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緩緩的,沙成山騎馬又到了山岡上,他仍然坐在馬背上,懨懨的低頭望著那座小土地廟。
只見土地公一臉灰塵卻仍然一副笑呵呵的模樣,給人一種親切友善與關懷的感受,然而這些又不適合眼前的人,因為另一回合的擊殺就要展開了!
不錯,每一邊五個大漢,他們撥馬在三個方向,孔二娘高聲怪叫道:「覷准了下手,可也要防著這小子的怪刀!」
那面,閻九子一聲暴喝,道:「兄弟們,殺!」
「殺!」真是一呼百應,土地網上面荒草披靡,勁風狂飈,三方面的騎士揮動著大馬刀直往沙成山衝殺過來!
沙成山仍然沒有動,他甚至還發出一聲無奈的怨嘆,面上冷酷得有些嚇人。「二閻王」便是這模樣!
就在三方面的怒馬圍沖而來的剎那間,沙成山怒吼如雷的道:「寒江月刃!」
只見在他面前,忽然間生出一座銀光閃閃的刀山,冷芒已把他嚴密的包含在其中!
於是,空氣中爆發出好一陣密集的金鐵撞擊聲,就在這撞擊不斷的刺耳聲里,有幾匹壯馬已在地上翻滾起來!
十五把大馬刀有一半拋飛上了半空,血雨也隨著刀落而灑下來!
黃膘馬就在沙成山的兩邊大腿各中一刀之後,前蹄猛然人立而起,後腿一蹬,便往山岡下衝去!
怒馬到了山岡下,沙成山方才勒住馬,他回頭上望,聲音鏗鏘的道:「孔二娘,可有興趣再玩下去?」
雙手叉腰,孔二娘怒罵,道:「沙成山,你最好快找地方躲起來,我會找你的,那時候我必剝下你的皮,我的兒!」
沙成山笑笑,道:「如此,今天就到此為止了?」
閻九子捧著流血的右臂,大罵道:「你娘的,沙成山,我們的仇越結越大了,你等著挨宰吧,我的孫!」
沙成山輕輕搖頭。一個失敗者難免會歇斯底里的大聲吼叫一番,江湖上不少人單憑一張嘴皮子混日子!
沙成山緩緩的走了!
他的背傷又在撕裂著他,如今再加上腿傷,他要先找地方把傷養好,因為各路人馬集中方家集,越見多了!
方家集人越多,方寬厚便越不敢明目張胆的走出來,自己又何必再空找他?
沙成山看來是往方家集去的,山岡上的孔二娘也以為沙成山又回到方家集了!
於是,她兇狠的沉聲道:「二當家,快把人馬調整好,再遇上姓沙的,我們得動動腦筋了!」
閻九子憤怒的罵道:「這個王八蛋,竟然一出手就是那招令人難防的『寒江月刃』!這是我第二次見這小子使用!」
冷冷一笑,孔二娘道:「我有辦法收拾他,你等著瞧吧!」
遠處,沙成山繞過山坡,便立刻往二百里遠的沙河馳去。他腿上挨的兩刀實在不輕,所幸黃膘馬極通靈性,帶著他一下子便到了山岡下面,連孔二娘也未看出沙成山已傷得難以行動了!
不錯,沙成山絕對不能再找到柳仙兒那裡去。雖然柳仙兒對他有了轉變,然而沙成山仍然不敢信賴她!
沙成山離開了方家集,這對於柳仙兒是無與倫比的打擊,因為她要利用沙成山對付方寬厚,更要利用沙成山對付無憂門。
如果沙成山走了,柳仙兒連方寬厚一人也難應付,何況方寬厚的兩個師弟也在方家集附近潛伏著!
夜,又是一個乾冷的夜!
柳仙兒潛在方寬厚的凶宅附近,已經是二更天了!
她渴望著看到沙成山,於是她躍上那棵高大的槐樹,坐在她與沙成山相處過的樹枝間!
然而,這夜十分凄涼,不但沙成山未再來,連無憂門和方寬厚的兩個師弟也未再出現!
柳仙兒忿然的暗自思忖:「好嘛,如今就我一個在此喝西北風了!」
就在柳仙兒無聊地在樹上東張西望的時候,淡淡的月光下一條泛紅的影子夜貓子似的撲到了焚毀的宅子前面。
從來人的身法上看,動作敏捷,輕功不俗,很像是沙成山的身法,然而他那身段……
猛然,那團紅影撲向頹廢的牆頭,他在一陣猶豫之後,忽然高聲吼叫道:「沙成山,老朋友來了,難道你不出來一見?」
他的聲音並不高,但含著一股無形的內力而使得他的聲音久久不散!
樹上面,柳仙兒緊皺雙眉思忖著:「沙成山還有什麼朋友?這個身穿紅大衫的漢子,他會是沙成山的朋友?」
就在這時候,牆頭上站的紅影又叫道:「沙成山,你別藏頭縮尾了,有人告訴我,你小子就躲藏在這一帶,怎麼,不出來敘敘舊?」
柳仙兒實在聽不出這人是不是沙成山的朋友。等了一陣子,忽見那紅影就坐在牆頭上,也不知他取出什麼東西,開始仰頭吃喝起來……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柳仙兒忽見那紅影開始往外移動,口中沉聲道:「沙成山,你個王八蛋,我總會找到你的!」
柳仙兒愣了一下,忽然輕聲的道:「朋友,你找沙成山做什麼?」
猛然抬頭,那團紅影拔空而起,一躍便到了大樹下。他沉聲怪叫,道:「什麼人?走出來說話!」
樹上的柳仙兒道:「我在樹上,你不會上來?」
柳仙兒的話甫落,一團紅影「胡嚕」著便到了她的附近,紅影疾閃,那人已落到柳仙兒的面前!
於是,那人怔了一下,道:「好標緻的姑娘,你是誰?」
柳仙兒咯咯一笑,道:「我叫柳仙兒。朋友,你是沙成山的朋友?」
一陣怪笑宛如夜貓子叫,那人沉聲道:「不能稱為朋友,冤家還差不多!」
柳仙兒咭的一聲笑,道:「可是你明明在叫著『老朋友來了』,怎麼又不是?」
搔著泛黃的鬍子,那人道:「我如果真稱自己名號,沙成山這王八蛋更不會出來與我一見了!」
柳仙兒哧哧笑道:「你這人真有意思!這麼一說我明白了,你同沙成山結有梁子,如今是找他拚命的,是吧!」
冷然的點點頭,那人道:「俏丫頭,你猜對了一半。我不是同沙成山拚命,而是來索他的命的!」
柳仙兒一笑,看了面前這人一眼,道:「沙成山中原第一大鏢客,你能要他的命?那麼你又是誰?我怎麼從來未見過你?」
那人呵呵咧開嘴巴,道:「我叫戈二成,人稱『大漠紅鷹』的就是我。俏丫頭,這個名號你聽說過嗎?」
搖搖頭,柳仙兒道:「沒聽說過,不過我看你的輕身功夫不俗。但不知你同沙成山有什麼過節?」
「大漠紅鷹」戈二成重重的道:「別提了,提起來就窩囊。原是幫助『龍爪門』白良替他的兒子報仇。沒想到反被沙成山那小子殺得我們大敗。但我曾在當時說過,只要雙方命大,必將再一次搏殺,所以我又找來了!」
柳仙兒當然知道,江湖中人就是這樣,自己吐出的話如果不實現,便有生不如死的感覺。眼前的戈二成就是這樣——他一定是這號人物!
「大漠紅鷹」戈二成眨著血紅的雙目直視著柳仙兒,道:「柳姑娘,你也在等沙成山那王八蛋?」
笑笑,柳仙兒道:「沙成山就是沙成山,沙成山不是王八蛋。據我所知,只要有人稱他王八,那人不死也會蛻層皮!」
仰天一聲哈哈,戈二成道:「只有我除外,姑娘,我與眾不同!」
俏嘴微撇,柳仙兒道:「那要證明以後才能知道!」
「大漠紅鷹」戈二成鷹目一厲,道:「當然,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一定!」
望望天色,柳仙兒眉頭緊皺,道:「奇怪,怎麼不見人影?難道是被我嚇得不敢來了?」
戈二成當然不知柳仙兒話中含義!
柳仙兒更不知道沙成山已同「西陲二十四鐵騎」在土地岡上搏殺過!
戈二成一把握住柳仙兒的手,道:「柳姑娘,你也在等人?等誰?」
柳仙兒冷淡的道:「你以為我在等誰?」
戈二成怔了一下,道:「難道你也在等沙成山?」
柳仙兒鼻孔哼了一聲,道:「我不只等沙成山一人,還有其他的人!」
「大漠紅鷹」戈二成沉聲又問:「還有誰?柳姑娘,你要等些什麼樣人物?」
柳仙兒淡淡的道:「等候那些一心想奪取秦百年的兩件寶物之人!」
她重重的看了戈二成一眼,又道:「戈大俠,難道你不是為了那兩件寶物而來?」
嘿嘿一聲裊笑,戈二成道:「柳姑娘,你果然說中了我的心事,佩服!佩服!」
柳仙兒心中憤怒至極,這件事情怎麼連姓戈的也知道了?會是誰傳的話?
柳仙兒瞪了戈二成一眼,道:「可惜你來晚了,戈大俠!」
坦然笑笑,戈二成道:「寶物並未出世,誰說我來晚了?
如果戈某來晚了一步,姑娘又為何躲在樹上?」
柳仙兒指著一片焚毀且又搗碎的大宅院,冷冷道:「戈大俠,難道你沒看到方寬厚的大宅子早已被人掘地三尺的翻了個身?」
一笑,戈二成道:「當然知道,是被湘西『無憂門』的花滿天率人乾的!」
怔怔的望著面前得意的戈二成,柳仙兒道:「原來你已經全知道了!」
戈二成仍然拉著柳仙兒的手,他的雙目又在噴火,道:「柳姑娘,暗中潛來這兒的人物何止我戈某。瞧吧,不久之後,連那些名門正派的人物也都會薈聚於此。嘿嘿嘿,熱鬧還在後面呢!」
想起沙成山,柳仙兒立刻把自己被握的手抽回來,道:「戈大俠,恕不奉陪,天快亮了,我也該走了!」
哧哧一聲笑,戈二成道:「柳姑娘,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是朋友!何不再等一陣子,看看還有些什麼人物前來此地?」
搖搖頭,柳仙兒還真擔心沙成山會找到自己住的小村子去,便身子一旋落下地,仰頭笑道:「累了,我要回去歇著了!」
柳仙兒走的真快,剎時已不見蹤影!
樹上面,「大漠紅鷹」戈二成怔怔的自言自語:「如果此女願意跟著我,什麼寶物我也不要了!」
柳仙兒並未迴轉住的小村子,她匆匆的到了方家集。此刻天尚未明,平安客棧裡面一片沉寂。
柳仙兒躍上屋頂,找到沙成山的客房,推門進去,不由得一怔:床是空的,顯然沙成山並未回來!
柳仙兒笑了!
因為她以為沙成山必然到自己住的小村子去了!
一時高興,滿面歡愉,柳仙兒立刻躍出客棧,直往小村飛奔而去!
柳仙兒邊跑邊自語著:「沙成山,你這個冤家,看我饒你才怪!」
柳仙兒飛一般的回到小村子,她躍過四合院的院牆,匆匆的推開門撲到床前,沉聲道:「沙成山,你……咦!」
當然,床上是空的。柳仙兒一時間愣在床邊,她半晌才輕聲道:「沙成山,你敢拋棄我?不……我一定要找你……」
突然,窗外一聲輕笑,道:「沙成山有什麼了不起,姑娘何苦暗戀那個王八蛋?」
柳仙兒沉聲道:「戈大俠,你怎麼跟來了?你……」
窗前人影閃晃,木門已被啟開,戈二成晃著雙肩抖著紅衫走進來,笑嘻嘻的道:「柳姑娘,我是不請自來,請多包涵!」
柳仙兒暗暗咬牙,面上一團和氣,道:「來了就是客,戈大俠你請坐!」
戈二成紅杉抖動的坐在床沿上,笑道:「原來柳姑娘是沙成山的紅粉知己!姓沙的倒是艷福不淺,令人妒羨!」
柳仙兒依著戈二成身邊坐下來,道:「戈大俠,你跟蹤我回來,一定有所圖謀,能說出來叫我聽聽嗎?」
戈二成雙手按住柳仙兒的雙肩,嘿嘿笑道:「柳姑娘,憑你的姿容,怎會看上姓沙的小子——那副病懨懨的癆病樣子,干拉拉的一身瘦骨架,他配嗎?」
一笑,柳仙兒道:「原來戈大使替我抱不平了,謝謝!」
戈二成哧哧笑起來,道:「容戈某說句心裡話,柳姑娘大概也是為『武林老爺』秦百年的兩樣東西而來方家集的吧?」
柳仙兒點點頭,道:「而且勢在必得!」
猛的一拍大腿,戈二成道:「好,戈某幫你達成心愿,如何?」
柳仙兒面色柔順的又道:「有戈大俠幫助我,一定成功,再謝謝了!」
戈二成點著頭,笑呵呵的道:「柳姑娘,謝謝二字好出口,但你總得有所表現吧?」
柳仙兒心中暗罵——瞎了你的狗眼,吃豆腐喝豆漿找到姑奶奶頭上,那是你活得不耐煩了……然而……
面上一片盪笑,柳仙兒輕聲道:「戈大俠,你要我怎麼謝你呀?」
沒有開口,戈二成橫身已把柳仙兒整個人壓在床上,他那種如鷹撕小雞的動作,令柳仙兒也心驚膽顫,真正是原始中的原始!
於是,柳仙兒在痛苦的承受中靜下心神。戈二成絕對想不到宛如一隻綿羊似的柳仙兒,正在奪取他的老命了!
是的,柳仙兒的心靈上祭起苗疆特有的「陰功」,她變得一陣瘋狂,幾乎把木床震塌!
就在戈二成一陣哈哈狂笑中,他突然全身大震!
柳仙兒已嘿嘿的冷笑起來……
戈二成笑聲立止,拔身而起,他左右搖晃不已的怪聲怒叱,道:「你……你……好狠毒!」
拉起衣裙,騰身而起,柳仙兒叱道:「這就是你想占我便宜的下場!姓戈的,你雖然發覺得早,但你已失去大半功力,拿命來吧!」
戈二成嚎嘣一咬牙,左手提起褲子,右手尺半長的精鋼利爪已怒掃向柳仙兒!
屋小無處閃,柳仙兒側身勁旋,「嘭」的一聲左肩頭上著了一記,鮮血立刻飛濺到空中!
然而,戈二成並未再殺!
他搖晃著幾乎虛脫的身子,橫著肩膀衝出四合院。月光下,他的面色已變,天爺,就如同上了一層黃蠟,比個死人的臉還難看!
柳仙兒挨了一記狠的,心頭大驚:戈二成已經脫陽,怎還有力氣出招?見戈二成匆匆走去,自己也不敢再去追殺,忙著整理自己,此地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現在,戈二成走了,他有自知之明,若不好生調養,自己便再難參與奪寶,更休想找沙成山一搏了!
柳仙兒也走了,她走的神秘,誰也不知道她躲到什麼地方去了,一時間,方家集似乎又平靜下來了!
沙成山帶傷趕到沙河,遠遠的,他就看到丘蘭兒的那條小船仍然拴牢在一排柳林下!
沙成山趕到河岸邊,輕輕的把馬拴在柳樹下!
他望了一眼柳樹,心中一陣感觸——上次來時樹葉尚綠,如今已是光禿禿的好不凄涼!
沙成山走至小船邊,忽聞小船艙內尖聲道:「如果你敢上船,我就死給你看!」
一驚之下,沙成山才發覺小船的矮艙門緊緊的關著,丘蘭兒在裡面尖聲痛苦的叫著!
「蘭妹,你怎麼了?」
沙成山已上了小船!
於是,矮艙門忽的打開了,面色蒼白的丘蘭兒便自矮艙裡面撲出來,尖聲叫著撲進沙成山的懷裡!
丘蘭兒宛似濤濤江河之水的眼淚,剎時間把沙成山的胸前衣襟浸濕大片!
沙成山的雙腿刀傷相當嚴重,但他咬牙苦撐。他並不追問丘蘭兒為什麼這樣,反倒讓丘蘭兒盡情的哭!
一陣擁抱中,丘蘭兒抹去淚痕,道:「沙大哥,你終於回來了!我……本來是要去方家集找你的……可是……可是……」
沙成山托起丘蘭兒的下巴,關懷備至的道:「蘭妹,你一定遇到什麼困難了,快說給沙大哥聽,讓我來分擔你的憂愁吧!」
順著腮頰流的清淚又流到丘蘭兒的口角,她雙目直視著沙成山,道:「我……我有了孩子……是……我們的……」
全身猛一哆嗦,沙成山道:「這是真的嗎?蘭妹,你有了我的孩子了?」
丘蘭兒道:「是我們二人的孩子,沙大哥!當我發覺自己有了孩子的時候,我便靜下來等你,可是……可是……」
沙成山扶著丘蘭兒又坐下來,道:「蘭妹,你快說,可是什麼?」
丘蘭兒咬咬牙,道:「有人找上船來,他們要擄走我,而且也動過手。我怕驚動肚子里的孩子,沒有儘力對付。不過,他們揚言三五天內必來把我抬回去,我正在為此事發愁!」
冷冷哼了一聲,沙成山道:「可知對方何人?」
丘蘭兒搖搖頭,道:「他們不肯明說,但我看得出來,決不是什麼好東西!」
沙成山剛坐下來,丘蘭兒已驚叫道:「沙大哥,你的腿……」
苦兮兮的一笑,沙成山道:「被馬刀所傷,流了不少血!」
丘蘭兒立刻取出傷葯,十分小心的把沙成山的雙腿包紮好,且又問道:「你同何人交手?下刀相當狠毒,有斬斷你雙腿的企圖,兩處傷幾乎見骨!」
沙成山淡淡的道:「他們沒有機會斷我的雙腿,一個咽喉被割斷的人是沒有力量下重手傷人的!」
沙成山與「西陲二十四鐵騎」血戰在土地岡上!
「鐵腳寡婦」的手下死傷七名,他帶傷趕來沙河與丘蘭兒相會,想不到丘蘭兒竟然有了自己的孩子!
丘蘭兒關心的問道:「沙大哥,誰傷你的?」
沙成山重重的道:「西陲二十四鐵騎!」
驚異的一聲低呼,丘蘭兒道:「聞得『西陲二十四鐵騎』,個個剽悍如虎,你一人怎能對付他們二十四人?」
冷笑笑,沙成山道:「以命搏命,我不怕他們!這次來就是要把傷養好了再趕往方家集會,秦百年的這筆交易我一定要辦成功!」
丘蘭兒撫摸著沙成山的傷處,道:「沙大哥,能推掉就推掉,不必再去搏命了!」
一笑,沙成山道:「如今我們有了孩子,就算不為你我打算,也得替我們的孩子想想,十萬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
丘蘭兒想嘔,沙成山關懷的道:「你已是如此病懨懨的,是誰還想把你擄走?這個人一定不是好東西!」
丘蘭兒想了一下,道:「沙大哥,我們暫時離開這裡。
我身子有孕,你又受著傷,且暫躲一時,免得對我們不利!」
想了想,沙成山道:「蘭妹的話固然是好,可是我們躲到什麼地方去呢?」
丘蘭兒想了一下,道:「歇過今晚,明日我們再上路!」
沙成山點點頭,道:「蘭妹,你有身孕,千萬當心,我就睡在船頭吧!」
丘蘭兒拉住沙成山,道:「外面霜重,你一定要睡在艙裡面,要不,我也陪你睡外面!」
至誠之心令沙成山感動,更令沙成山滿足於自己的幸運。果然,丘蘭兒有著一顆善良的心!
兩個人吃過東西,沙成山問道:「要擄你的那些人你能看出他們的來路嗎?」
丘蘭兒咬咬牙,道:「他們都是騎馬的,好像趕了很長的路!」
沙成山思忖著,半晌,才冷冷的道:「這幾個人物一定不是這附近的人,我相信他們還會再來。蘭妹,我們還是等到明天且看我的腿傷如何再決定!」
丘蘭兒貼著沙成山的臂彎睡下來,她柔順的道:「沙大哥,你想會會這些人?」
沙成山道:「不錯,倒要見識這幾個人是何來頭!」
丘蘭兒忙搖手,道:「如是平日,沙大哥未曾受傷,我不會攔你,可是如今你傷的不輕,我不放心!」
一笑,沙成山道:「我說過,到明天看情形再說!」
這夜小船上十分平靜,但平靜只是表面的,在沙成山的內心裡卻狂濤般的沸騰著——沙成山有孩子了,這話說給誰聽也難令人相信!
是的,大鏢客沙成山也「敢」有孩子?
丘蘭兒躺在沙成山身邊睡得香,一種無法形容的安全感令她放心大膽的睡著了——她已兩天未曾如此熟睡過了!
第二天又平靜的過去了!
沙成山試著他的腿,笑笑,道:「蘭妹,一個能挨刀割的人,先天便具有超常人恢復體能的本能,我發覺刀口癒合得令我滿意!」
笑笑,丘蘭兒道:「我知道你說這話的目的,因為你不想再離開,而是一心要會一會找我麻煩的人,是吧?」
沙成山笑了……
他笑得極其自然,上身倚靠在矮艙上面,道:「我決不逃避,因為我是沙成山!」
丘蘭兒也笑起來,道:「就因為人們送給你個『二閻王』外號,你才不肯走。令譽果然重於生命!」
搖搖頭,沙成山指著丘蘭兒的肚子,道:「我不能讓我們的孩子蒙羞!沙成山不能讓兒子看不起,所以我決心留下來!」
丘蘭兒咯咯一陣笑,道:「沙大哥,孩子怎會知道?」
沙成山也笑,道:「怎麼不知道?所謂父子連心,你肚子里的小子一定有感應,我清楚得很!」
一連又是三天過去了,沙成山的傷處早已結了痂,背上的傷也全好了!
丘蘭兒一大早走出矮艙來,道:「沙大哥,看來那些人不會再來了!」
沙成山點點頭,道:「你把小船換個位置藏起來,叫那些人找不到!」
一怔,丘蘭兒道:「沙大哥,你要走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為了你母子,我必須趕到方家集。
蘭妹,為我,你一定要保重身子!」
沙成山走到岸上,回頭,丘蘭兒已跟著走下船,道:「你一走,我便把船放到下游去,沙大哥,你放心吧!」
翻身上了馬,沙成山抖動韁繩疾馳而去!
丘蘭兒似是失落了什麼,怔怔的直看到沙成山消失在山的彎道里,才回到小船上!
沙河的水悠悠流,丘蘭兒並未把小船往下游放,她以為天黑了再放船會隱秘些!
事情就有那麼湊巧,天剛黑下來,「玫瑰毒刺」丘蘭兒懶懶的剛走出矮艙外,遠處便傳來馬蹄聲!
丘蘭兒愣然望著遠處,因為她同時也聽出了車輪聲!
丘蘭兒心中明白,江湖上有許多事情都是借著夜晚進行的,此刻不正是天黑不多久嗎?
這批人物來的真快,丘蘭兒尚自手足無措,一輛篷車便已到了柳樹下!
雙套大馬車,另外還有三個騎馬的!
隱隱的,有個人從馬背上下來。這人並未走上船,當然他並不是害怕丘蘭兒手上的雙刃尖刀!
他就站在船邊上,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對他最關心的人說的一樣:「姑娘,你請移移芳駕上車吧!二公子看中你那就是你的福氣。只要到了我們那裡,吃香喝辣小事一樁,我們二公子會把你當寶貝一樣看待。走吧!」
丘蘭兒憤怒的道:「去你的二公子!若是換在平日,上一次他就沒有命了,你們滾吧!」
坐在車上的大漢猛然一聲笑,道:「你們聽聽她的口氣,最是對二公子的口胃,難怪二公子偏就要定她了,哈……」
丘蘭兒咬著牙,沉喝道:「你們的二公子究竟是誰?他住什麼地方?」
岸上的大漢沉聲道:「你問這些做什麼?坐上馬車去享福就是了!」
丘蘭兒尖聲叱道:「我不去!回去告訴你們二公子,我不是他想的那種賤女人,滾!」
岸上又走來另外二人,三個人並肩站在岸上。
中間的大漢冷冷的道:「姑娘,你非跟我們回去不可,因為你若不上車,我們便只有提著人頭回去了!」
丘蘭兒憤然的道:「你們可以告訴你家二公子,我已是個有身孕的人了,叫他放過我吧!」
岸上傳來一陣哈哈大笑,那人又沉聲道:「你就是肚皮里塞了個大西瓜,今夜也得隨我們走了!」
丘蘭兒抗聲道:「上哪兒?」
另一大漢粗聲道:「當然是去我們二公子府上!」
丘蘭兒立刻又問:「總該有個地名吧?」
中間的大漢沉聲暴喝,道:「你問的也太多了,這對你只有害處!」
灰濛濛的岸上,有個大漢正取出一個黑布袋子在雙手上抖著,厲聲對另外二人道:「王、崔二兄,哪有時間在此窮磨菇,上去抓人吧!」
他的話聲甫落,岸上兩條人影便騰身而起!
這兩個人手中握著不同兵刃,一個使刀,另一個單鉤,同時往丘蘭兒上下兩路刺去!
小船搖晃中,丘蘭兒本來輕功一流,但想起肚子里有了沙成山的孩子,便盡量不去騰躍!
然而,敵人都是強者,兵刃使出,跟著便暴伸一手硬生生奪她手中尖刀,根本不把丘蘭兒放在眼裡!
就在小船一陣晃動中,丘蘭兒被逼得往岸上躍去!
她想哭,因為這一騰空躍起萬一驚動胎氣,那該如何是好?肚子裡面是沙大哥的骨血啊!
丘蘭兒的身子尚在空中,斜刺里一團人影幽靈也似的攔腰摟住丘蘭兒即將落在地上的身子!
丘蘭兒尖刀走勢一半便停住了,因為抱她的人竟然是「二閻王」沙成山!
輕得不能再輕的把丘蘭兒放下來,沙成山輕聲的道:「差一點我就來晚了!蘭妹,你受苦了,為我沙成山受苦了!」
丘蘭兒笑淚交織在悄臉上,柔聲道:「為了我們的孩子,沙大哥,我情願死!」
沙成山面上又現出冷酷,道:「你死不了,倒是他們死定了!」
此刻,車上坐的兩個大漢也跳下車,其中一人嘿嘿一聲冷笑,道:「娘的,好一幅英雄救美圖!小子,你是誰?」
沙成山不理會大漢的吼聲,他扶著丘蘭兒又登上小船,低聲道:「進去躺下來,別把血腥場面感染了我們的孩子,我實在不想叫他將來繼承父志!」
五個大漢並肩站在岸上,又是中間那人開口:「喂,你究竟是誰?你同這姑娘是什麼關係?」
沙成山又是一副病懨懨的神情。走下船,他根本不看五人一眼,出聲無奈的道:「我同她是真真實實的夫妻,五位,你們可聽清楚了嗎?她是我老婆!」
中間的大漢忽的一聲笑,對身邊的一人道:「二公子猜對了,這女人果然有丈夫。去,拿來!」
只見那人跳上篷車,立刻取出一個小包裹拎向沙成山的面前,道:「這裡是一百兩銀子,拿了銀子你走人吧!」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各位這是要我賣老婆?」
大漢哧哧一笑,道:「就算是吧!」
沙成山挫牙如嚼干豆,冷沉的道:「各位是奉你們二公子的命辦事了?」
中間的大漢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
沙成山忽然平靜的道:「你們二公子必定是頗具權威的人了?」
那大漢已不耐煩的道:「相當有權威,所以你快些收了銀子走人!」
沙成山雙目一暗,道:「你們的二公子高姓大名?仙鄉何地?」
五個人齊搖頭,而且都是閉口不言!
沙成山嘆惜的道:「是不肯告訴我?還是不敢說出來?」
忽然,姓崔的大漢手上單鉤一擺,道:「你不夠格知道,識相些你快滾!」
沙成山冷冷的道:「真是想不到,這種強搶民婦的勾當也會落在我的頭上,太可笑了!哈……」
沙成山真的笑了,不過他的笑聲在變……變得有些殘酷的樣子!
一陣笑聲過後,沙成山咬著牙,道:「每人砍斷一隻左手,我開恩放你們回去!」
就在五個大漢愣然之間,他又接道:「叫你們二公子前來,這種事情應該由當事人親來的!」
猛的一聲暴喝,姓崔的怪聲大叫,道:「他媽的,你是厲鬼?還是惡魔?就憑你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就要斷我每人一手?什麼東西!」
五般兵刃已在喝叫聲里散開,中間的大漢沒有動。
他雙目直視無精打採的沙成山,道:「朋友,看樣子你有恃無恐,可否報個名兒?」
沙成山點點頭,道:「當然可以,但卻有個條件!」
那人重重的道:「請說!」
沙成山立刻又問:「你們二公子究竟何人?」
搖著頭,那人手上的鋸齒鋼刀已橫在胸前,道:「交易不成,因為我們不能說出你要知道的!」
沙成山嘿嘿哼道:「那麼我只好用自己的方法了!」
一邊,手持砍刀的大漢道:「武兄,別同他羅索了,擺平他我們還得辦正事!」
姓崔的已揚起手上單鉤,厲吼道:「好個愣頭窮小子,你算是由哪個鱉洞鑽出來的活王八?居然膽上生毛,對爺們耍起狠來啦?你他娘的怎不掂掂自己的重量,充人熊也得有個肉架子吧!」
姓武的伸手一攔姓崔的,他似是看出沙成山必然不同一般。江湖上奇能異士太多,若以相貌去論高低,那就太外行了!
笑笑,姓武的道:「朋友,你真的要我們各斷一手?」
沙成山重重的通視著面前五人,道:「我的話一向不打折扣!」
猛的一咬牙,姓崔的單鉤猛然劈斬沙成山的後腦,力勁勢急,光景恨不得一傢伙把對方的頭削掉!
沙成山只是漫不經心的稍側身子——看起來十分平常的閃了一下,沒有急,更沒有慌。單鉤已從後面「唿」的一聲到了沙成山的前面。
由於力量的慣性作用,迫使姓崔的大漢上身左旋,然而,他竟然一直旋向左後方,旋即倒了下去,敢情再也不動了!
姓崔的是怎麼死的?天黑沒人看清楚,即使是大白天怕也不易看得明白。姓崔的面孔是扭曲的,面孔斜著貼在沙上面,雙目圓睜,嘴巴歪扯,舌頭竟然斷了,是他自己在痛苦難當時咬斷的——當然,他是不會再站起來了!
姓崔的死在沙地上,竟然不聞叫聲。姓陶的望望其餘三人,四人皆臉色大變!
姓武的伸足挑翻屍體,嗯,這才發現姓崔的右胸口上一個血洞!
沙成山卻在這時冷冷的道:「四位還有活的機會,當然,照我的話去做,每人斷一手,並說出你們二公子的大名來!」
姓武的退後一步,鋸齒鋼刀橫在胸前,沉聲道:「朋友,強梁商量,不幸你選擇的是強梁,也就怨不得我們一起上了!」
沙成山冷冷的道:「免得我多費手腳!」
猛咽一口唾沫,姓武的黑面泛綠的吼道:「哥子們,併肩子上!」
姓陶的也狂叫著舞動砍刀,道:「一起朝上撲,好歹把這王八蛋撂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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