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命換六問

第十四章 一命換六問

回到了龔家寨,回到那后寨的八角小亭,無影神駝桑古月已候駕多時,他說那放火的兩個跑了。蕭涵秋突道:「走了兩個小的,捉到一個大的,划得來!」

坐定,蕭涵秋抬手拍了萬侯玉的昏穴,萬侯玉應掌而醒,翻身坐起,厲聲叫道:「蕭涵秋,你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你要想從我口中……」

蕭涵秋淡然笑道:「萬侯玉,我見過的大凶巨惡不在少數,他們起先充英雄比你還硬,但到頭來卻都成了……」

萬侯玉道:「你何不試試我萬侯玉是否能硬到底?」

蕭涵秋道:「當然要試,我就不相信你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的漢子。」探手抓上萬侯玉的右肩,笑道:「萬侯玉,我只要你答我六問,一命抵六問,你很划算,自己的命……」話鋒-頓,立即接道:「第一問,那紀奉先現在何處?」

萬侯玉冷笑說道;「蕭涵秋,你錯了,那紀奉先雖已來到關外,但他跟我們鐵騎會毫無瓜葛,絲毫關係也沒有。」

「是么?」蕭涵秋淡淡一笑,道:「你把蕭涵秋當做了三歲孩童,你們鐵騎會與那紀奉先都是勾結北敵陰謀造反一條路上的人,怎會無關係?」

萬侯玉道:「蕭涵秋,你知道,也有道同而路不同的!」

蕭涵秋道:「可是那谷逸卻對紀奉先知道得很清楚!」

萬侯玉道:「那是他,你該去問他!」

蕭涵秋搖頭說道:「不,我要問你!」

萬侯玉道:「你要問我,我不知道若之奈何?」

蕭涵秋淡淡一笑,道:「是么?」五指微微地用上了力!萬侯玉悶哼一聲,右肩往下一斜。

蕭涵秋道:「萬侯玉,你知道不知道?」

萬侯玉憋出了一句:「我不知道!」

蕭涵秋笑道:「夠硬的,只是我要看看你這百臂殃神究竟有幾條臂。」指上猛然又加三分真力。

萬侯玉倏又悶哼了一聲,青筋暴起,額頭已見汗漬,但他仍然咬牙說道:「蕭涵秋,你莫要逼我嚼舌……」

蕭涵秋笑道:「你要真打算嚼舌自絕,你就不會說了,像你這樣的武林敗類,我不相信你有嚼舌自絕的勇氣,我再告訴你,你若有自信比我另-只手還快,你不妨試試,可是我話說在前頭,要是你自絕不成,那便有更難受的在後頭!」萬侯玉道:「算你行,可是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說!」

蕭涵秋道:「可是我不殺你,我要你嘗嘗比死還難受的滋味!」

萬侯玉道:「這就叫一代仁俠南龍聖手書生?」

蕭涵秋笑道:「別拿這話扣我,想想那些屍骨難歸故土,慘死關外的無數冤魂,對你我絕不會有絲毫不忍,誰無父母,誰無妻子兒女?你們未免太心狠手辣,滅絕人性了。」

萬侯玉眼一閉,頭一低,道;「好吧,那麼你就手上加勁吧!」

蕭涵秋雙眉一挑,道:「那是自然!」手上方待再加真力。

龔天鵬突然說道:「蕭大俠,且慢,容我說句話!」

蕭涵秋五指微松,道:「三寨主有話請說!」

龔天鵬笑了笑,道:「蕭大俠可聽說過,關外有種比毒蛇猛獸還可怕的小玩藝兒?」蕭涵秋絕頂聰明,他只微微一愕,便立即會意,道:「沒聽說過,那是什麼?」

龔天鵬道:「那小東西能使人畜繞道迴避不敢接近,關外人人聞風魂亡膽落,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食人蟻』……」

蕭涵秋感覺得出,萬侯玉的身形為之一震,他當即笑道:「原來是那小小的螞蟻……」

龔天鵬道:「蕭大俠別看它小,它跟普通常見的蟻類可大不相同,一隻牛要是不慎誤踏蟻冢,頃刻間屍骨全無,皮毛不剩,這種東西傷人畜的方法很怪,它不先吃肌膚,而是由耳鼻口中鑽人體內先吃五臟六腑,由內而外啃食,不過這東西也有一宗好處,你不動它的蟻冢,它絕不傷你……」

蕭涵秋道:「三寨主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龔天鵬笑了笑,道:「龔家寨後山上就有座蟻冢,這位總巡察既然什麼也不說,乾脆把他丟到蟻冢上去算了,也正好蕭大俠看看那東西食人的奇觀。」

蕭涵秋尚未答話,萬侯玉機伶一顫,猛抬頭厲喝說道:「龔老三,你敢!」

龔天鵬笑了笑,說道:「有什麼敢不敢的,你們鐵騎會要夷龔家寨為平地,要置我兄弟於死地,這就是仇,對仇人我還有什麼心軟的!」

萬侯玉雙眼暴出,咬牙切齒,猙獰無限地道:「龔老三,算你狠,今夜我萬侯玉落在你們手中,他日你龔老三就別落在我手裡,我說了,要問什麼,你們問吧!」

殺了他他都不肯說,唯獨怕那食人蟻,可見那小東西有多麼厲害,也足見龔天鵬不是個只知魯莽的武夫!

蕭涵秋淡淡一笑,道,「那麼,你答我適才那第一問!」

萬侯玉道:「只知道他往北去了,不知他現在何處!」

蕭涵秋道:「我不信他不找鐵騎會……」

萬侯玉道,「瓦刺族中有的是住處,他何必非找鐵騎會不可!」蕭涵秋道:「這麼說,他是投奔瓦刺去了。」

萬侯玉猛悟失言,但懊悔已經來不及了,只得點頭說道:「不錯,他是投奔瓦刺去了。」

蕭涵秋道:「答我第二問,可曾看見紀奉先的孩子?」

萬侯玉播頭說道:「沒看見,只看見幾個大人!」

蕭涵秋道:「真的么?那孩子那裡去了?」

萬侯玉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有什麼孩子!」

蕭涵秋冷笑說道:「我不相信你鐵騎會會不知道他有孩子,及那孩子的下落!」萬侯玉道:「鐵騎會真不知道,他有孩子也用不著告訴鐵騎會呀!」

龔天鵬突然說道:「看來你還不說實話!」

萬侯玉厲聲說道:「龔老三,你要聽真的還是假的?這回你就是把我丟到那後山蟻冢上,我也是不知道。」看來他是真不知道了。

蕭涵秋遂道:「那麼,你答我這第三問,紀奉先的妹妹,紀飛霜姑娘如今在何處?」

萬侯玉道:「只知道紀姑娘也出了關,不知道她現在何處!」

蕭涵秋道:「這你就是不說實話了,紀奉先必已料到他妹妹跟出了關外,既如此,那有不交待你們鐵騎會搜尋她下落的道理,再說,這一帶是你們鐵騎會的地盤,自己地盤裡突然來了個單身陌生女子,你們會不知道?」

萬侯玉道:「事實上,鐵騎會確實……」

蕭涵秋沉聲說道:「萬侯玉,說好的,六問換一命,你要是不說實話,可別怪我到頭來自毀諾言不饒你!」

萬侯玉抬眼說道:「蕭涵秋,真的六問換一命么?」

蕭涵秋道:「蕭涵秋向來一言重九鼎,從不失信於人!」

萬侯玉道:「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話?」

蕭涵秋道:「事實上你只有相信,別無他法!」

萬侯玉遲疑了-下,點頭嘆道:「好吧,我只有相信你了,紀姑娘現在鐵騎會……」

蕭涵秋忙道:「鐵騎會那安幫立寨地在何處?」

萬侯玉未答反問,道:「這算不算第四問?」

蕭涵秋揚眉笑道:「你夠狡猾,我不佔你絲毫便宜,算!」

萬侯玉道:「當然我得問個清楚,那麼我告訴你,鐵騎會離此還很遠,過了阿木伊烏蘇,在霍祖山上。」

蕭涵秋眉鋒一皺,道:「再遠我也放心,紀姑娘是紀奉先的妹妹,他不會傷害她的,如今你答我第五問,瓦刺族,共有多少人馬?」

萬侯玉道:「多了,比當年還兵強馬壯!」

蕭涵秋道:「他們的主力在什麼地方?」

萬侯玉翻了翻眼,道:「這算第六問?」

蕭涵秋點頭說道:「不錯,這是我最後一問!」

萬侯玉道:「也遠得很,就在霍祖山後!」

蕭涵秋雙眉陡挑,但倏又淡淡笑道:「好了,我問完了,你可以走了……」

萬侯玉挺身便要站起,那知他站起了一半,身形一晃又砰然坐了下去,他忘了,一條大腿脫了臼。

他剛要張口,蕭涵秋已接著說道:「你額外答我一問,你殺過多少過往客商?」

萬侯玉臉色一變,道:「蕭涵秋,你說過……」

蕭涵秋道:「我說過六問換一命,絕不食言,你便是殺了上千的過往客商,我今天仍是會放你走路的!」

萬侯玉神情微松,遲疑了一下,道:「不多,幾年來死在我手裡的,只有百多個!」

蕭涵秋目中寒芒一閃道:「那很好,百多個你還嫌少!那就是說,有百多個可憐人不是失了兒子就是沒了父親,再不然就是死了丈夫,你好一副殘忍心腸……」右手閃電切下,萬侯玉慘嗥一聲,撲地亂滾,他滾出了小亭,鮮血遍地,亭中,卻留著一隻血淋淋的手。

萬侯玉厲聲叫道:「蕭涵秋,你說過……」

蕭涵秋冷冷說道:「萬侯玉,我並沒有食言失信,沒有要你的命,僅斷了你一隻沾滿血腥的手,這已是你天大的便宜,對那百多個慘死冤魂來說,這報應是太輕太微了,不過我話說在前頭,這只是今夜這一次,錯過今夜下一次再讓我碰上,我就要你的命了,你走吧!」

他轉注桑古月,道:「桑大哥,麻煩替他托上大腿!」

桑古月應了一聲,閃身出亭,抓起萬侯玉的右腿往上一托,隨手一抖,萬侯玉一個身形飛出丈外。這一摔下來也能要命,萬侯玉半空里挺腰,腳先著地,但他腳一沾地騰身又起,飛遁而去。

望著萬侯玉那狼狽的背影,龔氏三傑頗感痛快之餘,龔天鵬說了一句:「蕭大俠,這樣太便宜這匹夫了。」

蕭涵秋道:「否則何以換得他六答?那也不過是今夜這一次而已。」

龔天鵬皺眉說道:「問來問去,仍未能問出紀奉先下落!」

「不!」蕭涵秋搖頭說道:「已經問出來,紀奉先往霍祖山去了!」龔天雕呆了一呆,訝然說道:「老朽怎未聽萬侯玉說……」

蕭涵秋笑了笑道:「那是大寨主一時沒有留心,萬侯玉不是說瓦刺的主力在霍祖山後一帶么?主力所在便該是酋長所在,紀奉先不往那裡去,他往那裡去?」

龔天雕恍然大悟,擊掌嘆道:「蕭大俠高明得令人佩服,這麼說來,鐵騎會會不會不知……」

蕭涵秋道:「我知道萬侯玉未說實話!」

龔天鵬突然說道:「那蕭大俠適才怎不……」

蕭涵秋搖頭笑道:「我答應饒他一命另有深意,適才我若是點破他,那豈不是等於讓他回去通知紀奉先改地躲藏么?」

龔天鵬呆了一呆,搖頭苦笑。

龔天鵬苦笑未已,蕭涵秋將身站了起來,道:「如今只剩那嬰兒下落不明了,要對付紀奉先,我必須先救出甄姑娘及那嬰兒,事不宜遲,我要告辭了。」

龔氏三兄弟跟著站起,龔天雕道:「再有個多更次天就要亮了,蕭大俠何妨歇息,等天亮之後再走,遲早不差這一個多更次……」

蕭涵秋搖頭說道:「謝謝大寨主好意,肩頭這副重擔一天不卸下,我便一天難安,還是早些趕路的好!」說著,他步出了那朱欄碧瓦的八角小亭。龔氏三兄弟未再挽留,跟在後面行了出來。

剛走幾步,蕭涵秋突又回身說道:「紀奉先既已出關,如今的鐵騎會已非往日的鐵騎會了,他們隨時有乘隙再來的可能,關於保護龔家寨及三位這足可敵國的財富,大寨主有何高明之策?」

龔天雕那有聽不出這話意的道理?忙拱手笑道:「尚望蕭大俠不吝指教!」

「不敢當!」蕭涵秋笑了笑,道:「我給大寨主建個議,何妨請令岳不老仙翁風流叟來龔家寨盤桓些時日,三位也好儘儘那半子之道!」

龔天雕呆了一呆,道,「蕭大俠,老朽適才不是說過么?老朽這位泰山已然……」蕭涵秋含笑說道:「大寨主這事你知我知,便是貴寨的弟子也不知道。」

龔天雕腦際靈光突閃,忙拱手說道:「多謝蕭大俠指點,老朽受教了,謹此謝過!」

蕭涵秋謙遜了-句、偕同桑古月飄然行向前寨。

龔氏三傑直送出寨門外,並送了兩匹千里明駝與蕭涵秋及桑古月代步,一直望著兩人兩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方始轉身回寨,關上了寨門。這地方叫張北。張北是來往關里關外的客商所必經之地,所以這地方熱鬧得很,絲毫不下於再往南去緊把關口的張垣。

這地方有客棧,只是這地方的客棧大異關里的客棧,全是那硬硬的土炕,而且桌椅上一天到晚不脫風沙黃塵。

這地方也有酒肆,但這地方酒肆裡頭賣的,不是什麼花雕、紹興、茅台,而是那辛辣燙腸子的燒刀子,另外,還有那甜美的葡萄酒。

再有,便是這地方很難得看見幾匹馬,便是有,那也是偶而過市的幾匹套車牲口,一眼看上去,滿街是駱駝。

所以,有人說,一出居庸關,再過張垣,閉著眼就能知道到了關外,那不為別的,只因為鼻子里可以聞到那駱駝味兒,還有那一張嘴便是一口風沙的苦況。

在這一家酒肆里,那靠東邊牆角向外的一副座頭上,坐著個身穿厚厚棉襖褲的瘦削老者。

他,山羊鬍,耗子眼,正是那大漠飛鼠谷逸。

谷逸在低著頭喝他那一囊燒刀子,按說,據席小酌這該是人生快事,該既悠閑又愜意!

可是谷逸他臉上的神色卻帶著三分驚慌,一邊低頭喝酒,一邊不時地用他那雙滴溜的小耗子眼飛快地向外投過一瞥。

他不時地往外看,他卻沒留意另外有人暗中瞅上了他,也不時地向著他投過飛快的一瞥。

那是個身材頎長,著一襲青衫的老者!那老者約莫五十上下,五綹美髯,長長的眉,矍鑠的精神中,帶著幾分洒脫的意味。

他那坐處距谷逸不近,隔了三四副座頭,再加上他是偶而的飛投一瞥,所以谷逸始終未能發覺。

正吃喝間,酒肆外來了兩匹駱駝,駱駝上下來兩個滿臉橫肉的青衣大漢,站在門口一張望,隨即向谷逸走去。

適時,谷逸也望見了他兩個,臉上那緊張不安的神色,立即消失了,拿起酒杯一仰而干。

兩名青衣漢子在谷逸座頭前停了步,居左的一名剛喚一聲:「谷老……」

谷逸立即向他倆擺了手。

兩名青衣漢子各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居左的那名道:「谷老,總座呢,怎未見……」

谷逸一搖頭道:「別提了,全毀在姓蕭的那小子手裡……」

那暗中注視的青衫老者目中寒芒一閃。

那居左青衣大漢驚聲說道:「怎麼,莫非總座栽在了龔家寨?」

谷逸點了點頭,道:「還好我溜得快,要不然也栽在那兒!」

那居左青衣大漢臉色立趨陰沉,道:「這麼說總座是……」

谷逸忙搖頭說道:「那也不一定,我料那姓蕭的不會那麼心狠手辣1」

那居左青衣大漢道:「那可難說,谷老你要知道,咱們是幹什麼的!」

谷逸機伶一顫,沒說話。

那居左青衣大漢翻了翻眼,道:「谷老,怎麼說你不該一個人溜……」

「溜?」谷逸瞪了耗子眼,道:「這叫溜?大丈夫能伸能曲,這叫識時務,你要我怎麼辦?陪著總座一起栽在那兒,讓人家一下子逮兩個?那可就連個報信兒的都沒有了,再說,咱們這一夥里少了我行么?……」

那居左青衣大漢似乎不吃他這一套,冷冷說道:「谷老,別沖我瞪眼,說這話的不只我一個,大伙兒都這麼說,不服氣你找大伙兒說去!」

谷逸卻似乎吃這一套,立即閉口不言,端起桌上酒杯,猛然一仰而干,「叭」地一聲放下了杯子。

那居左青衣大漢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谷老,吳香主到了,請你去一趟!」

谷逸一擺手,道:「你兩個先走,我隨後就到!」

那居左青衣大漢站了起來,道:「谷老,少喝兩杯吧,舌頭大了說話不方便!」言罷偕同那另一青衣大漢轉身行了出去。

谷逸臉色一變,便要張口,倏地他又閉上了嘴巴,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轉過頭來又喝上了酒。

可是,他未敢多喝,又三杯下肚之後,他丟下了一塊碎銀,站起來出門而去。而,適時,那青衫老者也會賬站起了身。

谷逸出了酒肆之後便低著頭往西走,未出十多丈,倏地,由後面伸來一隻手,拍上了他的肩頭。谷逸似乎正在低頭想心事,這突如其來的一拍,拍得他大吃一驚,連忙轉身回頭,眼前站著個青衫老者。

自然,酒肆里他未留意,如今便不會知道這青衫老者是由那家酒肆里跟在他身後出來的。

他一怔,訝然說道:「這位老哥是?……」

青衫老者笑了笑,道:「我初來關外,人生地不熟,想向你老哥打聽件事兒……」

谷逸當了真,一拍胸脯,忙道:「那沒問題,我在關外住了多年了,稱得上是個關外通,這一帶我熟得不能再熟,你老哥要問什麼?說吧!」

青衫老者笑了笑,道:「原來你老哥不是關外人!」

谷逸搖頭說道;「不是,我本是河北人,做買賣到了關外,一住就是近十年。」

青衫老者笑道:「那真巧得很,我也是河北人,而且長年住在北京,異地逢鄉親,倍覺親切,今後是不會感到寂寞的了!」

谷逸嘿嘿笑道:「說得是,這跟我剛來一樣,你老哥是……」

青衫老者道:「跟你老哥一樣做買賣!」

谷逸溜目道:「你老哥做的是什麼買賣?」

青衫老者道:「皮貨,藥材,這兒買回去,回北京賣!」

谷逸眼睛一亮,唷地一聲道:「你老哥兒頭一次出關做這種買賣,那可麻煩得很,這地方的人會欺生,尤其欺咱們關內人,皮貨、藥材要是買了假的回去,那可會連本兒都蝕光的!」

青衫老者忙道:「多謝你老哥指點,還好我這個人生平做事很謹慎,我要在這兒多看看才敢去找賣主,不瞞你老哥說,這一趟我除了幾千兩銀子外,還有些金葉明珠,不得不小心!」

谷逸的眼睛更亮了,義形於色地又拍了胸脯,道:「沒說的,誰叫咱是鄉親,俗語說得好:人不親土親,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出門就得靠朋友,咱們是一見如故,你老哥要買貨的時候,只管招呼我一聲,有我在旁邊瞅著,他們欺不了你,你老哥絕吃不了虧!」

青衫老者一副感激神色,道:「既是鄉親,又是一見如故的朋友,何必客氣,你老哥要問什麼,問吧,沒說的,只要我知道……」

青衫老者遲疑了一下,截口說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谷逸道:「你老哥說上那兒去?」

青衫老者道:「到客棧去,我住在金龍客棧。」

谷逸又唷了一聲卻皺了眉,道:「那地方離這裡不近呀?怎麼,這兒不能談么?」青衫老者左右看了看,不安地笑道:「你老哥知道,這兒眼多耳雜……」「說得是!」谷逸點頭說道:「你老哥的確是個謹慎人,這樣吧,你老哥先回去,我要到個地方辦事兒,馬上趕來……」青衫老者臉上倏現失望神色,道:「那恐怕不行,我等不及!」

「怎麼?」谷逸愕然說道:「你老哥另外還要趕別的事兒?」

青衫老者搖頭說道:「別的倒沒有什麼事,只是,只是……」

谷逸忙道:「你老哥既有不方便之處,那就不要說了!」

青衫老者道:「你老哥既也有不方便之處,那就算了,我不問了,你老哥請吧,我得走了。」說著轉身欲去。

谷逸耗子眼一轉,一把拉住了他,道:「慢著,老哥,我還有話說!」

青衫老者轉過了身,道:「你老哥還有什麼話說?」

谷逸嘿嘿笑了笑,道:「你老哥在這裡真不方便說么?」

青衫老者道:「那當然,要不然我何必定要麻煩你老哥跑一趟客棧?」

谷逸一雙目光在那青衫老者臉上轉了轉,遣:「我還沒請教,你老哥貴姓?」青衫老者道:「好說,我姓鄒。」

谷逸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周老哥……」敢情他聽錯了。

話鋒微頓,他嘿嘿接說道:「說句話,周老哥可別在意,你老哥還稱不上謹慎二字。」

青衫老者呆了一呆,道:「怎麼,我有什麼不夠謹慎之處?」

「當然!」谷逸嘿嘿笑道;「有道是:財不露白,周老哥初到關外人地生疏,平白地碰上我這麼個人,怎好就說出自己帶了幾千兩銀子還有金葉明珠?這不是不夠謹慎么?」

青衫老者不以為然地道:「你老哥是鄉親,咱們那地方的人……」

谷逸截口說道:「話不是這麼說,那兒都有好人也都有壞人,人心隔肚皮,好壞沒寫在臉上,像如今……」嘿嘿一笑,接道:「你周老哥不知道我是個幹什麼的,我也摸不清你老哥是什麼來路,話是真是假,是……」

青衫老者道:「我不以為你老哥會是外貌熱誠,內藏險詐的壞人……」

谷逸臉上一熱,忙道:「那當然,咱既不是那種人,也不會幹那種事,可是……」青衫老者截口說道:「莫非你老哥不信我的話?」

谷逸笑道:「那倒也不是,我是勸你老哥往後小心點兒,逢人只說三分話,莫要盡掬一片心,你老哥不知道,這一帶不知有多少關內人冤死他鄉,連屍骨都沒人收呢!」

青衫老者臉色一變,忙道:「多謝老哥,多謝老哥,我以後一定小心,一定小心。」谷逸笑了笑,道:「咱們如今已不是外人,何須再客氣,你老哥要問什麼,問吧!」青衫老者呆了一呆,道:「怎麼,仍在這兒?」

谷逸笑道:「周老哥放心,我包管不會被人聽了去就是!」

青衫老者道:「其實,有這一陣子說話的工夫也到了……」

谷逸笑道:「可是我做事比你老哥小心……」

青衫老者忽地一哦,笑道:「我明白了,你老哥是說,摸不透我是什麼意思,萬一安著什麼壞心眼兒,這兒人多也動不了你,是么?」谷逸點頭大笑,道:「不瞞你老哥說,正是,正是!」

青衫老者看了他一眼,道:「你老哥有什麼值得怕人害的7……」

本來是,瞧那寒傖,猥瑣,窮酸樣兒!

「其實……」青衫老者笑了笑,接著說道:「我要真安著壞心眼兒,要動你老哥,在這兒照樣可以動!」

谷逸眨了眨耗子眼,哦了一聲,笑而未語。

青衫老者道:「你老哥若是不信,那麼讓我試給你看……」說著,他含笑抓向谷逸的左腕。

谷逸對這位僅知姓周的青衫老者,不知道是懷有戒心還是怎地,他竟沒讓青衫老者抓,左腕一閃疾避。

按說,只要他存心躲避,那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豈料,理雖如此,事卻不然,他左腕往左一閃,那青衫老者的微曲五指竟也往右一閃,比他還快,恰好在那地方等著,一把攫上了谷逸左腕。谷逸猛然一驚,臉色倏變,強笑說道:「看不出周老哥還是個練家子!」口說手不閑,左腕暗凝幾成真力,猛地一掙。他不掙還好,一掙之下,只覺青衫老者虎口微緊,那幾成真力逆流而回,直攻內臟,痛得他渾身一抖,緊接著,半邊身子立時酸麻無力。谷逸不由大駭,連忙強笑說道:「周老哥,我是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會碰上深藏不露的高手,行了,我身手遠不及你,你周老哥放手吧!」青衫老者淡淡一笑道:「高手倒談不上,只是頗懂一些防身之技而已!」嘴裡這麼說,可是手上仍沒松。谷逸心裡直打鼓,忙又說道:「周老哥,放手吧!」

「放手?」青衫老者搖了搖頭,含笑說道:「不行,你老哥說得好,財不露白,我可全告訴了你老哥,我怎麼能輕易放手,那不行。」谷逸強笑說道:「周老哥,別開玩笑了……」

青衫老者笑容微斂,道:「我不是跟你開玩笑,你不是說有很多人冤死關外么?我怕步上他們的後塵,不能放手!」谷逸嘿嘿強笑道:「周老哥,你這是什麼話,我又不是殺人掠貨,翦徑打悶棍,殘害行旅的強盜,對我還用……」青衫老者道:「那誰知道,萬事還是謹慎點的好。」

谷逸未再笑,目光一凝,道:「周老哥,你我初次見面,玩笑要適可而止……」青衫老者揚眉說道:「你看我這像開玩笑么?」

谷逸心往下一沉,道:「周老哥,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彼此都是混的,說吧,你這是什麼意思?」

青衫老者道:「很簡單,跟我到客棧去一趟!」

谷逸道:「周老哥,你便是榨碎了我,也榨不出點滴油水!」這話是絲毫不假。

青衫老者笑道:「老哥太小看人了,只須算算我的所有,恐怕就能把張北這塊地兒都買下來,你明白么?」

谷逸牽動了一下嘴唇,道:「我明白,只是周老哥,你也該放明白點,你既是長年住在北京,你就該知道北京有個靈鼠谷飄風!」

青衫老者微微一怔,道:「知道,他是北京城響噹噹的人物,怎麼……」

谷逸嘿嘿笑道:「不怎麼,我叫谷飛風,谷家兄弟倆,他行二!」

青衫老者哦了一聲道:「原來你老哥是靈鼠谷爺的大哥……」

谷逸嘿嘿笑道:「所以說你周老哥該放明白點!」

青衫老者一笑搖了頭道:「我明白,你更得跟我到客棧去一趟。」糟糕,唬人的一套不靈了。

谷逸臉色一變,嘿嘿笑道:「周老哥,咱們這種人,眼睛都是雪亮的,你該看得出,我不是拿話唬你,我是為你周老哥好。」

青衫老者道:「好意心領,不過說什麼你都得跟我去一趟!」

谷逸鎮定不住了,變色說道:「周老哥,這兒是關外張北,不是關內北京,我們的地盤就在這兒,這兒到處是我的弟兄,我要是喊-聲……」

青衫老者道:「我不在乎,只要你認為能喊,有把握喊,你就喊吧!」他不再多說,話落,拉著谷逸便走。

谷逸急了,張嘴剛要喊,只聽青衫老者冷笑道:「你老哥難道還要再嘗嘗那逆血攻心的滋味么?」

谷逸一驚,連忙閉上了嘴,雖閉上了嘴,但是他還不老實,功凝右臂,剛要抬手。

又聽青衫老者一聲冷笑,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敬酒不吃吃罰酒!」

隨著話聲,谷逸只覺左臂猛然一痛,大驚之下,連忙散去右臂真力,他右臂真力一散,左臂奇痛立止,他明白,今天是只有任人擺布了,如今想想,自己悔不該多貪那三杯酒,說什麼也該跟那兩個一起走。

只聽那青衫老者笑了笑道:「識時務者始為俊傑,知進退才是高人,我帶你老哥去見個人去,只要你老哥老實點兒,我擔保不難為你。」

谷逸忙道:「周老哥,我跟你走了,你要帶我去見誰?」

青衫老者道:「別急,到了地頭兒你老哥自然就會知道了。」

谷逸不敢再問,也未敢再有絲毫輕舉妄動,只有提著心,吊著膽,默默地任那青衫老者拉著走。

那金龍客棧是不近,青衫老者拉著谷逸,在街上東彎西拐,走了好一會兒方始抵達。

一進客棧,青衫老者拉著谷逸直奔後院。這家金龍客棧的後院不小,房間也挺多,只是似乎住的客人全跟這青衫老者認識,而且見面都恭恭敬敬地哈個腰。谷逸瞧在眼裡,納悶在心頭。

在一間上房門前,青衫老者停了步,跟著鬆了手,而谷逸他卻既未敢動也不敢跑。

因為他看得清楚,後院里那些見青衫老者便恭敬哈腰的客人,全是魁偉大漢,威猛過人,而且,俱是一流好手。

他早涼了半截,只聽那青衫老者恭謹發了話:「稟大爺,屬下告進!」

房內,響起個雄健豪壯話聲:「是長風么,進來!」

鄒長風?谷逸心念剛轉,那青衫老者已抬手推開了門,含笑擺手肅客道:「谷老大請!」

谷逸只有硬著皮踏進了門,踏進門后,他看見了,這間上房裡坐著兩男一女,那兩個男的正在對坐下棋,那女的,則坐在一旁看得出神。

那兩個男的,居左一個是個身軀魁偉,濃眉環眼,虎頭燕頷,虯須如蝟,威猛懾人的黑衣大漢。居右的一個,是個身材頎長,白面無須,俊美英挺,眉宇間鎖著三分冷意的白衣漢子。而那女的,則是個杏眼桃腮,美艷無雙的紅衣少女,柳眉挑煞,秋水若刃,令人不敢有絲毫隨便。

谷逸只覺得那黑衣大漢頗為眼熟,腦中念轉,剛要從那記憶里搜尋,那黑衣大漢拈著一枚棋子,愕然投注道:「長風,這位是……」

那青衫老者笑了笑,道:「回大爺,這位自稱是谷飄風的大哥!」

那黑衣大漢哦地一聲,深注谷逸兩眼,道:「我怎麼沒聽說谷飄風還有個大哥?」

那青衫老者笑道:「屬下也從不知道,所以我帶他來讓大爺問問他!」

那黑衣大漢尚未開口,谷逸卻忙搶著說道:「這位爺,我的確是靈鼠谷飄風的……」

那青衫老者截口說道:「你老哥可知道眼前這位是誰?」谷逸皺眉道:「我瞧著眼熟,就是一時想不起……」

那青衫老者一笑說道:「你老哥聽說過北虎索霸王么?」

谷逸大驚失色,心膽欲裂,立即目瞪口呆,作聲不得,這才是冒充到了人家裡,怪不得不靈了。定過神來,谷逸只覺兩腿發軟,失聲說道:「原來是索,索,索爺……那麼老哥你……」

青衫老者道:「我叫鄒長風,聽說過么?」

那怎能沒聽說過?谷逸他只恨自己把個芻耳鄒當做了框吉周,如今還有什麼說的,立即低頭不語。

索飛望了望鄒長風,道:「長風,到底是怎麼回事?」

鄒長風道:「大爺,這位是鐵騎會的能手,大漢飛鼠谷逸!」

索飛哦地一聲,丟下手中棋子,濃眉挑動,道:「原來是鐵騎會中高手谷飛鼠,我久仰,長風,看座!」

鄒長風應聲拉過一把椅子,道:「谷老哥,請坐!」

谷逸那裡敢坐,顫聲說道:「索,索,索爺,您……」

索飛一擺手,道:「閣下,有話坐下說,索飛久仰你是個能人,也聽說鐵騎會中唯你閣下手上未沾血腥,所以拿你當朋友看待。」

谷逸不敢再不坐了,道,「謝,謝謝索爺……」戰戰兢兢地坐了下去。

坐定,索飛環目炯炯凝注,道:「閣下,你該知道我出關是為了什麼吧?」

谷逸身形一震,道:「這個,這個,這個……」

鄒長風截口說道:「大爺,他知道蕭爺的下落。」

索飛哦了一聲說道:「閣下,我那位老弟現在何處?」

谷逸未敢隱瞞,道:「前幾天在龔家寨,不過如今只怕已北上了。」

索飛道:「能說得詳細點么?」

谷逸只得把龔家寨的事說了一遍,最後,他又強調說道:「索爺您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難以自主……」

索飛道:「閣下,我並沒有怪你,那麼,紀奉先既未落腳龔家寨,你能告訴我,他上那兒去了,如今在何處么?」

谷逸遲疑了一下,道;「紀總督他是往霍祖山去了,不過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到了那兒!」

索飛笑道:「很好,我沒有料錯,只可惜我慢了一步,未能截住他。」索霜突然插口道:「那位甄姑娘可是跟他在一起?」

谷逸忙道:「不錯,還有……」倏地住口不言。

索霜卻不肯放過,追問道:「還有誰?」

谷逸只得實說,道:「還有東廠大領班龐天化跟黑衣七煞!」

索飛點了點頭,道:「嗯,這是他的死黨!」索霜道:「沒有別人了么?」

谷逸搖頭說道:「沒有了,只有這八個。」

索霜雙眉一揚,道:「你胡說,還有紀奉先的孩子呢?」

谷逸脖子一縮,忙道:「谷逸沒敢騙姑娘,紀總督那位少爺沒跟他在一起。」索霜道:「那麼他那孩子在那兒?」

谷逸又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前些日子一直在鐵騎會,如今就不知道了。」索霜道:「前些日子?」

「是的!」谷逸道:「在紀總督未出關之前,有個奶媽帶著他來關外的。」索霜道:「那麼誰知道那孩子如今在那兒?」

谷逸道:「這恐怕只有總瓢把子跟紀總督自己知道。」

索霜冷笑說道:「真的么?你不知道?」

谷逸忙道:「不敢騙姑娘,我要知道,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索霜眉鋒一皺,轉注索飛,道:「哥哥,你看紀奉先把那孩子弄到那兒去了?」索飛淡淡說道:「那容易,找著了戚大東,還怕不知道么?」

索霜沒說話。

鄒長風突然說道:「稟大爺,鐵騎會另外有人到了張北。」

索霜哦了一聲說道:「在那兒?都是些什麼人?」

鄒長風道:「回大爺,這要問谷飛鼠!」

谷逸未等索飛發問,便爽快道:「索爺,那是鐵騎會的三個香主還有些弟兄,在藥王廟!」索飛道:「他們到張北來幹什麼的?」谷逸神色一黯,道:「龔家寨的事兒,他們怪上了我,一方面是接應總巡察百臂殃神萬侯玉,另一方面恐怕是要整我。」索飛道:「龔家寨的事不能怪你,因為你碰上的是宇內第一奇才南龍聖手書生,再說,你也是鐵騎會的……」谷逸搖頭苦笑,道:「索爺,鐵騎會的人,是不講這些的,大伙兒認為誰該死,誰就該死,便是跑也跑不出十里去!」索飛濃眉微揚,笑了笑,道:「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谷逸帶著悲慘意味苦笑說道:「索爺,您說我能怎麼辦?一無靠山,二無親朋……」索飛道:「你不是有個北京城裡響噹噹人物的兄弟么?」

谷逸窘笑說道:「索爺,我沒長眼,不知道索爺跟鄒總管當面……」

「不!」索飛搖頭說道:「我認為你跟谷飄風是兄弟!」

谷逸一怔,道:「索爺,您的意思是說……」

索飛道:「你們兩個像貌差不多,又同是以鼠為號,何不當成真!」

谷逸臉上陡現驚喜色,道:「索爺,您可否說明白點……」

索飛笑道:「谷飛鼠,聽著,我手下已有個靈鼠谷飄風,假如再有個大漠飛鼠谷逸,豈不傳為武林一段佳話……」

谷逸激動得發抖,離座而起,砰然一聲跪了下去:「索爺,索爺,谷逸這兒給您叩頭了……」

索飛一笑喝道:「長風!」

鄒長風應聲把谷逸扶了起來,谷逸顫聲說道:「索爺,谷逸是前生修來的,從此死心塌地的跟定了您,不惜蹈湯赴火,腦漿塗地,若有二心,不得好死!」

索飛哈哈大笑,道:「谷飛鼠,從現在起,你是我索飛的人了,我看誰還敢動你,走,帶我到藥王廟去一趟!」

谷逸訝然說道:「索爺,您是要去……」

索飛道:「我要為這多年來慘死關外的客商要筆債去!」

谷逸遲疑了一下,毅然躬身:「屬下遵命!」

索飛一擺手,道:「長風,找幾個人跟我去!」

鄒長風應了一聲,轉身出門,索飛跟著站起來,伸手拍了拍谷逸肩頭,道:「谷飛鼠,走吧!」

索霜突然叫道:「哥哥,我跟小嵐呢?」

索飛笑道:「殺雞焉用牛刀,你跟小嵐在這兒下盤棋,我很快就回來!」

索霜一搖頭,道:「不行,我不下棋,我要去!」

索飛笑道:「算了,閣下,這麼一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也不怕扎眼,三里之外,人家就已瞧見你了!」

這句話,令得索霜閉上了檀口,也嘟起了小嘴兒,賭氣地坐了下去,索飛則三不管的哈哈大笑領著谷逸,大步出門而去。

藥王廟,在張北東郊,它座落在一片樹林子之前,在外面看,那廟外地上爬伏著幾匹駱駝,看不見人影。

而廟裡,卻三五成群地坐著十幾個粗壯大漢,天井裡那幾個團坐一堆,在那兒喝酒,擄胳膊袖子露胸膛,那吃像看來怕人,嘴裡都是些不堪入耳的髒話。

神殿里坐著三個,這三個年紀約莫都在三十上下,一個瘦小,一個粗壯,一個白凈臉。他三個穿的全是長褲,及胯的破皮襖,頭上戴著一頂風帽,腰裡扎著一條寬皮帶。他三個吃像雖然也夠瞧的,但卻比天井裡的那幾個,要斯文得多,出口也並非全是髒話。

只聽那粗壯大漢一拍大腿道:「娘的,我就不信邪,憑總座那種身手,會栽在龔家寨……」那瘦小漢子滿臉狡詐刁猾色,兩眼一翻,道:「你知道什麼?

他不是栽在龔家寨,而是栽在……」

「我知道!」那粗壯大漢道:「是栽在蕭涵秋那酸種手裡!」

那瘦小漢子道:「這不就是了么?那你還不信個鳥!」

那粗壯大漢道:「你讓我信那一門兒?要不是谷逸那老……」

「對了!」那瘦小漢子叫道:「這老耗子怎麼還不來,莫非他腳底下抹了油?」「抹他娘的油!」那粗壯大漢道:「他不溜還好,只要一溜,那就表示他做賊心虛,既然這樣,咱們就不必再留情了,讓他跑吧,他娘的他要能跑出十里之外,我這個腦袋給你當夜壺!」

那瘦小漢子咧了咧嘴沒說話,但他一眼瞥見那白凈臉漢子坐在那裡直發獃,卻立即叫道:「喂,老岑呀,你既不吃喝,又不說話,坐在這兒出他娘的那門神呀?莫非又在想……」

那白凈臉漢子倏然驚醒,陰笑說道:「我當然想,難道你不想?」

那瘦小漢子道:「想有什麼用,能看不能吃,老岑,我看算了吧,你要是敢碰碰她,小心你那顆腦袋那條命。」

那白凈臉漢子一震說道:「老侯,你懂什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要是真能跟她真箇一番,我死也甘心!」

那瘦小漢子道:「既然這樣,沒人攔你,你去做你的牡丹花下風流鬼吧!」

那白凈臉漢子嘿嘿笑道:「怎麼,老侯,你當我不敢?」

那瘦小漢子道:「既然連他娘的命都豁出去了,還有什麼不敢的?真的,老岑,有時死並不比活著難受!」

那白凈臉漢子正要接話。

忽聽步履響動,一個青衣漢子飛奔進廟中,直上神殿,近前恭謹躬身,低聲稟道:「稟三位香主,谷老到了!」

三人聞言,立即站了起來,那傳話的青衣漢子又道:「猶在百丈外,但馬上即可到達。」

那粗大漢子擺手說道:「你去吧,沒你的事了。」

那青衣漢子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他剛走,廟門外又響起了步履聲,一條瘦小人影推開廟門,進得廟來,正是那大漠飛鼠谷逸!他近前目光一轉,發話說道:「三位香主,谷逸報到,何事見召?」

那粗壯大漢臉色一變,冷哼說道:「我三個是奉了總瓢把子之命,特來接應總座跟谷老的,沒有想到,只接著了谷老一人!」谷逸平靜地道:「那我很不敢當,三位只能接我一個人了,總座陷在了龔家寨!」那粗壯大漢道:「聽說了,所以請谷老來——」

谷逸望了他一眼,道:「魏香主,我來了,你魏香主打算怎麼辦,說吧!」那粗壯大漢冷笑說道:「我還能把谷老怎麼辦?只不過是奉瓢把子之命,請谷老你回去一趟,向瓢把子及弟兄們有個交待。」谷逸道:「我說過,那不能怪我!」

那粗壯大漢道:「我也聽說了,但那難不成怪我?」

谷逸道:「魏香主,大伙兒共事多年,總該有個交情……」

那粗壯大漢道:「換了別的事,不用你說我也會賣交情,可是這件事不同,一方面我是奉命行事,另一方面也事關總座……」

谷逸道:「魏香主既不肯賣交情,那就算了,可是我不願意回去!」

那粗壯大漢臉色一變,道:「怎麼說,你不願意回去?」

谷逸毅然點頭,道:「不錯,我不願意回去送死!」

那粗壯大漢笑道:「沒想到谷爺有這麼大的膽,瓢把子交待過了,谷爺不願回去也可以,那就由我代他在這兒辦了!」

谷逸雙眉微挑,道:「怎麼,你要辦我?」

那粗壯大漢道:「不敢,這是奉命行事。」

谷逸淡淡一笑,道:「恐怕魏香主是假公濟私吧?」

那粗壯大漢冷哼一聲,道:「你看看這是什麼?」探懷摸出一枝三角小旗,旗面上綉著一匹健馬,白底黑花,異常醒目。

谷逸臉色一變,道:「乖乖,瓢把子竟下了鐵騎令了!」

那粗壯大漢道:「見旗如見瓢把子,谷逸,你身犯何罪,還不跪下!」

谷逸臉色又是一變,道:「魏如虎,你莫忘了我在鐵騎會中的身分!」

那粗壯大漢魏如虎大笑說道:「姓谷的,你如今是鐵騎會的罪犯,已經沒有資格再談身分了,姓谷的,你且答我一句,你跪是不跪?」

谷逸冷笑說道:「魏如虎,你小看姓谷的了,別人吃你這一套,我可不吃你這一套,今天就看看咱們誰狠!」

魏如虎面透猙獰色,雙目暴射凶光,笑道:「好哇,我倒要看看你姓谷的有多大道行……」

三角小旗一展,喝道:「上,大伙兒把他剁了!」只聽錚錚連聲,十幾柄鬼頭單刀同時出了鞘,那天井中的十幾個青衣大漢一齊圍了上來。

適時,廟口響起了一聲豪笑:「幹什麼,你們要在這藥王廟裡殺人?」

鐵騎會眾匪聞聲投注,只見那廟口並肩站著兩個人,自然,那一個是索飛,一個是鄒長風。魏如虎有眼無珠,目中凶光灼灼,喝道:「你兩個是幹什麼的?」

索飛笑了笑,道:「過路的,聽見廟裡要殺人,進來看看!」

魏如虎道:「那麼我告訴你,這是江湖幫會私事,不許任何人管,任何人也管不了,識趣的趕快出廟去吧!」

索飛笑道:「我既然進來了,那能就這麼出去?」

魏如虎發了凶性,剛要有所舉動。

忽聽那瘦小漢子低聲說道:「老魏,咱們廟門口的人,讓人給放倒了!」說得是,要不然人家怎麼進來的?

魏如虎臉色一變,冷笑說道:「敢情是有心人,我走眼了……

擒下!」一聲叱喝,兩名青衣大漢轉過身軀,掄刀便撲。

索飛背負著手,站在那兒沒動,鄒長風卻大袖雙揮,猛然一抖,只聽兩聲慘嗥,那兩名青衣大漢身形飛起,口中鮮血狂噴,砰然摔落天井一角。

這一手,立即鎮住眾匪,谷逸不愧機靈,他身形一閃,已溜到索飛身邊。

眾匪定過神來,魏如虎首先大叫:「好哇,姓谷的,你吃裡爬外,竟敢……」

谷逸截口說道:「魏如虎,你少廢話,今兒個你們一個也走不了了,你知道這兩位是誰么?這兩位一個是……」

那白凈臉漢子陰笑說道:「管他是誰?大伙兒上,連這兩個也一起剁了!」話聲方落,那十餘名青衣大漢紛紛騰身,一涌而上。

索飛淡淡一笑道:「你們大概是殺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客商慣了!」

他腳下未動,與鄒長風四掌翻飛,一時但聽慘嗥四起,刀飛人仰,轉眼間那十幾名青衣大漢全都躺在血泊中。

那僅剩的三位香主不由大駭,魏如虎失聲喝道:「你兩個到底是……」

谷逸截口說道:「魏如虎,眼瞪大些,站穩了,這位是北虎索霸王……」

一語未了,魏如虎等三人眼是瞪得夠大的,可是腳下卻沒站穩,退了兩步,翻身便跑。

索飛跟鄒長風沒動,眼見魏如虎等三人掠上廟牆,驀地里沉喝震耳:「還想走么,下去!」

牆外,閃電一般翻上六名黑衣大漢,十二隻鐵掌齊遞,悶哼迭起,砰然連聲,魏如虎三人由牆上栽了下來,或躺或爬,寂然不動。

轉眼之間,鐵騎會十餘匪徒全部躺下,索飛連看都未看他們一眼,一揮手,率眾出廟而去,索飛等走了,步履聲越去越遠,漸漸地聽不見了。此際,怪事倏生——三名鐵騎會香主中,那身材瘦小姓侯的一名,竟突然翻身爬了起來,錚地一聲,由他懷裡跌落了一樣東西,那是半塊護心銅鏡。

可是他沒管那麼多,伸手一探魏如虎與那白凈臉姓岑的香主鼻息,搖搖頭,旋即騰身飛射而逝。

他身形方逝,駝鈴聲起,叮鈴而至,及牆外停住,緊接著人影閃動,由那牆頭翻進兩個人來。那赫然竟是蕭涵秋與桑古月!

入目眼前慘狀,蕭涵秋眉鋒一皺,道:「桑大哥,這是……」

桑古月身形一閃,撲上神殿,彎腰拾起一物,那是魏如虎適才匆忙丟下的三角小旗鐵騎令。

他舉旗迎風一展,道:「恩主,這些是鐵騎隊匪徒!」

蕭涵秋眉鋒又復一皺,但倏地,他目閃寒芒,道:「桑大哥,看見了么?那是索霸王的巨靈掌!」

他目光凝注處,是天井中那橫七豎八的屍體,那些屍體上,有的印著一隻蒲扇般的掌痕!桑古月抬眼投注,神情一震,道:「不錯,恩主,怎麼索霸王他趕到了……」

蕭涵秋道:「他本是要來的,只是我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快!」

桑古月道:「那麼,恩主,他擊斃這多賊徒,怎單留那一個活口?」

蕭涵秋點頭說道:「那可能是條漏網之魚……」一眼瞥見地上那半塊銅鏡,遂又接道:「桑大哥,我沒有料錯,適才那人前胸藏有護心鏡,他有可能是詐死瞞過了索霸王,桑大哥,咱們快走,看看那人往那兒去,別讓索霸王趕在了前頭!」

說著,與桑古月雙雙掠出牆外,跨上駱駝,臨走,桑古月還帶走了那枝三角旗鐵騎令。蕭涵秋與桑古月兩匹千里明駝,始終不即不離,不急不徐地綴在那鐵騎會姓侯的香主後面。一路之上,那姓侯的香主僅僅在兩處小鎮之上打過尖歇過腳,卻未見他跟什麼人接過頭。兩天之後,蕭涵秋與桑古月跟著他進了一個較大的城鎮。

這地方叫嘉卜寺,這嘉卜寺較張北更深入關外,自然,這嘉卜寺的關外景象也較張北來得更顯著。在這地方,除了到處可見駱駝之外,還可看見一些碧眼高鼻樑,那服飾怪異的蒙古人。在這嘉卜寺西郊,有座寺院,名字就叫嘉卜寺。

這座寺院很大,香火也很鼎盛,可是,那進進出出的几几乎全是那些碧眼高鼻樑,服飾怪異的蒙古人。而,蕭涵秋與桑古月兩匹駱駝,遠遠也綴著那鐵騎會姓侯的香主,卻見他一頭鑽進了嘉卜寺。這嘉卜寺建築不類中原,是座喇嘛寺院,是蒙旗人的信仰中心,那姓侯的該是進出的唯一漢人。蕭涵秋眉鋒一皺,未說話,桑古月卻開了口,道:「恩主,以老奴看,這嘉卜寺頗不簡單!」蕭涵秋沉吟了一下,道:「桑大哥,你繞到寺後去,聽動靜行事,這是人家蒙旗人的廟,別輕舉妄動招惹了他們,給朝廷惹麻煩!」桑古月應了一聲,帶轉駱駝,往嘉卜寺后馳去。

看看桑古月轉入了嘉卜寺后,蕭涵秋催動駱駝,直馳嘉卜寺前,他在嘉卜寺前下了駱駝,然後背著手,跟著那進進出出的蒙旗人,走進了嘉卜寺。

這座嘉卜寺的確很大,而且全是一塊塊的大石頭砌成的,看起來宏偉,莊嚴,不下於中原寺院。

蕭涵秋站在那大殿口的高高石階上,一方面仔細地打量這座喇嘛寺的宏偉建築,一方面則留意著大門,看看那位唯一的漢人,是不是會出去。

可是,看了半天,他不但未見那位唯一的漢人出去,便連他的影兒也未再出現!蕭涵秋腦中電旋,正打算轉身進入大殿。

忽聽一個蒼老的話音由背後響起:「貧僧請教,這位是……」

蕭涵秋連忙轉過了身,只見大殿門口站著身著黃色僧衣的年老喇嘛,一雙眼正望著他。

他連忙含笑拱手,道:「大喇嘛通漢語?」那老喇嘛點頭說道:「貧僧昔年曾數度進人中原,施主何來?

……」

蕭涵秋笑道:「原來大喇嘛去過中原,那就難怪了……」頓了頓,接道:「我由張家口來!」

那老喇嘛道:「施主是張家口人?」

蕭涵秋點頭說道:「不錯,我生在張家口,長在張家口!」

那老喇嘛道:「張家口的馬市是很有名的,貧僧昔年來往中原時,曾有幾次恰好趕上馬市正盛的當口,真是熱鬧!」

蕭涵秋點頭說道:「大喇嘛說得是,不過住在張家口的人看多了,也就不覺得稀罕好看了,甚至於還會厭煩呢!」

那老喇嘛微微笑了笑,改了話題,道:「施主來到嘉卜寺,是……」

蕭涵秋截口說道:「我想來看看喇嘛教與中原佛教究竟有什麼不同,同時也想瞻仰貴寺的鼎盛香火與宏偉建築!」

那老喇嘛老眼凝注,微笑說道:「這麼說來施主是欺騙貧僧了。」

蕭涵秋呆了一呆,道:「大喇嘛這話怎麼說?」

那老喇嘛道:「這一帶的漢人都知道,喇嘛寺只准蒙旗人出入,不許漢人進出,而且漢人也沒有願意進喇嘛寺的。」

蕭涵秋笑道:「大喇嘛,那不一定,有道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像我讀書人是專訪名山大川,遍歷名勝古迹的,從不問是什麼地方,只要它值得看,我就不辭路遠,不避山高,非去看看不可,至於前者……」笑了笑,接道:「我反要指大喇嘛欺我呢!」

那老喇嘛為之一怔,惑然說道:「貧僧何曾又何敢欺施主……」

蕭涵秋道:「剛才我明明看見有一個身穿短皮襖,頭戴風帽的漢人走進了貴寺,大喇嘛怎好厚彼薄此呢?」

那老喇嘛臉色微微一變,道:「施主怎知那位施主是漢人?」

蕭涵秋道:「難道他不是?」

那老喇嘛搖頭說道:「施主看錯了,那位施主也是蒙旗人!」

蕭涵秋哦地一聲說道:「這麼說來,大喇嘛認識他了?」

那老喇嘛臉色又復一變,搖頭說道:「貧僧只不過是猜測而已,因為自有嘉卜寺以來,進出的全是這一帶的蒙旗人,施主是進入嘉卜寺的第一位漢人!」

蕭涵秋笑了笑,道:「那麼,大喇嘛可曾看見他?」

那老喇嘛道:「貧僧未曾看見。」

蕭涵秋笑道:「那麼大喇嘛又怎知他不是漢人?」

那老喇嘛道:「事實上,除施主外,貧僧未見第二個漢人進來!」

蕭涵秋笑道:「那恐怕是大喇嘛特別注意我,而忽略了他!」

那老喇嘛道:「不管怎麼說,喇嘛寺不許漢人進入,施主還是快請出去吧!」

蕭涵秋搖頭說道:「我覺得大喇嘛這是……」忽聽大殿中響起了步履之聲。

那老喇嘛臉色一變,急道:「施主快走吧,否則就要連累貧僧受責了!」蕭涵秋淡淡說道:「大喇嘛,我不能走,我不是第一個進入嘉卜寺的漢人,要我走可以,得請剛才那漢人跟我一起走!」

那老喇嘛大急,方待再催蕭涵秋離去,步履聲已近,只見那大殿內轉出兩個身材高大,一臉驃悍色的中年喇嘛。

那老喇嘛一見那兩個中年喇嘛,似是甚為敬畏,連忙單掌立胸,躬下了身,而且後退了一步。

那兩個中年喇嘛一見蕭涵秋,立即變色停步,其中一人聲色俱厲地向著那老喇嘛嘰哩咕嚕了一陣,那老喇嘛連連躬身,也嘰哩咕嚕地說了一陣。

他話聲方落,那中年喇嘛一雙犀利目光望向了蕭涵秋,道:「施主,你是自己進來的?」好一口流利的漢語。蕭涵秋道:「不錯,我是自己進來的!」

那中年喇嘛雙眉微揚,道:「施主可知道,喇嘛寺不許漢人進出?」

蕭涵秋道:「我才聽這位大喇嘛說,不過我不是第一個!」

那中年喇嘛道:「我聽他說,施主曾看見有個漢人進入嘉卜寺?」

蕭涵秋點頭說道:「不錯,我是看見他先進來,所以才進來的。」那中年喇嘛搖頭說道:「施主看錯了,沒有第二個漢人進入嘉卜寺!」

蕭涵秋道:「大喇嘛,我沒有看錯,我明明看見他……」

那中年喇嘛斷然截口說道:「那絕不可能,施主快請出去吧,要是讓大喇嘛看見……」蕭涵秋道:「我剛才對這位大喇嘛說過,要我出去可以,但貴寺得找出那先我而來的漢人跟我一起出去!」那中年喇嘛道:「施主這是強人所難,根本就沒有第二個漢人進入嘉卜寺,施主要貧僧等到何處去找?」蕭涵秋道:「大喇嘛,你不找又怎知沒有?什麼事都要講個理,為什麼他能進來,我就不能?莫非他身分特殊跟貴寺有關係?」那另一名中年喇嘛突然喝道:「嘉卜寺不是任人鬧事的地方,施主要再不出去,貧僧等礙於寺規,可要送施主出去了!」蕭涵秋笑了笑,道:「出家人這麼大火氣,看來單憑這一點喇嘛教就永遠難及中原那四大皆空,六根清凈的佛門弟子!」那中年喇嘛勃然色變,方要跨步,先前那中年喇嘛伸手一攔,道:「莫要讓人笑話,喇嘛不如中原僧侶……」目注蕭涵秋道:「施主可是認定了嘉卜寺中另有漢人?」

蕭涵秋毅然點頭說道:「不錯!」

那中年喇嘛冷冷一笑,道:「那好,由貧僧兩個陪著施主,這嘉卜寺中任憑施主去找,如果施主找到一個漢人,這嘉卜寺隨你施主逗留多久,但假若施主找不到另有漢人呢?」蕭涵秋笑了笑,道:「兩位大喇嘛可以殺了我!」

那中年喇嘛臉變一變,道:「喇嘛不殺人,只要施主即刻離開嘉卜寺就行了。」蕭涵秋道:「大喇嘛,使得,咱們走吧!」那中年喇嘛未再說話,側身讓路,道:「施主請!」

蕭涵秋含笑舉步,行進大殿。

由這座大殿起,蕭涵秋在那兩名中年喇嘛的陪同下,找遍嘉卜寺六殿八壇,未見那位漢人的一絲蹤影。找完了最後一壇,來到嘉卜寺后一片空地上。

那態度較好的中年喇嘛道:「施主,可以出去了吧?」

蕭涵秋未置可否,目光凝注,道:「大喇嘛,貴寺之中各地都找遍了么?」

那中年喇嘛道:「只要施主認為還有沒找過的地方,貧僧等仍願陪施主去找。」蕭涵秋笑道:「大喇嘛的確是位講理的人……」抬手一指,他手指處是一座門窗緊閉的奇形建築,那建築,座落在兩座石壇之間,道:「大喇嘛,那地方我還沒有找過!」

那中年喇嘛臉色一變,道:「施主,那是嘉卜寺中禁地,是任誰也不能輕易進入的!」

蕭涵秋淡然笑問:「既如此,那又何必要我找?」

那中年喇嘛雙眉軒動,道:「施主,那地方除每年神祭,是不會有人的。」

蕭涵秋道:「大喇嘛當知這理講不通,貴寺若把那位漢人藏在其中,而又謂之禁地,不許我找,這豈非……」

那中年喇嘛截口說道:「施主,敝寺是不藏人的,也沒有這個必要!」

蕭涵秋道:「恕我失言,我的意思是說……」

那中年喇嘛沉聲說道:「施主無須多說了,假如施主非要找那地方不可,貧僧自當應允,不過,適才言明的要改上一改。」

蕭涵秋道:「大喇嘛要如何改法?」

那中年喇嘛道:「敝寺寺規,凡喇嘛妄自進入禁地者,監禁三年,三年監禁期滿后,逐出本寺,永不……」

蕭涵秋道:「大喇嘛莫非也要以貴寺之寺規對我?」

那中年喇嘛道:「施主是漢人,非喇嘛,自不能以本寺寺規對施主,貧僧之意是將三年之期改為三月!」

蕭涵秋道:「也就是說,假如我在那地方不能找到那位漢人,貴寺就要判我個妄入貴寺禁地之罪,把原先那即刻出寺的說法,改為了在貴寺監禁三月,可對?」那中年喇嘛點頭說道:「不錯,貧僧正是此意。」

蕭涵秋笑道:「看來這神聖的喇嘛寺倒成了囚禁人的地方了……」

那中年喇嘛臉色剛變,蕭涵秋已接道:「大喇嘛改得合情合理,使得,我接受了!」那中年喇嘛臉色立趨平靜,道:「事關施主,還請施主三思。」

蕭涵秋笑道:「多謝大喇嘛,我已不止三思了。」

那中年喇嘛道:「既如此,貧僧不便再說些什麼了,施主請!」

轉身行向那座落在兩壇之間的奇形建築。

近前,他探懷取出一串鑰匙,打開了那隻巨大鐵鎖,推開了那扇既沉重又厚實的巨門。他那裡側身讓路,蕭涵秋突然開口問道:「大喇嘛,這兒經常是鎖著的么?」那中年喇嘛道:「不錯,施主,這神殿每年只開一次!」

蕭涵秋道:「怪不得那鐵鎖都生了銹,而且上面滿布灰塵!」

那中年喇嘛道:「施主既有此見,當知這門自去年至今尚未開過。」

蕭涵秋笑道:「確像是,但既有賭約,看看何妨!」

那中年喇嘛淡淡道:「施主說得是,請!」他抬手往裡讓客。

蕭涵秋未動,卻笑道:「未敢僭越,敢請與二位大喇嘛並肩行進!」

那中年喇嘛微微笑道:「施主放心,貧僧等不會坑人的!」轉身當先行了進去。

進了門,蕭涵秋抬眼只一環顧,立即微皺雙眉。

這座建築外表看前面是方的,有角有棱,而裡面殿堂,卻是圓形的構設。

那四壁莫不是大理石砌成,光滑明亮一如銅鏡,壁上每隔數尺便是一座緊閉的鐵門。地上,則是一塊塊的花磚拼成,十分好看。

正對面那既高又寬的神案上,供的既不是如來佛,也不是觀音菩薩,更不是玉皇大帝。

而是個丈二二長的奇形怪狀惡魔,那惡魔人身狗臉,頭上還長著兩隻角,不但是不倫不類,而且懷中還抱著個裸體美女塑像,作狎蝶之狀,腳下更踩著兩個裸體美女塑像。

另外在那位神祗的兩旁,另有兩尊歡喜佛,一個個都塑得活潑玲瓏,妖態百出。

蕭涵秋忍不住問道:「大喇嘛,這就是神殿?」

那中年喇嘛肅然說道:「喇嘛不比中原僧侶,這是本教最神聖之處所!」

蕭涵秋點頭未語。

那中年喇嘛道:「施主可見有什麼人影?」

蕭涵秋說道:「這兒沒有……」

目光轉向那壁上座座鐵門,道:「敢問大喇嘛,這些鐵門后又是什麼所在?」

那中年喇嘛臉色一變,道:「那是每年大祭前三天,由各處來參祭的凈女居處,如今則是間空著的石室而已!」蕭涵秋雙眉微掀,道:「大喇嘛,何謂凈女?」

那中年喇嘛道:「本教指未破身之女為凈女!」

蕭涵秋道:「她們來貴寺參祭是……」

那中年喇嘛道:「獨居三日,以牛羊之乳沐浴,此期間嚴禁與第二人接觸,至祭日赤裸參祭,跪地天,祈求庇佑!」蕭涵秋道,「貴寺喇嘛不參與祭禮么?」

那中年喇嘛道:「不參與,是日神殿緊閉,不許任何人窺探!」蕭涵秋道:「全都由凈女自己參祭?」

那中年喇嘛點頭說道:「正是,這是最神聖的神祭,蒙族凈女都以能參與為榮!」蕭涵秋點了點頭,臉色稍見和緩,道:「中原沒見過這種神祭……」

那中年喇嘛截口說道:「施主,此地不是中原,喇嘛教也不是中原佛教!」蕭涵秋淡笑道:「我無意跟大喇嘛爭唇舌辯,還是大喇嘛打開那些鐵門,讓我進去一處一處地去看看吧!」那中年喇嘛道:「施主,適才彼此的賭約……」

蕭涵秋道:「難道這處處門戶不在神殿內?大喇嘛適才並未言明這處處門戶,我事先也不知道這兒有處處門戶!」那中年喇嘛面上掠過一絲異色,點頭說道:「好吧,既是如此,貧僧不便毀約……」向著另一名中年喇嘛-偏頭,那另一名中年喇嘛走向石壁開了一處門戶,蕭涵秋身邊那中年喇嘛遂道:「施主請!」當先舉步,行向那已開的鐵門。

站在那鐵門口一望,蕭涵秋立即皺眉說道:「大喇嘛,這兒一直是無燈火么?」

怪不得他這麼說,那門內黑漆漆的,僅能望進去丈余,再進去便墨黑難見事物,不知有多深。

那中年喇嘛道:「這兒除了每年神祭的前三天,燈火是不開的,如今施主既然要進去查看,自該點上燈火!」說著,伸手在門邊一根露出牆外幾寸的鐵釘上一扳,只聽門內格地一聲輕響,眼前一亮,門內突然通明。這下可以看清楚了,卻看得蕭涵秋眉梢一挑。

原來那燈光的出現,是利用消息裝置,石壁兩旁,每隔數丈便有一個小洞,一扳門邊鐵釘便由洞內探出來一盞琉璃燈。

借著燈光,蕭涵秋看見眼前是條甬道,五六丈外向左彎曲,擋住了視線,再往裡的一段,便看不見了。

他不禁嘆道:「貴寺竟有這等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奇妙構設,真是匠心獨具,令人嘆服,令人嘆服!」

那中年喇嘛笑了笑,道:「施主誇獎,中原可有這等構設?」

蕭涵秋搖頭說道:「我足跡幾遍中原所有寺院,卻未見過有這等奇妙神秘所在!」

那中年喇嘛道:「所以說不能以中原的尺度來衡量關外!」

說著舉步走了進去。

蕭涵秋緊跟一步,道;「大喇嘛,每一處鐵門后均有這種甬道么?」

那中年喇嘛道:「不錯,施主說對了!」

蕭涵秋道:「這甬道的盡頭是……」

那中年喇嘛截口說道:「便是那每年參與神祭,凈女們所住石室!」

蕭涵秋點了點頭,未再說話。

轉眼間已到了那拐彎處,尾隨身後那另一名中年喇嘛突然一聲不響地抬起右掌向蕭涵秋後頸劈去。蕭涵秋竟然毫無防備,砰地一聲應掌倒在了地上。

他身旁那中年喇嘛適時嘿嘿笑道:「我只當是位中原高手,原來是這麼一個貨色,令人失望得緊,施主原諒,只怪你施主太多事了!」說著,招呼了那出手的喇嘛把蕭涵秋抬了起來,那出手的喇嘛問道:「此人怎麼處置?」那中年喇嘛獰聲說道:「把他關在石室里,活活地餓死他,由侯香主處置……」卻忽聽昏迷中的蕭涵秋一笑說道:「好狠的心腸,這兒的出家人是不比中原……」雙足一蹬,那出手偷襲,如今抬腳的喇嘛倒了霉,哎喲一聲撫著肚子蹲了下去。那抓住蕭涵秋雙臂的中年喇嘛反應較快,但比蕭涵秋究竟晚了一步,他一驚剛要移手去抓蕭涵秋雙腕,蕭涵秋那右手鋼鉤般五指已然扣上他右腕脈,翻身站了起來。他站了起來,那中年喇嘛卻身形一矮,只因為蕭涵秋手上用了一兩分力,蕭涵秋笑道:「大喇嘛,這就是貴教與中原佛教的不同處么?」

那中年喇嘛神色平靜,冷冷說道:「貧僧走眼了,施主果然是位高人!」

「好說!」蕭涵秋笑了笑,道:「說來還是怪兩位沉不住氣,對貴寺,我僅僅是懷疑而已,二位若不出手襲擊我,我還真難看出貴寺的另一面呢!」

那中年喇嘛臉色一變,道:「施主是中原那位高人?」

蕭涵秋道:「那並不關重要,重要的是那位侯香主現在何處?」

那中年喇嘛道:「走了,早在施主跟貧僧查看各處時,那位首殿住持已經通知了侯香主,請他離開了!」

蕭涵秋淡淡一笑道:「是么?」

那中年喇嘛道:「信不信由施主!」

蕭涵秋淡淡笑道:「那麼他走不掉,我寺外另有人在!」

那中年喇嘛臉色又復一變,默然不語。

蕭涵秋臉色微沉,道:「現在你告訴我,歷年來,貴寺一共糟蹋了多少無知的蒙族婦女?你們所謂的凈女!」

那中年喇嘛道:「施主誤會了,本寺並沒有……」

蕭涵秋道:「你們那套說法騙騙可憐無知的蒙族婦女還可以,卻騙不了我這來自中原的有識之土,說吧!」

那中年喇嘛道:「施主不可無端誣衊……」突然悶哼一聲蹲了下去。

適時,那被踢一腳,蹲在地上哼了半天的那名喇嘛,一聲不響突然自地上躍起,手持一柄匕首,劈頭便砍。蕭涵秋一笑說道:「這敢情好,你們還要殺人!」左掌閃電——探,橫截那喇嘛持刀右腕。只聽那喇嘛一聲慘呼,匕首錚然墮地,手腕下垂,他抱著胳膊又蹲了下去,顯然,那隻手腕已經斷了。他一蹲之後,站起來要跑。蕭涵秋右掌一招,地上匕首倒飛人手,然後振腕微拋,匕首一閃射出,篤一聲,那喇嘛又是一聲慘呼,那柄匕首由他右腳面刺入,硬生生地把他釘在當地。鮮血由腳面流到那石地上,那喇嘛痛得渾身發抖,且不能移動半步,而抓在蕭涵秋手中那一名,看得駭然色變,倏地垂下頭去,蕭涵秋淡淡-笑,道:「大喇嘛,那滋味不好受,你答我問話!」那中年喇嘛低著頭道:「這個貧僧不知道,要問紅衣大喇嘛!」

蕭涵秋道:「他是這嘉卜寺的住持么?」

那中年喇嘛點頭說道:「是的。」

蕭涵秋道:「他現在何處?」

那中年喇嘛道:「在前院,但不知那一殿。」

蕭涵秋道:「住持總該有個住持的住處!」

那中年喇嘛道:「有,也在前院,容貧僧帶路!」

蕭涵秋搖頭說道:「不忙我還要問,這嘉卜寺跟鐵騎會什麼關係?」

那中年喇嘛道:「本寺紅衣大喇嘛跟鐵騎會戚首領是朋友!」

蕭涵秋淡淡說道:「恐怕不止是朋友吧?」

那中年喇嘛垂首不語。

蕭涵秋道:「大喇嘛,答我問話!」

那中年喇嘛道:「本寺跟鐵騎會訂有盟約……」

,蕭涵秋道:「什麼盟約?」

那中年喇嘛遲疑了一下,道:「本寺所需由鐵騎會供給,鐵騎會所需由本寺供給。」

蕭涵秋道:「貴寺需要什麼?」

那中年喇嘛道:「金銀珠寶,布帛藥材。」

蕭涵秋道:「那鐵騎會來得容易,鐵騎會所需又是什麼?」

那中年喇嘛頭垂得更低,道:「就是那些凈女。」

蕭涵秋陡挑雙眉,道:「原來如此,你們假借神祗欺騙蒙族婦女,原來是為了將她們供給鐵騎會蹂躪,好喪天害理,令人髮指……」頓了頓,接道:「每年都送么?」

那中年喇嘛點了點頭。蕭涵秋道:「每一次送多少?」

那中年喇嘛道:「每次送五十名。」

蕭涵秋道:「算算該有數百名蒙族婦女受了害,難道說她們都被留在了鐵騎會?」

那中年喇嘛道:「每年送去的不出三個月就都死了……」

蕭涵秋目中寒芒暴閃,道:「如今貴寺之中有沒有婦女被囚禁著?」

那中年喇嘛臉色一變,道:「沒有。」

蕭涵秋對他的異樣神色看的清楚,冷冷說道:「真的么?」

那中年喇嘛忙道:「有是有一個,但不是蒙族婦女……」

蕭涵秋道:「那麼是漢人?她是什麼樣的人?」

那中年喇嘛略一遲疑,道:「是漢人,她是個官家……」

蕭涵秋訝異說道:「官家女子,她是誰?」

那中年喇嘛道:「朝廷總督紀奉先的妹妹……」

蕭涵秋心頭猛震急道:「她被囚禁在何處?」

那中年喇嘛道:「別人不知道,那要問紅衣大喇嘛……」

蕭涵秋道:「好,你帶我去找那紅衣大喇嘛!」拖著那中年喇嘛便向外走去。

當蕭涵秋拉著那中年喇嘛由那受傷的喇嘛身邊行過時,那受傷的喇嘛突然一咬牙,自腳面上.拔起了匕首,鋒頭一轉,閃電般刺向被蕭涵秋拉著的那喇嘛后心。

蕭涵秋未料有此,舉手阻攔已是不及,右手一帶,把那中年喇嘛帶得往前一個踉蹌,躲過了后心那一刀。

但那受傷喇嘛手腕一沉,鋒頭下垂,硬生生把一柄鋒利匕首插入那中年喇嘛腰眼之內。

只聽那中年喇嘛一聲慘呼,身形立即矮下。

而那受傷的喇嘛卻回手一掌拍向了自己天靈蓋,鮮血四濺,身形一晃,倒了下去,一動不動。

眼看著那被制的中年喇嘛傷中要害,已然不行,蕭涵秋只有鬆了他,剎時間兩個喇嘛全躺下了。

蕭涵秋添了三分真火,不顧地上兩個喇嘛,轉身向神殿外撲了出去。

他剛出神殿,迎面走來一名身材瘦高喇嘛,那瘦高喇嘛一見蕭涵秋由神殿中行出,臉色一變,喝問說道:「施主何人,竟敢擅入本寺禁地?」

蕭涵秋道:「大喇嘛莫要怪我,是貴寺兩位喇嘛帶我進去的!」那瘦高喇嘛冷哼一聲,道:「好大的膽子,他兩個呢?」

蕭涵秋道:「現在殿內那鐵門后甬道之中!」

那瘦高喇嘛冷笑說道:「我要看看他兩個是誰,這麼大膽!」

說著,他便要舉步。

蕭涵秋抬手-攔,道:「大喇嘛,不必再去看那兩位了,麻煩帶我去見紅衣喇嘛吧!」

那瘦高喇嘛目光一凝,凶像外露,道:「施主要見本寺紅衣大喇嘛幹什麼?」

蕭涵秋道:「自然有事!」

那瘦高喇嘛深注蕭涵秋一眼,道:「本寺紅衣大喇嘛現在前院正殿,施主徑可自己去找。」

蕭涵秋道:「我想請大喇嘛帶我去!」

那瘦高喇嘛道:「抱歉得得,貧僧沒有工夫!」說完了話,他轉身要走。

蕭涵秋又橫身一攔,道:「大喇嘛……」

那瘦高喇嘛未說話,手一抖向蕭涵秋腕脈抓來,道:「施主請滾開!」

蕭涵秋反掌如電,五指輕易搭上那瘦高喇嘛腕脈道:「大喇嘛請帶路!」那瘦高喇嘛臉色一變,-掙未能掙脫,冷哼一聲,左掌閃電擊出,襲向蕭涵秋胸腹。蕭涵秋揚眉說道:「密宗大手印,大喇嘛出手好狠!」

左掌五指微一用力,那瘦高喇嘛悶哼-聲立即垂下左掌,兩眼——翻,變色說道:「施主何人……」蕭涵秋截口說道:「答我問話,你可是來看那兩個的?」

那瘦高喇嘛道:「正是!」

蕭涵秋道:「你不必去了,他兩個已死在甬道中了!」

那瘦高喇嘛大驚喝道:「施主竟敢在本教聖地殺害本寺弟子……」蕭涵秋道:「那不怪我,是一個殺了一個,然後他自己也自殺了,另外我再告訴你,被殺的那個已把貴寺的秘密告訴了我。」

那瘦高喇嘛道:「施主,本寺沒有秘密……」

蕭涵秋道:「那麼,勾結鐵騎會,殘害蒙族婦女,囚禁官家之女,這叫什麼?廢話少說,帶我去見你們那紅衣大喇嘛吧!」那瘦高喇嘛臉色大變,道:「他該死,貧僧奉勸施主,莫管本寺閑事!」

蕭涵秋道:「區區一座喇嘛寺院……」

那瘦高喇嘛道:「黑龍會施主卻不一定惹得起……」

「黑龍會?」蕭涵秋目中異采飛閃,一笑說道:「那要看看了,走!」左腕一抖,把那高瘦喇嘛帶出了兩步,他剛要帶著那高瘦喇嘛往前走。

忽聽一個沙啞話聲傳了過來:「施主請勿在本寺之中撒野放肆,請快鬆手放人!」隨著這話聲,那通往前院的圓形門處,轉出一前二后三名喇嘛,為首喇嘛年約五旬,身著黑衣,瘦小乾枯,膚色黝黑,目眶深陷,兩眼之中寒芒犀利逼人。

他身後則是兩名身軀魁梧高大的黃衣喇嘛,海口、獅鼻、巨目,半截鐵塔一般,煞是嚇人。

這三人一轉出,那瘦高喇嘛立刻面露喜色,張口嘰哩咕嚕地叫了一陣,不知說了些什麼。他這裡叫聲甫畢,那乾瘦老喇嘛目中厲光暴射,直迫蕭涵秋,道:「施主擅人本寺禁地,且殺害本寺兩名弟子可有其事?」蕭涵秋道:「原來他是告訴你這些,我也告訴了他,那是貴寺兩位喇嘛帶我進去的,他兩位在甬道中-個殺了另一個,然後自絕身死,那不關……」那乾瘦老喇嘛道:「本寺兩名弟子該沒有任何理由……」

蕭涵秋截口說道:「那我可告訴你,那被殺的-名,把貴寺的秘密告訴了我!」那乾瘦老喇嘛道:「他也不會無緣無故自己……」

蕭涵秋道:「我也可以告訴你,是我逼他說的!」

那乾瘦老喇嘛道:「他都告訴了施主些什麼?」

蕭涵秋道:「多了,勾結鐵騎會,殘害無知蒙族婦女,囚禁官家女!」

那乾瘦老喇嘛臉色微變,道:「施主中原那位高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麼前來窺探他人之秘密,難道說施主是欺……」蕭涵秋道:「我是中原俠義道中人,鐵騎會勾結瓦刺,思圖謀叛,貴寺與鐵騎會有勾結,那該是一丘之貉,叛逆同流,再說,站在俠義立場,我也不能坐視貴寺喪天害理,滅絕人性,殘害蒙族婦女,囚禁官家女而不管……」

那乾瘦老喇嘛冷冷說道:「施主知道的很多!」

蕭涵秋道:「本來就不算少!」

那乾瘦老喇嘛道:「施主可知凡知本寺秘密者;本寺將如何處置么?」

蕭涵秋道:「不想可知,定然是殺以滅口!」

那乾瘦老喇嘛陰陰說道:「施主說對了,但不想死也可以!」

蕭涵秋道:「還有別的辦法么?」

那乾瘦老喇嘛道:「有,囚禁在本寺密室之中,終其一生!」蕭涵秋道:「那比死還難受,這兩樣我都不願接受。」

那乾瘦老喇嘛道:「只怕由不得施主!」

蕭涵秋道:「那隻好試試了,不過貴寺有一個人在我手中……」

那乾瘦老喇嘛道:「本寺弟子多得很,不在乎少他一個!」

蕭涵秋揚眉笑道:「那很好,那麼,你們動手吧!」

那受制的瘦高喇嘛大驚失色,適時忙又嘰哩咕嚕地叫了一句。

那乾瘦老喇嘛未予答理,只以-雙目光直逼過來。

那瘦高喇嘛機伶一顫,低下了頭,倏地,他身形一晃往後倒去,蕭涵秋剛一怔,一眼瞥見他唇角滲出血跡,立即恍悟他已嚼舌自絕,心中一震便待鬆手。

豈料那瘦高喇嘛突然雙目暴睜,大喝一聲,張口一道血箭向蕭涵秋面前射來,同時雙臂一張,攔腰便抱。

蕭涵秋未料他臨死之前還會有此一著,-驚抖手閃身,血箭擦面而過,煞是驚人,那瘦高喇嘛一個身形同時飛出丈外,砰然墮地不動。

只聽那乾瘦老喇嘛道:「施主,如何,本寺弟子向來不用人動手!」

蕭涵秋道:「貴寺好狠毒的……」

那乾瘦老喇嘛道:「中原有這麼一句話: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一揮手,身後那兩名高大黃衣喇嘛跨步而出,並肩行進,踏地有聲,一步步地向蕭涵秋逼來。

蕭涵秋淡淡笑道:「這兩位是……」

那乾瘦老喇嘛道:「本寺十六黃衣尊者之二!」

蕭涵秋道:「既稱十六,何僅見其二?」那乾瘦老喇嘛道:「施主嫌少么?」

蕭涵秋道:「是有一點!」

那乾瘦老喇嘛道:「那容易,只要施主打發了他二人,自會見著其他十四-人!」

蕭涵秋笑道:「說得是……」

適時,那兩名高大黃衣喇嘛已然行近,五尺外突然停步,四日暴睜,四掌倏抬,廿根手指彎曲,帶著輕微顫抖,向蕭涵秋緩緩抓了過來。

蕭涵秋笑道:「這就是素以詭譎神秘著稱的密宗絕學……」-

語未畢,猛覺全身血氣往上-涌,他立即笑道:「好厲害,果然名不虛傳!」雙眉-挑,站著未動。

而那兩名高大黃衣喇嘛身形卻忽地向前一傾,而且越傾越深,漸漸地,那兩名高大黃衣喇嘛額頭見了汗。

驀地,兩名高大黃衣喇嘛一聲大喝,兩尊半截鐵塔般身形猛然往蕭涵秋身上撲來,同時四掌閃電往前一遞,敢情,他倆是借力而上了。

蕭涵秋淡淡一笑,雙掌並出,迎著那四隻蒲扇般大巴掌拍去,只聽砰然一聲,那兩名高大黃衣喇嘛悶哼暴退,步履踉蹌,各自狂噴一口鮮血。

那乾瘦老喇嘛臉色劇變道:「能破能接密宗十步懾魂抓者,放眼天下武林尚不多見,施主究竟中原那位高人奇土?」

蕭涵秋道:「能接我這-手而不躺下者,頗也難能可貴,密宗絕學果然驚人,貴會既跟鐵騎會互通聲息,怎不知我是誰!」

那乾瘦老喇嘛身形猛震,退了-步,駭然凝注,道:「施主敢情是南龍聖手書生蕭涵秋?」

蕭涵秋點頭笑道:「不錯,正是蕭涵秋當面!」

那乾瘦老喇嘛一嘆說道:「那就難怪本會十六黃衣尊者之二不是敵手了!」

突然一聲冷笑,舉手一揮!他這裡一揮手,由蕭涵秋周圍那各處殿角,壇后立即轉出一十四名高大黃衣喇嘛,正好把蕭涵秋圍在中央。蕭涵秋目光環掃,笑道:「正好十六位,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這才是,先躲著幹什麼?為免多耽擱時間,我希望十六位一起上!」那乾瘦老喇嘛道:「用不著蕭大俠指示,貧僧本就打算讓他十六個一起上!」蕭涵秋道:「那最好不過,大喇嘛,你是何人?」

那乾瘦老喇嘛道:「有勞蕭大俠動問,貧僧黑龍會法王座下八部天龍之一!」蕭涵秋「哦」地一聲,道:「我失敬了,原來是八部天龍之一的大喇嘛。」。「好說!」那乾瘦老喇嘛道:「蕭大俠請準備,貧僧要命他們出手了!」蕭涵秋道:「我已經準備好了,大喇嘛請下令吧!」

那乾瘦老喇嘛道:「貧僧要先說明,他十六人乃是以暗器襲擊蕭大俠!」蕭涵秋雙眉微揚,道:「全無不可,任憑大喇嘛!」

那乾瘦老喇嘛道:「還有,密宗暗器不比中原,非但形式不同,便是其歹毒霸道也勝於中原武林所有,蕭大俠千萬小心!」蕭涵秋笑了笑,道:「多謝大喇嘛提醒,我自會小心!」那乾瘦老喇嘛道:「那就好……」抬手一揮。那十六名高大黃衣喇嘛立刻振動雙臂,雙臂一振動,一陣「錚!」「錚!」異響自各人袖中響起。那響聲越來越大,漸漸地震入耳膜,懾人心神!

就在蕭涵秋眉鋒微微皺起之際,那站在乾瘦老喇嘛身旁的兩名高大黃衣喇嘛突然四臂一揚,四道黃光自袖底飛出,一閃射向了蕭涵秋。

蕭涵秋看得清楚,那不是飛刀,也不是袖箭,而是個金黃色圈兒,其亮奪目,能令人為之目眩,再加散發異香,卻又令人神往。

他明白,這東西厲害,只要他一出手迎擊,那另十四名黃衣尊者必會跟著出手打出那套在臂上的圈兒,襲向他周身各處大穴。

當下他垂手不動,容得那四個金黃色的圈兒奔近胸前,他才閃身躲避,豈料那四個金黃色的圈兒卻「息」地一聲折而向下,分取他小腹左右。

這一著既毒又狠,蕭涵秋一驚,騰身而起,那四個圈兒擦著鞋底打過,墮落地上,好險!

然而他剛躲過這四個圈兒,一陣錚然連響,四面八方黃光耀眼,數十個圈兒滿天飛舞,其密如網地向他罩下,那是另十四名黃衣尊者出了手。

蕭涵秋陡挑雙眉,仰天一聲清嘯,身形電轉,又一陣錚然連聲,那些個圈兒四下激射,倒射而回。

那十六名黃衣尊者猛然一驚,紛紛閃身躲避,一陣篤篤異響中,那些圈兒全都打入四周那神殿神壇石牆中。

圈沒及半,那露在外面的一半上,各有-個宛然的指痕,分明蕭涵秋是將它們點了回去!

那乾瘦老喇嘛悚然動容,觸目驚心,悚然叫道:「蕭大俠不愧聖手書生美號,果然絕藝蓋世,宇內第一!」

蕭涵秋卓立中央,淡然笑道:「好說,大喇嘛十六尊者,還有什麼厲害玩藝兒!」

那乾瘦老喇嘛道:「自然有,只是越往後走越厲害……」

蕭涵秋道:「正要見識密宗的厲害玩藝兒!」

那乾瘦老喇嘛道:「那好,不過,貧僧頗為蕭大俠扼腕!」

蕭涵秋道:「大喇嘛這話怎麼說?」

那乾瘦老喇嘛道:「這后一陣暗器,可比適才那前一陣厲害得多!」

蕭涵秋道:「是么!厲害得多又如何?」

那乾瘦老喇嘛道:「據貧僧所知,這與中原少林十八羅漢陣一般,放眼天下武林,鮮有人能夠躲得過,逃得出!」

蕭涵秋道:「那不正合貴會心意,正中貴會的下懷么?」

那乾瘦老喇嘛道:「是不錯,只是蕭大俠修為不易,闖名唯艱……」

蕭涵秋道:「多謝大喇嘛這悲天憫人胸懷,那不要緊,也許蕭涵秋福大命大造化大,會是少數能躲過之人中的一個!」

那乾瘦老喇嘛道:「但願如此,蕭大俠準備!」

蕭涵秋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準備中,面對這麼多密宗高手,我怎敢鬆懈!」那乾瘦老喇嘛道:「那貧僧就不用為蕭大俠擔心了……」說著,又一揮手。

他這裡-揮手,那十六名黃衣尊者立即各自探手腰間,摸出『對奇光耀眼但較常見為小的銅鈸,分持雙手之中。

蕭涵秋雙眉一揚,道:「大喇嘛,原來是飛鈸!」

那乾瘦老喇嘛點頭說道:「不錯,是飛鈸,這飛鈸四周之鋒刃比-般刀劍還要犀利,施主要加意小心了!」

蕭涵秋淡淡笑道:「多謝大喇嘛,我省得!」

那乾瘦老喇嘛道:「那就好……。」突然嘿地哼了一聲。

哼聲甫落,那十六名黃衣尊者立即雙手一合,發出「鏘」地一聲暴響,蕭涵秋一襲儒衫無風自動,神情微震。顯然,這十六名密宗高手是將真力貫注在了鈸聲之中!

接著,是一連串「鏘!」「鏘!」響聲,震得蕭涵秋一襲儒衫不住拂動,蕭涵秋究竟受了多大的震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過,從他如今神色肅穆凝重,沒有一點輕忽大意之態看,顯得這位南龍聖手書生亦未敢輕敵。

事實如此,錯非是他,若換個人早就喪生在這鈸聲下了!

突然,蕭涵秋身左一名黃衣尊者脫手將那雙銅鈸拋向半空,蕭涵秋心知這絕不會是玩花樣,而是具有深意,立即功凝雙臂,目注那一對銅鈸,一眨不眨。

果然,那兩鈸在空中只一互擊,「鏘」地一聲,然後左右盪開,竟似有人牽引線索般,輕飄向後,陡地向蕭涵秋撞來。

蕭涵秋心頭震動,但表面上絲毫未動神色,眼看著兩鈸逼近五尺以內,他單指凝功,閃電點出。

但,指力甫發,那一對銅鈸卻忽又左右一盪,然後各划半弧,斜刺里撞向蕭涵秋兩肋。

這手法奇絕詭譎,令人擋不勝擋,防無可防。

蕭涵秋猛然一驚,雙袖疾抖卷向那兩隻銅鈸,眼看便要卷上,倏覺腦後風生,已近咫尺。

這一著,是在那震耳的鈸聲中掩蓋了一切的響聲,在蕭涵秋全神貫注由左方射來的一對銅鈸之際,他身後一名黃衣尊者也同時打出銅鈸偷襲。

總算是蕭涵秋非比一般,及時聽見了背後風聲。

這一下難了,擋前顧不了后,若顧后就擋不了前,蕭涵秋急中生智,正打算將身形左斜以躲過兩對飛鈸。

倏地,背後「錚!」「錚!」兩聲輕響,由後方襲來的兩隻飛鈸筆直墜地,「篤」「篤」兩聲插入那堅硬的黃土地中。

蕭涵秋日中異采暴閃,同時,他那一雙衣袖也卷上前面兩隻飛鈸甩落一旁。

饒是如此,他南龍聖手書生也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這突來的變化驚人,眾黃衣尊者剛一愕,長笑震天,一條灰色人影如天馬行空,由后牆高空射進,撲向蕭涵秋身後一眾黃衣尊者,那是無影神駝桑古月到了。

那乾瘦老喇嘛勃然色變。道:「原來蕭大俠還帶有幫手!」

身形電飄而起,迎向半空中的桑古月。

雙方勢子都奇快如電,只聽砰然一聲,兩條人影乍分,桑古月斜斜落地,踉蹌退了兩步,鬚髮俱張威態嚇人!那乾瘦老喇嘛身形卻倒射而回,落地後退了五六步。

桑古月大笑說道:「老番禿,你不過如此!」

騰身便欲再撲,適時,一聲厲喝,兩名黃衣尊者抖手打出了四隻銅鈸,翩翻飛舞地罩向了桑古月。

蕭涵秋揚聲說道:「桑大哥留神,這東西厲害!」

話聲中,他身形電閃,撲向那乾瘦老喇嘛!那乾瘦老喇嘛剛剛站穩,睹狀大驚,欲避無及。

他身旁那兩名黃衣尊者忙抖手打出銅鈸搶救,蕭涵秋淡淡一笑,道:「距離一拉近,諸位就玩不成花樣了!」

雙掌揮處,四鈸齊飛,然後他雙掌再抖,那兩名黃衣尊者傷上加傷,大叫-聲,狂噴鮮血,往後便倒。蕭涵秋身形再閃,又要去抓那乾瘦老喇嘛,倏覺背後風生,真逼后心,心知又是那些黃衣尊者飛鈸偷襲,他沒有回身格擊,身形突然拔起,直上半空,數縷黃光自腳下掠過,射向了那乾瘦老喇嘛。

按說,那乾瘦老喇嘛這一下該倒了霉,非挨上自己人的毒手不可,豈料大謬不然,那數道黃光甫一掠過蕭涵秋腳下,便突划半弧又折了回去,敢情是發收可以自如,那些黃衣尊者防到了這-著。

也就在這剎那間,那乾瘦老喇嘛一聲厲嘯,身形一閃竄人左近一座神壇中不見。

蕭涵秋看得眉梢雙剔,便待折身回撲那一眾黃衣尊者,轉眼望去,卻見那一眾黃衣尊者也紛紛轉身竄向了各處神殿神壇,而桑古月一臂滴血,正在追撲。

蕭涵秋大喝-聲:「桑大哥,站住!」

喝聲中,他自己卻向最近一名黃衣尊者撲去,擒龍八手飛抓而出,一把抓住那黃衣尊者後頭,硬把他那一半進入神壇中的身子拖了出來,左掌趁勢一拍,封了那黃衣尊者穴道。

適時,桑古月掠了過來,道:「恩主為何不讓老奴追襲?」

蕭涵秋道:「有這一個也就夠了……」

望著桑古月左臂上那衣衫破裂,鮮血濕透了半隻袖子的傷處.接問道:「桑大哥,礙事么?」

桑古月搖頭說道:「不礙事,未傷及筋骨,老奴已閉住穴道了!」

蕭涵秋抬眼環掃,此際偌大一個後院中,除了那兩名已重傷身死的黃衣尊者以及眼前被制這名外,空蕩寂靜,已不見一個人影。

他揚了揚眉,道:「桑大哥,這些喇嘛全是黑龍會的,跟鐵騎會狼狽為奸,紀姑娘也被他們囚禁在此!」

桑古月神情猛然一震,道:「怎又殺出一個黑龍會來……」

蕭涵秋道:「看來紀奉先先在關外的勢力,較咱們想像中為大……」

桑古月道:「只是,恩主,他們既跟鐵騎會是一夥,又怎會囚禁……」

蕭涵秋道:「咱們上了那萬侯玉的當了,若非我無意中問起,可真要捨近求遠,冤枉跑一趟鐵騎會了,這是紀奉先怕紀姑娘壞了他的大事,所以命人把她囚禁起來的!」桑占月道:「那麼,恩主可知紀姑娘被囚禁在寺中何處?」

蕭涵秋-指那被制黃衣尊者,道:「既然有了這麼-個,何愁不知道!」虛空一掌拍開了那黃衣尊者受制穴道。

桑古月抬手抓上那黃衣尊者左肩。

那黃衣尊者應掌而醒,翻身欲起,在桑古月那隻右掌下,他卻未能站起來,臉色一變,坐著未動!蕭涵秋道:「我先說明,你為我們帶路找著-人,我饒你-命放你逃命……。」那黃衣尊者頭一低,沒答話。蕭涵秋道:「你告訴我,紀奉先那位妹妹被囚禁在寺中何處?」

那黃衣尊者仍低著頭,未說話。桑古月冷哼一聲,五指用了力。那黃衣尊者竟哼都不哼一聲,只是-一個身子慢慢往下滑。桑古月方待再用力,蕭涵秋臉色一變,道:「桑大哥,鬆開他!」

桑古月一怔鬆了手,那黃衣尊者像是沒了骨頭,身形-軟前栽,趴在了地上,桑古月又復一怔,神情震動,道:「恩主,莫非……」蕭涵秋淡淡說道:「桑大哥,他死了!」

剛才還好端端的,怎麼一下子就死了!

桑古月腳一抬,把那黃衣尊者撥了個仰面朝天,這一看,立即恍悟,那黃衣尊者一張臉色呈烏紫,且緊閉著嘴。

他忙抬眼說道:「恩主,這番禿是服了毒……」

蕭涵秋點頭嘆道:「不錯,我忽略了,沒有想到他口中藏有毒藥,紀奉先此人的確狠毒厲害,他硬是一個活口都不讓咱們抓住!」

桑古月陡挑雙眉,抬腳欲踢。

蕭涵秋及時說道:「桑大哥,人死一了百了,不可瀆屍出氣!」

桑古月怒態倏斂收住了腿,道:「那麼,恩主,如今要找紀姑娘……」

蕭涵秋道:「桑大哥,鐵騎會那人趁我進入後院之際,已溜出了嘉卜寺,難道桑大哥沒看見他!」桑古月搖頭一嘆逗道:「老奴一直守在寺后,卻忽略了寺前……」

蕭涵秋苦笑說道:「那麼咱們只好自己找了……」

倏地目中寒芒飛閃,騰身掠起,落上那最高一座神殿瓦面,桑古月跟著掠了上去,惑然問道:「恩主這是……」蕭涵秋道:「我恐怕他們由別處出口帶走了紀姑娘!」

桑古月恍然大悟,急忙運目向四下里望去。

四下里到處是人,到處是駱駝,卻未見一個喇嘛,桑古月皺眉說道:「恩主,以老奴看,他們仍在嘉卜寺中。」蕭涵秋道:「該是,但他們沒有理由不跑!」

桑古月道:「也許他們沒有秘密之出路!」

蕭涵秋點了點頭,道:「也有可能,不過……」

倏地雙眉一挑,道:「桑大哥,你看,左前方那是什麼?」

桑古月抬眼望去,只見半里左右外一片樹林中轉出一隊駱駝,駱駝上坐的全是以布蒙住頭臉的灰衣人。

那些灰衣人個個身材高大,仔細算算共是十四名,但最中間那一人,身材卻顯得十分矮小。

桑古月獨目一亮,道:「恩主,是了!」

蕭涵秋道:「那麼走,咱們看看去!」與桑古月雙雙身形掠起,趕了過去。

他二人身法何等高絕神速,瞬息已臨近百丈之內,這時,那駱駝隊中已有人驚覺,呼嘯一聲,相率催動駱駝狂馳奔去。

別看駱駝走起來一如牛步,要是一旦放開四蹄跑起來,那好的駱駝比馬還快,但,怎麼快也快不過南龍聖手書生蕭涵秋與無影神駝桑古月的高絕身法。

轉眼間雖已奔出百丈,卻已被迫近了廿丈內。

桑古月性急,便欲騰身飛撲,倏地一陣風沙捲起,那駝隊中人個個蒙頭布飛揚,那身材最小的灰衣人頸后露出一半光頭,蕭涵秋腦際靈光一閃,忙道:「桑大哥,咱們中了他調虎離山之計上當了,快回頭!」

竟舍了那十餘騎駱駝不追,拉著桑古月騰身而起,由半空中折了回來,剛一折回,蕭涵秋遙見那嘉卜寺神殿之上紅影一閃,隱人寺內,急道:「果未出我所料,桑大哥,快!」

一聲「快」字,身法更疾,不到轉眼工夫,二人已一前一後馳回了嘉卜寺,騰身掠-亡神殿,神殿上甫一沾足,蕭涵秋一眼瞥見一名中年喇嘛在左下方畫廊上愴惶狂奔。

他忙雙足一點瓦面,頭下腳上地撲了下去,探掌一把揪住了那中年喇嘛后衣領,接著一掌敲上他的下顎。

只聽「叭」地一聲輕響,那中年喇嘛一個下巴應手脫落,蕭涵秋兩指一探,一閃而回,順手又托上那中年喇嘛下巴,喝問道:「紀姑娘現在何處?快說!」

那中年喇嘛未答話,蕭涵秋雙眉一挑,出掌又捏上那中年喇嘛兩腮,捏得那中年喇嘛張開了嘴。

蕭涵秋冷冷一笑,道:「嚼舌也沒那麼容易,說!」同時,那抓在喇嘛肩頭的左掌用了力。

痛得那喇嘛「啊」地一聲,兩眼暴睜,忙抬手指向身左神殿,蕭涵秋淡淡一聲輕喝:「桑大哥!」

桑古月應聲撲向那座神殿,一閃沒人,緊接著,便聽他在神殿中揚聲高叫道:「恩主,紀姑娘在這裡!」

蕭涵秋鬆了那中年喇嘛,閃身撲進神殿。

進了神殿,只見殿中地上倒卧著紀飛霜,她嬌靨蒼白,美目緊閉,一望而知是被人點了穴道。

蕭涵秋掠身近前,問道:「桑大哥,未見其他人么?」

桑古月道:「老奴適才進來的,看見兩個喇嘛抬著紀姑娘往裡走,那兩個番禿一見老奴進來,丟下紀姑娘就跑,老奴唯恐紀姑娘有好歹,故未追趕!」

蕭涵秋點了點頭,目光望向地上昏迷中的紀飛霜,這位可憐又復可敬的奇女子,顯見地更憔悴了!那該是心靈上的種種打擊,還有這嘉卜寺囚禁期間的折磨。

蕭涵秋不禁有點難過,揚了揚眉,道:「桑大哥,請代我解開紀姑娘的被制穴道。」他不自己出手而讓桑古月代勞,這桑古月心中瞭然,應了一聲,輕輕-掌拍上紀飛霜纖腰。地上,紀飛霜那兩排長長的睫毛一陣眨動,倏地睜開美目坐了起來,剛坐起,一眼瞥見眼前站著蕭涵秋與桑古月,她一怔,旋即-陣驚喜,嬌靨酡紅,連忙站了起來:「是蕭大俠與桑大俠……」蕭涵秋忙含笑說道:「紀姑娘受苦了!」

紀飛霜蒼白、憔悴的嬌靨上掠過一絲悲凄之色,淡淡一笑,道:「多謝蕭大俠,沒有什麼……」頓了頓,接問道:「二位怎麼至此?」蕭涵秋道:「為找尋令兄下落……」

紀飛霜一嘆說道:「現在我再也瞞不了人了,蕭大俠,我那嫂子可好?」蕭涵秋心中一震,遲疑未語。

紀飛霜淡淡一笑,道:「蕭大俠無須難言,我知道,我那位可憐的嫂子已經死了!」蕭涵秋心中一震,道:「紀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紀飛霜道:「我那嫂子的性情我知之甚深,碰上像家兄這麼一個丈夫,她平日還能隱忍,一旦再出了這種事,她一定受不住了!」

蕭涵秋默然不語。

紀飛霜抬眼問道:「蕭大俠可曾找著家兄?」

蕭涵秋搖頭說道:「還沒有,不過……」住口不言。

紀飛霜嘆道:「家兄執迷不悟,已經是無可救藥丁,我這個做妹妹的對他也是無能為力了……」頓了頓,接道:「我知道他的去處,可是我不能告訴蕭大俠,蕭大俠當能體諒!」

蕭涵秋道:「手足之情,人所難免,蕭涵秋也不敢讓姑娘告訴我令兄的去處!」

紀飛霜道:「人是難免自私的,若是為朝廷,為生民,我該把他的去處告訴蕭大俠,可是怎麼說他是我一母同胞的……」

蕭涵秋點頭說道:「是的,我知道,姑娘!」

紀飛霜道:「如今他不僅僅是跟蕭大俠有私仇了,而且是謀反叛逆,像他這麼一個人,人人得而誅之,我以為蕭大俠當該不是僅為那私人間的仇恨追出關外的吧?」

蕭涵秋道:「紀姑娘,我也是為了朝廷及生民!」

紀飛霜道:「那麼恭王該委託了蕭大俠?」

蕭涵秋遲疑了一下,毅然點頭,道:「不瞞紀姑娘,我如今權同欽差!」

紀飛霜道:「該還有位索大俠?」

蕭涵秋點頭說道:「有他,只是他帶著人往江南找尋令兄去了!」紀飛霜神色一慘,搖頭說道:「不會吧,索大俠必然也繞著圈子出了關了,南龍北虎聯手,看來家兄是難以倖免了,這也是他罪孽深重應得的報應……」

蕭涵秋沒說話,這話,他無法接上。

紀飛霜略-沉默,突又說道:「蕭大俠,假如家兄能及時懸崖勒馬回了頭,蕭大俠與索大俠二位可否放他一條生路……」

蕭涵秋道:「紀姑娘如今仍存著這希望么?」

紀飛霜點了點頭,道:「蕭大俠,這就像明知他病人膏盲,已無藥可救,而我這做妹妹卻不能不為他延醫的道理一樣!」

蕭涵秋嘆道:「紀姑娘這手足親情令人感佩,只是,紀姑娘要原諒,於大,我是為朝廷除叛逆,誅亂臣,於小,我是為武林除害,為武林懲凶,我不能放過令兄!」。

紀飛霜身形一顫,低下了頭。

蕭涵秋道:「紀姑娘,我很抱歉……」

紀飛霜抬起頭來,微微地搖了搖頭道:「我不敢勉強蕭大俠,更不敢怪蕭大俠,這也是蕭大俠的天職,蕭大俠的責任,只是我……。」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蕭涵秋忙改話題,道:「紀姑娘,我臨出關時,恭王爺曾交待我,如果找到了紀姑娘,請紀姑娘轉回去到恭王府長住……」

紀飛霜臉色一變,淡淡說道:「謝謝蕭大俠轉告,也謝謝恭王爺的好意,請蕭大俠代為轉答,他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自有去處,不敢前往恭王府打擾!」

蕭涵秋聽得出,紀飛霜言辭之間,似對那位恭王宸容有著頗大的成見,當下他勸說道:「紀姑娘,恭王爺是一番好意……」

紀飛霜抬頭說道:「謝謝蕭大俠,我不願在背後批評人,只是我可以告訴蕭大俠,我對這位恭王爺了解得很清楚!」

蕭涵秋雙眉微皺,沒有說話。但旋即他又說道:「那麼,紀姑娘今後……」

紀飛霜道:「多謝蕭大俠關注,紀飛霜自有去處!」

蕭涵秋雙眉微揚,道:「可是,紀姑娘,我卻不能再讓姑娘一個單身女子在這關外胡地飄泊闖蕩,再去冒風險。」

紀飛霜美目異采飛閃,道:「蕭大俠,我有個哥哥可以為恃,不會有人敢加害我的!」

蕭涵秋道:「而事實上,我是在這嘉卜寺中救出姑娘的!」

紀飛霜道:「那只是因為我哥哥怕我壞了他的大事,所以命人限制我的行動,其實,我在這嘉卜寺中備受禮遇,儼然上賓!」

蕭涵秋道:「無論怎麼說,我不能再讓姑娘一個人……」

紀飛霜截口說道:「蕭大俠,這不是頂重要的,重要的是蕭大俠儘快從我哥哥手中把我嫂子及那苦命的孩子救出來。」蕭涵秋道:「多謝紀姑娘,可是我連番打聽,只聽說甄姑娘跟令兄在一起,卻未聽說令兄及甄姑娘帶著孩子!」紀飛霜道:「那可憐的孩子是沒跟他兩個在一起,早在我哥哥從費嘯天手中把他奪回之後,就被秘密送出總督府了!」蕭涵秋急急問道:「紀姑娘可知孩子被送往何處?」

紀飛霜點頭說道:「我知道,就在這關外!」

「關外?」蕭涵秋追問道:「關外何處?」

紀飛霜道:「起先在鐵騎會,後來轉送到了北敵瓦刺酋長手中!」

蕭涵秋大驚道:「令兄他這是……」

紀飛霜道:「我哥哥以他的兒子為人質,與北敵訂盟約,來換取北敵瓦刺的百員上將,以及數萬精兵!」

蕭涵秋脫口一聲輕呼,揚了眉,半晌始道:「這,甄姑娘知道么?」

紀飛霜道:「她僅僅知道孩子在關外,要不然她不會隨我哥哥出關!」

蕭涵秋眉梢兒挑得更高,默然未語。

紀飛霜隨又說道:「蕭大俠怎知我在嘉卜寺中?」

蕭涵秋道:「我原不知道,只聽說紀姑娘落在了鐵騎會人手中,這是誤打誤撞問出來的……」接著他把經過大概地說了一遍。

聽畢,紀飛霜變色說道:「原來他們還做這種喪天害理,令人髮指的事,看來我哥哥罪孽太重了,蕭大俠離此之後要往何處去?」

蕭涵秋道:「繼續找尋令兄下落。」當然,他不能說已知紀奉先下落。

紀飛霜沉吟了一下,道:「那麼,蕭大俠請等我片刻,我去取件東西就來!」說著,轉身就要往裡走。

蕭涵秋忙道:「姑娘之物在何處,我請桑大哥……」

紀飛霜回身搖頭,道:「不必了,女兒家自己的東西,我自己拿吧!」

說完,轉身向殿里行去,繞過那神案之後不見了。

桑古月低低說道:「恩主,看情形紀姑娘似是要跟咱們同行!」蕭涵秋點頭說:「可能!」

桑古月抬頭嘆道:「都是紀奉先一人作的孽,害得這位姑娘跟著受罪!」蕭涵秋未說話。

他二人就這麼站在這大殿之中等上了。但是,左等右等不見紀飛霜再出來。

算算時間,便是拿三樣東西也夠了!

桑古月第一個忍不住,道:「恩主,讓老奴去看看!」

蕭涵秋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桑古月舉步行了進去,他剛繞過那座神案,便即叫道:「恩主快請過來,紀姑娘已經走了!」蕭涵秋心中一震,急忙閃身掠了過去!那神案后,桑古月凝注一物,正自發獃!蕭涵秋循其目光望去,心頭又是一震,那神案后,有一個既深又黑難見底的洞穴,而如今在那洞穴上,卻壓著一張素箋,素箋上,寫著幾行潦草但不失娟秀的小字:「字奉蕭大俠:紀飛霜天生薄命,註定流浪飄泊,家兄雖罪大惡極,但手足之親一母同胞,紀飛霜不能坐視不顧。為朝廷,為生民,特奉知家兄去處,霍祖山後,瓦刺族中,當蕭大俠尋獲家兄之際,自可與紀飛霜再相見。紀飛霜拜上」

蕭涵秋微皺眉鋒,作聲不得,半晌始無力地伸手取起了那張素箋,又看了一看,然後雙掌一合,一張雪白素箋頓時粉碎,灑了一地……

桑古月突然說道:「恩主,紀姑娘是由這秘道走的?」

蕭涵秋點了點頭。

桑古月又道:「現在追還來得及。」

蕭涵秋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桑大哥,萬事勉強不得,怎麼說她與紀奉先是手足兄妹,一母同胞,她該找他,該救他。」

桑古月道:「可是此去霍祖山數百里,路上難免遇上鐵騎會或黑龍會……」

蕭涵秋搖頭說道:「她說得對,沒關係,那些人不敢難為她的……」

頓了頓,又道:「其實,我倒希望鐵騎會或黑龍會的人半路截住她。」

桑古月呆了一呆,道:「恩主,這話怎麼說?」

蕭涵秋勉強地笑了笑,道:「紀飛霜是位秉性剛烈,且極重情感的奇女子,她能陪紀奉先死,若是她順利到達紀奉先身邊,將來咱們一旦找到了紀奉先,豈不是難以下手?」

桑古月瞿然恍悟,點了點頭,剛要說話。

倏地,蕭涵秋目中寒芒一閃,低聲道:「桑大哥,聽見了么?有人進了嘉卜寺?」

桑古月凝神一聽,道:「不錯,只有一個人。」

蕭涵秋冷哼一聲,道:「我倒要看看來的是誰?」

話聲方落,適時,由那大門口左邊畫廊上轉過一人,只見他抬眼四望,兩隻眼珠子滴溜亂轉,滿臉是詫異之色,那赫然竟是大漠飛鼠谷逸!

桑古月哼了一聲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奴擒他去。」說著便要閃身撲出。

蕭涵秋伸手一攔,道:「桑大哥,你在這兒攔他,我繞到他身後去!」話落,一閃由那神殿後壁上一道門戶穿出不見。谷逸步履放得很輕,一路左顧右盼地往裡走著。

當他-腳剛踏落神殿石階下那片青石地面的時候,突然,一個清朗話聲由背後響起:「閣下,你找誰?」

谷逸著實嚇了一跳,猛地往前一竄,然後飛快轉過身形,自然,他所看到的,是蕭涵秋。

他一怔,微吃一驚,旋即一趨平靜,嘿嘿笑道:「原來是蕭爺,沒想到在這兒碰上您,看來這喇嘛廟完了!」

蕭涵秋淡淡點頭道:「你沒有猜錯,這嘉卜寺是完了!」

谷逸笑道:「那正好,省得……」

背後微風颯然,一隻手搭上他右肩,緊接著響起桑古月的話聲道:「是么?谷逸,這回便是你真能飛也跑不掉了!」

谷逸猛然一驚,隨即笑道:「原來是桑大俠,嚇了我一大跳,桑大俠,我可沒打跑的主意。」

桑古月冷然說道:「那麼,你何妨打打主意?」

谷逸笑道:「如今跟以前大不相同,要在以前我碰見兩位,那隻恨爹娘少生兩條腿,如今可用不著了。」

桑古月道:「沒想到你還有這一說,谷逸……」

谷逸「啊呀」一聲皺眉矮下身形。

桑古月接著說道:「我僅用真力一分,要不想我手上再加力,乖乖答我恩主問話。」

谷逸忙道:「桑大俠,如今沒什麼好問的了,我已是索霸王手下人。」

桑古月冷笑說道:「不是谷靈鼠的大哥了么?」

谷逸忙道:「桑大俠,我說的是實話,不信你瞧瞧我腰裡!」

桑古月道:「你那一套如今不靈了,我勸你……」

蕭涵秋突然說道:「桑大哥,鬆開他!」

桑古月應了一聲,道:「谷逸,你要敢動一動,我打斷你兩條腿。」隨即鬆了五指。

谷逸伸手摸了摸肩頭,道:「您放心,我絕不跑!」

蕭涵秋道:「谷老大,你腰際藏有何物,拿出我看看?」

谷逸應了一聲,忙自腰際摸出一物,那是面腰牌,然後笑嘻嘻地跨步而前,雙手遞向蕭涵秋。

蕭涵秋接過一看,立揚雙眉,詫異地望了谷逸一眼道;「谷老大,腰牌是真不假,可是……」

桑古月截口說道:「恩主,上一次當學一次乖,不可輕信這廝了。」

谷逸著急道:「可是桑大俠,我沒有騙人啊。」

桑古月冷笑說道:「那腰牌還不知你是怎麼來的呢!」

谷逸道:「是索爺親手給我的。」

桑古月冷哼說道:「那麼,你再要一塊給我看看。」

谷逸搖頭苦笑說道:「桑大俠,說來說去您是兩個字不信,這樣吧,你到寺門口瞧瞧去,這嘉卜寺周圍全是索爺的人,這假不了吧?」桑古月震聲說道:「谷逸,當真?」

谷逸道:「你瞧瞧去!」桑古月道:「那麼,你怎麼又變成了索霸王手下?」

谷逸道:「不許我改邪歸正,重心做人么?桑大俠,人都有個明白的時候,何況我已這麼大把年紀了,總該為自己身後想想。」

接著,他把遇見鄒長風的始末說了一遍。

聽畢,桑古月道:「原來張北藥王廟裡的事兒,是你的傑作,谷老大,我恩主跟我是隨後進的藥王廟,一看就知那是索霸王的巨靈掌,你可知道有個姓侯的沒死溜了?」谷逸一怔,詫聲說道:「怎麼,那匹夫沒死溜了?」

桑古月道:「他藏有護心銅鏡,我主僕便是跟著他到這兒來的!」

谷逸叫道:「護心銅鏡,好命大的匹夫,桑大俠,這麼說來,這兒黑龍會裡的人,全讓您二位收拾了?」桑古月道:「那倒沒有……」接著也把這嘉卜寺的經過說了一遍,唯獨未提紀飛霜事。

聽畢,谷逸嘆道:「桑大俠,所幸是您二位,要是換個人早完了,您就不知道黑龍會那番禿法王座下的二侍、四神、八部天龍、十六黃衣尊者有多厲害,連鐵騎會都不敢正眼瞧瞧他們一下……」

桑古月道:「谷老大,那黑龍會的窩就在這兒么?」

谷逸搖頭說道:「不,那窩在熱河承德那座大喇嘛廟裡。」

桑古月道:「谷老大,你是說那布達拉寺?」

谷逸點頭說道:「正是,名稱跟西藏的那座喇嘛窩一樣,不過那是宮,這是寺。」

桑古月道:「既知這窩就好辦,谷老大,黑龍會每年送五十名蒙旗婦女給鐵騎會一事你可知道?」

谷逸道:「別提那作孽事了,怎麼會不知道,那些蒙旗婦女饒是身強體壯,也經不住那如狼似虎般的輪流糟蹋,出不了三個月,就死得一個不剩,這份罪孽大了!」

桑古月逼視道:「谷老大,你有份兒么?」

谷逸連連搖頭說道:「我是吃喝賭樣樣來,唯有一宗好處,生平不近女色,我練的是童子功,一近女色這身輕功就完了,不信您日後鐵騎會裡問問去,我谷逸要是……」

「好了,谷老大!」蕭涵秋突然擺手說道:「索霸王現在何處?」

谷逸道:「蕭爺,索爺帶著弟兄們在外面等著呢,郭二俠及二姑娘在寺后,只要我發個信號,就會殺進來了!」

蕭涵秋道:「那有什麼用,這兒秘道很多。」

谷逸笑道:「蕭爺,您也許不信,只要我走進了嘉卜寺,包管是瓮中捉鱉,那些個番禿們一個也溜不掉。」

蕭涵秋道:「這麼說來,你知道這兒的機關?」

谷逸嘿嘿笑道:「那跟閉著眼摸自己的鼻子一樣。」

蕭涵秋搖了搖頭,道:「在這關外胡地,我要比索霸王吃虧多了!」

谷逸一縮小腦袋,道,「再加上有了我,您就更吃虧了。」

蕭涵秋笑道:「真是吃誰的幫誰!」

谷逸道:「您該早收我在身邊的。」

蕭涵秋道:「我本有收你之意,奈何你見了我就跑。」

谷逸道:「那能不跑?吃飯的傢伙要緊呀!其實,蕭爺,這回跟上了索爺,也是我落在了鄒總管手裡跑不掉了,要能跑我也早跑了,您說是不?」

蕭涵秋點了點頭,笑道:「有理,谷老大,麻煩你去告訴索霸王一聲,就說我在這兒,請他進來大伙兒見見!」

谷逸道:「怎敢麻煩蕭爺?不必出去,我發個信就行了。」

蕭涵秋搖頭說道:「那不行,那是殺進來而不是走進來!」

谷逸不禁失笑,道:「那麼您請等等,我這就去!」

說道,向蕭涵秋舉手一拱,快步行了出去。

望著谷逸轉過畫廊不見,蕭涵秋急道:「桑大哥,咱們不能讓他事事處處著先鞭,咱們快走,由秘道!」話落,偕同桑古月撲進神殿。

他二人身形剛渺,步履響動,佩劍叮噹,那畫廊上轉入一大陣人來,為首的正是索飛與鄒長風,谷逸伴在索飛身邊,身後是二三十名黑衣大漢,燕趙豪雄。谷逸一見院中空空便自一怔。

適時索飛問道:「谷老大,我那老弟人呢?」

谷逸「咦」地一聲說道:「剛才還在這兒,怎麼轉眼就沒了影兒?」說道:「蕭爺、蕭爺」地叫了幾聲。

索飛笑道:「谷老大,不用叫了,人早走了!」

「走了?」谷逸呆了一呆,道:「不會吧,蕭爺幹什麼要走?再說是他命我叫您……」

索飛笑道:「我那老弟是個知書達禮的人,他若真要見我,豈會讓你出去把我叫進來?這是計,明白么?」

谷逸詫聲說道:「可是蕭爺為什麼要走?」

索飛道:「你剛才不是告訴我,他說在這關外胡地跟我一比,吃虧很大么?他是怕我事事處處佔了先,所以先走了。」

谷逸點頭說道:「原來蕭爺是怕您搶了功!」

「胡說!」索飛搖頭說道:「南龍聖手書生蕭涵秋豈是那種人,他是事事處處不願讓我插手幫忙,明白么?這也是面子問題。」

「面子問題?」谷逸楞楞地問了一句。

索飛搖頭說道:「這你不會懂的,其實,北虎永遠強不過南龍,我這僅是佔了天時、地利、人和而已。」

谷逸有點明白了,點了點頭,沒說話。

鄒長風一旁說道:「那麼,大爺,咱們……」

谷逸突然叫道:「對了,紀姑娘被軟禁在這兒,怎未聽蕭爺提起?」

索飛淡淡笑問,道:「你見著他的時候,跟他提及咱們的來意了么?」

谷逸道:「沒有哇!」

「是噦!」索飛笑道:「他又為什麼要跟你提起呢?聖手書生做事錯不了,紀姑娘准被他救走了,不信你到那軟禁紀姑娘的地方看看去。」

索飛不愧料事如神,這一點常人難及。谷逸未動也未說話,顯然,他是相信了。

索飛擺了擺手,又道:「谷老大,去把這兒的玩藝兒毀了吧,免得留著讓他們再用。」

谷逸應了一聲,閃動身形,撲進神殿。

沒一會兒,他又自神殿中掠了出來,近前說道:「大爺,您料事如神,紀姑娘果然不見了。」

索飛淡淡一笑,道:「料別人不行,料他我是十拿九穩,因為我想到的,他總比我快上一步,而且更周到……」

冷冷一笑,擺手又道:「谷老大,通知二姑娘一聲,廟前集合,咱們早一步趕往善達克沙漠去,先去逮那北敵頭兒。」

話落,帶著鄒長風及數十燕趙豪雄轉身向前面行去。谷逸則身形騰起,直撲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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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骨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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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命換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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