豪道:「關於救人之舉,李大俠可有什麼高見?」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道:「要想闖進去救五老他們出來,恐怕行不通,第一,他們人多勢眾,第二,咱們也不知道他們把五老藏在何處……」
古清風點頭說道:「李大俠說的是,我顧慮的也就是這個。」
李燕豪道:「再一則,咱們人多礙眼,尤其諸位這身打扮,凡是他們的人,一看就知道諸位是來自黃河那一邊兒的……」
祖老三道:「得想個救人的法子。『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救人的法子倒有,只不知道大長老跟三長老肯不肯。」
祖老三道:「什麼法子,李大俠請說,祖老三洗耳恭聽就是。」
古清風道:「李大俠只管說,古清風沒有不聽的道理。」
李燕豪道:「明天正午我不是有個約會么,赴約的人是『五城巡捕營』的統帶,在官家來說身份不算低,明天他來赴約的時候,我當場把他擒下,然後再拿他換取五老。」
祖老三心直口快,立即說道:「李大俠有把握擒下他么?」
李燕豪道:「五十招內我不敢說,五十招外他絕不是我的對手。」
祖老三道:「那就行了……」
古清風道:「李大俠這辦法好是好,只是以我看,他是不會單獨赴約的。」
李燕豪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那是必然的,甚至於他還很可能預作布置,當場擒我,我打算借重幾位,他帶來的人由幾位對付,我對付他本人……」
古清風道:「李大俠就為這怕我兄弟不肯么?」
李燕豪搖頭說道:「我只怕祖三老沒那個耐性。」
祖老三窘迫強笑,道:「倒叫李大俠見笑了,李大俠放心,只要有李大俠一句話,祖老三我能等。」
李燕豪道:「既然祖三老能等,那就這麼辦了……」
古清風道:「有件事不知道李大俠有沒有考慮到?」
李燕豪道:「古老是怕到時候他不親自赴約。」
古清風一點頭道:「正是,真要這樣那可怎麼辦?」
李燕豪道:「這一點我既然想到了,就自然有對策,我現在要去辦件事,幾位不必進城去,就請在這兒等等,最遲兩個時辰,我一定回來……」他站了起來。
祖老三道:「李大俠要到哪兒去?」
李燕豪道:「祖老三不必多問,請在這兒等我就是。」邁步出林而去。
祖老三望著李燕豪那頎長身影消失在黝黑的夜色中,扭過頭來望著古清風道:「大哥,您看他行么?」
古清風道:「他救過老五,退過北總堂的好手,應該行。『
祖老三道:「那只是他自己說的。」
古清風道:「獨闖三青幫總壇,救出蓋鐵腿妻小這件事,那不是他自己說的。」
祖老三還待再說。
古清風已然說道:「你別再懷疑什麼了,剛才他發那兩掌還不夠么,沒有幾十年修為是辦不到的。」
祖老三道:「幾十年修為,大哥,他今年才多大?」
古清風呆了一呆道:「也許他的天賦超人,再加上名師調教,學一年工夫可抵別人學三五年……」
祖老三道:「大哥,有超人天賦的人,百年難遇其一」
古清風道:「也許他就是近百年來唯一的一個。」
祖老三口齒啟動了一下,道:「但願如此了。」
古清風道:「傳石清、包勝進來。」
那中等身材的中年化子應聲出林而去。轉眼間帶進兩個年輕化子來,正是剛才攔李燕豪的那兩個。
古清風道:「你兩個把岳琪的屍體交給名弟子送回南總堂去,天明以前趕回這裡來。」
那兩個年輕化子上前抱起岳琪的屍體,縱身出林而去。
古清風對那中等身材中年化子道:「你告訴龍雲跟楊昭一聲去,一有動靜,先出聲示警,然後迅速撤入林中,不得跟來人朝面。」
那中等身材中年化子恭應一聲,又轉身出林而去。
古清風轉望祖老三道:「咱們就在這兒等李大俠吧,趕了幾天的路,正好趁這機會歇歇腿。」
「隨即閉上一雙老眼……」
※※※※※※
夜色正濃,「什剎海」兩岸寂靜空蕩,難得看見一兩個行人。
「什剎海」南岸那一座庭院深深,深不知有幾許的大宅院里燈火輝煌,驅走了不少夜色。
除了那上騰的燈光之外,還有一陣陣的絲竹,一陣陣的歌聲,一陣陣的笑語。
這陣陣的竹絲,陣陣的歌聲,陣陣的笑語起自前院,那林木森森,廣大而深沉的後院中,卻是一片寂然,寧靜異常。
一個少婦模樣的宮裝女子匆勿地進了後院,她剛走進那後院門,一個低沉話聲起自身後。
「姑娘請停一步。」
那宮裝女子一驚轉身,她眼前站著的,是李燕豪。
只見她臉色一變,驚喝出聲:「你是……」
李燕豪猛然一怔,脫口叫道:「史姑娘……」
那宮裝女子也一怔,道:「你認得我么?你是……」
李燕豪道:「姑娘不認得我了,當日為一匹馬我跟貴寨……『
宮裝女子「哦」地一聲,驚喜說道:「我想起來了。便是身上帶念珠的那個人……」
李燕豪道:「不錯,就是我。」
敢情眼前這位就是當年李燕豪要救沒救成,史家寨的那位好心黑衣大姑娘。
宮裝女子臉上那驚訝之色忽地斂去,望著李燕豪道:「當年小鳳並沒有錯怪你,反倒是我看錯你。」
李燕豪怔了一怔道:「姑娘這話什麼意思?」
宮裝女子道:「當年你身懷一顆念珠,如今你在這兒,這不已明白表示你是三青幫的人么?」
李燕豪又復一怔道:「姑娘,這兒是『三青幫』的……」
宮裝女子淡然一笑道:「現在不必再裝了,我經歷了不少事,什麼都懂了!」
頭一低,轉身要走。
李燕豪伸手攔住了她,道:「史姑娘,請聽我說……」
宮裝女子回過身來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李燕豪道:「姑娘誤會了,當年那顆念珠確是一位出家人給我的,而那位出家人後來成了我的授業恩師,跟『三青幫』毫無關連,反之『三青幫』卻視我如冤家對頭,我正要查清楚,為什麼『三青幫』的信物跟我的授業恩師的信物一模一樣。」
宮裝女子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是這樣么?」
李燕豪道:「我沒欺騙姑娘的必要。」
宮裝女子道:「那麼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李燕豪道:「不瞞姑娘說,我的幾位朋友落在『五城巡捕營』之手,我正謀營救……」
宮裝女子道:「這兒不是『五城巡捕營』。」
李燕豪道:「我知道,我也知道這兒是達官貴人的宅第,我想帶走他們一個,以便換回我那幾位朋友。」
宮裝女子遲疑了一下道:「這兒不是達官貴人的宅第,只是一個供達官貴人清遣的地方,他們定期來這兒聚會一次,他們來的時候四周都布滿了禁衛,任何人不許近一步……」
李燕豪道:「謝謝姑娘,我畢竟來了,而且我此行志在必得,否則我救不了我那幾位朋友。」
宮裝女子道:「你真不是三青幫的人么?」
李燕豪道:「姑娘請相信我,我絕不是『三青幫』的人。」
宮裝女子道:「那麼是小鳳看錯了你,我沒看錯……」頓了頓道:「我還沒請教……」
李燕豪道:「我叫李燕豪。」
宮裝女子美目一睜道:「怎麼,你就是李燕豪。」
李燕豪道:「姑娘知道我?」
宮裝女子道:「早在『三青幫』分壇的時候,他們就談論著你,如今……這兒平常進出的人很多,有『五城巡捕營』的。也有『窮家幫』北派的,他們也一直談論著你,我現在相信你不是『三青幫』的人了……」
李燕豪道:「不瞞姑娘說,當年姑娘進寨之後,我碰見了一個『三青幫』的人,就因為我有那顆念
珠,他把我當成了『三青幫』的人,他告訴我他們要進犯史家寨。我得知這消息后曾馬上二趟進史家寨求見姑娘示警,奈何令兄不讓我見姑娘,也不相信,並且把我囚在史家寨地牢之中,一直等史家寨遭劫之後,我才被家師救了出來…
…「
宮裝女子道:「有這種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李燕豪道:「令兄自然不會讓姑娘知道。」
宮裝女子神情一黯,道:「這也是天意,史家寨遭劫,他慘死,我被擄,落得家破人亡,身遭賊辱……不管怎麼說,史翠屏已經不是當年的史翠屏了。」
李燕豪道:「我先聽說姑娘在『三青幫』犯氣史家寨『的那處分壇里,後來幾經打聽又聽說姑娘………」倏地住口不言。
史翠屏道:「後來又聽說我死了,是不,我本想死的,可是沒死成,後來想想,我不死了,我要報那毀家之仇,辱身之恨。」
她臉色漸轉煞白,神態怕人。
李燕豪心頭震動,叫道:「姑娘……」
史翠屏倏然一笑道:「原諒我失態。」
李燕豪道:「好說,姑娘是怎麼到京里來的?」
史翠屏嬌靨上泛起一絲悲凄笑意,搖頭說道:「這你就不用問了,反正我現在是這些達官貴人的玩物,還挺紅,他們得空便來,簡直讓我應接不暇……」
李燕豪心中一陣刺痛,道:「姑娘……」
史翠屏道:「別跟我多說了,我是進來拿東西的,不能讓他們等太久,你不是要擄走他們一個么,
今晚上正是時候。內城裡有頭有臉的差不多都在這兒,你隨便挑哪一個都行,不過你要明白,前院布滿了崗哨。禁衛十分森嚴……「
李燕豪道:「多謝姑娘,這些禁衛我還沒放在眼裡。姑娘交往的既然都是達官顯貴人,對官家的情形必然十分了解,我想請教姑娘一件事……」
史翠屏道:「什麼事,你只管問,我知無不言,只是我沒多少工夫,你要快……」
李燕豪道:「我省得,官家有位既姓井又姓金的老太太……」
史翠屏道:「你問金老夫人,我知道,你要問他什麼……」
李燕豪道:「她……」
剛一個她字出口,一陣輕捷步履聲從前院方向傳了過來。
史翠屏一驚色變,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牆角暗隅,轉身急步往後行去。
李燕豪明白,當即縱身倒掠躲進了那處暗隅中。
他剛隱入暗隅中,那陣輕捷的步履聲便由遠而近,停在後院門外,來人居然沒敢擅進後院。
只聽來人站在後院門外叫道:「翠姑娘,翠姑娘。」
隨聽史翠屏話聲從後頭遙遙傳了過來:「來了,正找東西呢。」
站在後院門外那人道:「請快點兒吧,幾位爺等急了。」
史翠屏在後頭說道:「來了,也得等人找著東西呀。」
沒多大工夫,史翠屏從後頭走了出來,她又換了一件衣裳,大紅的衣裙,配上她那成熟的風韻,顯得嬌艷欲滴,難怪他在這兒那麼紅。
李燕豪聽得清楚,那人還站在後院門外,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史翠屏從眼前走過,出後院往前院行去。
史翠屏沒往他隱身處看一眼,出院后便偕同那人走了。兩個步履聲隨即由近而遠。
李燕豪從隱身處走了出來,夜色寂寂,他只覺這後院的夜色好美。
前院一間廳堂似的一間屋,相當大,正中央擺設一桌酒席,圍桌坐著五個人,年紀都在五十以上,都穿著長袍馬褂。
最上面坐的是個腦滿腸肥型,跟個肉球似的,他身後挺立著一個穿深藍絲質長衫的中年人,他身旁,就是史翠屏,他一隻手擁腰摟得史翠屏緊緊的。生似怕史翠屏跑了。
另外還有幾個姑娘,分別陪在另四個身側,正在飲酒作樂,誼遙自在。
廳堂的左一邊,垂手侍立著幾名琴師,顯然他們是侍候幾位姑娘的,座上那幾位若是喜歡來一段,他幾個就得替姑娘拉上一段兒,侍候一段兒。
廳堂右邊,有位唱大鼓的姑娘,正在那兒一手擊鼓,一手搖板地輕展玉喉侍候著座上的幾位大爺。
正熱鬧,正樂著,燈光忽地一暗,由暗再轉明時,廳堂里多了個人,是李燕豪,他冷然站在席前。
史翠屏一驚旋即恢復平靜。
剎時間滿廳鴉雀無聲,下首一個瘦老頭兒站起來喝問道:「你這個人是幹什麼的……」
那站在上首腦滿腸肥的身後的藍衫人繞桌跨步,只一步便到了李燕豪面前,道:「問你話你沒聽見么?」
李燕豪淡然說道:「找人的。」
藍衫人道:「你找哪一個。」
李燕豪道:「那要看看哪一個夠份量。」
「大膽。」那瘦老頭兒怒喝說道:「找人跑到這兒來找,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亂闖,來人,給我
拿下。「
好大的官威。
藍衫人伸手當胸抓向李燕豪。
李燕豪抬手抓住他腕脈,一震一抖,道:「給我站開。」
那藍衫人踉蹌暴退,一怔,臉色暴喝:「來人哪,有賊。」
他這一叫,外頭立即撲進了十幾個,都是「五城巡捕營」的。
李燕豪上前一步,劈胸抓住了那瘦老頭兒,道:「叫他們出去,不然我先殺你。」
瘦老頭兒驚得臉色都變了,他會兩手。左掌撥李燕豪揪他衣裳那隻手,右手握拳從下猛然掄向李燕豪左肋。
李燕豪沒理他上頭那一手,左手伸一指在他那下面搗過來的拳頭上敲了一下。
瘦老頭兒吃了苦頭,「哎呀」一聲,吡牙咧嘴抱著右手要彎腰。
李燕豪硬把他提了起來,道:「別等我再說了,叫他們出去。」
瘦老頭兒忙道:「都聾了么,出去,出去,還不快出去。」
那撲進來的十幾個巡捕忙都退了出去。
李燕豪望著瘦老頭兒道:「你是幹什麼的?」
瘦老頭兒還沒開口,史翠屏霍地站起開了口:「他是『九門提督』鮑大人,你竟敢侵犯『九門提督』,不要命了么?」
李燕豪心知史翠屏是告訴他這瘦老頭兒是誰,他沒理史翠屏,望著瘦老頭兒道:「原來是『九門提督』當面,那是最好不過,既然這樣,我就找你吧,走,麻煩送我一程。」
揪著瘦老頭兒就要走。
瘦老頭兒雙手連搖,忙道:「慢著,慢著,這位……壯士,我跟你何怨何仇?」
李燕豪道:「你跟我無怨無仇。」
瘦老頭兒道:「那壯士你這麼對我是……」
李燕豪道:「很簡單,你們的人抓走了我幾個朋友,我要拿你當人質,跟你麾下那『五城巡捕營』做個交換。」
瘦老頭兒道:「這……壯士那幾個朋友是誰,為什麼被官家……」
李燕豪道:「這你不必問我,只叫一個『五城巡捕營』的人進來問問也就知道了。」
瘦老頭兒忙向外喊道:「來人,進來一個。」
只見一個手持腰刀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
瘦老頭兒道:「這位壯士有幾個朋友被拿進了營里,這幾天你們拿人了么?」
那中年漢子道:「回大人,這幾天營里只拿住了一個窩藏江湖大盜的梁二飛刀!」
瘦老頭兒道:「只有一個么?」
那中年漢子道:「是的!」
瘦老頭兒轉眼望向李燕豪,剛一聲:「壯士」。
李燕豪已然開了口:「梁二飛刀是我的朋友,他落進了你麾下那『五城巡捕營』之手,我另外幾個朋友落進了『窮家幫』北派之手,那跟落進『五城巡捕營』之手沒什麼兩樣。」
瘦老頭兒剛要答話,廳里燈光忽然一暗,一條人影飛掠進廳,直往李燕豪撲去。
李燕豪振腕一帶瘦老頭兒,直向來人迎去。
只聽瘦老頭兒一聲驚呼,來人倏然飄退,落地怒目而視,是那位『五城巡捕營』的統帶,那位身材、話聲,都讓李燕豪熟悉的藍衫客。
瘦老頭兒一看是他,立即驚喝說道:「你,你這是幹什麼,不要我的命了?」
藍衫客沒理瘦老頭兒,望著李燕豪冷喝說道:「李燕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閣下,不必拿官職嚇我,你明知道我不吃這一套。」
藍衫客道:「你跟我訂好了明天正午之約,為什麼今夜又闖到這兒來擾亂,你也是江湖道上行走的,難道不懂信諾兩字么?」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我這個人最重信諾不過,你要知道,明天正午之約,跟今夜我闖到這兒來擄人是兩回事,我用那捲密件交換梁二飛刀,我用這位『九門提督』交換我另幾個朋友。」
藍衫客道:「你另幾個朋友,誰?」
李燕豪道:「『窮家幫』南派的雷老五跟……」
藍衫客截口說道:「我沒有見著什麼『窮家幫』南派的雷五老……」
李燕豪道:「他幾位落在『窮家幫』北派手裡!」
藍衫客道:「那是江湖事,也是『窮家幫』的家務事,跟官家無關。」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是這樣么?」
藍衫客道:「本來就是!」
李燕豪道:「據我所知,『窮家幫』北派已然投靠了官家,他們擄人,跟官家脫不了干連。」
藍衫客道:「你不要亂找官家的麻煩……」
瘦老頭兒突然開口說道:「告訴我,是這樣么?」
藍衫客遲疑了一下,微一欠身道:「回大人,是這樣的!」
瘦老頭兒道:「那麼派個人去叫他們把人放了。」
藍衫客欠身說道:「大人……」
瘦老頭兒沉喝說道:「我要緊還是幾個江湖莠民要緊?」
藍衫客應道:「是!大人……」
目中厲芒盯了李燕豪一眼,對那旁立中年漢子道:「傳我令諭,著龍幫主立即放人。」
李燕豪道:「把人帶到這兒來,最好連梁二飛刀一起帶來!」
藍衫客目中厲芒一閃,道:「李燕豪,梁二飛刀是你我明天正午之約……」
李燕豪淡然說道:「誰叫我現在掌握著這位『九門提督」,那該另當別論,我是這麼說的,聽不聽在你。「
藍衫客目中厲芒暴射,大有恨不得生吞李燕豪之概,無奈「九門提督」在李燕豪手裡,逼得他不敢輕舉妄動。
藍衫客冷哼擺手:「把人都帶到這兒來:連梁二飛刀一起帶來。」
那中年漢子恭應一聲,轉身飛步而去!
李燕豪揪著瘦老頭兒,轉身在席間坐下,招了招手道:「我只要這位提督大人一個就夠了,沒你們什麼事,你們儘管吃喝取樂。」
他是這麼說,可是誰還有這心情?
那四個好生不安,臉都白了,尤其腦滿肥腸那位,他一半兒是怕,一半兒是不屑跟「江洋大盜」同席,李燕豪一坐下他就站了起來。
李燕豪轉眼望向他,道:「坐下!」
腦滿腸肥那位砰然一聲又坐了下去,差點沒把一張靠背太師椅坐垮。
另三個之一站起來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對著李燕豪強笑說道:「壯士不是說沒我幾個的事么,時候不早了,我幾個想回去……」
李燕豪微一搖頭道:「不行,醇酒美人樂正酣,幾位怎麼能走,幾位既然到這兒來了,還怕府里有人惦念么,我正想讓幾位陪我喝一杯。」
那人似乎很作難,道:「這個……」
李燕豪道:「幾位要是怕府里惦念,我可以找一位往各位府里說一聲,或者要他把幾位的寶眷都接來,大伙兒共聚一堂同樂同樂。」
那人忙道:「不必,不必!『當即忙坐了下去。
史翠屏突然笑了,她是真笑,笑李燕豪這一著絕,她笑著站了起來,美目流波般一轉,嬌媚無限,道:「我來陪這位壯士喝兩杯吧?」
走過來在李燕豪身畔坐下,嬌軀一歪,竟當真躺進了李燕豪懷裡,吃吃笑道:「我敬壯士一杯。」
水蔥般玉指捏起了一杯。
李燕豪一怔,心跳耳熱,忙輕輕推開了地,道:「謝謝姑娘的好意,我不習慣這個!」
史翠屏瞟了他一眼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解風情呀,難不成也怕什麼人知道么,別怕,不會有閑雜人到這兒來的,我陪你,讓他們幾位回去,好么?」
李燕豪心知史翠屏是故意做作,微一搖頭道:「姑娘不必費心了,在我沒走之前,任何人不許走。」
那藍衫客突然說道:「翠姑娘請讓讓,讓我陪他喝兩杯。」
走過來坐在李燕豪對面,好在一張大圓桌面兒只坐了十個人。多他一個也不嫌擠。
剛才站起說話那老頭兒,似乎想往邊兒上讓讓,可是他剛動,李燕豪便開了口:「你坐你的,礙不了事。」
那老頭兒還真聽話,立即不動了。
藍衫客抬手遞過一杯酒,道:「李燕豪,來,我敬你一杯!」
他單臂凝足了真力,只等李燕豪接杯。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卻之不敬,受之有愧,這可怎麼好。」
話是這麼說,他卻把手伸了過去。
顯然,他也有意跟這位恍若敵人的藍衫客較量較量。
他伸手接住了那酒杯,可是藍衫客並未鬆手,剎時間兩隻手像黏在了那隻酒杯上。
乍看上去,就跟兩個人一同舉著那杯酒一樣。
在場的行家,包括史翠屏在內,都睜大眼凝望著那杯酒。
那杯酒起先沒動,過不一會兒就起了顫抖,抖著抖著藍衫客額上就見了汗。
那隻酒杯越抖越厲害,越抖越厲害!
儘管怎麼抖,杯子里的酒卻沒濺出一滴。
在場行家個個面露驚容,史翠屏反倒平靜了。
突然,「叭!」地一聲,酒杯碎了,酒濺得滿桌子都是!
李燕豪神色泰然,面含微笑。
藍衫客滿頭是汗,臉色發白,跟剛做了半天苦工似的。
李燕豪道:「謝謝統帶大人這杯酒。」
藍衫客沉默了半晌道:「李燕豪,論內力,我不如你……」
李燕豪道:「那是統帶大人手下留情。」
藍衫客道:「你不必再說什麼了,跟我到院子里去,咱倆再較較兵刃。」
李燕豪笑笑說道:「改天吧,改天我一定奉陪,現在貴人在座,休驚動了貴人。」
藍衫客還待再說。
李燕豪已然目光環掃一匝道:「統帶大人可願一一為我介紹在座的這幾位貴人?」
藍衫客遲疑了一下,道:「他幾位都是我們提督大人的朋友!」
李燕豪目光掃向腦滿腸肥那位,道:「這位高坐上首,想必是大有來頭。」
史翠屏嬌笑說道:「看不出這位壯士還挺有眼光的……」
藍衫客輕咳一聲道:「這位是步軍統領榮大人!」
李燕豪「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執掌京畿兵權,統率步軍的榮大人,失敬了……」
目光一掠那剛才說話老頭兒,道:「這位是……」
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
藍衫客離席站起,適時適才那受命而去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一躬身,道:「稟統帶,梁二飛刀帶到!」
藍衫客冷冷說道:「帶進來。」
那中年漢子扭頭向外喝道:「統帶有令,把梁二飛刀帶進來。」
外頭步履響動,兩個巡捕押著梁二飛刀走了進來。
梁二飛刀五花大綁,手上還帶著手銬。
他進門一怔:「兄弟,怎麼你在這兒……」
李燕豪含笑說道:「二哥,來,來,來,坐下來喝一杯酒壓驚,難得在座的幾位貴人熱城款待……」
一頓接道:「麻煩哪位替我這位朋友鬆鬆綁!」
藍衫客一個眼色遞出,梁二飛刀身後那兩個立郎替梁二飛刀鬆了綁,卸下了手銬。
梁二飛刀兩眼睜得老大,道:「兄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燕豪道:「二哥是個明眼人,大行家,難道還用我多說么?」
梁二飛刀倏然而笑,搖搖頭道:「兄弟,還是你行,這酒還是免了,我看咱們走吧!」
李燕豪道:「別急,二哥,我還等幾位朋友。」
梁二飛刀道:「還等幾位朋友?誰,兄弟。」
李燕豪道:「雷五老跟涵英他們。」
梁二飛刀臉色倏變,道:「怎麼,兄弟,五老他們……」
李燕豪道:「等出去之後我自會詳告二哥,如今……對了,我忘了問了,他們對二哥怎麼樣,還好么?」
梁二飛刀一點頭道:「不賴,有吃有喝挺舒服的,只是行動不自由……」
李燕豪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抬眼望向藍衫客,道:「我還要等多久?」
藍衫客望向那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一欠身道:「回統帶,龍幫主那兒沒人。」
藍衫客道:「龍幫主上哪兒去了?」
中年漢子道:「不知道,屬下在附近都找遍了,就是沒見著人。」
藍衫客道:「別的人呢。」
中年漢子道:「一個也沒看見。」
藍衫客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李燕豪笑笑說道:「沒關係,我帶走這位提督大人,等龍武他們回來后,再叫他們換人也不遲!」
瘦老頭兒忙道:「再找找去,再找找去,快去。」
那中年漢子遲疑了一下,應聲欲去。
李燕豪道:「二哥跟他去一趟,我在這兒等!」
梁二飛刀跟著那中年漢子走了。
李燕豪抬眼望向藍衫客道:「我希望閣下別跟我耍什麼花槍。」
藍衫客冷冷說道:「剛才我派人去的時候你不也在場么,你聽見我說別的什麼了?」
李燕豪道:「這麼說我是冤枉了你,不管怎麼說,我話說在前頭,今天要是我不見那位朋友,我就要帶走這位提督大人。」
瘦老頭兒慌了,忙道:「快多派幾個人找找去,快去,快去。」
藍衫客忽然目閃異彩,道:「那麼卑職自己跑一趟好了。」欠身一禮撲了出去。
藍衫客走了,李燕豪沉默了一下,忽然凝目望向瘦老頭兒,道:「大人,請教這位統領姓什麼。」
瘦老頭兒道:「壯士問這……」
李燕豪道:「他身手不俗,算得上京畿第一好手,英雄惜英雄,我不得不問問。」
瘦老頭兒強笑說道:「那是他的榮幸,他姓金。」
李燕豪道:「姓金?」
史翠屏一旁說道:「提起金統帶來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有來頭,他是我們金老夫人的乘龍快婿。」
李燕豪「哦!」地一聲轉望史翠屏道:「姑娘,這位老夫人又是何許人?」
史翠屏剛要說話,衣袂飄風之聲響動,粱二飛刀一陣風般卷了進來,他臉色凝重,進門便道:「兄弟,北總堂出事了!」
李燕豪心頭一震,道:「怎麼回事,二哥。」
梁二飛刀道:「北總堂現在設在『什剎海』北岸一個小院子里,那兒空無一人,卻留有打鬥跡象跟血跡,雖然被人掩飾過,可是瞞不了我這雙眼……」
那中年漢子跟著奔了進來。
緊接著藍衫客也折回來了,他進門便道:「稟大人,龍武那兒出事了……」
瘦老頭兒道:「我聽見了,怎麼回事?」
藍衫客道:「卑職不知道,卑職只見龍武那兒留有打鬥跡象而且地上還有少數血跡!」
說法跟梁二飛刀一樣,看來是不會錯了。
瘦老頭兒怔了:「這……這可怎麼辦,這位壯士的那些朋友呢?」
藍衫客道:「卑職沒看見他所說的那些人。」
瘦老頭兒道:「你沒有派人去找么?」
藍衫客道:「根據那些血跡看,龍武那兒出事,該在一個時辰之前,現在派人找已經來不及了。」
瘦老頭兒急得滿頭是汗,道:「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藍衫客轉眼望向李燕豪道:「你聽見了,這不是我不放人……」
李燕豪站了起來道:「那就以後再說吧,麻煩這位提督大人送我兩個出去。」
瘦老頭兒白了臉,道:「壯士,壯士,不是我不放你的朋友……」
李燕豪淡然說道:「提督大人放心,我只是不願在這兒廝殺拚斗,麻煩你送我兩個出去一道,只到了平安地,我馬上放你回來,你要是還不放心的話,可以讓這位統帶跟著一起去。」
瘦老頭兒望著藍衫客道:「那……那……」
藍衫客道:「大人放心,自有卑職護駕……」
望著李燕豪道:「李燕豪,男子漢,大丈夫,說一句要算一句。」
李燕豪道:「你放心,我向來說一不二。」
藍衫客道:「那麼你請!」
李燕豪帶著瘦老頭兒,偕同梁二飛刀往外行去。
史翠屏怔怔地望著他。
李燕豪沒留意,其實他也不敢多看她,唯恐為她招禍。
出廳堂往前走,沿途五步一個,十個一崗布滿「五城巡捕營『的巡捕。
只聽藍衫客喝道:「你們往後站,讓路。」
有了他這句話,那些個巡捕立即往後退去。
出了大門再看,天爺,外頭火把難數,把十丈方圓地照耀得光同白晝,不知道什麼時候布上了人,把這座大宅院團團圍住,水泄難通。
好在有這位提督大人陪著。
一路通行無阻地到了城門口,李燕豪鬆了瘦老頭兒道:「二位請留步吧,不必再送了!」
話落,偕同梁二飛刀轉身而去,走得十分從容。
望望李燕豪跟梁二飛刀走遠了,瘦老頭兒驚魂微定,這才說道:「你怎麼不抓他?」
藍衫客望著李燕豪道:「卑職不是他的對手,多年不見,他完全變了個人,居然有這麼高的身手。」
瘦老頭兒道:「怎麼,你以前認識他?」
藍衫客道:「他就是當年『大明湖』邊,譚-東的義子譚秀,當時是個好不起眼的人,如今想想當年就該……」
瘦老頭兒訝然叫道:「弄了半天他就是那個譚秀啊!怪不得他剛才問起你姓什麼……」
藍衫客身軀一震道:「您告訴他了?」
瘦老頭兒道:「我沒有,倒是翠姑娘說你大有來頭,是金老夫人的乘龍快婿。」
藍衫客冷哼一聲道:「多嘴的賤貨,還好……」
瘦老頭兒目光忽然一凝道:「他既是譚秀,那麼那捲密件……」
藍衫客道:「大人剛才沒聽卑職說么,明天正午跟他有約,卑職原想拿這梁二飛刀換他那捲密件的,不想他今夜……」
瘦老頭兒一跺腳道:「真糟,現在怎麼辦?」
藍衫客道:「不要緊,大人放心,老夫人自有辦法對付他。」
瘦老頭兒道:「剛才你為什麼不派人請金老夫人去?」
藍衫客道:「大人掌握在他手裡,就是請誰來也沒用。」
瘦老頭兒又一跺腳,恨恨說道:「這該死的東西,只能拿住他,我非剮他不可,這回讓我丟的人大了……」一頓接道:「龍武那兒出事了?」
藍衫客點頭說道:「以卑職看,出的事還不小,必然是南派來人救走了雷五,把龍武那北總堂挑了。」
瘦老頭兒道:「是這樣么?」
藍衫客道:「除了他們,卑職想不出還有誰。」
瘦老頭兒咬牙跺腳罵道:「都是酒囊飯袋!」
※※※※※※
李燕豪跟梁二飛刀雙雙到了那片樹林里。
進林李燕豪臉色就是一變,可是他沒說話。
梁二飛刀以「窮家幫」之禮見過大長老古清風跟祖老三之後,面帶詫異之色地四下看看道:「怎麼五哥他們沒在這兒。」
古清風跟祖老三聽得俱是一怔,忙問所以。
梁二飛刀就把李燕豪闖「什剎海」南岸大宅院救人,以及龍武那北總堂出事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說道:「聽李大俠說大哥跟三哥來了,李大俠跟我還當是大哥跟三哥摸進去把五哥他們救出來了呢。」
祖老三道:「沒有啊,李大俠要我兩個在這兒等,我們倆個一直待在這樹林里,連動都沒動!」
古清風道:「六弟,別是他們耍了花槍吧?」
梁二飛刀道:「不,我自己去看過,是真是假瞞不了我這雙眼。」
古清風道:「那就怪了,這是誰……」
李燕豪突然說道:「只怕是『龍鳳門』……」
「『龍鳳門?』」祖老三呼道:「怎麼會是『龍鳳門』?」
李燕豪道:「三老忘了我曾在『什剎海』故意挑起『龍鳳門』那兩個人跟『北派』的幾個好手拚鬥了?」
古清風一點頭道:「經李大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有可能是那兩個雙拳難敵四手,逃走之後又勾來了幫手,一舉把龍武他們對付了,而且帶走了老五他們,真要是這樣,麻煩可就大了!」
祖老三雙眉一揚道:「有什麼麻煩的,他們怎麼把人帶走,咱們怎麼把人要回來……」
古清風皺眉說道:「你就是這樣兒,永遠那麼暴,那麼-,『龍鳳門』行動素稱神秘詭異,咱們上哪兒找他們去?」
祖老三哼了一聲道:「怎麼神秘詭異也出不了這塊地兒,他們既到京里來是有所圖的,一時半會兒斷不會離開的……」
梁二飛刀點頭說道:「三哥這說法倒很近情理,咱們不如分頭找找……」
李燕豪道:「不必找他們,我自有辦法讓他們主動地找上門來。」
梁二飛刀道:「兄弟,你有什麼辦法?」
李燕豪道:「他們跟我有仇,我只要出去走走,他們一定會找到我面前來。」
梁二飛刀道:「這倒不失為一個辦法,只是……」住口不言。
李燕豪道:「只是什麼?」
梁二飛刀道:「別的我不擔心,我只擔心五哥,『龍鳳門』的可不管誰是南派,誰是北派的,萬一五哥受了他們的折磨……」
祖老三霍地站起。
「走,咱們這就找他們去。」一陣風般撲了出去。
古清風一把沒拉住他,氣得跺腳說道:「老三就是改不了的老脾氣。」
李燕豪道:「也好,這樣吧,我跟祖三老去,二位跟這幾位成一路,咱們分頭去找,明天正午不管有沒有找到,咱們還是回到這兒來碰面,留神鷹犬!」飛身掠了出去。
祖老三走得真快,只這麼一轉眼工夫,他已出了三丈外,但是李燕豪只比他快,不比他慢,只兩個起落便趕上了他,道:「三老慢走,我來做個伴兒。」
祖老三扭頭看了他一眼,道:「李大俠難道還怕我讓人拐去不成?」
李燕豪笑笑說道:「三老不是不知道,『龍鳳門』確有拐人的本領。」
祖老三笑了道:「我大哥他們呢?」
李燕豪道:「古老幾位成一路,我跟古老約好了,不管找得著找不著五老他們,明天正午還回到這兒來碰頭。」
祖老三一點頭道:「也好,有李大俠作伴兒,我可以當領教益。」
李燕豪道:「三老客氣了。」
祖老三話鋒急轉,道:「李大俠,咱們是在城外找,還是進城裡找?」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道:「以我看『龍鳳門』躲在城外的成份居多,咱們不如先在城外找找。」
祖老三道:「要是這樣的話,咱倆不如分開些,兩個人分頭找,找的面要大一點,顧到的地方也可以多一些……」
李燕豪道:「我所以趕來跟三老做伴,就是為彼此有個照應……」
祖老三道:「那不難,咱倆分開是分開,但別離得太遠,一有什麼發現,彼此以嘯聲連絡,應該來
得及。「
他突然要這樣,李燕豪也不便過於堅持,微一點頭道:「好吧,三老由北往南,咱們繞城找一匝,我離得遠一點兒,相距不要過百丈。」
話落,身動,往左騰掠而去。
兩個人分開了,夜色中,李燕豪一個人繞著城往前找。
夜色寂靜,空蕩,遠近很難看見人家,即使有人家也都熄了燈,但這樣找,似乎是很難找到什麼。
其實也是京畿這麼大塊地兒,一時半會兒要找幾個人談何容易。
繞城一圈之後,回到分手處跟祖老三碰了面,祖老三搖頭,李燕豪也搖頭,祖老三皺眉道:「李大俠,倘咱們這樣漫無目的,一點線索也沒有地到處亂找,實在不是辦法。」
李燕豪道:「我也這麼想,三老有什麼高見。」
祖老三苦笑說道:「我……我一時也拿不出什麼好主意來,我只覺得,在這種毫無蛛絲馬跡的情形,跟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闖,實在不是辦法,李大俠知道,救人如救火,遲緩不得。」
李燕豪搖搖頭道:「事實上,咱們掌握不到一點線索。」
祖老三沉吟了一下道:「李大俠去過龍武那畜生的北總堂么?」
李燕豪道:「北總堂原在『西直門』內曹老分壇,那兒我去過,可是我跟梁二哥那兒撲了個空,據說北總堂已遷往『什剎海』北岸新址,我還沒去過。」
祖老三道:「老五他們就是在那兒讓人弄去的,那兒是不是能找出點線索來?」
李燕豪道:「『什剎海』北岸,『北總堂』現址梁二哥去過,梁二哥是老江湖了,要是那兒有什麼線索,他不會看不出來的。」
祖老三道:「話是不錯,可是人總有個疏神的時候。」
李燕豪目光一凝,道:「三老的意思是想到『北總堂』看看去?」
祖老三點了點頭,道:「嗯,三個人五隻眼,總比一個人兩隻眼看到的多些。」
李燕豪道:「梁二哥去過那地方,咱們這些人當中,也只有他知道『北總堂』在什剎海什麼地方,要是問梁二哥,得等到明天正午碰面之後……」
祖老三道:「什剎海北岸就那麼大塊地兒,咱們挨門兒找,還能找不著么?」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微一點頭道:「也好,咱們去碰碰運氣去。」
祖老三是永遠改不了的急性子,一聲「走」,領先拔起身形翻城牆撲去。
鐵拐祖老三是當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李燕豪更是一流中的一流,兩個人神不知,鬼不覺,點塵未驚地摸到了「什剎海」北岸。
放眼望去,偌大一塊地兒黑黝黝的,看不見一點燈光,只有南岸那些達官貴人的大宅巨第內,隱隱約約地還可以看見一兩點燈光。眼前這北岸一帶不但沒有燈光,便連個人影也看不見。
祖老三看了一陣之後,道:「李大俠可知道龍武那畜生的北總堂,座落在那個方向么。」
李燕豪看看眼前的形勢,會賢樓飯莊就在眼前不遠處,他記得梁二飛刀到這兒來的時候,曾看見從會賢樓前往這條路上有幾個「窮家幫」北派的化子,他當即點了點頭,順著「會賢樓」前那條路往裡一指,道:「要是的話,北總堂的所在就該在這個方向。」
祖老三道:「那就不難找了,咱們順著這條路找過去。」一頓脅下鐵拐,就要動。
李燕豪突然伸手拉住了他,低低說道:「三老,有人。」
祖老三連忙收拐停身,凝神一聽,他也聽見了,前面黑暗中約有二三十丈外傳來一陣步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