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債

第十一章 情債

鍾振文一聽夏玉漫叫他去找他母親,他心裡一陣激動,說道:「我要去找我母親!」

話落向發聲之處奔去!

中年人又突然叫道:「掌門人,我忘把一件東西交給你。」

話落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交給鍾振文道:「這是一個和尚交給我的東西,當你『二次受傷,有苦難言』之時,可拆開看它。」

鍾振文愣了一陣,把小包放入懷中,正待轉身而去,突然,他愣了!

他看到中年人背上的長劍劍把,霍然上邊有兩個金色細字:「珠仙」

鍾振文的心中一震,他突然想起長發怪人許岳青不是告訴他要他找一把「珠仙」劍嗎?

中年人望著鍾振文突然注視自己的長劍、問道:「掌門人你發現什麼?」

鍾振文久久方道:「老前輩,你背上的長劍,可是『珠仙』劍?」

「正是。」

鍾振文心中一喜,脫口道:「真的?」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我騙你幹什麼?」

「能不能借我看看?」

中年人沉思了一下,當下微微一笑,順手拔出長劍,一道蘭光,照眼生光,鍾振文相信許岳青找的就此劍。

當下接過長劍詳細看了一陣,脫口說道:「確實一把好劍!」

中年人笑道:「掌門人,你難道想變拐用劍嗎?」

這言外之意,鍾振文當然聽時出來,當下把劍還給中年人道:「老人家,你不要誤會,在下並無得取之意,只是……」

中年人接過「珠仙劍」問道:「只是什麼?」

鍾振文沉思片刻,道:「我想只是借你『珠仙劍』一用!」

「幹什麼?」中年人掃了鍾振文一眼,又道:「此劍為先師遺留之物,半刻不能離身,不過……」

他頓了一頓,又道:「如果你是用於正途,自不在此限!」

鍾振文道:「我有一個半個師父的恩人,被人鎖在一個洞內,如非這把寶劍,就無法救他出來!」

中年人笑道:「這『半個師父』怎麼講?」

「因為他為我傳武功。」

中年笑道:「這個人是誰,你且先說說看,說不一定我認識。」

鍾振文道「他叫許岳青。」

「什麼?」中年人臉色突然大變,問道:「許岳青?」

這突然的舉動也令鍾振文大驚,問道:「老人家認識他?」

中年人緩和了一下神情道:「是的,我認識他……他真沒有死?」

鍾振文茫然不解,道:「假如死了,我為什麼還向你借劍?」

中年人似是下意識的點點頭,抬頭望著黑暗蒼蒼,喃喃自語道:「情海春夢,慾海狂瀾,誤會冰釋,大好年華已經付水東流。」

當下,他苦笑了一下,說道:「好吧,我借給你。」

鍾振文喜道:「那麼我代許岳青老人家向你謝謝了!」

中年人苦笑道:「不必了,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去會一個人。」

「什麼人?」

「你見到之後,就會明白。」

「我答應你。」

中年人苦笑道:「當你見到那個人之後,什麼也不必說,只代我問兩句話……」

「什麼話?」

中年人笑笑道:「只說:過去的就讓他過去,我們不能做一個讓人罵的罪人……」

鍾振文輕輕應了一聲,他當然不會知道,這個中年人要他去會的是什麼人。

只是,從他的神情、言語,不難判斷,他要自己去會的那個人,必定是跟這個中年人有極大的關係。

中年人久久不語,還劍入鞘,解下珠仙劍,交給鍾振文,道:「這珠仙劍就交給你了,幾天之後,嵩山少林寺再會,我知道你一定會到那裡去的。」

鍾振文接過劍,問道:「那麼你要我找的那人住在那裡了」

中年人朱笑道:「我幾乎忘了告訴你地方,河南的北面有一座鳳凰山,在一個絕谷之內,有一座古廟,你只要說代我找他就行了。」

鍾振文又道:「你是……?」

「我的名字?」

「正是。」

中年人苦笑道:「這個……,你也不用知道,他一看到『這把劍』,便可以知道我是誰了。」

鍾振文正待答話,中年人又道:「好了,你去吧,去找你母親去吧,她可能還沒有退出谷內。」

話落,人影一騰,轉眼之間,已經消失不見。

鍾振文望著這個中年人的背影,泛起了一股依依不捨之感,這個中年人,好象是對自己有一種親切之感。

他微微一嘆,眼光突然落在夏玉漫的臉上,只見她仰著頭在沉思。

鍾振文下意識的問道:「夏姑娘,你在想什麼?」

夏玉漫微微楞了一下,小口輕張,黯然神傷地苦笑一聲,說道:「我在想一件事,一個人?」

「誰?」

夏玉漫苦笑道:「不告訴你!」

鍾振文望著夏玉漫蒼白的臉色,心中不由泛起一股憐借之意,黯然道:「你好象變成另外一個人。」

「為什麼?」

「人比黃花瘦!」

夏玉漫苦笑道:「我不能不瘦……」

「我知道,你大概許多天沒有吃東西!」

「這是其次。」

「那你為什麼瘦了么?」

夏玉漫苦苦一笑,說道:「我已經說過,我在想一個人。」

「你給他想瘦了?」

「是的,我暗中為他付出了情之責。」

鍾振文又說道:「是誰這麼大的艷福,讓你為他消瘦?」

「你猜猜看。」

「我猜不出,這總不會是我吧。」

夏玉漫苦笑一聲,反問道:「假如你是我想的人,你願意不願意?」

「我?」

「嗯!」

「你想?」

「我不知道!」

「你猜!」

「我不想動腦子。」

鍾振文苦笑道:「如果我是你想的那個人,我感到非常的榮幸,你想一想,我為什麼會冒著危險來救你?」

「因為我救過你!」

「這是其次。」

「主要的是……,你愛我……,或者是想我?」

「是的。」

「真的?」

「我為什麼要騙你?」

夏玉漫慰然一笑,含情脈脈的注視著鍾振文,幽幽的說道:「這樣的話,也不枉費我對你的一片思慕之情。」

鍾振文不由黯然神傷起來,夏玉漫為自己,這可以想象得到,他暗中感情的支付,是如何之大,這怎不令鍾振文感動。

當下鍾振文黯然道:「你對我的感情支付太多了。」

夏玉漫苦笑道:「是的,我不能不這樣,因為我愛你,從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間就開始支付,我相信,你是不會把我放在心上的。」

言下一聲苦笑,襯著她那蒼白的臉色,一股凄涼的氣氛罩著她的整個心靈……

鍾振文黯然的笑道:「你想的大多了……」

「是的,我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人。」

鍾振文鄭重道:「如果我不想念你,我也不會來救你了。」

「是的,我知道你愛我,我要你救我,也是這個原因。」

鍾振文笑笑道:「假如我不來救你呢?」

「我就思到你死!」

「那我就痛苦一生了?」

「鍾振文,愛你的女孩子比比皆是,你還擔心什麼?」

她苦笑,一聲又道:「鐘相公,我再問你一件事。」

「你說吧!」

「但你要老實告訴我!」

「君子一言。」

夏玉漫鄭重道:「你比較喜歡的女孩子有幾個?」

這一句話問得鍾振文確實無法回答,他往昔,並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如今被夏玉漫這一問,他難免愣楞出神。

夏玉漫追問道:「你不願意告訴我?」

「我不知道呀!」

「你想想看。」

鍾振文眉頭一皺,他開始分析在他心目中的幾個女人?毒琵琶、夏玉漫、廬玉蓮……

這三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的確不相上下,毒琵琶是他第-個認識的女孩子,但是,她的心胸比較狹小,一怒之下又離她而去。

如今,除了廬玉蓮和夏玉漫之外,再也沒有第三個女人了……

想到廬玉蓮,她不覺又想起了中年人所說的話,她已經是伊人有夫了,她失身給誰?

心念至此,他幾乎黯然欲絕,他不否認他自己也深愛廬玉蓮,可是,她為什麼甘心失身給另外一個人?

他咬一咬牙,心中泛起一股怒氣,這個女人,是的,這個女人太對不起自己了!

然而,他又怎麼會知道廬玉蓮的不幸呢?

夏玉漫默看著鍾振文臉上的神傷情緒,知道他或許想到一件不幸的事,脫口問道:「鐘相公,你想到什麼?」

鍾振文以痛苦的情緒中,回收了思路,凄然笑道,「我想到一個對不起我的女人。」

「廬玉蓮?」

「是的,她已經伊人有夫了!」

「你跟她?」

「也許有一點。」

「那麼,我問你的問題呢?」

「你與她。」

夏玉漫展眉一笑,說道:「我可以比得上她嗎?」

「你應該相信我。」

夏玉漫幽幽道:「一個你深愛你的人,一會失身給別人,這自然令你難過,不過,她也許還有原因的,你以後也不要傷她的心了。」

鍾振文下意識的點了一下頭,應了一聲,閉口不語。

夏玉漫苦苦一笑說道:「鐘相公,我愛你之心,終於沒有白費,令我安慰的是,我能夠再見到你一次。」

她無聲地笑了笑,又說道:「那我也要走了!」

鍾振文大驚,說道:「怎麼?你也要走?離開我?」

夏玉漫苦笑道:「是的,我還有事,我們只是暫時的離別,你傷心什麼?」

鍾振文茫然的說道:「你們走了……,走了……」

夏玉漫苦然而笑道:「只要你愛我,我永遠會回到你身邊的,我不是說過嗎?『此心已屬於君有,做鬼當伴君側』這句話?」

鍾振文然的點了點頭,說道:「你……你走吧!」

夏玉漫一轉身,突然,她叫了一聲「鐘相公」嬌體一撲,投在鍾振文的懷裡,一股無名的情緒,湧上她的心頭。

鍾振文把她抱得緊緊的,喃喃念道:「夏姑娘你怎麼了?」

她茫然地拾起頭,粉腮垂淚,……鍾振文終於吻了她……

這突然一吻,令她無法避閃,其實她也多麼想鍾振文的一吻?

這一吻,充實了她心中所需要的,同時這一吻之間,象是給她的生命,增添了光彩。

鍾振文的感情也全部的爆發,這壓制在他心目中的感情,一旦爆發出來,勢如黃河泛濫,不可收起。

昏沉的月光,把他們的身體,結合在一起……

甜蜜,幸福……迷朦中,他的眼睛,似又泛起了一付美麗的景象……

吻象烈火,使他們的血液加速……

吻,也象一座火山,把他們溶化在這不可抗拒的力量之下……

谷內,萬花爭顏!

谷內,屍體如山;

谷內,海誓山盟!

這畫面包括了美麗、恐怖,動人,一對亂世兒女他們又陷入情網……

久久,夏玉漫推開了鍾振文,默默看著鍾振文,半晌,苦笑道:「鐘相公,我得到了我所需要的東西,所以我要走了。」

鍾振文幽幽而說:「走,真的走?」

「我會回來的,當我下次回來的時候,發誓再也不離開你。」

鍾振文獃獃地點點頭,說道:「那麼,你……你走吧!」

夏玉漫欲言又止,半晌,才說了七個字:「鐘相公珍重了!」

話落,轉身向百花谷之外,奔去。

鍾振文黯然呆立,他不明白自己此時腦海中所存在的是什麼……不,他的腦海中,是一片空洞,一無所有。

鍾振文又下意識的笑了一笑,這笑得又非常凄然!

他收起笑容,言語道:「走吧……永遠離開我,這就是女人……」

心念未落,一聲大叫之聲,又破空傳來,使鍾振文從痛苦的情緒中,驚醒過來……

他突然又想到了他母親,心情又是一片激動,他再也無法剋制這種激動的情緒,把劍掛在腰際,展身向發聲之處奔去。

百花叢中,出現了無數的人影,只見掌影翻飛,數十個江湖武林高手,把一個白衣蒙面人圍在中間——

鍾振文的幾個起落,已經立在這些人的旁邊,望著這個蒙面人,愣愣而立!——

這個人真會是他的母親「雪美人」,或者是別人?

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掠進了他的腦海,他激動,痛苦、迷惑……

慘叫聲,震破了這黑暗的蒼穹!

白衣蒙面人的武功,確實奇高,掌力過處,便有人應聲而倒!

此時,地上已倒下十數個屍體!

轉眼之間,又有三個人死在了他的掌下,這個蒙面人的手段確實毒辣無比,不由令人生寒!

這數十個武林道、僧、俗的高手,一見這個蒙衣蒙面人的武功厲害無比,不由的一齊後退,其中一個和尚叫道,「我們自信與閣下無仇,你為何出手如此手辣?」

白衣蒙面人冷冷笑道:「你們認為沒有仇?」

「什麼仇,你不妨說說看,在這百花谷內,你已經殺了江湖上各派的三、四十個武林高手,這個毒辣手段……」

蒙面人厲聲一笑道:「毒辣?笑話,告訴你們,各位進的了這裡,就出不了這裡,我要讓你們個個屍棄荒山……」

山字未出口,白影如幻,掌力過處,又有兩個人應聲而倒!

谷內,屍體遍地都是,江湖各派為鍾振文而來所伏於暗處的高手,大部分均死在這個神秘的白衣蒙面人手中。

他是誰?真是雪美人?

以情勢看來,這些武林高手,再不出半個時晨便整個死於這人的手中!

谷內,恐怖異常,陰風更濃!

鍾振文獃獃出神,因為,他不知道他該怎麼做,這個蒙面人真會是他母親?

他覺得自己並無出手的必要。

轉眼間,又有五個人死在這蒙面人的手下,現在剩下的只有八個!

突然間,那個白衣蒙面人,縱身躍開——

這一著反而大大出乎在場之人的意料之外,因為這蒙面人抽身而退!

一時之間,在場之人獃獃出神,空氣顯得異常的死靜。

突聽那個白衣蒙面人,冷冷的說道:「各位不必吃驚,你們這八個人,本來我也要你們全部死在這裡:不過……」

他陰冷地笑道:「五大門派,天胖幫、排骨教、遼東十六寨,各剩其一,我不要你們死,就是要你們回去帶個信?」

在場的八個各派的高手,沒有一個人回答!

蒙面人又道:「各位還記得十幾年前的『雪美人』這個人吧!」

由衣蒙面人此語一出,在場的八個高手,同時臉色大變,後退一步,其中兩個人納納說道:「你就是雪美人?」

蒙面人冷冷說道:「不錯,我就是雪美人,回去告訴你們的掌門人,雪美人重現江湖,會去找他們算帳的。」

在場的高手,嚇得面無血色,這突然發生的事情,確實震驚了他們,想不到十幾年後,雪美人會重現江湖!

而且更令人吃驚的是鍾振文!

這個蒙面人既然稱是雪美人,他多年想念的母親,終於出現在他的面前了!

他驚的不知如何是好!

蒙面人眼光一掃在場之人,冷冷叫道:「你們還不走嗎?」

在場的八個各派高手,被雪美人這一叫,如獲大赦,同時展身向前奔去,轉眼之間,八個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鍾振文獃獃望著雪美人出神!

雪美人一轉身,突然出現了鍾振文,也愣了一愣,當她的眼光落在鍾振文的臉上時,輕輕的叫了一聲!

這輕輕的一聲,在寧靜的夜晚之中,顯得特別扎耳。

一對離別十幾年的母子,當他們相見之後,卻又似一對不認識之人,這場面,是多麼令人淚下呀!

然而,雪美人又怎麼會知道,站在眼前的這個年青的跛子,就是他的愛子鍾振文啊!

但,鍾振文幼時的臉孔,她象是在那見過,但又想不起來了!

當年別是匆匆,如今相逢,卻似在夢中。

他們兩人互相凝望著,鍾振文沒有叫她,因為他從來沒有叫過一聲母親!

這一句「母親」自從他懂事的時候起,便離他而去,如今,這一句「母親」又回到了他的口上,但它太生硬了!

久久,雪美人才輕聲笑道:「小孩兒,你望著我幹什麼?」

鍾振文突然被驚醒,脫口問道:「你就是雪美人嗎?」

「正是!」

鍾振文茫然道:「你……你還認得我嗎?」他心中一痛,眼淚滾下。

這情景看的雪美人評然心動,她的記憶中,確實有過這張面孔的存在,只是時間太久,這記憶已經退色。

她下意識的點點頭,道:「是的,我好象在那裡見過你,只是想不起來了。」

鍾振文終於忍不住悲傷情緒,哇的一聲大哭,縱身投入雪美人的懷中。

這突然的舉措,令雪美人大驚,然而,她也楞住了!

鍾振文道:「母親,你不認識我了?」

這一聲「母親」叫回了雪美人的全部回憶,她脫口一聲:「你是文兒嗎?」

「母親,是我呀!」

白紗中的一雙眼睛,突然滾下了一對熱淚,她下意識的抱緊鍾振文,哭聲道:「文兒,母親想死你了……」

這場面確實令人淚下,一對離別十幾年的母子,終於相會,而又相擁而哭了!

久久,雪美人止住哭聲,道:「文兒,不要再哭了,我的心都被你哭碎了!」

鍾振文被雪美人這一說,果然止住了哭聲,抬頭看著雪美人……

雪美人凄聲笑笑,說道:「文兒,想不到,你也長得這麼大了……」言下芳心一酸,忍不住又掉下幾顆淚!

鍾振文失神的問道:「母親:我可以看看你的臉嗎?」

雪美人伸手一揭面紗,他的眼光過處,不覺愣了一愣。

江湖傳聞,他母親為天下第一美人,如今一見之下果然不假!

她美的象一朵花,然而花沒有她的嫵媚,她雖然是已將近四十歲的人,但粉腮仍然嬌顏無比,黛眉如畫,鼻樑若筆,小口輕啟,露出一雙玉齒,臉色白裡透紅,紅中呈嬌,凝脂似雪,一股吸人的丰韻,使人見之無不被其美色所迷。

雖然歲月帶給她的蒼老,額角上呈現出幾條皺紋,然而這並不能遮住她的佳麗嬌顏,「雪美人」之名得之無愧。

鍾振文看了雪美人久久,喃喃道:「母親,我以為今世再也見不到你了!」

雪美人苦笑道:「我也這麼想,不過,我們又相見了。」

鍾振文喃喃說道:「母親,人家部說你已經死了。」

「是的,江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我還活著。」

「前幾天,有一個人告訴我你沒有死,我還不相信呢!」

雪美人驚道:「有人知道我沒有死?」

「是的,那個人說他在你被打落地獄門之下的第二天,他到過地獄門,只發現爹的屍體,卻沒有發現你的。」

雪美人應了一聲,幽幽道:「你爹卻死了,可憐你連你爹的面也沒有見過。」

她口中似被一件什麼東西塞堵,以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當下,母子相對無語……

片刻,雪美人才憶起一件事,問道:

「文兒,你就是地獄門派的第四代掌門?」

「不錯。」

「雪美人」慰然一笑,道:「你有今天的成就,你爹在九泉之下,也笑了。」

她苦笑了一下,又道:「如果不是我來,你可能已經死在這裡了。」

鍾振文驚道:「為什麼?」

「你不會知道吧,這些江湖高手,都是為你而來,同時,在這谷內,事先已經有人埋下了炸藥,如非是我,你可能被炸死了。」

鍾振文真不會想到,這谷內的武林高手,全是為自己而來,而又埋下炸藥!

雪美人望著鍾振文又道:「文兒,原先下斷壁之人可是你?」

鍾振文點點頭說道:「不錯,我下去救一個女孩子!」

「一個年青人你認識。」

鍾振文的心中一驚,他母親所說的年青人,必就是地獄神君!

鍾振文說道:「認識,那個人就是『地獄神君』!」

雪美人臉色一變,驚問道:「那個人會是地獄神君,你沒有說錯?」

「沒有……」鍾振文將地獄神君換魂到楊啟方的身上之事,告訴雪美人一遍,然後說道:「母親,是否知道『地獄神君』就是我的大師伯,而且還是殺死我爹的指使人?」

雪美人臉上泛起一片痛苦之情,悠悠說道:「是的,我知道,如果剛才我知道她是地獄神君的話,我決不能放過他,他心太狠了!」

鍾振文突然說道「母親,你知道嗎?有時間,我是恨你的……」

「你恨我?」

「是的,如果不是你長的這麼美,我爹就不會死了。」

雪美人凄然一笑,喃喃道:「是的,假如不是我,你爹就不會死,但是,孩子,你應該知道,我是愛你爹的。」

分別的時間,太過長久,經過十幾年的漫長歲月,才把他們母子結合在一起,但在他們的心目中,難免有一點距離。

這感情,實際上微之又微,但是如果不好好控制,也可能發展很大。

他們驚喜他們的相逢,但存在他們母子之間的問題,如今還沒有揭開!

鍾振文這一句話,確實叫雪美人傷心,我雖不死,但他父親為我而亡,如非自己的美色傾倒天下男人,也不至於造成這場紅粉殺劫。

在那次殺劫中,一個她所忠實的男人,死了,他的死亡,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多麼創痛的事,在她的這心靈的創痛,幾乎使她沒有單獨生活下去的勇氣——

如果鍾振文再不諒解於她,這叫做慈母的女人怎不傷心。

空氣在雪美人的聲音落下之後,沉靜下來,他們都找不出適當的話,來打破這寂靜。

難道說,他們母子之間,暗地裡還隱伏了一道鴻溝?

一聲沉痛而又帶著感傷的嘆息之聲,揭開了這寂靜的空氣,雪美人嘆聲未落,仍認真地問道:「孩子你真的會恨我?」

鍾振文道:「母親,我只是有時候想到這個問題,其實了我愛母親,想母親,我是多麼想見到你,母親,請原諒我說的那句話!」

雪美人苦笑道:「其實,也是我害了你父親,說真的,如果不是我,他不會死的。」

鍾振文聽他母親這麼一說,心中反而難過起來,當下安慰道:「母親,你也不必引身自責,這是天意,非人力所能抗拒,母親,你也不必難過了!」

鍾振文突然想起一件事,脫口道:「母親,你是否知道我父親長得英俊?」

雪美人下意識把眼光落在鍾振文的臉上,苦笑道:「直到地獄門的事情發生的前一天,我才知道。」

「以前你不知道?」

「不知道」

「聽說你恨漂亮的人?」

「誰告訴你的?」

「任何人都知道這件事。」

「是的,我恨漂亮的男人。」

「為什麼?」

「因為漂亮的男人,都是薄情之人。」

鍾振文疑惑的應了一聲,這樣的一應,不但表明他對這句話的不解,而且又象是他明白了什麼?

一個意念,掠過他的腦海:「難道說我母親也吃過漂亮男人的虧?」

心念一轉,望著雪美人,問道:「母親,這是為什麼?」

雪美人輕嘆一聲,半晌方道:「這件事情,埋藏在你母親的心中幾十年了!時間去不掉你母親心中的傷恨,相信你父親生前也不會知道這件事的……」

她象自言自語,但話中又象蘊藏了一段情海春夢!

當下,鍾振文又問道:「什麼事,母親可以告訴我嗎?」

雪美人苦笑道:「孩子,你對情懂的太少了,還是不談吧。」

鍾振文道:「母親,你告訴我,否則我會想的很多……」

雪美人的臉上掠過一陣幽傷之色,久久才道:「你真的要我說?」

「是的,我要你告訴我!」

雪美人道:「好吧,我告訴你母親的這段蘊藏在心中幾十年的往事。」

她沉思片刻,幽幽道:「二十年前,那時候,我才十六歲,我跟其它的任何一個女孩子一樣,有著許多的幻想!

可是,那一年的秋天,我的夢醒了……

因為,就在那一年的春天,我愛上了一個人,他是一個孤兒,人長的脫俗。

我沉在愛河裡,接受了愛給我的芳香,我又怎麼會知道呢,他是一個愛情的騙徒。

他不只是一個愛情的騙徒,而且還是一個惡徒,他的愛我,就是要把我引誘給他的師父『陰冥真人』。

他的師父是一個好色之徒,那一年的秋天,他把我帶到他師父的面前,於是,我就失去了貞操。

當時,我真痛不欲生,如果他奪取了我的貞操,我還會原諒他,但天啊,我的貞操,竟落在了他師父的手中。我想到了死,因為一個我所愛的男人,竟會對我用這種手段,然而,我沒有死,我要報仇。

我經此次打擊之後,生理上發生了變態,而且那個人,也從此失蹤了!

幾年後,他終於被我找到,當時,他正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我便殺了他!

於是,我出現了江湖……

我的美色,使天下男人為之震驚,我用我的美色,做為殺男人的武器,於是,當時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我的手中,但是,沒有死的人,仍然為我瘋狂。

在出現江湖的第二年,我碰見了你父親,當時你父親帶著一付魔鬼面具,我對他有特別好感!

這為什麼?我茫然不知。

也許是那張面具,令我感到一種無名的寄託。於是,我對他表示好感,接近他!

可是,你爹卻處處避我,我問他原因,他說他不配我愛,因為我長的太美了!

同時,他也告訴我,他是一個長的非常之丑的人,他師父才讓他帶這張面具。

由於這樣,我處處接近他,跟蹤他……終於,我們結婚了!

結婚之夜,曾使武林人物,為之震驚,他們認為,我為什麼會和一個醜男人結婚。

婚後,我發現你父親是一個非常好的男人,終於我真的愛上了他,同時也換回了我的理性。

我做了一個真的賢妻良母。

一年後,你一個姐姐出世了……」

雪美人說到這裡,忽聽一聲悲凄「母親」的聲音響起,鍾振文突然撲雪美人的懷裡。

雪美人茫然不解鍾振文的舉動,忽聽鍾振文哭道:「母親你太不幸了,也太苦了。」

雪美人的眼淚流落到他的雙腮,幽幽道:「你不罵母親下賤嗎?」

「不、不、母親的一生太不幸了,我以前竟不知道這件事……」

「你當然不知道,就是你父親也不會知道。」

鍾振文的確認為雪美人太不幸了,當他知道這件事之後,怎不令他難過?

當下,雪美人的手擦去了粉腮上的眼淚,苦笑道:「孩子,只要你諒解我,我心裡便滿足了,以下的事……」

鍾振文接道:「以下的事我知道了。」

雪美人苦笑道:「孩子,好了,談談你的事吧,我知道你出現江湖之後,武林為之震動,告訴母親你的事!」

鍾振文強顏一笑,然後把自己流浪江湖,江湖各派不收他為徒,進入地獄門……碰見黑毛老鬼,直到這裡的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鍾振文這些經歷,端的是奇異怪誕,而令雪美人吃驚的是,她的女兒「地獄魔姬」還沒有死。

很多她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現在她已經全部明白,例如「地獄魔姬」當初的失蹤……,地獄神君的奸險。

唯一使她痛心的事,「地獄魔姬」在碰到鍾振文之前,竟會殺人如麻,想到這裡,不由開口道:「張谷晨真要你殺你姐姐?」

「是的,當初,我還不知道她是我姐姐,所以,我答應了,其實,我怎麼忍心殺她?」

「你姐姐知道我還沒有死嗎?」

「她不知道」

雪美人突然似想到一件什麼事,半晌問道:「孩子,我剛才不是提到一個『陰冥真人』嗎!」

「不錯!」

「他是母親我的仇人。」

「他還沒有死?」

「是的,他在這三十年之中,苦練一本上古失傳奇書『陰冥經』,準備重現江湖!」

鍾振文臉色一變:「真的?」

「不錯。」

「我要殺他!」

雪美人苦笑道:「你殺不了他,如你與他打個平手,算是很不錯了。」

「我發誓非殺他不可。」

雪美人苦笑道:「就憑聽你這句話,我的心就安慰了,不過,這個百年的魔頭一但出現江湖之後,除了找我之外,可能會給江湖帶來殺劫。」

鍾振文道「他找你幹什麼?」

「因為我殺死他一個徒弟!」

「可是,母親為他所損失的,他還不了?」

雪美人道:「他還不了,同時,我也要殺他。」話落,臉上忽現殺機。

鍾振文看著雪美人的面容帶殺,怦然心驚,閉口不語。

這時,東方又升起了黎明的曙光,一天,又開始了。

當下,雪美人說道:「孩子,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鍾振文道:「母親不跟我在一起嗎?」

「以後會的,現在,我要先走,同時,我會隨時在你身邊的。」

短短的相聚,又要分離,鍾振文自不免痛苦,雪美人望著鍾振文的情緒,強顏笑道:「孩子,不要難過,我會回來的,笑一笑給母親看,別讓我難過。」

鍾振文聽聲,終於笑了,然而這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幾倍!

「雪美人」尚不明白鍾振文的心情,當下道:「我會永遠記著你的笑容,短短的相別,不必傷心,聽我的話,做一個好孩子。」

鍾振文慘然而笑,喃喃道:「我會做一個好孩子的。」

雪美人也不再說什麼,一轉身,向谷外奔去,轉眼不見。

兩滴淚水,在她一轉身之後,掉了下來,這兩滴眼淚,落的沒有聲音。

鍾振文怎麼會了解「雪美人」的神情?

他望著雪美人的背影,木然如成痴,他念一聲:「母親太不幸了……」

他熱淚滾下,然而他擦去眼淚,然後他望了谷內情景,寂寞而嘆!

山風吹著片片的花瓣而落……

陽光,把他的人影拖的修長於地上,……終於,他慢慢地走著,……他是顯得多麼孤獨?寂寞!

就在鍾振文轉身走出小谷之際,一條人影,突然向鍾振文身邊飄落。

鍾振文忽見黃衣人影飄落面前,下意識的退了半步,舉目望去,一個聲音突然從他的耳側飄過:「掌門人……」

他眼光一掃之下,臉色微微一變,冷冷說道:「廬姑娘原來是你!」

廬玉蓮忽見鍾振文,幾乎忍不住心中的痛苦情緒,想投在鍾振文的懷裡,痛哭一場——

如今,正是落花時節又逢君!

鍾振文冰冷冷的聲音,象一把劍,深深的扎著她的心,終於,兩滴眼淚滾落下來!

鍾振文不會明白廬玉蓮的失身經過,他只恨廬玉蓮的失身!

廬玉蓮的一臉凄苦之色,鍾振文不但不難過,反而冷笑道:「廬姑娘,你難過什麼,聽說你有了一個如意郎君?」

這一句「如意郎君」,無疑是一個悶雷擊頂,她覺腦海一陣昏迷,嬌體晃了兩,喃喃道:「鍾哥哥……你恨我?」

鍾振文冷冷笑道:「我是鍾振文,不叫鍾哥哥,我應該恭喜你嗎!」

「你……看不起我?」

「我為什麼看不起你?因為這件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鍾振文這句蹦的廬玉蓮粉臉突變,脫口說道:「你說什麼?」

「我說跟我沒有關係!」

廬玉蓮從極度的創痛之中,堅強起來,她一生愛鍾振文,想不到自己被迫失身後,鍾振文竟一點憐惜也沒有。

本來,她有千言萬語,想告訴鍾振文,她也想在鍾振文的言語上,得到一點安慰,但鍾振文冷落她,譏笑她……

一種少女本能的敏感,使她想起了鍾振文下去所救的那個夏玉漫!

鍾振文必定是為了那個女人,才這樣看不起她!

她傷心欲絕,因為當初鍾振文吻過她,難道說這一吻對他無留戀,無感情?

她仰首厲聲一笑,臉上忽露殺機,冷冷說道:「鍾振文,你把我當做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曾經把你當做一個朋友,如今,已經過去了……」

鍾振文說到這裡,他的臉上,也掠過一道黯然神傷之情。

廬玉蓮厲聲叫道:「鍾振文,如果我不是為了你我會失身?」

鍾振文溫聲道:「你自甘下賤,與我有什麼關係。」

「你……你說我自甘下賤?」

一語未出,她的臉上突露出一陣恐怖的陰影,眼睛出現兩道異光,注視在鍾振文的臉上。

她的臉上的情緒,見之令鍾振文不由泛起一股寒意,打了一個冷戰!

廬玉蓮迫視著鍾振文追問道:「鍾振文你說呀!」

「假如你不甘下賤,為什麼會失身給別人?」

廬玉蓮接道:「鍾振文你罵我自甘下賤,我承忍了,但我要問的是你當初在吻我時,難道沒有感情?」

「沒有!」

「什麼?你……你說什麼?」她渾身發抖,臉色鐵青。

鍾振文似是無動於衷,道:「廬玉蓮你是本門弟子,但是行為不檢,從今之後,我們已把你趕出門外,不準重提地獄門派一字!」鍾振文也太傲了,廬玉蓮會失身,他不能不負一點責任,

然而,說起來廬玉蓮並無大錯!

他會諷譏她,冷落她,完全出自愛之恨,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大凡一個男人在知道他所愛的女人失身給別人之後,怎不氣恨。

而鍾振文也在怒火之下,做出一件讓人不能寬恕的事!

試想廬玉蓮在傷心之餘,又受如此打擊,一個再堅強的女人也承受不起!

然而,這一連串的事,她承受了,她厲聲大笑,笑聲象是鬼叫。

笑聲突然停止,嬌顏粉腮,如今代之而來的是一種極為難看的表情,她銀牙一咬,厲聲道:「鍾振文,往日,我以為你愛我,想不到你竟處處欺騙我的感情,而為你賣命……」

她凄然而笑,心中一種矛盾的情緒,又告湧起,她突然凄然地,喃喃道:「很好,廬玉蓮,從今之後退出地獄門派……鍾振文,我們之間……象一場夢或一場戲!」

鍾振文心中一酸,默默無語!

廬玉蓮變成了一個失去知覺的人,她痴痴地望著……鍾振文,不,她看不清他!因為,眼淚使她的視線模糊。

她失神而笑,喃喃道:「是的……夢該醒了……戲也散了……偶然而遇,默然而散,……我得到的又是什麼?失去的又是什麼呢?」她痛聲大笑,天啊!她那是笑嗎?不,不是,因為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傷心斷腸悔當初……別時夢醒不了清!

她緩緩轉過身子,血淚交流,慢慢地向前走著……誠如她所說的,她的情海里,得到些什麼,失去了些什麼?

鍾振文愛她,如今因為她的失身,使他恨她。如果鍾振文在問清原因之後,也絕不會變成這種不可想象的情況。

她凄然而笑,又道:「鍾振文,我們就此分手,我們誰也不欠誰什麼,一刀兩斷,如今我已經脫離地獄門派,希望你會友愛別人。」

話落,人影一騰,向谷外奔去。

鍾振文下意識的叫一聲:「廬姑娘……」然而廬玉蓮不會聽見,她已經去遠。

花朵仍然紛落,然而,一個傷心的女人,終於走了。

廬玉蓮傷心而走,到什麼地方去,這沒有人知道。

鍾振文木然成痴,這剎那間,他的腦海中,變成空洞。象他聽說,全部失去!

為了這一言之差,也不知道造成了多少人間的悲劇!

鍾振文與廬玉蓮之間,還不是一言之差,如果鍾振文能好好問他幾句,也不至於使廬玉蓮傷心欲絕,柔腸寸斷。

山谷之內,風光綺麗,然而,傷心的人,卻沒有心情去欣賞。

沉重的嘆息,襯著這迷人的景色,的確有點不相稱。

鍾振文望了山谷一眼,喃喃道:「失去的已經失專……我再苛求什麼?」

他緩緩一身,慢慢而走,靜靜的山谷中,只有他一個被陽光照得修長的人影。

獨孤不來,所何人生的不幸,好象全部加在了他的身上,讓他去承擔!

他想:「走吧,我在這裡幹什麼,這裡有什麼值我留戀的?」想到這裡,他慘然一笑,人影一騰,轉眼間,已消失。

鳳凰山——位於河南的北部,山勢並不太高,也並不聞名,它與無數的山巒,並排陣列,但是在,當地一提起鳳凰山,簡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聞說此山產鳳凰,但是,實際並不是這樣,也沒有人知道!

鍾振文帶著一腦海的謎,來到了鳳凰山,他就想不出那個中年人要他會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

在一個絕谷之下,白雲霧滿之中,出現了一座古廟,這古廟,象是坐落在霧雲中……

夜色正濃,漆黑無光的蒼穹,只有星光點點,四周不時傳來夜鳥之聲秋蟲之鳴,使這座古廟,增加了不少恐怖氣氛!

鍾振文望著絕谷之下,白雲之中的古廟,似是它的周圍,圍繞了一層陰森的意味,鍾振文的武功再高,也不由泛起一股寒意!

他乾咳一聲,壯壯膽,他發現自己緊張的掌心微微出汗,拐杖緊握在手,縱身向古廟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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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末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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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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