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沙成山伸手用力取出石磚,立刻便發現兩層石磚裡面用羊皮包著一件東西,十分端正的放在裡面!
沙成山心中暗想:「武林老爺」秦百年的兩件實物怎麼會變得如此大?自己上回替他送往陽城的東西只是一粒蠟九,被易容大師「千面老人」扁奇巧妙地裝在頭髮里,如今怎會變成這麼一件東西?難道……
沙成山並未多想,因為上面的方寬厚已經在問:「沙老弟,找到沒有?」
沙成山仰起面來,道:「不錯,找到了!」
方寬厚急切地又問:「東西沒有損壞吧?」
沙成山應道:「一切完好如初,羊皮包得十分嚴密!」
沙成山正要把東西人懷,方捕頭叫道:「拋上來我先瞧瞧,不會被人調包吧?」
沙成山本能的把羊皮包拋到井口上面,方寬厚一把抓在手中,他看也未多看一眼,只等著沙成山躍上井口!
沙成山又順著井邊往上面升——他面露微笑,雙臂箕張,眼看就要跨上井來了!
猛古丁,就在這時候,方寬厚圈臂出掌,吐氣開聲,「嘿」的便一掌拍中在沙成山那毫不設防,也無從防備的胸口之上!
雙方距離不過一尺,方寬厚擺出的姿勢又似是去拉沙成山的樣子,這一掌打的可真實在!
沙成山「啊」的吐出一口鮮血,平著身子飛出三丈外,「咚」的一聲落在地上!
沙成山雙目泛烏,滿麵灰色如霧。他挺了一下上身,無力的望了方寬厚一眼,道:「你……你……」
方寬厚仰天一聲大笑,笑聲響徹雲霄……
沙成山「你」了幾次未能接下去,便昏死在地上了!
是的,方寬厚雖然雙腿傷得不輕,但他的掌上功夫還是十分了得!
他又是少林俗家弟子,出手便是金剛掌打去,沙成山本事再大,也難以承受這偷襲的一掌!
大廳上,丘蘭兒聞得方寬厚那恣意的狂笑,立刻躍到後院里,正看到沙成山跌在地上,不由得一聲尖叫:「沙大哥……」
丘蘭兒撲向沙成山,只見沙成山已雙目緊閉,口中溢血,氣息似斷未斷的昏死在地上了!
她猛的抹去面上淚水,直起身子,咬牙逼近萬寬厚,怒道:「老王八蛋,原來你比你那可惡的兄弟還狠十分,你……你竟然恩將仇報,害死我沙大哥……」
從丘蘭兒口中聞知沙成山已死,方寬厚又是得意的一笑,道:「你們怎不為我方寬厚想一想?我千辛萬苦弄來的兩件寶物,又如何會輕易的再還給別人?」
丘蘭兒尖聲大吼,道:「還與不還是你的事,為何要害死我沙大哥?你……」
方寬厚嘿嘿冷笑連聲,道:「稀世之寶,怎可讓外人知道?便是你也休想活著離去!」
丘蘭兒咬碎銀牙的道:「你以為我會輕易離開?」
她雙目噴火的又道:「我要殺了你,殺了你老婆女兒之後再離開!老狗,你準備接受宰殺吧!」
方寬厚嘿嘿一聲冷笑,道:「憑你?別以為老夫腿傷,侍候你這枝『玫瑰毒刺』,我還綽綽有餘!」
丘蘭兒一怔,道:「原來你早就認識本姑娘了?」
點點頭,方寬厚道:「不錯,衙門裡尚有你的畫影圖形,一看到你我便知道你是誰了!」
丘蘭兒怒道:「怎麼會沒叫你自己的兄弟殺了你!」
方寬厚冷冷道:「就是他沒有殺了我,所以他先死了!」
丘蘭兒大叫,道:「可也是我沙大哥替你出的手!」
方寬厚面色寒寒的道:「就算沙成山不出手,老夫也不擔心會死在自己兄弟手上!」
丘蘭幾盆怒的道:「你一家三口被掛在地牢里,我不信你們還有生機!」
不料方寬厚嘿嘿一陣笑,道:「說出來也好叫你這沒見識的丫頭聽聽,我的兩位師弟就要來了。我料定他們會找到我的,就如同沙成山找到地牢是一樣的!」
一楞,丘蘭兒道:「原來你已約了你的兩個師弟,他們是誰?」
方寬厚坦然的道:「皆是與我一般,少林俗家弟子!」
他嘿嘿笑了一聲,又道:「普天之下,誰都知道少林有七十二種絕世武學,如今由於我奪得這套『百竅神功秘籍』,從此少林又多了一項武功,變成七十三種,哈……」
丘蘭兒突然騰空而起,鋒利的尖刀已拔在手中。她狂叱一聲道:「你休想!」
暴喝尖叱里空中流燦眩目,冷芒激射成束,三十一刀合為一招,劈頭蓋面的往方寬厚頭上罩去!
方寬厚果然薑是老的辣,但聞他嘿然一聲低哼,左臂一圈,右臂連揮不絕,一股子罡風挾著濤濤巨猛氣旋,連擋帶拍,剎時便把一片冷刃拒阻在身前三尺之地!
丘蘭兒猛然發覺自己有窒息之感。方寬厚突然一聲大喝,道:「丫頭,納命來吧!」
就在這時候,后廳廊上一聲尖叫,道:「爹,不可以!」
只見方小雲已歪跌著身子衝過來!
丘蘭兒便在方寬厚的一頓之間躍身後退三丈外!
方小雲已撲到方寬厚的身邊,叫道:「爹,叫她走吧,你已把姓沙的打死,就放走這位丘姑娘吧!」
咬著牙,方寬厚道:「放她走?小雲,可知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何況江湖上已有不少人正希望得到爹的兩件寶物!」
方小雲急切的道:「就算你殺了丘姑娘,我們還是要遠走高飛躲藏起來,何必落個不義小人之名?算了,放她走吧!」
方小雲不等她爹再說,立刻對丘蘭兒道:「你快走吧,以後千萬別再叫我們遇上!」
丘蘭兒氣得面色泛青,她跺跺腳厲聲道:「姓方的,我會找你的,一定會找你的!真可惡,世上怎會有你這種沒有良心的人……」
方寬厚冷冷一笑,道:「那麼,今日你就遇上一位了!」
方小雲急又叫道:「別再羅咦了,你還不快走?」
丘蘭兒走近沙成山,低身雙手托起沙成山的身子背在肩上,凄凄慘慘的道:「沙大哥,你真不值得呀!到頭來你如此的死在這個不仁不義小人之手……」
方寬厚拾起拐杖正要再追過去,丘蘭兒猛的拔空而起落在牆頭上,她回頭厲聲道:「方寬厚,你等著我丘蘭兒取你的狗命吧!」
方寬厚哈哈大笑,道:「等你再找來,老夫的神功已成,正好拿你開刀,哈……」
「玫瑰毒刺」丘蘭兒肩上打著沙成山,所幸沙成山瘦骨嶙峋的不重,一下子便走出七八里遠!
她把沙成山放在一條山溪邊,急忙拿出絲絹沾著溪水替沙成山拭去口中溢出的鮮血……
猛然間,沙成山低如蚊蠅的「啊」了一聲。丘蘭兒大喜,立刻自懷中摸出一把內服傷葯給沙成山灌下去!
丘蘭兒直不楞的瞪著雙眼看,她似是在等待奇迹的出現,因為沙成山那一聲「啊」給了她無比的安慰——沙成山有救了!
是的,沙成山是沒有死!
他本來是死定了的,因為方寬厚的一掌有隔山擊牛之力。但沙成山的反應奇佳,他是一流的殺手。
就在方寬厚圈臂發出「咳」聲時,他雖然無法閃躲,卻本能地立刻運功把胸腹僵硬起來,這才未被方寬厚一掌把心肺震碎;但他還是被打得昏死過去!
現在,沙成山經過丘蘭兒用水擦拭,他醒過來了。迷迷糊糊里,沙成山道:「你……是蘭妹嗎?」
丘蘭兒忙湊近沙成山耳邊,低聲道:「沙大哥,你別多開口,你被姓方的老賊傷得不輕,要靜養……」
緩緩的伸手抓緊丘蘭兒一隻手,沙成山道:「你沒有殺了姓方的吧?」
丘蘭兒立刻搖搖頭,道:「我打他不過,只得背你離開了!」
點點頭,沙成山喘著氣又十分安慰的道:「那……那就好了……」
丘蘭兒聞言一怔,不知沙成山是什麼意思。
沙成山聞得丘蘭兒的話,面上展現一片冷酷,接著,他又咬咬牙,喘息的道:「蘭妹,我……我……要……親手搏……殺姓方……的,因……為這樣的……人實在太可怕了……」
「玫瑰毒刺」丘蘭兒同意的點著頭,道:「是可怕,這種人若是不死,他日必成江湖大患!」
沙成山喘了幾口氣,覺著胸口十分難受,便又對丘蘭兒喘道:「這……是什麼地……方?」
丘蘭兒站起身來四下里看了一遍,道:「我不清楚,不過……方家集在我們的東面!」
提起方家集,沙成山立刻又道:「方家集……距離……沙河……兩百里,我們……」
丘蘭兒安慰的道:「沙大哥盡放寬心,就算妹子背也要背你到沙河!」
沙成山一聲苦兮兮的笑,道:「蘭妹,我……感激,但……你何不……再折回……折回方寬厚的宅子……前面,把我……的馬……騎來?」
「玫瑰毒刺」丘蘭兒一想,點點頭道:「對,我順便再買些用品帶回來,還有你的傷葯……」
附近一片荒林,「玫瑰毒刺」丘蘭兒又把沙成山背到林子里,這才展開身法往方家集方向奔去……
是的,方寬厚真的以為自己一掌震死了「二閻王」沙成山,連他的女兒方小雲也以為如此……
沙成山死了,方剛也死了——
當然,方寬厚本人也死了——江湖上的傳言,他一家遭到了滅門!
就在丘蘭兒背起沙成山躍出方寬厚那所大宅院不久,方小雲扶著方寬厚走入二道大廳。
方老太沉聲道:「寬厚,我實在不願意你剛才所為,那……」
方寬厚冷嘿一聲,道:「我的行為,江湖之上到處都有。人的一生如想飛黃騰達,濟身頂尖,就必須善於掌握契機,把握住那曙光一剎的良機……」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原本沒有搏擊姓沙的念頭,更沒有想再奪取這兩件寶物,因為憑我的武功,絕非姓沙的對手,更何況各門各派正往此地集中,我有自知之明,自己絕對無法與任何一派相抗衡……」
方老太沉聲道:「可是你還是殺了姓沙的,更揀來這兩件東西……」
方寬厚又是一聲冷笑,道:「沙成山該死,他為我製造那種再好也沒有的機會,如果錯過,真太可惜!殺了他我們遠走高飛,這裡放上一把大火,往後也就斷了各門派再來方家集尋寶的念頭。嘿嘿……就等我把功夫練成功了……哈……」
方小雲忙接道:「爹,我們放走丘姑娘,這事爹可曾想過?」
方寬厚重重的哼道:「都是你,如果當時你不橫身攔阻,姓丘的女子必會第二次撲擊,爹自信必能將她一掌擊斃!」
方小雲搖搖頭,道:「想起丘姑娘在地牢呵護我們,女兒就心中有愧……」
方寬厚沉聲道:「壯士有斷腕決心,我們武林中人,該狠心的時候便絕對不能仁慈。往後你跟著爹一起練功,我會時時開導你!」
方老太憂愁的道:「我們今往何處去?這裡真的住不下去了!」
方寬厚一笑,道:「這兒當然住不下去了。等到天黑之後,我一把大火燒光宅子,然後領你們到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哼!那地方本來只有方剛知道,如今他死了,普天之下便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了,哈……」
方小雲仰頭看看天色,道:「爹,我們到什麼地方弄些吃喝,家裡怕是什麼也沒有了,連水也難以找到!」
方寬厚想了一下,道:「你把臉用紗遮起來,去方家集買些吃的回來,如果方便,再買些傷葯,今夜我們便離開這裡!」
方小雲走入內室,找了一塊黑紗蒙在頭上。便立刻拿了個袋子往鎮上走去!
在萬家集,方小雲買的可真齊全,一上吃喝外,還買了許多刀傷葯。沒有人看出她就是方捕頭的女兒!
反倒是方小雲發現方家莊不少人,他們正在趕辦喪事,傳言——一夜之間死了七個人,莊主是其中之一!
於是,不少人猜測,這是江湖仇殺!
方小雲繞道轉回凶宅後面,斜刺里她全身一震:在高牆轉角處,她發現一個人正在大門一邊的瓦棚中牽馬!
方小雲並不知道那就是「二閻王」沙成山的馬,然而拉馬的人她不陌生,因為那人正是丘蘭兒!
方小雲心中暗忖:沙成山死了,丘蘭兒這是轉回頭來要騎回沙成山的馬了!
不錯,是丘蘭兒來到凶宅,她並未發現方小雲,騎上馬便往鎮上走去……
方小雲匆匆回到后廳,她把看到丘蘭兒的事說出來!
不料,方寬厚驚怔的道:「糟了,姓丘的丫頭騎的馬是沙成山的,那匹馬我認識。這麼看來,姓沙的可能沒有死!」
方老太急切的道:「姓沙的武功了得,他如果沒有死,我們就活不長了。老伴呀,這可如何是好?」
方寬厚鼻孔哼了一聲,道:「我們躲起來,姓沙的又能怎樣?且等我把武功練成,他不找我算他運氣!」
方老太忙又問:「躲到什麼地方?」
不料方寬厚指指槐樹坡,道:「就在這槐樹坡!」
方寬厚此言一出,方老太驚奇的搖著頭,道:「老伴,要遠走高飛,怎麼又是這槐樹坡?」
哈哈一聲笑,方寬厚道:「一把火燒光宅子,別人一定不再追尋,然而,他們絕對想不到我方寬厚一家三口尚在這槐樹坡,哈……」
方小雲把吃的送過去,優戚的問:「爹,我們仍在這槐樹坡,一旦被人發現就慘了!」
「發現?」方寬厚一聲冷笑,道:「孩子,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沒有人會發現我們的!」
方老太撕吃著大餅,邊問道:「你說說看,槐樹坡什麼地方能把我們三個人藏起來呢?」
方寬厚得意的笑道:「你們知道山後有個七丈瀑吧?」
方小雲立刻點點頭,道:「知道,槐樹坡有條山泉,長年泉水不斷,那條飛瀑下面是個深潭……」
方寬厚點點頭,道:「不惜,飛瀑下面是有個深水潭,我同方剛小時候就經常去那兒抓小魚!」
他一頓又道:「就在飛瀑中間有一個三尺方圓的山洞,因為那地方石滑懸空,根本就沒有人到過山洞中,只有我同方剛……啊……」
方小雲接著問道:「爹是怎麼進去的?」
方寬厚撫摸著傷處,道:「已經二十多年了,我與方剛已練就一身武功,這才一起進入山洞中探查。那裡面還真夠大,天然的洞加上人工的開鑿,裡面乾淨極了!」
方老太沉重的道:「今夜我們進山洞,一定要多帶應用之物。這一進去,就不知什麼時候見天回了!」
她語音包含凄愴!
方小雲叫了一聲:「娘!」
方寬厚哈哈笑道:「放心吧。老伴,等我把『百竅神功』練就,我們立刻出洞,日子不會長的!」
不錯,日子是不會長,方寬厚又怎麼想得到他所……
騎著黃源馬,「玫瑰毒刺」丘蘭兒緩緩來到方家集,就在平安客棧門口下馬。有個年輕夥計直瞪眼!
丘蘭兒冷叱一聲,道:「你看什麼?」
夥計指著黃膘馬,道:「這匹馬……」
丘蘭兒雙目厲芒一閃,道:「這馬怎樣?」
夥計期期艾艾的道:「這馬好像……好像是一位客官騎的馬……」
丘蘭兒對夥計的眼力暗中佩服!
她嘴巴一緊,道:「天底下不只一匹這種馬!夥計,快給我包些吃的喝的,我立刻要上路了!」
夥計忙點頭,道:「姑娘,你稍等,我馬上給你送來!」
那夥計真夠快,沒多久便雙手捧了一大包吃喝走出來。丘蘭兒把袋子拴在馬鞍上,剛要騎馬而去,從店裡,猛古丁衝出個女子!
只見這女子望了丘蘭兒一眼,緊接著又仔細的望望那匹馬,她重重的「咦」了一聲!
丘蘭兒瞪了女子一眼,便立刻拍馬疾馳而去!
忽聞得姑娘對身邊的夥計,道:「進去對我房中幾位同伴說一聲,我去去就回來!」
她話聲出口,人已在五丈外了!
騎在馬上的丘蘭兒,絕對想不到身後面會有人追來。她拍馬直往荒坡馳去。八里路不算遠,她很快的便沖入林子裡面!
「沙大哥,我回來了!」
一堆枯樹枝葉後面,沙成山伸頭引頸的道:「蘭妹,我在這兒!」
黃膘馬拴在樹上,丘蘭兒解下鞍上的吃喝走過來。她並肩坐在沙成山的身邊,打開袋子!
沙成山道:「蘭妹,真辛苦你了!」
丘蘭兒一笑,道:「沙大哥,快吃吧,我還替你買了內服傷葯,吃完了葯我們就往沙河走!」
沙成山沒有動,他只是張著嘴巴,一口一口的咬吃著。丘蘭兒小心翼翼的往他口中塞,體貼入微得令人羨慕,否則,又怎會令那追來的女子尖聲怪叫:「好不要臉的一對狗男女!」
聲音來自斜坡石堆邊,沙成山一驚,因為他聽出來人的聲音——那該不是「毒蜘蛛」柳仙兒吧!
不錯,來的正是「苗疆百每門」「毒蜘蛛」柳仙兒!
柳仙兒對於沙成山的黃膘馬十分熟識,她曾與沙成山共騎在山陰道上,那種光景雖是假鳳虛凰,卻也值得柳仙兒迴腸盪氣的!
就在平安客棧外面,柳仙兒認出丘蘭兒騎的是沙成山的坐騎。她恨透了沙成山,當然,也有那麼絲絲愛。然而她清楚,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此刻,柳仙兒看到丘蘭兒那麼溫柔體貼的喂著沙成山,醋海加上恨意,便一股腦兒的流露出來了!
沙成山果然看到柳仙兒往自己走來!
他冷沉的攔住丘蘭兒,直起上身,道:「柳仙兒,你的命可真夠大,那麼一刀你竟然沒有死,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柳仙兒柳眉倒堅的雙手叉腰,道:「你很想殺死我?沙成山!」
沙成山冷冷道:「柳仙兒,你看錯沙某了!」
柳仙兒尖聲冷叱道:「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是兩手沾滿血腥,殺人不眨眼的『二閻王』沙成山?」
沙成山平靜的道:「我是沙成山,但我只在有人妨礙我的事情時方才動手殺人。姑娘,你不該這時候來我跟前窮叱喝……」
柳仙兒重重的看了丘蘭兒一眼,道:「她是什麼人,為何對你如此體貼?」
沙成山一聲笑,道:「她是個女人,一個真正不失女人身份的女人,也是一位深得男人心的女人!」
柳仙兒怒叱道:「還不是披著一張女人皮,與我有什麼不同?」
哈哈一聲笑,沙成山道:「她與你大大的不同!她善體我意,心底善良,從來就不想坑害我,而你……嘿……」
是的,柳仙兒曾對沙成山投懷送抱,但終其目的,只是一件事——要沙成山的命!
柳仙兒美麗的臉龐一緊,叫道:「那是因為你身帶之物,我又必須聽命於大奶奶!沙成山,你不要以為我一定對你不懷好意,其實……」
沙成山冷冷道:「怎麼不說下去?其實怎樣?」
柳仙兒一跺腳,道:「其實我也會侍候你,而且比她還要細膩。如若不信,你可以叫我試一試!」
沙成山真伯柳仙兒走過來。他如今內傷不輕,又不知丘蘭兒打不打得過柳仙兒,更擔心的是柳仙兒會不會有同夥來到此地!
於是,他暗中吃力的抖出右臂,「銀鏈彎月」微微可見。沙成山沉聲道:「只要你敢走過來,你就死定了!」
他重重的又道:「這一次我一定下重手。柳仙兒,不信你試試!」
柳仙兒跺著腳吼道:「沙成山,我哪一點比不上她?你說呀!」
沙成山面色寒寒的一副冷酷模樣——其實他重傷在身,本就面色泛青,想咳,但他強忍著,重重的道:「柳仙兒,今天我本不想殺人,你最好快走。當我數到三的時候你還站在這裡,就別怪我出手無情了!」
沙成山的話甫落,便開始數:「-……二……」
柳仙兒忙搖搖手,道:「沙成山你等等,我有話問你!」
沙成山立刻停下來,道:「你有什麼話好問的?」
柳仙兒想近前來,沙成山驚覺的道:「夠近了,你該問吧!」
柳仙兒精芒畢露,眼神溜轉的道:「沙成山,你大概已經知道我們是『百疆百毒門』的人了吧?」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早就知道了!」
柳仙兒一笑,道:「是秦百年那個老不死說的?」
沙成山冷然一哂,道:「誰說的也是一樣,重要的是我已經知道了!」
柳仙兒語音坦然的又問:「那麼,你這位道上的大鏢客也知道我們的目的了?」
沙成山嘴角一牽,道:「不錯,你們大批潛入中原,為的是秦老爺子的兩件寶物!」
輕點著頭,柳仙兒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也不再瞞你。不錯,我們是為了那兩件東西而來。不過……那是我們的目的,但在達成目的的過程中,百毒門已擬定出手段。我很欣賞你,沙成山,所以我提醒你,切莫插手這件事情……」
面無表情的一聲乾笑,沙成山立刻又數起來:「-……二……」
「三」字尚未出口,柳仙兒已躍在三丈外,她去的快,隱隱傳來她的吼叫:「沙成山,我還會找你的!」
就在柳仙兒一路往荒林外奔去的瞬間,沙成山猛古丁張口噴出一溜鮮血,他雙目一暗便又昏了過去!
丘蘭兒大驚,忙又為沙成山推拿撫面,指掐人中。半盞熱茶功夫,沙成山悠悠醒來!
丘蘭兒急的掉下淚,道:「沙大哥,你感覺如何?能上路嗎?」
沙成山剛才聚著一口真氣與柳仙兒對話,他努力的不讓柳仙兒看出自己受傷,如今柳仙兒懾於沙成山的威勢而遁,沙成山丹田一口真氣立散,便再難控制的昏了過去!
此刻,沙成山伸手拉住丘蘭兒,道:「蘭妹……我……們快走……此地不能……久留……」
「玫瑰毒刺」丘蘭兒點點頭,道:「剛才若非大哥暗示,我早已出手殺了她!」
沙成山搖頭喘道:「不,你不知道百毒門的厲害,萬一動手,一個不留神,我二人全完了!」
丘蘭兒冷笑的望望柳仙兒遁去的方向,道:「沙大哥,比用毒我丘蘭兒也非泛泛!」說著,便起身把東西包起來,然後把沙成山扶上馬!
丘蘭兒躍上馬背,沙成山無力地拚命從後面攔腰抱緊丘蘭兒,他甚至連抬頭的力氣也沒有,把頭倒在丘蘭兒的右肩后!
黃膘馬馱著二人一路往沙河馳去!
沙成山與丘蘭兒離開了方家集,就在當天夜晚,方寬厚的巨宅子里可真夠熱鬧!
先是,潛來方家集的「苗疆百毒門」,由「七步斷魂」冷若水率領著三人,二更過後便到了方寬厚的大宅子前面!
四人中除了「毒蜘蛛」柳仙兒外,另兩人是「百毒門」的左右護法——「赤面毒虎」包可金與「白面郎君」胡干!
這四人剛剛躍上圍牆,附近的一棵巨型大槐樹上面,方寬厚冷冷的笑起來!
原來方寬厚已把老婆女兒送進後山的飛瀑洞中,一應吃用也搬進洞中,他這是趕回來放火燒宅子的,卻偏偏遇上有人往這兒趕來。於是,方寬厚便決定攀上樹頂著熱鬧,倒要看看來的是何許人物!
幾乎半個時辰過去了,四個可毒門的人未見走出來,樹上的方寬厚有些不耐煩了!
原來,令人驚異的事情正在宅子裡面發生……
「七步斷魂」冷若水率領著百毒門左右護法與柳仙兒,四人進入毛子里以後,那冷若水便自一個檀木錦盒中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寶蟾」,那蟾蜍雙目如鈴一半擠於眼眶外,溜溜轉動,十分怕人。蟾蜍皮呈翠綠,不時把泛紅的舌頭蛇一般的伸出來!
冷苦水輕輕的托起這巨蟾,不知餵了它些什麼,便見那東西躍在地上往屋中躍爬!
冷若水與柳仙兒等四人小心的跟在蟾蜍後面!
那蟾蜍十分奇怪,它在前院躍進大廳,並未停留,又往後面躍去。半個時辰后,蟾蜍方躍過二道大廳,立刻往院子里跳去!
這時候已近三更天,冷若水見院子里長著不少雜草,便命左護法「赤面毒虎」包可金燃起火把子,小心的跟著蟾蜍走!
真是奇怪,冷若水那錦盒中的蟾蜍竟然躍到了水井邊,它不停下便躍落水井之中!
冷若水立刻愉快的道:「好了,秦百年的兩件東西一定在這井中!」
柳仙兒眨著大眼,道:「大公主,你以為這是真的?」
冷若水堅定的道:「錯不了,寶蟾尋寶,古書上記載的有,應該錯不了!」
柳仙兒道:「我以為這蟾蜍在尋找水源,因為它……」
冷若水雙目厲芒一現,道:「下去看了便知!」
「白面郎君」鬍子湊上前去,道:「大公主,屬下先下井去查探,就算無寶,也得把大公主的蟾蜍捉回來!」
點點頭,冷若水道:「小心下井,仔細的查看,決不放過任何可疑的地方!發現可疑,立刻告訴我!」
「白面郎君」鬍子立刻脫下長袍,緊一緊腰帶,扶了一把后腰帶上插的月牙刀,低頭彎腰,雙腳頂著井邊磚壁一步一錯的晃動雙肩往井中落去!
這夜月色不錯,天空中一點雲也沒有!
胡干到了井下,先是看到那綠色蠟除在水面遊動不已,正要伸手去抓,猛然發現井壁上有兩塊稍微凸出的磚頭,不由得「咦」了一聲便伸手去拉!
果然,兩塊磚頭是虛的,裡面現出個小洞,鬍子一聲叫,道:「在這裡了,大公主快來!」
井口三人對望一眼,冷若水立刻也跨著井壁下了水井!
她到了鬍子上方,低頭見是個小洞,立刻命鬍子伸手去取,一股子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不料鬍子把大半個右臂伸入洞中一陣掏摸,面色一緊,半響,他把手伸出洞外,失望的道:「大公主,我們怕來晚了!」
柳眉倒豎,冷若水道:「你說什麼?」
胡干指著小洞,道:「洞中什麼也沒有,早被人盜走了!」
不錯,藏在裡面的東西,前一晚已被沙成山取出來。當東西拋入方寬厚之手時,方寬厚就心生歹念了。這些周折,冷若水當然不知道!
此刻,冷若水咬著銀牙,沉聲道:「你先上去,我再找一遍!」
胡干未再多說,便晃動肩膀躍上井口!
冷若水伸手入洞仔細敲擊洞內的每一塊地方,發現裡面果然沒有東西,咬咬牙,一手撈起水中蟾蜍躍上井口!
柳仙兒楞楞的問道:「會是誰取走了秦老頭的東西?」
冷若水盆怒的道:「柳仙兒,你說你遇上了大鏢客『二閻王』沙成山?」
柳仙兒忙點著頭,道:「是的,大公主!」
冷若水「哼」了一聲,道:「那麼,如今有可能得到秦老頭兩件東西的人,又多了一個!」
柳仙兒立刻問道:「大公主的意思是沙成山也有奪寶可能?」
冷若水緩而有力的點著頭,道:「不錯,否則他怎會在方家集出現?」
「赤面毒虎」包可金咧著大嘴巴,道:「除了姓沙的外,還有些什麼人物?」
冷若水仰望天空——好潔白的天空!
她輕聲的道:「方捕頭死了,姓方的兄弟方剛也死了,方家是不會擁有那兩件寶物了,餘下的便只有兩方面,一是秦老頭,另一方面便是『無憂門』了!」
冷若水的話聲甫落,圍牆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厲叱,道:「是誰在背後說我無憂門的壞話?難道不怕我老婆子割你的舌頭?」
厲叱聲甫落,已自三面圍牆上躍下二十名男女!
月光下只見這些人物所穿十分鮮艷醒目,女的全是紫衣,男的白色勁裝,武器全都是「蛇尾尖刀」!
隨在這二十名男女身後的是一位白髮老婆子,她手持一根指頭粗細四尺上下的金棒,柱地緩緩走向井邊!
只見這位白髮婆婆果是鶴髮童顏,雙目有神,一身綉著富貴花的紫衣,顯出她一定的威嚴!
井邊的冷若水跨前一步,道:「無憂門?」
老婆婆金杖敲他嘿嘿笑,道:「不錯!」
冷若水看了四周二十名男女,又問:「你大概就是『無憂婆婆』花滿天吧?」
突然有人厲叱道:「大膽,門主的名諱也是你隨便叫的?」
左手臂一橫,無憂婆婆淡然的道:「不錯,我就是花滿天!」
冷若水又道:「如果我猜得不錯,花門主必是為了秦百年的兩件東西而來到方家集!」
花滿天金棒敲地,沉聲道:「你只猜對一半,女娃兒!」
冷若水立刻又問:「花門主的另一半目的又是什麼?」
花滿天冷冷的逼視著冷若水四人,道:「另一半便是來搏殺項城退職捕頭方寬厚,為我那兩個侍女報仇!」
花滿天的話當然是指卧虎山頂的那件事情,不過,花滿天並不知道她的兩個侍女死於沙成山之手!
冷然一笑,冷若水道:「真是可惜,方捕頭已經死了,而且……而且……」
花滿天金杖指向冷若水,叱道:「而且什麼?你休在我面前弄詭!」
冷若水俏嘴一憋,道:「而且傳說方捕頭門下九日全死在無憂門之手,花門主,這要你當面說明了!」
仰天一聲果笑,花滿天道:「以理推論,方寬厚這老東西地應該死於我『無憂門』之手。江湖傳言,便是以此推定。實則並非我『無憂門』下的手!」
花滿天的話也分冷若水吃一驚。她怔了一下道:「如果不是無憂門人下的手,又會是誰?倒是一件令人百思不解的事情!」
花滿天重重的道:「老婆子實話實說,自從方老頭迴轉方家集,我的人便也跟著來了,遲遲未出手,就是為了那兩件寶物。不久傳出他一家慘死,我更不急於找尋那兩件東西,為的是不願惹上這件案子。如今連方老頭的兄弟也死了,這也正是我要查尋兩件寶物的時候了,想不到卻被你們捷足先登,在水井裡把寶物掠走!」
不等花滿天後說完,冷若水已尖聲道:「胡說八道,我們什麼時候把寶物掠到手了?」
咬咬牙,又敲著手上金杖,花滿天怒道:「你敢對老婆子不誠實?說!你們是何門派的?」
冷若水沉聲厲吼,道:「苗疆百毒門,門主冷泉是我爹,怎麼樣!」
花滿天一聲怪叫,道:「好哇,連百毒門也想染指秦老頭兒寶物,倒是太讓我老婆子感到意外了!」
冷若水不卑不亢的道:「不意外,幾年之前我們就布局開始行動了,而且我妹子冷若冰還下嫁給秦百年,論說,兩件寶物應歸我們百毒門擁有。你們前來爭奪,又算哪門子道理?」
花滿天又是一聲怪笑,道:「好哇,原來秦老頭花銀子雇請『二閻王』沙成山在陽城附近的百花谷中搏殺的女子竟是『毒王』冷泉的女兒,倒是太出人意料了!」
冷若水忿怒的道:「你們的消息真夠靈通!」
花滿天又是一聲尖笑,道:「這件事已有不少人知道了,算不得新鮮!」
指著大宅子,冷若水道:「要找寶物儘管去找,我們不奉陪了!」
嘿然一聲橫起金棒,花滿天道:「要走可以,把兩件寶物留下來!」
冷若水跳起腳來尖聲叱,道:「你休得血口噴人,我們並未找到什麼寶物,倒是你們無憂門,為什麼也拚命來爭奪?」
花滿天低啞著聲音,道:「臭丫頭,你說我們沒有資格來奪寶?那麼我問你,卧虎山我死的人又怎麼解釋?難道她二人該死?」
她一頓又道:「她們已奪得兩件寶物,可恨的是方老頭追得緊,高山上殺了我的人,我能中途放手嗎?」
冷若水立刻又抗聲道:「傳言無憂門已擄走秦百年的大徒弟關天水,你盡可以找姓關的去!」
指指冷若水,花滿天叱道:「又在放屁了!無憂門不想得罪秦百年,又怎會擄走他的徒弟?只要東西不在秦百年身邊,我老婆子就有資格下手拿!」
冷若水相信花滿天的話,關天水未被無憂門擄去!
因為如果得罪於「武林老爺」秦百年,一旦秦老頭振臂一呼,各門各派便會立刻為他所用!
這種事請只有傻子才會去干,無憂婆婆決不會幹!
一頓之後,冷若水道:「花門主,這井壁確有個洞,但裡面什麼也沒有,不信你派人下去看一看便知!」
「無憂婆婆」花滿天冷笑連聲,道:「下井壁看什麼?東西已被你們取走,我們還下井去幹什麼?喝那些泡過九具屍體的臭水?」
冷若水怒道:「難道你還要搜身不成?」
花滿天毫不示弱的道:「如有必要的話,搜身在所難免!」
柳仙兒尖聲叱道:「你敢!」
花滿天嘿嘿冷笑,道:「在這種情形下,我以為搜你們的身只是稀鬆平常的一件小事情!」
她環視著四周冷笑不已……
一邊有個大漢走近花滿天,他在花滿天的耳邊低聲道:「門主,這娃冷的女子手上捧著個檀木盒子,也許裡面裝的就是那兩件寶物!」
點著頭,花滿天指指冷若水,道:「己先打開那個盒子來看看!」
冷若水咬牙拿著木盒子,道:「我這木盒子會裝著秦老頭的兩件寶貝?而且我敞明了拿在手上?花門主,你別弄錯了吧?」
淡淡的一聲笑,花滿天道:「我沒有弄錯,世上出人意料之事太多了,難道你這丫頭不會給我老婆子來一次意外?」
冷若水麵皮一緊,道:「這麼說來,你是一定要看了?」
花滿天哼了一聲,道:「不是要看,而是非看不可!」
平舉著木盒子,冷若水道:「好吧,你就過來看,希望你能仔細看清楚!」
花滿天並未過來親看,她身邊的大漢已走近冷若水身前,沉聲道:「打開來,老子瞧瞧!」
冷若水沉聲叱道:「你不會自己掀開看?難道你是頭豬?」
那大漢右手「蛇尾尖刀」交在左手。右手一把搶過木盒子,但聞冷若水張口尖聲厲叱,市音刺耳之極……
大漢便在此時抓開盒蓋子。就在他伸頭仔細看的時候,清亮的月影下,有一股粘液箭一般的射向大漢,立刻,大以把盒子拋到地上,口中凄叫,道:「啊……我的眼……」
太突然了,就在冷若水拾起木盒的時候,蟾蜍也已被她放入盒子里!
那大漢雙手捂面不辨東西地亂撞。花滿天怒叱著逼向冷若水,道:「可惡的丫頭,盒子裡面你弄的什麼鬼?」
冷若水淡淡的道:「也沒有什麼,只是給你來一次意外罷了!」
花滿天咬著口中幾顆老牙,叱道:「臭丫頭把盒子拿過央,我老婆子要親自看看!」
冷若水心中暗笑,雙手一送,立刻便把棺木盒子拋向花滿天手中!
花滿天伸手去掀盒蓋子,雙目卻逼視著冷若水!
現在,冷若水又發出一聲尖吭刺耳的厲叫聲,使周圍的男女都感到渾身上下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