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闖王府大顯身手
後院不大,到處堆著鐵明師兄妹幾人每天在「天橋」應用的東西,都快把院子堆滿了,再多幾樣恐怕就沒下腳的地兒了。鐵明幾個爺兒們住在東西兩廂,上房兩間耳房,姑娘郭鳳喜住一間,另一間是老二季少輝跟柳瑤紅的新房,新房裡還新著,人卻沒有了,鐵明怕柳瑤紅觸景傷情,讓柳瑤紅搬到這邊屋跟姑娘郭鳳喜做伴兒,那間屋就這麼空出來了,空出來是空出來了,鐵明幾個爺兒們誰也沒好往裡搬,就是親兄妹也有顧忌,何況是師兄妹,所以那一間一直空到如今。掀簾進了既是師姐妹,又是姑嫂兩人的屋,女人家的屋畢竟不同,一股子淡淡的香氣就鑽進了鼻子里。柳瑤紅不好意思地笑著說:「亂得很,白爺別見笑。」「好說。」燕翎抬眼打量了一眼,擺設很簡單,除了兩張床,幾乎沒有別的什麼,就連梳妝台也是張破桌子架上的鏡子,對這兩位來說,的確是太委屈了,好在江湖兒女不太講究這些!
「麻煩二嫂,凡是郭姑娘放東西的地方都找找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柳瑤紅答應一聲走了過去,她先找明地兒,最後找姑娘郭鳳喜的一個小箱子,箱子里除了衣裳只有雙剛納好的鞋底。「看尺寸,誰都看得出這鞋底不是用在女人家的繡花鞋上的,那麼這是……?」柳瑤紅拿著那雙鞋底轉過了身,口齒啟動,欲言又止!鐵明悚然道:「看來小師妹她已經有……」倏然住口不言。
柳瑤紅道:「大哥,咱們太疏忽鳳喜了。」
鐵明道:「我總認為她還是個孩子,那知道……?她從沒跟你提過么。」
柳瑤紅道:「要提過我不就知道了,怪我,我從沒問過她,我跟她說話總方便些。」燕翎道:「怎見得這雙鞋底不是為鐵大哥幾位中那一位納的。」
鐵明道:「她從沒給我們納過鞋底,就連縫縫補補也都是瑤紅的事,我們總認為她還小,捨不得讓她做這些個!」柳瑤紅道:「她昨兒晚上告訴我要出去的時候,臉上帶著驚喜,還有幾分不自在,我是過來人,看得出,當時心裡就有幾分猜疑,可是她從沒透過一點口風,我不敢確定,也沒好跟大哥提,那知道她真……」目光落在那鞋底上,道:「沒見鳳喜做過針線活兒,但看她這鞋底,她的針線活兒還真不賴,就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學的。」鐵明一跺腳道:「她也是,這是好事兒,咱們之間有什麼不好說的,她也不跟大家夥提一提,如今好,人下見了,還不知道該找誰,上那兒去找呢。」江漢武道:「要這樣看,小妹似乎不會出什麼事兒。」
鐵明道:「誰知道她認識的這個人是個怎麼樣的人。」
燕翎道:「麻煩二嫂再多找找。」
柳瑤紅放下鞋底已找了起來,到處都沒能找到什麼,最後卻在枕頭底下找到了一張小紙條兒。柳瑤紅忙不迭地一看,一怔直了眼,脫口叫道:「白爺,您……?」鐵明過去伸手抓了過來,一看之下他也直了眼,旋即他臉色變了,拾手把紙條兒遞給燕翎,道:「白爺請看看,這怎麼說。」燕翎接過來一看,也為之猛然一怔,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兩眼,可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江漢武在他身旁望著條兒念道:「鳳喜姑娘,盼即刻來『先農壇』後一會,白玉樓。白爺,您……」燕翎定了定神道:「弄了半天郭姑娘昨兒晚上出去是跟我會面去了。」
鐵明的語氣有點兒異樣:「聽白爺的口氣,好像是不知道這檔子事兒。」燕翎道:「希望鐵大哥能相信,這張紙條兒根本不是我的。」
鐵明道:「我不敢說信不過白爺,可是這件事總該有個解。」
燕翎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張紙條兒上,看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睜大了眼道:「鐵大哥,這張紙條兒上的字兒,出自女子手筆。」鐵明道:「出自女子手筆。」他一步跨了過來。
燕翎把那張紙條兒遞了過去,道:「請鐵大哥仔細看看!」
鐵明接過去從頭到尾角用心看,過了一會兒之後,他也點了頭:「嗯,是不像男人家的字。」柳瑤紅要過去看看,一個一個的傳閱,最後大家都說的確像出自女子手筆。鐵明道:
「這麼說這張紙條兒確不是白爺寫的了。」
燕翎道:「不是,白大哥,雖然這字是極力模仿男人家的筆跡,但畢竟還是帶著幾分秀氣。」鐵明道:「那麼這究竟是……」
燕翎道:「鐵大哥,知道我叫白玉樓的人不多,『先農壇』后也不是等閑人去的地方,而且以白玉樓這三個字哄騙郭姑娘,這裡頭大有蹊蹺,這蹊蹺就是破綻,白玉樓這三個字能跟郭姑娘拉上關係,恐怕只有對付白龍道人那一面了。」鐵明兩眼倏睜,道:「這麼說我並沒有弄錯,還是胤禎老四……」燕翎道:「似乎只有這一種解釋,鐵大哥請把這件事交給我,我總會查他個水落石出的……。」鐵明道:「白爺,整白龍道人的,不是我的師兄妹,胤禎老四為什麼……」燕翎道:「恐怕郭姑娘是遭了池魚之災。」
鐵明道:「那為什麼假您之名……」
柳瑤紅道:「不這樣鳳喜怎麼會出去。」
鐵明一怔,旋即瞪大了眼:「難道說鳳喜是對白爺……」倏地住口下言。燕翎心頭猛然一震,忙道:「也許他們只是利用諸位都認識我這一點上了。」鐵明望向柳瑤紅,投過探詢一瞥。柳瑤紅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燕翎一抱拳道:「諸位,我告辭了,最遲明天這時候我會給諸位個信兒,諸位要是有處可去,最好暫時避一避。」柳瑤紅道:「白爺,您上那兒找鳳喜去。」
燕翎道:「這個諸位就不要管了,郭姑娘要是平安無事,我說什麼也要把她找回來,郭姑娘要是有什麼三長二短,我非把這北京城鬧翻天不可。」他轉身要走。柳瑤紅上前一步道:
「白爺,您慢點走。」轉望鐵明道「大哥,咱們上那兒避去,現在得給白爺個地兒。」鐵明沉吟了一下,道:「一時半會兒……,這樣吧,咱們上老倭瓜那兒暫住幾天。」柳瑤紅轉過臉來道:「白爺,老倭瓜是以前館子里的掌廚,住在『白塔寺』後,您到那兒一問就知道了。」燕翎道:「好,明兒個這時候,咱們在那兒見,我走了,諸位也趕快收拾收拾離開這兒吧。」又一抱拳,轉身行了出去,他不願讓鐵明他們送,所以一到院子里就縱身上了房,從房上走了!鐵明他以為燕翎走了,其實燕翎沒走,他隱身在附近,一直看著鐵明等平平安安的走了他才走!燕翎回到了八阿哥的「貝勒府」他沒跟任何人碰面,也下管八阿哥是不是有事兒找他,他從西邊兒翻牆進入了西跨院。燕翎出去這一陣工夫不小,這當兒已然上燈老久了。
燕翎在那位唐姑娘的屋後窗上輕輕敲了兩下,沒聽見屋裡有動靜,他三不管地弄開後窗翻進了屋!進屋再聽,這回他聽見了,卧室方向傳來一陣陣嘩嘩的水聲,他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皺皺眉到前頭坐了下來。沒多大工夫,水聲沒了,過下一會兒,一陣輕盈的步履聲從裡頭傳了出來。燕翎輕咳一聲道:「外頭可有人哪?」
步履聲停住了,只聽那位唐姑娘驚聲問道:「誰?」
燕翎道:「聽語聲還聽下出來么。」
唐姑娘輕「哦!」了一聲:「是白爺呀……」
帶著一陣香風,人已到了前頭,一襲輕飄飄的短裝,頭上還套著一條紗巾,此女本就妖艷動人,此刻浴罷更加動人。她帶著香風到了燕翎跟前,目光從門上掠過,落在燕翎的臉上,嬌媚一瞟之後,笑道:「門還關得好好兒的……」燕翎道:「我從後窗進來的。」
唐玉嬌又是嬌媚一瞟:「你拿-時候真准,我在洗澡。」
燕翎道:「放心,我進來就到了這兒,連彎兒都沒拐。」
唐玉嬌吃吃一笑道:「白爺,您會錯了我的意思了,我是巴不得您拐個彎兒。」燕翎道:
「是嗎!」
唐玉嬌道:「你要不看看我的心。」她抬手就要解扣子。
燕翎一招手道:「這兩天我還有正事兒干呢,別讓我害了眼。」
唐玉嬌吃吃一笑:「喲,您可真是個正人君子啊。」帶著那醉人的香氣坐到了燕翎身旁。
燕翎既沒躲也沒閃,處之泰然道:「要不是正人君子,豈會讓你洗個安穩澡。」唐玉嬌一雙勾魂妙目直直地盯在燕翎臉上,嬌靨上堆滿了媚笑:「說得也是,那麼,您這時候到我這兒來,而且是從後窗進來,有的什麼貴幹哪。」燕翎看了她一眼,身子往後一靠,道:「以唐姑娘你看,我是來幹什麼的?」唐玉嬌吃吃一笑道:「以我看看,準是……」
她把嬌靨湊近燕翎耳邊,低低說了兩句。
燕翎笑了,一搖頭道:「唐姑娘,別害我了,我還不想叫榮桂恨我呢?」
「他呀,呸。」唐玉嬌柳眉一豎,道:「他只是個解悶兒的,你以為我真拿他當個人兒。」燕翎一搖頭,道:「可憐的榮桂。」
唐玉嬌道:「你別可憐他了,可憐可憐我吧。」一擰身,就要有所行動。燕韶一拾手道:
「別,唐姑娘,我讓你洗了個安穩澡,你就該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你是個怎麼樣的人。」唐玉嬌吃吃笑道:「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江南白玉樓是個怎麼樣的人。」她又要動。
燕翎又招手攔住了她:「白玉樓如今改邪歸正,只差吃齋念佛了,姑娘幹什麼非拉我下地獄不可。」唐玉嬌突然一陣激動,道:「我的爺,你就別再逗我了。」一擰身,整個人撲了過來。燕翎伸手抓住了她一雙粉臂說道:「唐姑娘,白玉樓不是以前的白玉樓,現在的白玉樓可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別讓我得罪了你。」唐玉嬌還真怕這位「白玉樓」馬上就坐了回去,道:「喲,您這是幹嘛呀,那你到我這兒來究竟是……」燕翎道:「我來跟唐姑娘你打聽一件事。」
唐玉嬌瞪大了妙目:「你是來跟我打聽事兒的,什麼事兒?」
「我有個朋友,是白回回的小徒弟,白回回你可知道。」
「知道。」唐玉嬌點了點頭:「前些日子白龍道人……」住口不言。
「你既知道這件事,那就用不著我多費唇舌了,白回回的小徒弟昨兒晚上失了蹤,是有人冒我白玉樓的名把她騙出去的,我想知道是誰冒我的名騙走了白回回這個小徒弟!」唐玉嬌瞪圓了妙目:「有這種事兒,你問我是誰……?這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么?」
「我真不知道,難不成你以為是我……,我敢跟你賭咒。」
「我沒有以為是你,老實說你還沒這個膽,據我推測,這是你們的人乾的好事,要報復就找我白玉樓,幹嗎跟人家一個不相干的姑娘家過不去……」「姑娘家,您說的這位是個妞兒。」
「不錯。」
「噢,那就怪不得了,您跟白回回這個女弟子有什麼……」
「唐姑娘,我是跟你談正經事。」
「喲,您這是幹嗎呀,我不是說您,我是說她,白爺,我是個女人家,女人家最了解女人家,像您,那個女人家見了能不動心呀。」「唐姑娘,答我一句,你是不知。……」
「您別問了,我真不知道。」
「唐姑娘,我可是拿你當朋友在看待,我留你跟榮桂在這……」
「白爺,別老拿這個嚇唬人好不,我們不也沒把您的事兒抖露出來么。」「那好。」燕翎冷笑一聲站了起來:「既是咱們誰都不欠誰的,那就好辦了,咱們走著瞧吧。」他要走。
唐玉嬌伸手拉住了他,嬌笑道:「喲,幹嘛呀,白爺,說著說著話兒您怎麼認了真,昂藏鬚眉七尺軀,您連個玩笑都開下起么。」燕翎回過了身,冷冷道:「唐姑娘……」
唐玉嬌道:「您坐下來說行不行,站得人心慌。」
燕翎坐了下去。
唐玉嬌瞟了他一眼:「還想不想知道是誰冒您的名了。」
「當然想。」
「我有個條件,這麼說吧,咱們來個條件交換……」
「什麼條件?」
「您可憐可憐我,我把您想知道的告訴您。」
「唐姑娘可真厲害啊。」
好說,您鐵石心腸嘛,我不得下這樣。
「唐姑娘,你不覺得這是作賤自己。」
「誰說的?」
「我說的。」
「我可不這麼想。」唐玉嬌吃吃笑著搖了頭。
「唐姑娘……」
「別叫了,肯不肯您說一句。」
燕翎目光一凝,望著唐玉嬌半天才道:「唐姑娘,你要知道,我不吃虧。」唐玉嬌秋波一轉:「我認為我是佔便宜,您就別操心了!」
「你真能告訴我我想知道的?」
「信不信在您,您要是不信那好辦,咱們作罷。」
燕翎淡然一笑:「唐姑娘,你好說話,我白玉樓可沒那麼好說話,我姓白的就是這麼個脾氣,向來不吃這一套,送上門來的我看都懶得看一眼,你不告訴我我也有地兒要人!」他站起來就走。唐玉嬌跟著站起,伸手攔住了他:「您上那兒要人去?」
燕翎道:「我找你的主子要人去。」
唐玉嬌笑道:「這就不對了,白爺,沒證沒據,你憑什麼找我的主子要人哪。」燕翎抬手一指,差一點沒點著唐玉嬌那粉妝玉琢的小瑤鼻:「你就是人證。」「我。」唐玉嬌格格嬌笑道:「哎喲,白爺,這麼一頂壓死人的帽子,您怎麼往我頭上掃啊,我可沒說什麼,大家都是江湖上打了多少滾兒的,難道說您不知道空口無憑,就算我說了什麼,我可沒指明是我們主子呀。」燕翎冷然一笑道:「唐玉嬌,你這一套少在我白某人面前耍,我只要找上你的主子一句話,看看他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抬手一推唐玉嬌的手,要走。唐玉嬌身子忙往前一迎,強笑說道:「喲,我的爺,跟您開玩笑您怎麼認了真。」燕翎寒著臉道:「我沒那好心情跟你開玩笑,也沒那閑工夫,你要想自保,就老老實實的把好所知道的告訴我,要不然抓破了臉對你可沒什麼好處。」唐玉嬌咬了咬下嘴唇兒,道:「白爺,我說句話您一定不信。」
燕翎冷冷道:「那要看是什麼話了。」
唐玉嬌遲疑了一下道:「我只是想騙騙您,其實我並不知道……」
燕翎冷笑一聲道:「你不知道不要緊,我並不一定非讓你告訴我不可,我有地兒問,有地兒要人。」他要走。唐玉嬌伸手抓住了一條胳膊,仰著臉,滿臉的哀求神色:「白爺,求您相信我,我是真不知道,您就是殺了我我也不知道。」燕翎翻腕而起,反抓住唐玉嬌一隻皓腕,目中威稜相逼過去。
唐玉嬌顫聲道:「白爺,您連痴情都不懂。」
燕翎目中威稜欽去,緩緩鬆了唐玉嬌的手,半晌才道:「唐姑娘,你也是名門出身,何苦這麼作踐自己。」唐玉嬌忙一搖頭道:「不!白爺,我對您跟對別的人不一樣,我願意把心挖出來……」燕翎道:「唐姑娘,你的好意我感激。」
「白爺,我不瞞您。」唐玉嬌道:「我對您,起先跟對別的男人沒什麼兩樣,可是自那天晚上碰都沒碰您就讓我回來之後,我心裡就覺得……,我說不上來為什麼,也許您是這麼多年來,我頭一個碰上的唯一不佔便宜的人,您不知道,白爺,這麼多年來我接觸過的男人不少,他們沒有一個不想佔便宜,沒有一個不打我的主意,連身份不如我的榮桂都不放過我,可是只您……」燕翎淡然一笑道:「姑娘錯了,我也是男人,我並不比誰清高,我也不是柳下惠,白玉樓在江南的名聲恐怕你還不知道,但是我有個怪脾氣,越是難弄的,我怎麼著也要弄到手不可,可是一旦弄到了手,我卻又棄若敞履,不肖再顧,那自願送上門的,我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就拿姑娘來說吧,姑娘要是掉頭而去不理我,說不定過一兩天我會來找姑娘,求姑娘……」唐玉嬌嬌軀泛起顫抖,低下了頭:「白爺,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我不配。」
燕翎搖搖頭道:「姑娘錯了,不是配不配的事,白玉樓在江湖上是個邪道兒上的人物,在這脂粉里是個不折不扣的浪子……」唐玉嬌一陣激動猛抬頭:「那麼你為什麼對我不悄一顧,是我那一點不如江南那些」燕翎神情一肅,道:「姑娘要不要聽真正的理由。」
唐玉嬌一點頭道:「你說吧,既然到了這地步,什麼我都不怕聽。」
燕翎道:「我曾說過,姑娘也是名門出身,我不忍看姑娘這麼作踐自己。」唐玉嬌道:
「這麼說你並不是瞧下起我。」
燕翎道:「絕下是。」
唐玉嬌道:「那麼我對你動了情也是作踐自己么,難道情愛也是罪惡。」燕翎道:「唐姑娘,情愛不是罪惡,反之情愛是極其神聖的,可是情愛是雙方面的,不是單方面的,而且情愛是要男女雙方經過一段時日的相處才能產生的。」唐玉嬌嬌軀再泛輕頭,道:「你的意思我懂,可是也有男女雙方經過很長一段日相處,卻無法產生情愛的,是不?」燕翎一點頭道:「這是實情,我不能否認,那是他們倆沒緣份,強求不得。」唐玉嬌微一點頭道:「你的話已經夠明白了,好吧,好吧,我就等你一段時日。」
燕翎目光一凝道:「唐姑娘……」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唐玉嬌道:「這是我心甘情願的,等到過了一段時日之後,你仍然無法對我產生情愛,那就是咱們倆沒緣,我不再強求,也不會怨你。」燕翎絕沒想到像唐玉嬌這種女兒家會有這種改變,很明顯地,唐玉嬌是為個「情」字,也就是為了他,道:
「這…」在燕翎他心裡著實起了一陣激蕩。一個謝蘊如,一個蕭湘雲,一個郭鳳喜,一個唐玉嬌!謝蘊如是他自己找的!跟蕭湘雲的感情是起自兒時。這都是雙方面的。
這卻是單方面的,至少這暫時卻是單方面的,可是將來又是個怎麼樣的後果,他不敢說,誰也難以預料,也怎麼辦,他該怎麼辦。萬一到了將來他說聲「不」,這對後兩位一定是個大打擊,唐玉嬌也許不理他,郭鳳喜那麼一個女兒家未必受得了。那麼萬一將來到了該說「不」的時候,他能為一念不忍不說「不」么?什麼事都不能勉強,尤其是男女間的情愛,他怎麼辦,他該怎麼辦。這些恐怕都是他來京之當初所想不到的。
蕭湘雲跟謝蘊如,都是知道他是誰,這還有得說。郭鳳喜、唐玉嬌明知道這白玉樓是怎麼樣一個人,卻也對「他」動了情,女兒家的心裡不是太以微妙。燕翎猛然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道:「時候不早了,姑娘請安歇吧,我不打擾了。」他邁步往外走,這回唐玉嬌沒攔他,可是他剛走兩步,唐玉嬌卻又叫住了他。燕翎停步回了身,唐玉嬌凄惋地望著他道:「希望你能相信我,白回回那個女徒弟被人弄走的事,我真是一點也不知道。」燕翎看了她一眼道:「我相信。」
唐玉嬌道:「謝謝你。」
燕翎沒說話,轉身要走,忽然心裡一動,他又轉了回來:「姑娘能不能告訴我,四阿哥府里也好,像姑娘這樣出身江湖的女子還有多少。」唐玉嬌呆了一呆道:「你問這……」
燕翎道:「姑娘看看這個。」他探懷取出從郭鳳喜枕頭下找到的那張紙兒遞了過去。」
唐玉嬌接過一看,馬上瞪圓了妙目,道:「這不是你……?」
燕翎道:「有人冒我的名,這筆字兒不是我的。」
唐玉嬌道:「那麼你剛才問……」
燕翎道:「姑娘沒看出來么,這筆字出自女子手筆。」
唐玉嬌忙拿起紙條兒仔細看了幾眼,點了點頭道:「嗯,經你這麼一說,我倒也覺得這筆字兒有幾分像女人的字兒,只是怎麼見得這非是四阿哥門裡的人……」燕翎道:「我想不出還有別人,別人也沒有理由去擄這位郭姑娘。」
唐玉嬌道:「你是指毀白龍道人的事。」
燕翎道:「不錯。」
唐玉嬌道:「毀白龍道人的是你,又不是白回的這位女徒弟。」
燕翎道:「劫擄這位郭姑娘的人並不是要對付這位郭姑娘本人,可能是想挑起白回回眾高足跟我之間的火併,要不就是為對付我,既然冒用我的名,那就是讓白回回的眾高足找我,他料准了我不會不管……」唐玉嬌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我沒有料錯,白回回這位女徒弟真對你有了意思,要不然她不可能這麼一叫就走,而且是偷偷的溜出去私會心上人,把她的幾個師兄都蒙在鼓裡,照這麼看,那冒用你名的人一定知道白回回這位女徒弟偷偷動情的事,要不然他不可能用這麼個法子,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她連她幾個師兄、師姐都瞞得死死的,別人誰又會知道她的心事。」燕翎皺著眉沒說話,可是他心裡明白,唐玉嬌分析得一點都不錯,一定是知道郭鳳喜心事的人才用得上這法子,可是事實上鐵明、柳瑤紅他們都不知道郭鳳喜的心事,別人誰又會知道,郭鳳喜又會告訴誰呢。唐玉嬌把紙條兒遞了回來,道:「查這件事看似容易,其實卻無處著手……」燕翎接過那張紙條兒,目光一凝道:「姑娘有沒有見過這種字跡。」
唐玉嬌搖了搖頭,道:「我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忙,就是你到四阿哥府里去,恐怕也難查出什麼來,這字跡已經有所改變了,足見冒用你名的人想到了這一點,這件事真要是四阿哥派人乾的,你沒有足夠的證據,他也不會承認。」燕翎的眉鋒皺深了三分,他明白,唐玉嬌說的句句是理,這件事的確棘手。他走了,默默地走了,從那兒進來,還從那兒出去。
離開了唐玉嬌的香閨,翻出了牆,他站在牆外想了好一陣,他急,心裡真著急。郭鳳喜是個姑娘家,落在人手裡,隨時都可能出大事,他答應過鐵明幾個,明天晚上給他們消息,現在還沒有一點頭緒,尤其郭鳳喜是去會「他」而失蹤的,萬一她有個什麼長短,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在道義上,他脫不了關連,這份內疚,他受不了。想著,想著,他突然橫心咬了牙,長身而起,直上夜空,半空里疾射,天馬行空般沒入了茫茫的夜色里。「雍郡王府」夠大,夠氣派,單看那座落在夜色里的氣勢,就是八阿哥那「貝勒府」所難及。
「雍郡王府」里還真有些好手,燕翎破空而至,剛落在牆頭上,夜色里便傳來一聲沉-:
「什麼人夜闖雍郡王府,下去!」一股風破空之聲傳到,疾襲他咽喉要害。
燕翎聽風辨物,一聽就知道是枚「子午問心釘」,這玩意兒十九淬毒,而且專破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等外門功夫,霸道而歹毒。可是燕翎沒把這枚「子午問心釘」放在眼裡,抬手就把它抄了下來。
他這裡抄住那枚「子午問心釘」,夜色里又傳來一聲冷哼,一條黑影帶著勁風從雍郡王府夜色里升起,迎面撲到。燕翎一聲「留神」,抖手把手裡那枚「子午問心釘」打了出去,燕翎的腕力足,那枚「子午問心釘」帶著銳嘯,疾若浪星,向著撲來黑影迎了過去。燕翎沒打算傷人,打的是那黑影的頭頂,「噗!」地一聲,那枚「子午問心釘」擦著頭皮穿發而過,那人一驚氣泄,直直地落了下去。燕翎帶著一聲輕笑從他頭頂上空掠過,進了「雍郡王府」。
「有刺客。」驀地里一聲驚叫劃破了「雍郡王府」的寧靜夜色!雍郡王府四下里燈亮起,都是單向聚射的「氣死風」,一道道光柱到處掃射,很快地一道掃中了燕翎,因為燕翎根本沒打算躲,人往那廣大的庭院里一落,就沒再動,等上它了。一道光柱掃中了燕翎,其他的很快都跟了過來,先後都落在了燕翎身上,燕翎成了這一道道光柱交叉聚射的一點。
剎時,四周圍上了雍郡王府的便衣護衛,服裝整齊的戈什哈,還有提燈奔來,端槍握刀的親兵。雍郡王府的戒備夠森嚴,應變也能算得上神速,的確不是八阿哥的「貝勒府」所能及其他府邸能比得上的恐怕也不多!「好大的膽子,竟敢夜闖雍郡王府行剌,給我拿下。」
燕翎正對面一名陰沉臉瘦高個兒,望著燕翔陰森森的冷笑發了話!有他這一句話,兩名便衣護衛掄刀撲了過來。
燕翎沒帶兵刃,閃了兩閃避過兩刀,雙掌並出,一邊一下便把那兩個便衣護衛逼了回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陰沉臉瘦高個兒臉色一變就待再下令。燕翎又開了口:「你們太冒失了,我是來見四阿哥的。」
「胡說。」陰沉臉瘦高個兒道:「既是來見我們王爺的,為什麼不走大門,卻翻牆進來往裡硬闖?」燕翎道:「我要是在大門報了姓名來處,你們的人一定不肯讓我進來,而且一定會翻臉動手,以武相向,夜這麼深了,我何必在大街上造這麼大的亂子。」陰沉臉瘦高個兒「哦!」地一聲,上下打量了燕翎一眼,道:「那麼你姓什麼,叫什麼,從那兒來的?」
燕翎倏然一笑搖搖頭道:「我還是不說的好,四阿哥認識我,等我見著四阿哥,你們就知道我是誰了。」陰沉臉瘦高個兒冷哼一聲道:「一派胡說,我們王爺豈是任何人見的,你這一套少在這兒耍,拿下。」這一回四名便衣護衛掄刀撲向燕翎。燕翎道:「我赤手空拳,寸鐵未帶,那像行剌,這可是你們逼我動手。」說話之間,四名便衣護衛丟刀的丟刀,躺下的躺下,燕翎卻跟個沒事人兒一樣。陰沉臉瘦高個兒臉色發了白,一擺手-道:「給我一塊兒上。」
圍著燕翎的這些便衣護衛,戈什哈剛要動,忽聽一個洪鐘般話聲傳了過來,震得人氣血浮動,耳鼓嗡嗡作響:「只這麼一個人要這麼多人一塊兒上,沒用的東西,都給我閃開,看佛爺來拿他。」燕翎從話聲中已聽出來人內功深厚,中氣十足,再入耳兩字「佛爺」,馬上就知道說話的是何許人了。果然不錯,圍著他的便衣護衛,戈什哈馬上像變了一個人,一個個躬身哈腰讓開了一條路。紅影一閃,燕翎對面多了一個身軀高大,獅鼻海口的紅衣喇嘛,一雙銅鈴般環眼開合之間精芒四射,一看就知道是個密宗高手。陰沉臉不陰沉了,陪上笑臉哈了腰:「大喇嘛……」
紅衣喇嘛看也沒看他一眼,一抬手,洪聲道:「你也給佛爺一邊兒去。」陰沉臉剛才挺神的,如今卻連聲唯唯,陪著笑往後退去。
紅衣喇嘛轉過來指向燕翎:「就憑你想夜闖雍郡王府行剌?」
燕翎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來了這麼一句:「就憑你想拿我。」
紅衣喇嘛臉色一變,環眼中精芒暴射,跨步欺身,抖手一掌拍向燕翎。
燕翎笑了:「咱們一無怨,二無仇,怎麼一上來就是『密宗』大手印?」他飛起一指,直往那紅衣喇嘛掌心點去。紅衣喇嘛一怔,沉腕撤招,兩眼瞪得老圓,望著燕翎道:「你能認出『密宗』大手印?」燕翎笑道:「密宗絕學之中,我又何止認得出這『大手印』?對於『密宗』里的那幾套,我瞭若指掌,說起來如數家珍,你信不信?」紅衣喇嘛道:「佛爺不信。」並兩指疾點而出。
燕翎一笑道:「你會的真不少,這是『密宗』五大絕學之一的『震天指』。」身軀一旋已到了紅衣喇嘛身側,五指一拂,襲向紅衣喇嘛腕脈。
紅衣喇嘛一驚,高大身軀突然橫-三尺,避開了燕翎這疾快的一拂,驚怒-道:「你再試試佛爺這一套掌法。」身隨掌動,雙掌齊出,上下飄飛,狂風驟雨,驚濤駭浪般連綿不斷,一氣呵成。燕翎笑道:「這是『密宗』『火羅掌』,我來給你數招『天羅乍現』,『雷動天驚』……」他口說手不閑,也雙掌並出,封架,破解之間不但從容,而且瀟酒,一招一式無不恰到好處,雙掌渾如一體,任憑紅衣喇嘛的攻勢威猛凌厲,但燕翎的守勢卻是天衣無縫,無懈可擊,滴水難進。十招一過,燕翎突然招式一變,易守為攻,他的掌勢較紅衣喇嘛快上一倍有餘,嘴數招的速度也跟著轉快,「神驚鬼愁」,「風雲變色」。「留神!」燕翎突地道。左掌一搖,手掌竟然不見了,等它再出現時卻已拍在了紅衣喇嘛右肩之上。砰然一聲,紅衣喇嘛踉嗆暴退,要不是撞在戈什哈身上,他非來個屁股著地,四腳朝天不可。燕韶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含笑說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就佔了這麼一點便宜,喇嘛,承讓了。」
燕翎這一手震住了那些便衣護衛、戈什哈跟親兵,大喇嘛都不是他的對手,誰還敢動。紅衣喇嘛一張臉成了醬色,但剎那間轉為一片煞白,雙臂一抖,挾著他的兩名戈什哈跌跌撞撞後退,各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紅衣喇嘛可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抬手剛探入腰裡。
「都給我閃開。」一聲沉-傳了過來,連燕翎都覺得心神一震。
眾便衣護衛、戈什哈、親兵恭謹躬下身去。
燈光下緩步走進一個人來,頎長的身材,一襲青衫,英挺俊逸,威煞逼人,赫然竟是年羹堯。他看見燕翎了,一怔道:「玉樓,怎麼是你?」他快步走了過來。
燕翎含笑抱拳:「年爺,又是幾天不見了,您安好。」
年羹堯近前伸手握住了燕翎的胳膊:「你這是幹什麼?」
燕翎道:「有點私事來見四阿哥,不敢走前頭讓門衛通報,只有從牆上進來了,那知道弄巧成拙,惡虎類犬,怎麼說四阿哥這些護衛爺們都不信,逼於無奈,我只有出手自衛了。」
年羹堯轉眼朝向那陰沉臉瘦高個兒。
那陰沉臉瘦高個兒忙一躬身道:「稟您,卑職問過這位的姓名,這位不肯說。」年羹堯轉回了臉。
燕翎道:「年爺,我這白玉樓三個字能說么?要能說我不就走前頭了。」「白玉樓」三字一出,周圍的人里響起幾聲驚奇,馬上起了一陣騷動。
年羹堯深深看了燕翎一眼,笑笑道:「你是欺《雍郡王府》沒人,存心來顯顯威風……」
燕翎道:「年爺您明鑒!」
「得了吧。」年羹堯截口道:「對你,四爺有極大的雅量,主人都不計較,我幹嗎非逞強出頭不可,犯不著,走吧,到我那兒坐坐去。」他拉著燕翎走了。周圍的人都乾瞪眼,那紅衣喇嘛兩眼瞪得更大,但都沒敢吭一聲。
年羹堯拉著燕翎進了一間精舍,進門就是個豪華但不失雅緻的小客廳,幾盞八角琉璃燈,燈光柔和,又給這小客廳添了幾分美感。小客廳裡頭還套著一間,垂著簾兒,兩個人剛進門兒。
「什麼事呀!雙峰。」
套著的那一間里響起個嬌慵無力的甜美話聲,垂簾兒一掀,裡頭出來個穿一身雪白晚裝,少把幾個扣子,烏雲有點蓬鬆的美人兒,年可三十上下,天香國色,嬌媚無倫,肌膚脂般,嬌嫩不不遜十八、九的年輕大姑娘。她剛出來就停了步:「喲,你有客人。」
年羹堯道:「不是外人,出來吧,給倒杯茶。」
美婦人一雙秋波從燕翎臉上掠過,抬手扣上了扣子,裊裊婷婷行了出來,到几旁倒了杯茶走了過來。年羹堯伸手接過了那杯茶,沖燕翎道:「願意嘛就先叫一聲嫂子……」
燕翎微一躬身道:「嫂夫人。」
美婦人嬌靨一紅,含嗔地白了年羹堯一眼:「別聽他瞎扯。」
「瞎扯?」年羹堯笑道:「這時候你從我屋裡出來,叫我怎麼給你按頭銜。」美婦人嬌靨又一紅,又白了年羹堯一眼,可沒再說話!燕翎何等聰明個人,一聽這話還能悟不出年羹堯跟這位美婦人是什麼關係,可是他也看得出,這位美婦人在「雍郡王府」絕不是等閑角色,這從她的風度氣質上可以看得出,而且等閑一點的,年羹堯絕不會讓她叫他「雙峰」!只聽年羹堯道:「這位就是這兩天四爺老掛在嘴上的白玉樓。」
美婦人「哎喲!」一聲瞪大了一雙美目:「弄了半天敢情是玉樓兄弟,你怎麼早不說,我說這塊地上除了咱們玉樓兄弟,誰會長得這麼俊俏,都老是誇班子里那個唱武生的楊殿英扮起子都來最迷人,比起咱們玉樓兄弟來可又差了半截……」帶著一陣香風,扭動著水蛇似的腰肢到了燕翎身邊,一雙秋水似的眼睛緊緊盯在燕翎臉上,道:「兄弟,我可是聞名已久,早想一見,咱們坐下來聊。」燕翎微微一欠身道:「嫂夫人請坐。」
「哎喲,兄弟。」美婦人伸手拉住了燕翎的胳膊,瞟了他一眼道:「這又不是到了別處,坐,咱倆一塊兒坐。」她拉著燕翎坐下,緊挨著燕翎身邊兒。年羹堯帶笑說道:「別這樣兒好不,再這樣兒我可要吃醋了。」
美婦人含嗔的眼波掃了過去:「老太婆了,人家玉樓兄弟還瞧不上我呢。」年羹堯道:
「但願如此。」
燕翎道:「嫂夫人可聽說過,成熟風韻最醉人,嫂夫人神仙中人,怎麼說老。」「哎喲。」美婦人那水蔥般一根玉指差點兒沒點著燕翎的臉,眉峰皺著,眉梢兒卻挑著無限喜意:
「瞧瞧你這張小嘴兒,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呢。」年羹堯搖搖頭道:「玉樓,你這是害我擔心,雲卿,你可要小心,江南白玉樓是出了名的風流情種。」燕翎笑道:「年爺抬舉我了。」
美婦人云卿白了年羹堯一眼,道:「我小心什麼,該小心的是你,我是個女人我清楚,女人最見不得玉樓兄弟這種人!」一頓轉望燕翎:「兄弟,到京里來多久了?有沒有個知心的,要是沒有,趕明兒我給你物色一個。」年羹堯道:「你這真是多管閑事,人家玉樓還用得著你物色,只要點個頭,要那樣兒的沒有,只怕八阿哥的門都給撞破。」「要你管。」美婦人云卿嗔道:「你知道我給玉樓兄弟找的是誰,你這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呢。」年羹堯「哦!」地一聲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不管,我不管,行了吧。」看了看燕翎,點點頭接道:「要說咱們那位姑娘,跟玉樓可是天造的一對兒,地設的一雙,嗯,好主意,好主意,功德無量,功德無量,看來你要造上一座七級浮屠了。」這一對兒全沒把燕翎當仇敵,簡直就把燕翎當成一家人,既親切又熱絡,的確夠讓人感動的。美婦人云卿沒理年羹堯,轉過臉望著燕翎道:「兄弟,你怎麼說?」燕翎笑笑道:「嫂夫人的好意讓我感激,只是……」
「只是什麼?」美婦人云卿忙問。
燕翎道:「嫂夫人知道我的處境,怕不大方便。」
美婦人云卿忙道:「那有什麼關係,公是公,私是私,兩碼事兒怎麼能混為一談。難道說人跟了八阿哥,就不能有私底下的兒女情。」燕翎道:「那倒不是,只是……」
「現在什麼都別說,兄弟。」美婦人云卿道:「見見再說,等約個日子你到這兒來,雙方見見面,到那時候兄弟你要是再搖頭,咱們就全當沒這回事兒,行么。」燕翎遲疑了一下道:「嫂夫人既是這麼說,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我要是再說不,那豈不是太不識抬舉。」美婦人云卿「叭!」地一聲拍了一下手,笑道:「好,兄弟,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擇日不如撞日,就是明兒個,你看怎麼樣?」燕翎忙道:「日子是不是能往後挪挪,我這兩天忙,等我把事兒忙完了再說。」美婦人云卿目光一凝道:「什麼事兒你忙得連一天工夫都抽不出。」
「這個事兒么?」燕翎的目光掃向年羹堯,道:「我今兒晚上來見四阿哥,為的就是這件事兒。」年羹堯身子往前一探,道:「什麼事兒,玉樓?」
燕翎當即把姑娘郭鳳喜失蹤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把那張紙條兒遞了過去。年羹堯一直在靜靜的聽,起初一臉訝異色,後來漸漸地恢復了平靜,等到燕翎把話說完,他又仔細看了看那張紙條兒之後才抬眼說道:「我原就料到你不會這麼容易到四阿哥身邊來,那麼你今兒晚上來見四阿哥是……」燕翎道:「年爺不明白我的來意?」
年羹堯微一搖頭道:「我不明白。」
燕翎道:「那我就直說了,要是這位姑娘郭鳳喜在四阿哥手裡,我希望四阿哥能把人交給我,我就感激不盡。」年羹堯吁了一口氣道:「這麼說你今兒晚上是來找四阿哥要人的。」
燕翎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年羹堯道:「玉樓,你怎麼會想到人是落在了四阿哥手裡呢?」
燕翎道:「年爺,鐵明說的,這是為對付我,而不是為對付白回回的眾徒弟的,我來京之後,除了毀過白龍道人,挑過四阿哥一處秘密機關之外,沒得罪過別人……」年羹堯搖一搖頭截口道:「兄弟,這個誤會太大了……」
燕翎道:「年爺認為是個誤會。」
年羹堯道:「我可以告訴你,玉樓,我與四阿哥的機密,四阿哥的一靜一動事兒也都會徵詢我的意見,也就是說四阿哥的事我最清楚,據我所知,四阿哥沒擄這個人,這件事絕不是四阿哥這個門裡的人乾的……」燕翎道:「年爺……」
年羹堯道:「玉樓,別說除了毀白龍道人,不過我請你相信我,四阿哥不同於任何一位阿哥,並不是沒有道理的,我不是良禽,但我懂得擇木,我不敢自言良駒,但我懂得擇主,四阿哥雄才大略,眼光、胸襟、氣度,抱負都是其他的阿哥所難望項背的,四阿哥不是這種人,這種雞鳴狗盜的事他不悄為,他愛才如痴,求才若渴,碰上人才他會不惜代價的極力爭取是實,但卻只有在最後絕望時才下手對付,他得不到的也不許別人得到,這是對的,他不能讓任何人成為他的威脅,其實,在角逐場上任何人都會這樣……」
燕翎道:「這麼說四阿哥並沒有劫擄郭鳳喜。」
年羹堯正色道:「玉樓,要不要年羹堯拿這顆腦袋擔保?」
燕翎道:「年爺言重了,這我怎麼敢,既是四阿哥沒劫擄郭鳳喜,那是我莽撞冒失了……」他忽然站了起來,一抱拳道:「我這兒先給年爺陪個罪,四阿哥處容我來日再負荊……」年羹堯忙跟著站起,道:「你要幹什麼,玉樓,要走?」
燕翎倏然一笑道:「夜來擾人,已是罪過……」
「沒這一說。」年羹堯一擺手道:「我又不是過了今天沒明天了,好歹你見過四阿哥再走。」燕翎道:「人既不是四阿哥劫擄的,我怎麼敢再勞動四阿哥……」
「你已經驚動了。」年羹堯道:「早就有人稟報四阿哥了。這麼一會工夫了,怕已經往我這兒來了。」話剛說完,一陣輕快步履聲傳了過來。
「瞧。」年羹堯笑道:「是不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隨聽門外畫廊上一人介面道:「你貶我了,曹阿瞞是奸雄,我是英雄。」四阿哥帶笑走了進來,身後緊跟著四名貼身護衛。
四阿哥迴轉身一擺手道:「你們跟進來幹什麼?出去,出去。」
哄走了四名貼身護衛,他轉過來笑道:「真是,玉樓要是想殺我,豈是他們攔得了的。」
美婦人云卿沖四阿哥請了個安。
燕翎一抱拳道:「四爺。」
「坐,坐,你可真是稀客,難得是難得,可就有點兒不是時候。」
四阿哥打著哈哈,卻帶著熱絡抬手讓客,燕翎只得又坐了回去。
美婦人云卿端過來一杯茶。
四阿哥接過茶來笑道:「深夜客來茶當酒,來,玉樓,咱們先喝口茶再聊。」喝過了一口茶,四阿哥看看旁坐的年羹堯,笑問道:「這位爺不是帶著行李來的吧。」年羹堯笑笑道:
「沒見行李,腰裡倒藏著兇器。」
四阿哥瞟了燕翎一眼,搖頭道:「我不信,他要有那意思,那天就不會讓我出老八的門!」年羹堯道:「你把保駕的將軍瞧扁了。」笑笑把燕翎的來意說了一遍。
四阿哥靜聽之際兩眼瞪得好大,等到年羹堯把話說完,他沖著燕翎搖頭笑了:「我的天,好險,幸虧我沒幹這事兒,要不然我們這位爺今兒晚上非流血五步不可。玉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雙峰剛才對你說過,我不想再……」燕翎欠身抱拳道:「四爺,我負荊請罪,行么?」
「用不著。」四阿哥一擺手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了,就不該有這一說,這是不足掛齒的小事,不提了,現在談談咱們之間……」燕翎道:「四爺,您看見了,我沒帶行李來。」
四阿哥道:「我不談這個,談下回。」
「四爺,下回遙遙無期。」燕翎說。
「玉樓,你何必這麼殘酷,縱不為我,你也得為自己打算打算。」四阿哥微微皺了皺眉。
「四爺。」燕翎整了整臉色:「八阿哥對我不錯,我不能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背棄他,您也未必願意要一個朝秦暮楚的人。」「我……」四阿哥一個「我」字出口,話鋒忽轉:「這樣好么,我幫你找回白回回的那個女徒弟……」燕翎道:「不敢勞動您的大駕,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四阿哥道:「我無意讓你欠我,你要知道,這不單單是你一個人的事,很明顯的,這是有人栽贓嫁禍,因為你毀了白龍道人,挑過我一處秘密機關,只有一回對付你的行動,尤其是抵上白回回的這些徒弟,你馬上就會想到我這一方面是對付你,一方面是想借你這把刀殺了我,嫁禍、借刀,一石兩鳥,你能叫我不聞不問。」四阿哥的確是個聰明人!燕翎聽得心項連震,他只以為這是對付他的,嫁禍、借刀這方向他可是真沒想到,因為他一直以為姑娘郭鳳喜是這位四阿哥派人劫擄去的,如今既知道人不是這位四阿哥擄的,再經四阿哥這麼一提,他馬上也明白了,不但明白,而且相信,這位四阿哥分析得一點不錯,確實不能讓他置身事外,他沉默了一下道:「這樣吧,四爺,您干您的,我干我的。」現在他相信人不是這位四阿哥劫擄的,至少這位四阿哥不知情,他相信年羹堯的說法,年羹堯是個英雄,不會騙他,胤禎是個梟雄,遇不至於做這種事。四阿哥倏然一笑道:「你還是怕欠我的,那麼人要是讓我先找著了,那怎麼辦?」燕翎道:「四爺應該馬上派人送她回去,我敢說九泉之下的白回回絕不會再記恨四爺。」四阿哥道:「你說,是不是免不了欠我的。」
燕翎淡然一笑道:「四爺,我是為八阿哥做事,欠您人情的是他不是我。」四阿哥望著他笑笑搖了搖頭:「玉樓,你可真會說話,好吧,咱們就這麼辦,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燕翎站了起來,抱拳欠身:「告辭。」
四阿哥忙站起抬手:「慢著,我可沒送客的意思。」
燕翎道:「四爺,我不敢多事打擾。」
四阿哥道:「我還沒說讓你走呢。」
燕翎道:「我知道,是我該走了。」
四阿哥望著他倏然一笑道:「玉樓,我這雍郡王府可不是任人來去的啊。」燕翎雙眉微揚道:「四爺,何妨讓玉樓闖闖試試。」
四阿哥道:「本領再高,不過是血肉之軀,火槍你也闖得過么?」
燕翎面不改色,道:「有四爺您陪著我,就是火炮也應該是康庄大道。」四阿哥仰臉哈哈大笑,道:「這一點我倒是沒想到,走,我送你出去。」燕翎道:「何敢勞四爺您的大駕,您留步吧。」轉身就往外走。
四阿哥道:「你要碰碰火槍試試?」
燕翎停步回身,道:「四爺要是要個死玉樓,能死在雍郡王府,那應該是我的榮寵,我不相信四爺求才是這麼個求法,四爺您縱有殺我之心,但那是絕望後的將來,絕不是現在。」
轉身行了出去。四阿哥再度仰臉大笑。
只聽美婦人云卿道:「兄弟,我不送了,別忘了咱們談的事。」
燕翎已經出了屋,沒聽見他答話,不知道他聽見沒有!四阿哥的笑收住了,一臉的異樣神色:「這個人何止武功好,連心智也是眼下這些人所難及的,簡直是個奇才,我非把他弄到手不可。」燕翎走的時候年羹堯沒動也沒說話,這時候他突然開了口:「不容易。」「我知道不容易。」
「他固執得讓人惋惜。」
「你放心。」四阿哥笑了:「對他這種人,我絕不會輕易動殺機,要不了多久,他一定會投到我們這個門裡來。」「這麼說是我看錯了。」年羹堯說。
四阿哥搖了搖頭:「你沒有看錯,確實不容易。」
年羹堯道:「那麼你剛才說……」
四阿哥道:「要是老八是塊材料,我永遠別想得到他,可惜老八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而且老八不是嫡出,永遠進不了東宮,他在老八那兒難展所長,英雄最苦的就是無用武之地,就憑這,他遲早會投到我門裡來。」年羹堯沉默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但願你說著了。」
四阿哥道:「我不會失算的。」忽然轉望美婦人云卿:「你剛才跟他談什麼?」美婦人云卿還沒說話,年羹堯那裡已先開了口:「她想把她妹妹雪卿給他。」四阿哥兩眼猛一睜:
「不容易……」
美婦人云卿嬌美一笑道:「四爺,英雄難過美人關,只要他陷了進去,我包他百鏈鋼也會化為繞指柔。」四阿哥兩眼進射出異采,道:「那就試試,只要能成,你們姐妹倆我都有重賞。」美婦人云卿恭應一聲施下禮去!——
Wavelet掃描冬少CO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