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魔教真教主 魔頭門奇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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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中又再回復一片靜寂。
除了竹濤聲響之外,就只有馬兒的呼吸聲。
那兩個黑衣槍手一擊不中,雙雙受傷倒地,但他們的骨頭倒算很硬,居然再也沒有發出一句呻吟聲。
突襲失手已很丟人。
再呻吟叫苦,這個臉就丟得更大。
司馬縱橫看了他們一眼,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
原來暗算自己的,竟然是山東莫家槍聖宇文豪的兩個弟子。
年紀比較大,唇上有兩撮鬍子的是小槍聖霍金,而年紀輕輕的則是小槍王魏飛雨。
他們半躺半坐在竹林下,雙手垂落,兩人的臉色已僵硬如鐵。
他們這一生中,已永遠無法再用槍。
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這簡直比死亡還更殘酷百倍。
所以,他們交換了一個眼色之後,就突然用盡全身的氣力,兩顆腦袋同時猛然撞向地上堅硬的石頭上。
噗!
噗!
聲音不大響亮,但卻令人聽來毛管直豎!
鮮血飛濺,山東小雙槍就在這竹林中同時了帳。
司馬縱橫沒有動!人沒有動,馬也沒有動。
但大小雙槍這兩具屍體的背後,卻有一個人的影子在移動。
這人的身材很普通。
他的臉相也很普通。
這是一張平凡,看來卻很忠厚老實的臉。
他在笑。
他的笑也絕不狡黠,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司馬縱橫認識這個人。
因為他就是那輸掉了幾十間店鋪,無數棟房子的敗家子顧玉鵬。
司馬縱橫第一次認識顧玉鵬的時候,是在賭桌之上。
顧玉鵬雖然輸盡了全部家財,但他與司馬縱橫賭過一場牌九,輸家卻是司馬縱橫。
那一次,顧玉鵬贏,那幾乎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但他卻經常是個輸家。
而且是大輸家。
一個常輸的賭徒,對於贏錢的那一段時刻,總是特別的懷念。
所以,他絕對沒有忘記那一天的賭博,也沒有忘記司馬縱橫這個人。
同樣地,司馬縱橫也沒有忘記他。
因為這個人是用極高明的「賭術」贏了自己三萬兩銀子的。
(二)
江湖裡的人,一直都用「羊牯」這兩個字來形容顧玉鵬。
在短短兩年之內,就輸掉幾百萬兩銀子的人,他若不是運氣太差,就是比別的賭徒笨幾百倍。
賭徒通常都很聰明,無論他們計算數目何等精明,賭來賭去還是輸的機會遠比贏的機會大得多。
尤其是像顧玉鵬這種人,既不聰明,運氣又不比別人好,又怎能不輸至一敗塗地呢?
在一般人的眼中看來,顧玉鵬不但是個敗家子,而且更是個比笨蛋還笨的大笨蛋。
雖然他偶然也會贏錢,而且贏的數目也不算太少,但大贏大輸,到頭來還是落得個傾家蕩產的悲慘收場。
可是,真正了解顧玉鵬,真正認識顧玉鵬的人,又有多少?
昔日曾在賭桌上交手的人,又再碰頭了。
但這一次他們相遇的地方並非賭場,而是一片濃密的竹林!
顧玉鵬與杜蠻成親之後,還是那副老樣子。
他的「老樣子」是這樣的:——
臉上平平實實的,絕無靈巧奸詐的神態,平時永遠雙眼向前直望,就算他背後有一隻吃人的獅子跟著他,他也全然不覺……
毫無疑問,這是個老實人。
他唯一的缺點,就是嗜賭而已。
這種人在賭桌上,絕對不會是個高手罷!
但司馬縱橫的想法卻絕不相同。
民諺有云:「扮豬吃虎」。
顧玉鵬就是這種看來像豬,甚至比豬還更不如人。
否則,昔日司馬縱橫抓了一副「九點雙鵝」的好牌,又怎麼會剛剛輸給顧玉鵬的「地雙人」呢?
那一注,司馬縱橫押了六萬兩。
他原本贏了三萬兩,但這一注牌之後,他反而變成了大輸家,輸了整整三萬兩銀子。
那一次,真正的笨蛋是誰,恐怕已有一個答案了罷?
但如果說司馬縱橫真是個笨蛋,是個羊牯,那也不對。
因為他早已看穿顧玉鵬的手法,他與這幾家子對賭,就是要看看顧玉鵬怎樣贏自己的銀子。
牌還未開,司馬縱橫就已知道這一注無論抓著怎樣的好牌,也非輸不可。
果然,連「九點雙鵝」都輸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真的什麼也沒有說,就離開了賭場了。
反正他這三萬兩銀子,是順手牽羊,從一個江湖大盜的家中搶過來的。
他與顧玉鵬對賭,也是志在看看這些銀子將會在怎樣的情況下輸掉。
結果他沒有失望。
他真的輸了,而且輸得很精采,很精采!
(三)
要贏得精采固然不易,要輸得精采、那就更困難得多。看來是一件很荒謬,而且是不可理解的事。
顧玉鵬站在山東小雙槍屍身之前,一雙眼睛發直地盯著司馬縱橫的臉。
司馬縱橫沒有避開他的目光。
四目相投,就像天外的流星,忽然相碰在一起。
這個看來平凡老實的人,他的目光忽然就變得比刀還更鋒利!
突然,他用極平靜的語氣說出了六個字:你已輸過一次。
司馬縱橫並不否認。
司馬縱橫只是淡淡地道:「勝負是賭徒的常事,輸了可以再贏,贏過的也可以一下子就全部輸掉。」
顧玉鵬嘆了口氣,道:「不錯,一點也不錯。」
他的目光忽然凝注在遠方,半晌又再接著說道:「雖然我曾贏過你三萬兩,但此刻也豈非已全部輸掉?」
「輸掉?」司馬縱橫冷笑。
「當然都輸掉了,」顧玉鵬攤了攤手,臉上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現在我除了娶一個好老婆之外,一切都已如流水般在賭桌上輸掉!」
司馬縱橫沉吟半晌,道:「也許你真的是個大輸家,但卻是自己輸給自己。」
顧玉鵬一愕,臉上露出了一個吃驚的神色道:「自己輸給自己?」
司馬縱橫冷冷一笑:「大同府三間賭場的大老闆是誰,你必然很清楚。」
顧玉鵬不假思索,就說了三個人的名字:「他們就是陸去芳,趙老四及黃老太爺。」顧玉鵬臉上的一切表情,忽然間完全消失得乾乾淨淨。
木無表情的一張臉,使他這個人看來又不太老實了。
真正老實的人不會有這種神態。
良久,他才冷冷地說,「你知道的事情好像並不少。」
司馬縱橫道:「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兩年內你非但沒有輸錢,而且還贏了不少呢。」
顧玉鵬冷漠地道;「你認為我像個贏家么?」
司馬縱橫淡淡道:「不是像個贏家,而是本來就是個贏家。」
顧玉鵬聽得有點發怔,就像是在聽著一個完全屬於別人的故事。
但這個故事是屬於他自己的。
司馬縱橫又再接著說下去:「你故意裝成個輸家,目的就是掩飾你變賣祖業的動機,因為無論是誰忽然變賣數百萬兩的產業,都難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顧玉鵬沉著臉,冷冷道:「我為什麼要把產業全部變賣?」
司馬縱橫淡淡道:「因為你需要一筆巨額的財富,來進行一個重大的陰謀。」
顧玉鵬勉強笑了笑:「這個陰謀,你必也很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罷?」
司馬縱橫並不否認。
他點點頭,道:「無論是誰,想在武林各大門派布置卧底,或是收買人,這筆花費,卻絕不能少於數百萬兩。」
顧玉鵬的臉色更深沉。
他忽然伸出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指不長不短,不粗不細,而且五指齊全。
司馬縱橫看得很清楚。
顧玉鵬又再伸出左手。
這雙手看來也沒有什麼不妥。
但忽然間,顧玉鵬把左右手的尾指一起塞進自己的口腔內。
這兩根指頭居然就被咬了下來。
顧玉鵬只有八根手指,那兩根尾指是假的。
顧玉鵬絕對不是個老實人,老實人是不會偽裝的。
司馬縱橫吸了口氣,道;「我早就懷疑你才是八指魔教的真正教主,現在看來果然不錯。」
顧玉鵬臉上露出了一陣得意的微笑:「別人一直都以為杜蠻是教主,也一直以為我命中注定是要給女人欺負的,但真正了解我的人,又有多少?」
司馬縱橫看看他,看了半天,才嘆道:「杜蠻是一匹很不錯的胭脂馬,但這匹好馬恐怕早已給你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顧玉鵬冷冷道;「她在別人面前的威風比我大得多,但誰是教中的主宰,誰是一家之主,她當然會比任何人更明白。」
司馬縱橫目中露出哀憐之色。
世間上又有誰知道,杜蠻這一個潑辣的女教主,其實只不過是一條可憐蟲,一個被幕後人操縱的傀儡。
但顧玉鵬憑什麼駕御這匹胭脂馬呢?
司馬縱橫不知道。
但顧玉鵬沒有把這個秘密保留,他把真相告訴司馬縱橫:「杜蠻的母親曾喝過一杯毒酒,每月十六月圓之夜若不服下解藥,就會立刻去會見閻王。」
這些毒藥和解藥,當然是顧玉鵬的傑作了。
胭脂馬雖然不容易對付,但顧玉鵬卻憑著這種卑鄙的手段,把杜蠻弄得貼貼服服。
杜蠻與他成親,表面上看來是杜蠻忽然害了神經病似的採取主動。
但實際上這又是顧玉鵬欺騙武林中人的把戲。
杜蠻真正喜歡的男人只有一個,那就是鐵鳳師。
在情場上鐵鳳師吃了一記悶棍。
他的未婚妻俞翠茹,死在無底魔洞之中。
但杜蠻卻比他更不幸。
她真正愛上的男人是鐵鳳師,但結果卻要「主動」地把顧玉鵬「娶」回來,而且還要被逼與自己的心上人作對。
鐵鳳師也許很憎恨杜蠻。
但他知道的事,卻遠不及司馬縱橫,這又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不幸?
(四)
在司馬縱橫的面前,顧玉鵬幾乎已沒有任何的秘密存在。
對於顧玉鵬而言,這當然是一件危險的事。
他並不希望自己的秘密泄露。
但他現在並沒有後悔自己在司馬縱橫面前說了這許多話。事實上卻使他隻字不談,司馬縱橫所知道的事也絕不算少。
顧玉鵬當然絕不會容許這個人繼續活在世上。
只有死了才會永遠把秘密埋藏在地上,而司馬縱橫很快就會變成一個死人。
竹林中殺氣更重。
山東小雙槍襲擊司馬縱橫的一戰,顧玉鵬看得很清楚。
霍金和魏飛雨的槍法,雖然及不上宇文豪,但能夠抵禦他們左右雙槍的武林高手已並不多。但他們只是一個照面間,便結結實實地吃了敗仗。
司馬縱橫的獵刀又有什麼威力?
顧玉鵬雖然未曾領教過,但他也絕不敢小覷這位名噪江湖的獵刀奇俠。
顧玉鵬的手中沒有武器。
但他全身上下,都有武器。
這個人看來貌不驚人,但卻像一個刺蝟。
他的每一根刺都有毒,任何人給他刺一下,這一輩子就註定快要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