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仇蹤初現
岳霖貼壁而立,方自想出不對時,陡然「蓬——」一聲大響,接著一聲悶哼。
重物倒地聲,碎石上屑掉落聲,清晰可辨。
岳霖被勁風帶得踉蹌兩步,他凝神摒氣,不敢稍動。
突地洞口黑影一幌,隨又隱於暗處。
四周靜悄悄地,只有他的心跳聲,在「怦!怦!」地響個不住。
岳霖一邊摒氣凝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洞口,一邊在心中暗暗思忖道:「這暗算自己的是誰?受傷倒地的又是誰呢?」
他挖空心思,遍搜枯腸。
是笑面陰魔?
是銅面將軍?
抑是追魂叟?
然而,這些假設,立即被他否定了。
如果笑面陰魔要殺自己,又何須暗算?早在三桅船上,在藏珍之館,在神秘宮中……自己早沒命了。
銅面將軍被自己一掌擊中前胸,豈知他不往後退,偏向左閃,於是,跌落深不可測的斷崖之下,雖不一定會粉身碎骨,但毫無疑問,也是九死一生!
追魂叟既是笑面陰魔座前護法,而且又是心腹,自無不知笑魔無心殺己之理,而且,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何處,又怎能跟蹤而來?!
這時,他忽然想到那受傷而去的黑衣人。
啊——不錯!一定是他去而復返,趁己不備之際,突施煞手,以報方才那一掌之仇。
他想到此處,不覺點了點頭。
驀地一聲冷笑,來自洞外,笑聲陰森恐怖,令人毛髮悚然。
接著,洞口人影,往來穿梭,故布疑陣。
岳霖只覺洞外人影幢幢,估不透洞外究有多少敵人,一時之間,反倒不敢貿然衝出去了。
他心念一轉道:「哼!量你們也不敢進來,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我何不趁此機會,察看了一下洞內的情況?!」
一念及此,立即摸索著向洞內緩步走去。
他自吞食「千年娃蛇」元珠之後,不但內力較前增強許多,即連視覺聽覺,也是大異常人,因此,洞內雖是黑黝黝地伸手不見五指,但在他看來,依稀能辨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只見洞口處較為狹小,愈向裹去,愈形寬闊,但也不過三丈大小。
距洞口丈余之處,倒著一人,現向裹去,約五七步遠,又倒著一人,直到洞底,左右兩側又各倒著一人。
他一面留意洞外的動靜,一面慢慢向前行去。
當他來到第一人倒卧處時,俯下身來,凝目細看,發現那人正是小淫蟲鄔善,雙目緊閉,唇角掛著一縷黑色的東西,上身光赤,只著了一條短褲躺在那裡。
岳霖伸手一探,只覺他鼻息微弱,奄奄待斃。
他恍然而悟,敢情這小子,是被暗算自己的人掌力所傷,他平素仗勢凌人,誰想到竟在此處做了替死之鬼?
可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因果循環,絲毫不差。
岳霖又輕輕地向第二人走去。
哎呀!原來竟是杜若君!
他感到一陣緊張,呼吸停止了!心跳停止了!
當他發現杜若君的衣衫,仍然完好無損,只是被人點了穴道時,始才長長地吁了口氣。
他忽然想到洞外那些人,連忙回頭望去——半晌——毫無動靜。
突地,他心中一動。
摸索著揀了一塊碎石,抖手向洞外打去。
「叭嗒——」
隨著一聲厲喝,旋又寂然無聲。
岳霖不覺笑了,揮掌輕拍,替杜若君解開穴道。
然後,他附在她耳旁,悄聲說道:「君妹,是我,不要出聲,洞外有人!」
杜若君睜開雙目,許久,許久,方始看清面前之人,果然正是霖哥哥。
她恍如做夢似地,輕聲呢喃道:「霖哥哥,是你?!我怎麼覺得昏沉沉地,四肢無力,連渾身骨節,也好像要散了一樣……」
岳霖忙以手掩住她的嘴,低聲說道:「噓——輕聲,你不要動,就在此處歇歇,我到裡面看看那兩個人是誰。」說罷,又輕步向里移去。
他先來至左側,仔細一看,這人竟是寶貝弟弟,右側那人,不用問必是小鶯無疑了。
岳霖大喜過望,伸手解開他的穴道,輕輕地道:「寶貝弟弟,不要出聲,洞門有魔頭等著呢!」
寶貝真的沒有出聲,只朝岳霖點了點頭。
岳霖電沒感到奇怪,又向右側緩緩移去。
當他來到那人身前時,突地,渾身一震。
他閉起雙目,停了半晌,始又緩緩睜開。
一點兒也不錯,這不正是小鶯么?!
她雙眉緊蹙,杏眼輕合,一排雪白的牙齒,深深地嚙入下唇,滿是痛苦之色。
她渾身上下,光裸裸地一絲不掛,嬌弱無力的橫陳地上!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岳霖雙拳緊握,怒火中燒。
他不忍多看,迅捷的拍開穴道,轉身來到杜若君身前,悄聲將自己所見,向她說了一遍。
同時,據他判斷,無疑地,必是那奄奄待斃的小淫蟲鄔善所為。
杜若君聽后,並未言語,因為,眼前的事實,觸動了她的痛處——她想起在「滿春園」的往事。
此情,此景,不是與那次大同小異么?
她一轉身,向小鶯倒卧之處,摸索行去。
她要看看,現在的小鶯與平日有何不同。
她要看看,那幅被強暴后的景象。
她要根據眼前事實,追憶「初夜」,究是甜蜜,抑是痛苦?!
洞外明月西沉。群星暗淡。
一條黑影,焦灼不安地向洞內不住張望。
然而,洞內黑黝黝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他向洞前五丈處的六具屍體望了一眼,不禁搖頭輕嘆一聲,旋又轉臉望著洞內,默默沉思。
片刻之後,這人似是下了最大決心,身形微幌,自左側掠向右側,但他足方沾地,倏又躍回原處。
他功凝雙掌,呵呵一聲怪笑。
笑聲甫落,他一連向洞內拍出七掌。
旋即身形一幌,隱於數丈外的暗影之中,探首遙望,暗暗說道:「若非我有所顧忌,早用火攻了還怕你娃娃不出來?剛才一掌沒有將你擊斃,算你運氣,我就
守在這裡,看你幾時出來?」
他望著洞口冷哼一聲,無限得意地暗暗自語道:「少停你出來時,只要叫我看出你已然受傷,娃娃這兒就是你的葬身之處,休怪我心狠手辣!」
驀地,「叭嗒」一聲輕響。
這人微然一驚,他雙眼圓睜,緊張地望著洞口。
然而,一切依然靜寂如故。
半晌,他似是忽然想起什麼,攤開雙手,怔怔地望著,自言自語道:「憑著這雙鐵掌,走南闖北,數十餘年,沒想到會輸給一個娃娃,唉!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不過,拚著這條老命,也得將這娃娃殺死,永絕後患!」
正在這時,他忽覺洞口人影一閃。
岳霖已疾掠而出,他雙足一點地面,騰身又起,斜辯地落於五丈以外。
他雙眉緊皺,滿面含煞,疾然向四下一掃。
空山寂寂,曉風輕拂,那有半點人影?
岳霖暗暗稱奇!
他略一思忖,隨即展開「魅影魑煙」身法,圍著這座山丘,疾如流星趕月似地搜尋一遍。
但,除了荒草婆娑,樹枝搖曳之處,竟是一無所獲。
他回至洞口,又靜立片刻,始才緩步人內。
甫一入洞,不禁「咦」了一聲。
奄奄待斃的小淫蟲鄔善,忽然蹤影不見,而且,洞里傳來陣陣飲泣聲。
岳霖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他罔顧利害,向前急走幾步!
「吁——」他鬆了口氣,只見寶貝正以背靠壁,閉目沉思。
岳霖又前行數步,凝目向里望去。
小鶯嬌小的身軀,蜷作一團,面向石壁,雙肩不住抽動,正在傷心啜泣,哀痛欲絕。
杜若君則半蹲半跪地在他背後,望著小鶯,怔怔地出神。
岳霖暗暗忖道:「小淫蟲鄔善受傷極重,斷難行走。既然失蹤,定是被人救去,但是,什麼人來救他呢?」
他忽有所悟地又轉念道:「噢!他們是施用『調虎離山』之計,將我引開,然後救人,可是我離此下過片刻光景,小淫蟲鄔善即已失蹤,由此可見,來人的武技、輕功,都有非常的造詣,而且膽大心細,然而,這人是誰?」
他轉身輕輕一拍寶貝,道:「寶弟弟,剛才可有人到洞里來過?」
寶貝心不在焉,隨口答道:「不知道。」
岳霖若有所思,靜靜地立在那兒。
這時曙光漸露,洞內也較前明亮許多。
他見寶貝神情頹喪,滿臉憤憤之色,知他必是為了方才目睹小鶯遭辱所致,想到此處,心中不禁一陣黯然。
他向洞外望去,見天將破曉,隨又緩步來到杜若君身前,他想告訴她小淫蟲鄔善失蹤,以及與蒙面黑衣人交手經過。
但是,當他看到杜若君的神情時,硬將快到唇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只見杜若君雙目發直,怔怔地望著小鶯身旁的一件褻衣,衣上,殷紅點點,狀若梅花。
岳霖情不自禁地,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
眼前的情景勾起了他的一段回憶,甜蜜的回憶,卻換來了無邊的痛苦。
他望著莊嚴肅穆的牡若君,他眼神中,充滿了茫然之色。
是追懷過去的甜蜜?抑或品嘗往昔的幸酸?
杜若君宛似一座雕像!靜靜地,不言不動。
岳霖幾次欲言又止,終於搖了搖頭,轉身來到洞外。
東方,已現出了魚肚白色。
天——快亮了。
晨風陣陣吹過,他感到些許寒意。
他找了塊青石坐下,望著天邊的朵朵白雲,慢慢地
披_上一層粉紅色的外衣,在他眼中旋轉,擴大。
終於,變成了一張少女的粉牆。
弓樣的櫻唇,鮮紅如火。
無比地誘惑,無比地美。
岳霖只覺這「紅唇」在眼前旋轉,旋轉,不停地旋轉!
他感到頭暈目眩,緊緊地閉起雙眼。
恍惚之間,他似回到「滿春園」那間精緻的閨房,到處充滿了挑逗性的火紅!
驀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驚醒了他。
他急忙睜眼望去,只見寶貝拖著沉重地腳步,木然地向他走來。
岳霖望著他,暗暗稱奇,忖道:「寶貝弟弟怎麼忽然之間,像是變成另外一個人?平常頑皮、刁鑽嘴不繞人,而現在……」
他一念未已,寶貝已來至他的面前,向旁邊一坐,揀了一塊石子,用力向洞邊的岩石扔去,同時狠狠地道:「總有一天,我要把鄔善那小子的頭打碎!」
岳霖瞥了他一眼,奇怪的道:「怎麼?他給你苦頭吃了?」
寶貝搖搖頭,道:「沒有,可是……」
他那稚氣的臉上,居然滿是痛苦的表情,他的眼中,發射著憤恨的光,也蘊滿了痛苦的淚。
他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了。
方才的那幕,刺傷了他純潔的心,他戰慄,他憤恨,他要殺死那禽獸——狐假虎威的小淫蟲鄔善。
那小子真像一頭野獸,張牙舞爪,貪婪地,咀嚼著他的獵獲物,氣喘,獰笑,混成一片。
可憐小鶯穴道被制,但知覺未失,眼睜睜地望著鄔善撲了上來。
——太殘忍了。
她聽得見他得意的笑聲。
她感覺得到,他那像魔掌似地雙手,在自己身上,肆無忌憚地,上下遊走!
接著,一陣破裂般的痛楚,幾乎使她昏厥。
她像是被驟然跌落火坑,下墜、灼熱、痛苦難當。
她底心,宛似被千鈞重鎚,一下,一下地錘擊著。
時光,好像停止了流轉。
痛苦,也似變成了永恆。
寶貝搖頭嘆了口氣,又向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岳霖看他面上神色變幻不定,已然猜出是為了什麼.遙望著天邊的彩雲,沒有追問下去。
正在這時,杜若君挽扶著滿面淚痕的小鶯,緩步走出。
小鶯步履艱難,嚶嚶啜泣,痛不欲生。
杜若君一邊好言撫慰,一邊慢步而來。
岳霖和寶貝同時站起身來,望著二人走近,但卻不知該用什麼話去安慰的好。
四個人,有四種不同的心境,四種不同的感觸,除了小鶯仍在微微抽咽外,其餘三人則是默默無育。
半響,寶貝漲紅了臉,低垂著頭,吶吶地道:「小鶯!你……你……不要難過……我……我一定……一定替你報仇……」
小鶯目含痛淚,抬眼望著寶貝,雖然只是簡短的兩句活,但她的感受,卻是無比的複雜。
她不知道寶貝是否會因此看不起她?
因為,他曾親眼目睹自己被人凌辱!
所以,她要自他眼中,看到他的內心。
但是,在模糊淚眼中,只見寶貝低垂著頭,雙目望定腳尖,兩隻小拳頭握著緊緊地,極不自然地錘擊著兩胯。
她有一些高興,好像寶貝原諒她了——雖然,她並沒有錯!
她止住悲泣,羞怯地道:「寶貝哥哥!謝謝你……」
岳霖和杜若君二人,同時會心地互望一眼。
這時,一輪紅日,自東山冉冉升起。
山上的男女四人,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輝單。
杜若君在旭日照耀中,容光煥發,益盟得明艷照人。
她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失聲叫道:「哎呀!糟了……糟了……」
其餘三人都不知何事糟了,齊都怔怔地凝注著她。
岳霖見她雙眉緊皺,狀甚焦急,忍不住問道:「君妹!你說什麼事糟了?看你急成這個樣子……」
杜若君有所思地隨口答道:「紅唇圖!紅唇圖不見了……」
「紅唇圖?!」
杜若君微微點頭,遂將如何得到紅唇圖,以及如何昏迷不醒人事,詳說一遍。
岳霖思忖片刻,沉吟地道:「這麼說,定是那蒙面黑衣人奪去了,以前我被他們所害,目的也是紅唇圖,不想今日舊事重演,哼!我一定要找到這人,說不定他就是殺害我父親的仇人……」
他說到此處,微然一頓,接著又道:「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先離開這是非之地,然後再作計較……」
她向三人掃了一眼,沉吟地道:「我想帶著小鶯,回到母親身旁,暫住些時……霖哥哥!你們準備何往?」
岳霖聞言,想了片刻,搖搖頭道:「沒有一定去處……不過,我要走遍天涯海角,尋訪我的殺父仇人。」
寶貝及不及待地道:「我跟你去,霖哥哥!我要跟著你學本事,就便找那龜兒子小淫蟲,替小鶯妹妹報仇雪辱……」
小鶯聽了,無限感激地偷望了寶貝一眼。
岳霖雙目緊皺,暗忖:「千山萬水,自己本無一定去處,帶著寶貝同行,實在礙手礙腳,萬一有什麼遇
合,有他在旁,諸多不便。」
他望了寶貝一眼,見他滿面企求之色,暗又轉念道:「這孩子,唉!該用什麼話對他說呢?他不是也已無家可歸了么?」
杜若君見岳霖躊躇不決,略一思忖,道:「我看寶貝也跟我去吧!霖哥哥行蹤飄忽,如何教你武功再說,你要替小鶯報仇,這是你的一番心意,當然很好,不過,憑你現在那兩下子,不要說是報仇了,遇上事還得別人保護呢。」
她說著,望了寶貝一眼,接著又道:「你跟我回去,一來可跟小鶯作伴,二來可以同時練功,等霖哥哥訪到仇人下落,然後我們一起去。」
小鶯面現喜色,又偷偷瞥了眼寶貝一眼。
寶貝抬眼望望岳霖,希望聽聽他的意見。
岳霖正愁沒有辦法向寶貝講,一聽杜若君的話,正中下懷,當下,跨前兩步,拍拍寶貝肩頭道:「寶貝弟弟!你暫時和小鶯作伴吧,只要我訪到仇蹤,立刻趕回來,然後我們四個人一齊去。」
寶貝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岳霖又轉向杜若君道:「君妹!伯母現居何處?」
杜若君隨口答道:「西子湖畔,碧翠山莊。」
岳霖面現羨慕之色,道:「啊——伯母真是雅人。」
寶貝似仍不放心地道:「霖哥哥,那……那你什麼時候來?」
岳霖沉吟片刻,道:「少則三月,多則半載。」
忽然——杜若君雙眉一皺,道:「哎呀!沒有船,怎走呢?」
岳霖也是無法可想,無奈地道:「只好沿著河岸,向下遊走吧!」
於是;一行四人,步下山丘,緩緩向前走去。
情,愛,離愁!一時之間,聚於四人眼中,縈繞四人心頭。
燦爛的朝陽,照射著他們的背影,漸去漸遠。
口口
甘涼道上,一處邊陲重鎮——山丹城,雖然不及中原道上的通都大邑,卻也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兩條比較繁華的大街上,商店林立,鋪戶櫛比。
這天,時近二更,依然到處燈火通明,人潮湧擠。
東西兩路的官道上,忽然陸續擁來了不少客人,而這些客人,既不像商買,又不類官差,男女老少形形色色,分別投宿旅客。
在這些人中,有一個年約十七、八歲,器宇軒昂的美少年,雖然一襲青衫,風塵朴朴,但卻顯得樸實無華,絲毫不滅他那飄逸俊朗的風姿。
他在街頭往來徘徊,時而游目四望,時而俯首沉思似在思索什麼,或者找尋什麼……他——正是天涯追尋仇蹤,誓報親仇的岳霖。
這時,街上已逐漸冷清,只有三兩家酒樓,尚自有人猜拳吃酒,在夜風中飄蕩著呼五喝六之聲。
半晌,岳霖似是有所決定,昂然向一家旅店走去。
揀一間靜房,洗過面后,和衣倒在床上。
一時之問,心中思潮起伏,百感交集。
他之所以來此,是聽說山丹城外,半月山莊主有一獨女,美擬天人,訂於近日比武招親,因此趕來,希望能在與會的芸芸眾生,獲得些蛛線馬跡。
盤旋,充塞在他腦際里,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偶而,杜若君的影子,也會出現。
正在這時,隱約聽得有人招呼小二備車趕路。
接著隔房傳來一陣低語爭執聲。
起先,他並未在意,後來因為爭執聲漸來漸高,於是引起他的注意,不禁凝神傾昕,但聽:「我敢跟你打賭,這傢伙為什麼急著趕路。」
「算了,你沒見他車上躺著一個病人?!」
「受了重傷,難道不算病人?」
「算病了,算病人,我不和你抬杠。」
「那麼,你倒說說著,這傢伙為什麼急著趕路?」
「因為剛才在街口徘徊的那個少年。」
「呃……」
「本來我們都在前廳吃酒,他先吃完,邁著醉步就向店外走,一到店門口,就發覺對街那個少年,你沒注意,他的臉都嚇白了,七分酒意,也完全清醒了,三步並作兩步,就急急地趕回房內去了。」
「他為什麼怕那個少年呢?」
「誰知道,反正他是怕他,要不然,那少年住店以後,他就急著趕路?你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我沒留意,你看那少年是誰?」
「不認識,不過看樣子非但品貌出眾,武功也必不弱,只可惜雙眉帶煞,情孽太重。」
「照你這麼一說,這次比武大會,咱們是自來了?!」
「可能……不過,我本來也沒打算鵲屏中選,倒是你,這下可要大失所望了,哈哈哈——」
岳霖聽得心中一動,他略一思忖,連忙輕步來到前廳。
把小二招在一隅,塞給他一塊碎銀,悄聲問道:「小二哥!剛才乘車趕路的是什麼人?」
店小二眉開眼笑地接過銀子,殷勤地道:「少爺,嘻嘻,您看您還賞賜,呃!您是說那老頭兒呀?他姓什麼叫什麼,我可不知道,看年紀大概有五十來歲,瘦高個,白臉膛,白臉膛,還有一對黃眼睛。」
岳霖心中又是一動,急道:「他是坐車走的?另外還有什麼人呢?」
店小二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道:「還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好像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岳霖這時已猜出十之七八,隨又問道:「他們走了
多久,朝那邊走的?」
店小二朝岳霖望了一眼,同時掂掂碎銀看有多重,才故作神秘地道:「他們向東走的,少說也出去十多里,現在恐怕城門都閉了!」
岳霖一聽,順手掏出一小錠銀了給他,算做店錢,他身無長物,是以也不用回房,轉身出店,向東便追。
店小二望著岳霖遠去的背影,「嘿嘿」一聲冷笑。
他一邊笑著,一邊得意地暗道:「真是初出茅蘆的雛兒,剛才那老頭臨走時,給了我五兩銀子,叫我不要告訴這小子,可是,他居然也懂得給錢,但給得太少,所以,只能先告訴一半,小子!追吧,跑斷你兩條腿,人家早向西走了!」
望著手中白花花地銀子,他又咧著嘴笑了。
這時三更已過。
岳霖奔到城頭,見城牆並不甚高,於是,猛提一口真氣,躍上城樓,然後,飄身縱落城外。
他離開山丹城,順著官道,展開輕功,向東疾行。
不過一個更次,他已奔山數十里之遙。
然而,四野茫茫,那有半點車影人跡?
但他不顧錯過這千載良機,當下一咬牙,又縱身向前猛追。
又過了頓飯光景,眼前更見荒涼。
他放慢腳步,邊行邊忖:「奇怪,車行再快,也應該追上了呀?怎麼連點影子都沒有?如果真是他失之交
臂,真太可惜,唉!不如先找個地方歇息歇息,等天亮后再作計較。」
又行十餘里,天邊已微現曙色。
岳霖驀然抬頭,看見不遠處,一片疏林之後,隱隱露出一角紅牆。
他不由喜上眉梢,足下加力,幌眼之間,已至門前。
只見兩扇油漆剝落的山門,斜開一條小縫。
高懸門首的匾額,也因風吹雨蝕,字跡已模糊不辨。
岳霖左手輕推,閃身而入,這座廟宇,佐地並不太大,除了一座正殿,兩旁偏殿各一,但,都已是蛛網塵封,傾塌過半。
小小地院落中,更是荒革沒徑。
這時,雖然天已將明,但那破敗殘餘的景象,令人看了,仍感到陰森森地,寒意襲人。
繞過正殿,鐘樓高聳,雖也景蝕毀損,頂層半間,似叮聊避風露。
岳霖心頭一快,縱身而起,輕飄飄地落在頂層。
他游目四望,見這種樓不過兩丈見方,那座銅鑼,早已不知去向,只餘下垂吊著半根鐵鏈,銹跡斑斑,隨風微微蕩漾。
岳霖看夠多時,忽然奇道:「這廟前廟后,俱都殘破不堪,怎麼這樓頂卻是如此潔凈,真是怪事!」
忽然。他發現牆角散落著幾根雞骨,不禁忖道:「看這情形,分明有人先我而來,這又是什麼人呢?難道是他?」
正當他驚叱不已之時,只覺樓外一影一閃,不由大吃一驚!
他立即飛身縱出,同時喝道:「什麼人?」
岳霖甫落院內,但見紫影一幌,鐘樓上接著縱下一人,身法靈巧,美妙已極。
他凝目細看,見這人原是一位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女子,她紫絹包頭,紫緞披風,紫衣,紫褲,一身紫裝。
雖然長得杏眼桃腮,美艷已極,但卻是嘴角含春,眼泛盪意。
她向岳霖上下打量一眼,媚眼斜飛,「噗噗」笑道:「喲!你怎麼這樣不講理?就算是地處荒山,也總該有個先來後到,我還沒有問你,倒先問起我來了!」
聲如珠走玉盤,清脆悅耳。
岳霖自遭不幸,所遇到的女子,第一個是小玲,再就是杜若君,一個是秀麗端莊,一個是明艷照人。
此時一見這紫衣女子,媚態橫生,放浪形態,不覺心頭暗起反感。
他向後微退兩步,容色一整,道:「既是姑娘先來.在下自應相讓。」
說罷,身形一轉,就待他去。
紫衣女子嬌軀一幌,已然擋住岳霖去路,一擺手道:「且慢——」
岳霖不防有此,幾乎與她撞了一個滿懷,急忙撤身後退,愕然問道:「姑娘何事?」
紫衣女子嬌笑一聲,道:「我沒有叫你走,這麼急做什幺?」
岳霖聽后,劍眉一軒道:「但是……廟內別無容身之處!」
紫衣少女又嬌笑道:「看你生得一付聰明樣,不料竟有點獃氣,看你兩眼神光充足,想必也是個練家子,武林兒女,不拘小節,就是同居一室,又有何妨?」
岳霖聽了一怔,心中暗道:「她雖說得冠冕堂皇,但是看她這付形像,想來絕非好人,自己正事要緊,還是少惹麻煩得好。」
他心念一動,遂即拱手說道:「雖然武林兒女,不必拘泥小節,但……孤男寡女,荒郊野寺,實多不便,姑娘美意,在下心領。」
紫衣少女見岳霖滿面凜然之色,竟絲毫不為自己言語所動。心中甚覺意外,不禁微微一怔。
她見岳霖舉步要走,連忙橫跨兩步,滿面春色地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倒是蠻會說話的。」
話音徽頓,秋波連轉,媚態撩人地接著又道:「小兄弟!你十幾?」
說著,輪舉蓮步,姍姍向前,一隻玉腕,便向岳霖
肩頭搭去。
岳霖突覺一股濃郁的香氣,直透鼻端,心頭為之一盪,不禁大吃一驚。
連忙左肩一甩,飄在後退,微怒地道:「姑娘此一舉動,不嫌有失莊重嗎?」
紫衣女子一把搭空,老羞成怒,倏然色變。
只見她面罩寒霜,嬌聲叱道:「哼!姑娘看上你,算是你的造化,居然還敢不識好歹,乖乖地給我上鐘樓去,讓姑娘嘗嘗鮮。」
岳霖殺心陡起,兩道濃眉向上一挑,怒聲喝道:「踐婢!死在眼前,還敢不顧羞恥!」
他話未說完,只覺紫影微幌,纖纖雙指,已然點至他的面門。
岳霖驟不及防,急忙雙肩一幌,飄身退開丈余。
紫衣女子一指點空,頓失岳霖蹤跡,她自鼻中輕「哼」一聲,薄足一滑,柳腰微旋迴身拍出一掌。
岳霖身形方定,驀覺一股陰柔的勁道,已至身側襲來。
他微然一驚,暗覺此女動作迅捷,招式狠辣,當下不敢怠慢,展開「魅影魑煙」身法,疾退兩丈。
同時,真力貫注雙掌,半空中,身形一旋,左掌一招「力拒千軍」,以陽剛之力發出,凌空硬接。
右掌一招「得隴望蜀」,一股灼熱的力道,向紫農女子胸前拍去。
紫衣女子根本未把岳霖放在眼裡,心想還不是手到擒來?!
誰料,一招甫發,那少年急縱後退,似欲閃躲,芳心之中,方自一喜。
她所發的那縷掌風,宛如泥年如海,化於無形。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她連忙嬌軀一幌,疾然退開三丈有餘,方始避開了岳霖兩掌,饒是如此,也嚇出一身冷汗。
岳霖見她被自己逼得狼狽萬分,不覺冷笑道:「哼!我以為有什麼驚人的藝業呢,原來——不過如此!」
紫衣女子的一張粉臉,這時已轉為鐵青,只見她柳眉倒豎,杏目圓睜,滿臉俱是煞氣。
她縴手一指岳霖,狠狠地道:「小子!先別得意,你再嘗嘗這個!」
說著,右手在腰問一探,隨手抖出一條寬約尺許,長可三丈的七色彩帶。」
岳霖見她取出這件怪兵刃來,同時知她功力不弱,也不敢過份大意,凝神注目,暗暗戒備。
這時,紫衣女子已是氣極,一聲尖銳刺耳,懾人心魄地厲嘯之後,隨見她皓腕疾翻,彩帶幻起漫天彩霞,向岳霖當頭罩下。
岳霖見她來勢極猛,心頭也不禁微微一栗。
他雙足一點,凌空拔起三丈多高,由紫衣女子頭頂飛掠過去。
豈料那條彩帶,恍如郵海蛟龍,陡然前端向上一卷,如影隨形地,疾向岳霖背心點去?
岳霖身形甫向下落,驀覺背後勁風襲至,不覺大吃一驚。
這時,他上縱的勁力已卸,左右側轉,也難逃出被擊之危。
說時遲,那時快,那條彩帶猶如箭矢般,疾然向岳霖「靈台」穴點到。
岳霖急中生智,振臂向後一揮,堪堪將彩帶前端一把抓住。
同時,身形也落回地面。
紫衣女子冷冷一笑挫腕向回一帶,口中叱道:「還不給我姑娘撤手!」
岳霖目注紫衣女子,面現不屑之色,手握彩帶,卓立當地。
紫衣女子用勁一拉,竟是紋風不動,立時,滿面驚容地望著岳霖。
岳霖劍眉一軒,冷然道:「撒手的應該是你!」
說著,暗注真力,功達四梢,那條彩帶,頓時筆直,彷彿一根長竿,兩端分握於二人手中。
然後,岳霖大喝一聲,右臂猛地向後一抖。
紫衣女子「哎喲——」一聲驚呀!
一條彩影,已疾然地飛向岳霖面門。
岳霖將頭微偏,彩帶另一端,無巧不巧地正搭在他
肩頭之上。
突地一陣奇香撲鼻,沁人心脾,令人薰然欲醉。
岳霖方自一怔,立覺天旋地轉,四肢無力。
他恨恨地凝望著紫農女子,咬牙切齡地道:「賤婢!你便菠的什麼詭計,暗算你家少爺?」
紫農女子先前那種羞怒之色立效,她雙眉微握,妙目含情,輕稱蓮步,笑盈盈地向岳霖走去。
她先收起彩帶,然後在岳霖臉頰上輕捏一把,道:「小冤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是何苦?」
岳霖恨不得將她立斃掌下,右臂微抬,一掌向她劈
下。
豈料,不但劈出之掌,柔若無力,而且,他因妄用真力,不覺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跌坐地上。
紫衣女子淫蕩地笑了,一邊笑著,一邊說道:「冤家!現在先安份一會,少停……你越不老實,姑娘越是喜歡……」
岳霖恨得牙痒痒地,但他知道,已經中了這賤婢的道兒,妄圖掙扎,不過是徒自取辱。
但他又一轉念:「看這賤婢,生性淫蕩,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什麼採補之木?」
他想到此處,心中大急。
這時紫農女子已經舒玉臂,將岳霖挾於脅下,碎步來到鐘樓之下,猛提一口真氣,蓮足一點,人已拔起。
她將岳霖輕輕放於牆角,隨手替他將衣衫剝脫凈
盡。
岳霖一見,急得破口罵道:「賤婢!小爺與你何仇?你要如此凌辱小爺,倒不如給小爺一個痛快!」
紫衣女子媚眼斜飄,淫蕩地道:「自然要給你一個痛快,不過,你也太性急了,姑娘我還沒寬衣裳呢!」
說罷,自懷內取出一粒黃色丹,強行納入岳霖口中。
這粒丹丸入口即化,隨著津液,順喉而下。
紫衣女子伸出雙手,在岳霖身上一陣亂摸。
岳霖但覺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掌,火熱滾燙,在自己身上游移不停。
漸漸,他感到一股熱流,自丹田小腹升起,裡外相應。
只急得他額角冒出豆大的汗珠!
然而,此時他連破口大罵地力氣也沒有了。
他又急、又氣、又羞、又怒!
但是,他只有眼睜睜地干著急——毫無辦法。
忽然,紫衣女子縴手一拉腰間帶兒,那件紫色外衣,隨即脫落地上。
岳霖連忙閉起二目,正意,誠心。
同時,暗暗運氣,壓制著不使慾火蔓延。
「悉悉索索」地聲響,陣陣傳入他耳中。
他渾身一震,心頭也「怦怦」狂跳起來。
他輕嘆一聲,暗道:「完了,今天是逃不過這一關了……」.
一陣輕微地腳步聲,他忖知那賤婢來了。
這時,他緊張得一顆心,幾乎迸出腔外。
一聲有若龍吟似地清嘯,恍似天外飛來,直如當頭捧喝,令人聽了,神清氣靜,心頭一震。
接著一條灰影,宛如巨鳥凌空,飄然下降。
來人雙足方一沾及窗帘,寬大的袍袖輕輕一拂,一股凌厲絕倫的勁風,已向脫得只剩內衣內褲的女子擊去。
那女子驟遭此變,驚駭萬分,雙掌疾吐,同時嬌軀藉勢飄退丈余。
她雖驚懼於來人功力深厚,但平素嬌縱任性,為所欲為,何況眼看到嘴的肥肉,被他所阻,當下,花容慘厲,杏眼圓睜,嬌聲叱道:「姑娘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破壞姑娘好事?」
岳霖這時已然睜開雙眼,向來人望去。
只見來人年約四十餘歲,丰姿俊朗,一襲青衫,衣袂隨風飄擺,益顯得超塵絕俗。
他向那女子望了一眼,冷冷地道:「不知死活的妖孽,還不給老夫快滾!」
那女子為他威勢所懾,啜嚅地道:「我……就憑這句話么?」
來人這時已跨入樓內,聞言一聲冷笑,道:「哼哼!就是七巧婆在此,同樣地叫他滾,老夫數十年不開殺戒,惹得我老人家性起,就有你的苦吃一一」
那女子見他一語道破自己師門,淫威頓斂,又聽他自稱數十年不履江湖,但看他外表,不過四十許人,莫非他已練至「反璞歸真」之境,真若如此,那還是早走為妙,不然,絕難討得了好……
他心念一決,不再遲疑,一邊抓起衣衫,胡亂穿著,一邊不住向他上下打量,口中說道:「你既然說此大話,可敢報上名來?」
來人聳聲狂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回去告訴你師父,就說三十年前,南海故人,當於三年內前往還清舊賬。」
一語方罷,立時面罩寒霜,雙目精芒四射,寬大的袍袖微然向外一揮。
雖然其勢極為緩慢,但那紫衣女子,卻感到一股威猛無儔的勁力,如山涌到,不禁又是一驚。
她雙足一點,藉勢向外飄退,同時說道:「好!姑娘記著你,此仇必報——」
話落,人杳。
那人待她走後,緩步來至岳霖身前,先自懷中取出一隻翠玉小瓶,傾出兩粒純白丹藥,送入岳霖口中。
片刻之後,岳霖腹內忽然一陣「咕嚕嚕」嗚叫,臉上紅雲漸退。
那人見了,頒首微笑。
他緩緩踱至窗前,遙望旭日初升,金光燦爛,大地
復甦,萬物向榮,不覺有所感觸,喃喃自語道:
「神造萬物,何其奧妙,可是……唉!『七巧門』、『七仙女』,喪德敗行,毀了多少善良子弟……真是罪不容誅……」
又過片刻,他忽然想起身後的少年,不禁回首一望,但見岳霖依舊倒卧原處,毫無動靜。
他雙目微蹙,心中暗暗稱奇。
於是,急步來至岳霖身前,俯下身去,仔細察看。
半晌,他驚呼一聲:「啊——」接著,面色突變。
那中年人驚「啊」一聲之後,搖首自語道:「想不到『七巧』門下,竟是一代不如一代,真是毒如蛇蠍,為達目的,施用如此卑下的手段。」
說著,他面色凝重,又自懷內取出一個粗如姆指、長約三寸的小竹管,倒出四粒色澤烏黑的丹丸。
他輕輕撬開岳霖牙關,將丹丸送入口內。
然後,盤膝坐於岳霖身側,伸出手掌,按在他「百雁」穴上。
他凝神斂氣,運功調元。
他要憑自己數十年的內功修為,將岳霖體內那奇淫無比的藥力驅散。
岳霖臉上雖然紅熱已褪,卻見他雙日微合,牙關緊咬,似乎正在忍受著一種酷刑的煎熬。
忽然,他感到一股熱流,自「百雁」穴緩緩湧入,與體內那種燥熱難當的熱力相合,竟發生中和作用。
他感到萬分舒暢。
時光,靜靜地流去。
太陽,也爬上中天。
那中年人面色灰白,額間也現出津津汗珠。
他緩緩收回右掌,望著岳霖,搖首一聲輕嘆。
接著,閉目垂簾,恍如老僧入定。
良久,良久,岳霖慢慢睜開雙目,見那中年人,正盤膝跌坐於自己面前,仰慕、感佩之心,油然而生。
他心頭一陣激動,立即翻身坐起。
雖然,他動作極輕,不想竟將那中年人驚醒。
岳霖見他睜開雙目,連忙匍匐於地,道:「多謝前輩相救……」
那中年人不容他再說下去,伸手將他扶起,道:「娃娃!你叫什麼名字?且坐下來。」
岳霖依言席地坐好,恭謹地道:「晚輩姓岳,單字一個霖,敢問前輩……」
那中年人望著岳霖,頷酋說道:「老夫人稱『逍遙居士』,本名多年未用,早已忘懷了……」
岳霖雙唇蠕動了一下,似是想說什麼,但他忽又忍住,沒有說出。
逍遙居士看在眼裡,停了片刻,始緩緩問道:「娃娃!你從那裡來?要到何處去?又是怎麼中了那妖女的道兒?」
岳霖見他問話十分怪異,本待不答,但轉念想到人
家不但替自己解圍,而且為自己療傷,此恩此德報答尚且不及,又豈有冷落人家之理?
而且,這番垂詢,正說明了對自己一番好意……
他略一猶豫,隨朗聲答道:「晚輩幼失怙恃,居無定所,天涯飄泊,只為了尋訪仇蹤,昨夜經此,不想中了那賤婢的道兒,若非前輩仗義援手,後果真不堪設想!」
逍遙居士頷首又道:「你的仇家是誰?」
岳霖搖頭答道:「不知道!」
逍遙居士望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微微垂首,似在沉思。
鐘樓之上,一片靜寂。
片刻之後,一群大雁,在長鳴聲中,低空掠過。
他們排成三個「人」字,直奔東南飛去。
遙遙居士忽然心中一動,又向岳霖望望,見這少年劍眉星目,方唇直鼻,樸實之中,帶有幾分英氣。
看他資質、秉賦,俱都高人一等,而且根骨奇清,正是練武難得之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雙眉帶煞,眼泛桃花,這一生中,不但殺孽奇重,而且情債牽纏,無時或了……」
逍遙居士輕喟一聲,道:「總算老夫和你有緣,索性成全了你吧!」
說著,探手入懷,取出一個拳頭大小,雙心重疊的羊脂玉佩,遞給岳霖,始緩緩說道:「雖然你現在行動
自如,似與常人無異,但你體內所蘊淫毒,將使你痛苦終身,一日不除,一日為害,每逢初一十五月圓之夜.你必遭受慾火焚身之苦,除非與『七巧』門人苟合,慾火自滅,否則……」
他說到此處,微微頓,長嘆一聲:「你可執此玉佩,趕往六盤山天象峰,峰內有一盆進,遍植百花,名為『百無禁忌』,名雖如此,外人卻不敢涉足輕輕人,因為一旦被擄,便須以有限之精力,投效於七仙女裙,直至精竭神枯,死而後已。」
岳霖聽得心膽俱顫,容色迭變,暗道:「世上竟有這等奇事」一個男人被她們這樣處死,真是太殘忍了……」
他怔怔地望著逍遙居士,欲言又止,最後,終於說道:「如果去的人,武藝高絕呢?」
逍遙居上搖頭說道:「據我所知,數十年來,凡是進入『百無禁忌』者,就沒有一個生還的人,七使女武功,個個可以列入一等高手之林,夜來聽見,即其中最幼者,同時她們練就幾種陳式,端的厲害無比,更何況還有她們的師父七巧婆呢?」
岳霖聽了,惴惴地道:「那……晚輩此去,豈非自投羅網?」
逍遙居士微然一笑,道:「這個,你盡可放心前去,執此玉佩,求見七巧婆,說明原委,她自會贈你獨門解藥,不過……她生性孤僻懌異,桀傲不馴,你須小心應付,千萬不可頂撞於她,不然,解藥要不到,說不定連小命還得賠上。」
岳霖心中忐忑不這發,望著手中玉佩,低頭不語。
逍遙居士見此情形,被他一激,豪氣陡發,昂首答道:「休說是『百無禁忌』,就是刀山洞鍋,我岳霖一樣敢闖,何況……還有前輩賜贈的玉佩呢!」
逍遙居上聞言,頻頻頷首,意頗讚許。
半晌他站起身來,拍拍岳霖肩頭,道:「你必須在下次月圓前,趕至六盤山,不然的話,有你的苦吃……記住,在服用解藥,淫毒去盡后,別忘了在三月之後,可到南海『碎萍島』,逍遙別墅找我,一切好自為之,再見!」
話聲甫落,人已飄至樓外,轉眼之間,便已消逝不見。
岳霖沉思有頃,離開破廟,順著官道,反向西行。
走了一陣,見官道上雖是行人稀少,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又不便施展輕功。
他心念一轉,立即捨棄官道,專揀荒山僻徑,展開「魅影魑煙」身法,認準方向,飛躍疾行。
他這時心急如焚,施出全力,向前疾趕。
翻山,越嶺;涉水,過澗。
夕陽西下,天色昏黯。
他忘卻飢餓,忘卻疲乏,一味地向前狂奔。
又過了許久,岳霖始喘息著停下身來。
這時銀河耿耿;星辰滿天。
空曠的荒山上,只有風聲、蟲聲,點綴著這荒涼地區,但在岳霖聽來,愈發顯得凄切、冷清。
他跑得滿身是汗,此時突然停了下來,山風一吹,立刻覺得夜涼襲人,於是,他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坐下來細細盤算。
親仇!親仇……
情孽!情孽……
百無禁忌!
逍遙別墅!
真是造化弄人,自己年未弱冠,已遭遇了這麼多不如意的事,仇蹤渺渺,情孽未知。
他無意向四周望望,俱是峰巒疊岩,斷崖絕壑,他不禁有些茫然。
這是什麼地方?
向何處走,才能出得這綿亘逶迤地山區?
岳霖腹中,陣陣雷鳴,飢餓難耐。
正在他彷徨無主,陡然,一陣哈哈大笑,起自身後。
岳霖大吃一驚!他驚急回顧,只見身後兩丈余處,一條黑影,向左如飛而去,去勢迅捷快速,無與倫比。
岳霖驚魂甫定,忖知此人必是位世外高人,看情形當不會和自己為難,而且,他在自己身後兩丈余處,自己竟毫無所覺,武功之高,實在望塵莫及。
於是,長身站起,隨後疾追。
那條人影不疾不徐,在前飛奔。
岳霖展開身法,在後緊追不捨。
然而,追了一陣,任岳霖如何快速,那條人影卻總是在前面五丈左右,始終無法追上。
約摸追了有一個更次,二人間的距離,並未拉近絲毫。
岳霖有點氣諉,本想住足不追,然而,好勝之心,驅使他加速前行,猛然追去。
此時,又追至一座巍峨的山峰之上,岳霖心頭大急,強提餘力,疾如流星,向前飛躍。
誰料,方自繞過數株古松,那條人影倏忽不見。
他此時又悲又怒,心中煩亂已極,環視四周,但見群峰相連,竟不知自身現在何處。
在附近找了一塊青石,他無力地跌坐其上,運功調息。
許久,他感到內力綿綿,已然恢復大半。
他辨認方向後,也不想再追那條人影了,凝神聚氣,逕往峰下躍去。
在茫茫深山中,岳霖宛如一隻巨鳥神鷹,飛躍跳躍,倏起倏落。
直到天色大亮,他才走出亂山之中,又過片刻,始來到一處小鎮。
岳霖一邊向隴西六盤山趕著,一邊在沿路途中,順便以各種方式,冀圖接近江湖人物,設法探索仇蹤。
但是,事實與想像相距甚遠,加之他天生傲骨,因而非但未能達到目的,且幾乎引出許多麻煩來。
現在,他才明白,江湖道上,確是步步荊棘,不似平時所想的那般容易,更不是僅憑武功,就可以通行無阻的。
他——岳霖,懷著一顆激動,仇恨,頹喪,懊惱地心情,惶急地向六盤山疾然趕去。
口口口
六盤山,位於隴西,與崆峒、雲霧、屈吳三山,遙遙對峙,山勢險峻,常年巍峨罕見人跡。
天泉峰乃六盤山主峰,峭壁千仞,高與天接。
峰頂,白雲飄忽,聚成一片雲海。
峰上,松柏茂密,綠樹成蔭,一泓清泉,自峰頂潺潺而下,遠遠望去,恍如匹練倒掛,蔚為奇觀。
這時,午時方過,岳霖緩緩行來,他在峰下端詳一陣,展開身形,兔起鶻落,向上撲去。
足足有一個時辰,方始來至峰頂。
他心神陡然一震,游目四顧,只見前路不遠,薄薄地霧氣中,一處濃蔭之下,似有一條幽徑。
他雙足一點,飛躍過去。
只見一條蜿蜒曲徑,通過一座小橋,向前延伸。
岳霖順著前行,彎過一處山坳,眼前頓形開朗。
觸目處——一片花海,處處丹桂飄香,菊花盛放;四周修竹成林,迎風款擺。
在一片花海之後,有排新奇,壯觀的精舍,周圍花木扶疏,清幽絕俗,置身其中,令人塵念盡消。
這——正是一向被視為男人禁地的——百無禁忌。
岳霖緩步前行,陣陣花香,撲鼻心醉,但他因心中有事,而且,今夜又逢月圓,是以又急又氣,對眼前景物,竟是視而不見。
他沿著花徑,一步,一步,那陣陣奇香,愈加濃郁。而他腦海之中,卻是混混沌沌,茫然無比。
驀地,一聲嬌叱,兩條人影已飛落面前。
岳霖連忙止步停身,凝目向二人望去。
但見二人俱是女子,一著綠衣裳,一著紅裝,年約二十七八,但卻同樣地艷如桃李,冷若冰霜,只是在眉目唇角間,隱隱透出一絲淫邪之氣。
岳霖正待說明來意,那綠裳女子已冷冷地道:「娃娃大膽!擅闖『七巧』聖地——百無禁忌,你可知罪?」
語音既嬌且冷,聞了令人心底生寒。
岳霖忙伸手懷中,取出玉佩,恭身道:「在下岳霖,意欲拜見貴掌門人七巧婆婆。」
綠妝女子冷哼一聲,接道:「她老人家是隨便見得么?」
說罷,兩隻妙目,不住在岳霖全身,上下打量。
岳霖強忍胸中怒氣,和聲說道:「在下奉逍遙居士之命,前來拜謁七巧婆婆!」
紅綠二個女子,彼此交換了一個含意甚深的眼色。
岳霖忙將手中玉佩遞過去,道:「請將此物奉與貴掌門,當能見信……」
紅妝女子接過玉佩,轉對綠裳女子道:「妹妹!你將客人先帶至花廳。」
說罷,嬌軀連幌,已隱於萬花叢中。
綠裳女子媚眼斜飛,在岳霖面上打了一轉,見他雖是風塵朴朴,但仍掩不住那英挺之氣,心頭不覺一動,回眸一笑,道:「隨我來——」
她說著,又是一笑,隨輕移蓮步,順著曲折的花徑,緩緩行去。
岳霖見她一笑,心中隨這一顫,暗道:「奇怪!她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似的,令人無法抗拒,岳霖呀岳霖!你可要千萬小心……」
他隨在那綠裳女子身後丈余遠處,亦步亦趨,慢步前行。
二人繞過一處天然噴泉時,岳霖不禁略一駐足。
只見這噴泉,不過兩丈方圓,四周野花圍繞,除了正中有一水柱外,無數八彩魚正浮遊其中。
最令岳霖奇怪的是,池中魚兒,當浮至水面時,即仰首向天,把圓圓地魚嘴伸出手面,噴射出一股色帶彩虹的細微水柱。
此浮彼沉,倏起倏落。
岳霖覺得新鮮有趣,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時那綠裳女子已出兩丈余遠,忽發現他住足池邊,當下,臉色微變,嬌軀一幌,飛落他身前,厲聲叱道:「娃娃!老實說,你此來究是何意?」
岳霖不覺一旺,見她面寒似水,心中暗感奇怪,女子真是善變,方才還回眸而笑呢,怎麼一轉眼間即變得這般冷酷?
於是,他也肅容道:「請恕在下,少停見了貴掌門,自有交待……」
他話未說完,突自半空中,傳來一陣清悅,激昂的鐘聲。
綠裳女子似也微感意外,匆匆說道:「快隨我來!」
說罷,嬌軀一轉,縱躍而去。
岳霖急於要見七巧婆婆,求葯軀毒,也好安心去訪尋仇蹤,聞言,也不怠慢,跟蹤追去。
二人來至廳前空地,這時,門前兩旁,雁翅站著二十四個少女,身著七彩羽衣,手中各執葯器。
每個少女,連同綠裳女子在內,個個神態莊重,默然肅立。
岳霖雖然也感到一種從所未有過的緊張,壓迫著自己,但他心懷坦蕩,卓立原地,一無所懼。
他,凝神靜氣,默默籌思少時如何答對。
正當此時,在一陣細樂聲中,廳內走出四名身穿雪白的少女。
她們步出大廳,隨向兩旁一閃,俯首肅立。
片刻之後,廳門首忽然出現一位雲鬢高挽,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人,她身著銀白長服,飄逸絕塵。
美婦人身後,有四名少女隨侍,衣著、年齡,與身前四人完全一致。
岳霖見此情形,心中已然明白,這中年美婦人,必然就是此間主人——七巧門掌門人七巧婆婆。
那中年美婦人凝立階前,纖纖玉指,正托著那塊雙心重疊的羊脂玉佩。
她望望玉佩,又向岳霖打量一陣,面上神色,瞬息數變。
這時,廳前沉靜已極,葉落飛花,兒乎都可聽到。
又過片刻——那中年美婦人,雙眸之中,陡放異彩,霎也不霎地凝注在岳霖面上。
忽然,她雙唇微啟,高聲問道:「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岳霖躬身答道:「晚輩岳霖。」
那中年美婦似是一怔,道:「岳霖?!這塊玉佩從何得來?」
岳霖朗聲答道:「這塊玉佩,是逍遙居士前輩所賜贈……」
中年美婦容色陡然一變,冷冷問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岳霖略一思忖,據實答道:「萍水之交。」中年美婦又是一怔,她粉頸微垂,目注掌中玉佩,
陷入沉思。
羊脂玉佩重疊,花開並蒂,唉!這都是陳跡了,還想它作甚?
但是,他竟將這塊玉佩,輕予贈給一個萍水相逢之人,這……可能么?
哈哈——我早知道……
陡然,一層寒霜,罩於她秀靨之上—一陰冷無比,兩道冷電也似地目光,一掃岳霖,道:「娃娃!你執玉佩見我,意欲何為?」
岳霖一想到逍遙居士所說之話,心中餘悸猶存,女人!女人!最毒婦人心,真是太可怕了。
這時,他連忙的答道:「前在甘涼道上,誤為貴門下所傷,后遇逍遙居士前輩,賜贈玉佩,著晚輩前來求葯!」
中年美婦娥眉頻蹙,怔怔地望著岳霖道:「你為何人所傷?」
岳霖吶吶地道:「晚輩不知……」
中年美婦冷哼一聲,道:「怎知是我門下?」
岳霖答道:「是逍遙居士前輩告知,所以……」
他話尚未說完,那中年美婦忽然一聲冷笑,笑聲陰鷙,聞之令人心寒。
她笑聲一住,冷冷又道:「現在,就看這玉佩份上,
我給你兩條路,任你自擇……」
她說至此處,略微一頓,環視門下眾人一眼,又將目光停住在岳霖面上,聲音寒冷如冰地道:「第一,所要求之葯,給你之後,必須留此,聽候驅使;第二,則是我『七巧門』中,有一『七巧迷魂陣』倘你能以一身所學,破得此陣,非但對你擅闖禁宮之事不予追究,而且贈葯送你離此……」
岳霖聽了,微一思忖道:「如果晚輩不能破得此陣呢?」
中年美婦又是冷冷一笑,道:「那……所求之葯不但不給,這塊玉佩也得留此,然後,你去找那贈佩之人前來,或可如你之願……」
岳霖此來求葯,早巳料知必非易事,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只是,那種苦楚,實在……令人不寒而粟。
他一念及此,當即昂首答道:「晚輩雖是末學後進,但不知量力,願意選擇前輩所提的第二條路。」
中年美婦見他傲然之態,溢於言表,當下面露不悅,冷然笑道:「娃娃!你要慎重選擇。」
岳霖微微一笑,道:「晚輩心念已決,當無更改……"
中年美婦目注岳霖,頻頻頷首。
半晌,她忽然向岳林身後的綠裳女子呼道:「綠珠!」
綠裳女子立即俯首躬身,高聲應道:「弟子在——」
中年美婦又向岳霖掃了一眼,冷冷又道:「娃娃!現在是最後機會,你要知道,江湖豪俠,綠林英雄,入我禁地者難以數計,但,時至今日,尚無一人能夠破解我這『七巧迷魂陣』,所以,以我良言相勸,娃娃!你該再考慮……」
岳霖雖知她所說不假,但——如果真的俯首聽命,那……豈不雖生猶死,且遭後人睡罵?
他心念一動,立即答道:「長者美意,晚輩心領……"
話未說完,忽見中年美婦微微抬頭,凝目遙遠的天邊,冷冰冰地接道:「綠珠!吩咐擺陣!」
綠珠應諾一聲,冷冷地瞥了岳霖一眼,隨之,纖掌輕拍。
掌聲尚未落下,待立院中手執葯器的三代弟子,紛紛向身後退去,讓出廳前五七丈的一個空場。
在此同時,虹影連幌,使人眼花撩亂,「七巧門」的二十一名三代弟子,已各自亮出七色彩帶,按照「七星」方位,分里、中、外三層站定。
話落、出掌,人影亂幌,前進,退後,陣式擺就……這種種變化,僅只在霎眼之間,矯捷、迅速、無與倫比。
岳霖看在眼裡,也不禁暗暗心驚,但他傲骨天生,微微一笑,向凝立大廳門首的中年美婦道:「請恕晚輩放肆。」
話聲末落,人已隨聲而起,拔起兩丈余高處,一式「春雲乍展」,橫掠丈余,輕飄飄落於陣式之中。
這時,當他身形甫落,陣式隨即推動。
只見里、中、外三層,彩影繽紛,各自移宮換位。
頓將岳霖圍在正中,開始疾轉。
這一陣式,自一元始,至七星終,但是,正反運用,相互呼應。
而且,此乃「七巧門」中,獨創之陣式,不似千變萬化,神奇莫測,同時,既名「迷魂」,自然而然地運用聲、色克敵致果,數十年來,死、傷、被擄於陣中的江湖高手,不知凡幾。
岳霖停身陣式中央,凝神靜氣,仔細觀望。
只見這二十一名少女,俱都是步履沉穩,身法迅捷,一眼望去,即知個個身手不凡。
他一邊注目察看,一邊暗自忖道:「只要設法脫出此陣,雖不為勝,但也不能算敗……」
豈料——算盤雖打得如意,事實卻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