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就在一陣僵滯中,遠處山道上傳來急驟的馬蹄聲,只見一人一騎往這面飛馳而來!
來人十分快速,轉眼已上了那條寬敞大道往廣場而來,此時不少人發出驚呼聲!
原來騎馬的黑大漢子懷中尚摟著個姑娘!
沙成山驚訝的道:「秦紅!」
怒馬直馳彩台前,馬上敢情竟是遼北「黑龍堡」少堡主哈玉。
他把高大的坐騎攏住,抬頭對彩台上的秦百年高聲道:「秦大莊主,你的虎躍山莊已化成灰燼,你還在這裡舉辦什麼武盟大會?」
秦百年全身一哆嗦,吼道:「哈玉,你說什麼?」
仰天哈哈大笑,哈玉幾乎笑出眼淚,道:「我說你的虎躍山莊已經被大火燒光了,你那些留守莊子的人,難敵我們邀來的朋友,早被我們殺絕,哈……」
秦百年指指哈玉,道:「你想挾持紅兒來威脅老夫?」
哈玉一掌拍在秦紅後頸扶突穴,秦紅啊的一聲睜開眼來,她先是看看台上,立刻叫了聲:「爹!」秦百年高聲道:「快放了紅兒!」
哈玉忽然一緊左肩,高聲道:「我爹已重傷,顏伯伯與冉叔也死在你莊上,我們邀來的朋友也死了一半人。秦百年,這一切全因為你父女二人太看不起我哈玉!這麼多死掉的人,肇因你的愚昧!秦紅嫁給我有什麼不好?黑龍堡不會令你失去顏面,但你這老奸巨猾卻暗中支使人馬偷襲我們黑龍堡,造成我們上百人的死亡。秦百年啊秦百年,你今天也嘗到毀庄之痛了吧,哈……」
秦百年大怒,叱道:「哈玉,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我不許你胡說八道!」
遠處,「無憂婆婆」花滿天厲聲道:「哈玉說的不錯,秦百年支使的人就是我無憂門與三江幫!」
聶虎也應道:「不錯,老夫幾乎上當!」
秦百年不由咬咬牙,道:「哈玉,你先放了秦紅!」
哈玉搖搖頭,道:「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我要你答應把秦紅嫁給我,否則……」
秦百年道:「否則怎樣?」
哈玉立刻又道:「否則你的女兒死定了!」
秦百年直視著女兒秦紅。此情此景,他幾乎全身崩潰,想不到局面會演變成這樣!
秦紅猛然看到一身是血的沙成山,便尖聲道:「沙大哥,你不來救救我?」
沙成山道:「我怕是無能為力了!」
哈玉嘿嘿冷笑,道:「沙成山自顧不暇,他還有能力救得了你?」
哈玉的話聲甫落,沙成山已到了他的頭上三尺之地,「銀鏈彎月」陡然帶起一道光芒,閃過哈玉的脖子!
「啊!」哈玉的人頭未落,但他頂在秦紅腹上的尖刀卻隨著這聲大叫而送進秦紅的肚皮!
「啊!」是秦紅的慘叫!
秦百年騰空而起,蒼鷹般的掠過哈玉,把秦紅抱入懷中:「紅兒!」
秦紅卻看著沙成山,慘然一笑,道:「沙大哥,你還是出手救了我!」
沙成山黯然的道:「我雖殺了哈玉,但卻仍然沒有救了你,哈玉的一刀……」
秦紅又是一笑,道:「你只要出手我就高興了,生與死又有什麼關係?」
秦百年叫道:「紅兒,你……」
秦紅這才對秦百年道:「爹,人算不如天算,什麼霸業全是假的,只不過是過眼雲煙……」
秦百年道:「孩子……你的傷……」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蒼老聲音,道:「這女娃兒死不了!」
眾人抬頭看過去,只見來了三個老人。沙成山立刻迎上前去,道:「義父,你們不是在少林寺嗎!怎的也匆匆趕來了?」
不錯,來的正是「易容大師」扁奇,苗疆葯老子與方家集的張愛寶張大夫!
扁奇對沙成山道:「我二人本不來的,不料張愛寶趕到少林寺,他硬拖著我二人來此。他說的對,這兒對他可是一筆大生意,傷的人越多,他賺的銀子越多!」
沙成山回頭看,只見張大夫已撩起秦紅上衣察看傷口,且匆匆取出一把紅丸塞在秦紅口中,笑對秦百年道:「五千兩銀子,我救你女兒性命,如何?」
秦百年道:「快治,銀子多少不計!」
江厚生忙衝過來,叫道:「我兒剛剛重傷不治,你也能把他救活?」
張愛寶皺起眉頭,道:「我試試!」
江厚生立刻命張長江把江少勇抬過來,張大夫對葯老子道:「你也動手呀,叫我一個人累死?」
葯老子卻立刻逼近秦百年,問道:「我們趕來救人,但有一件事情需秦莊主明示!」
秦百年但求能救人,便立刻道:「什麼事?」
葯老子道:「你給幾位人物吃的葯,是何處弄來的?」
秦百年道:「海外一處島上土人食的!」
葯老子逼問道:「你們說服滿三個月之後有另一種葯可促使功力大增,又是怎麼回事?」
秦百年嘆口氣,道:「只是一種手段!」
他此言一出,在場群豪大嘩,那些趕來的天下英雄便紛紛怒聲不絕而去,剎時間走得無影無蹤!
秦百年拉著葯老子,道:「快救我女兒!」
葯老子道:「張愛寶說死不了,她一定死不了,你還急個什麼勁?」
此刻——
張愛寶托住江少勇的命門,二十四根銀針已插入幾處大穴,他捏住江少勇的鼻子命張長江往他口中吹氣!
幾乎靜了半個時辰,忽見張愛寶面有喜色的道:「江莊主,你應該出十萬兩銀子,如何?」
江厚生搓著雙手,道:「我照給你!」
於是,突見張愛寶在江少勇的前胸一陣推拿,張長江已歡叫道:「出氣了,少莊主活了!」
江厚生大大喘了一口氣,老淚已開始流下來了!
智善大師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經此一番磨難,但望二位施主多體念上蒼好生之德,千萬別存稱雄武林之野心!」
扁奇走近沙成山,道:「成山,由他二人在此救人,我們走!」
忽見張愛寶走來,他塞給沙成山一包葯,道:「你給我製造賺銀子的機會,我不能不謝你!這包葯你快吃些,走起路來也有精神!」
一笑,沙成山接過那包葯,道:「謝謝!」
沙成山離去的時候,龍騰山莊沒有人出手攔阻。扁奇一手扶著他,二人往大道走去!
突然間,後面傳來蒼老的聲音,道:「沙成山,你先別走!」
沙成山回頭,見是天山雙奇跟上來,立刻苦笑道:「二位老人家有什麼指教?」
海英看了看沙成山,道:「當年我們與你師正果老人有約,大家要比劃出結果來,今你師既已作古,你可願替今師還債?」
沙成山面色一緊,道:「有此必要嗎?」
海氏二老哈哈一笑,道:「當然有必要!」
沙成山看了扁奇一眼,道:「義父,剛才吃了張大夫的葯,我似乎好多了,力氣也恢復不少!」
沉重的點點頭,扁奇道:「可憐的孩子,義父明白你的心意!」
沙成山苦兮兮的道:「我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義父,怕要拖累你老了!」
扁奇道:「放心吧,成山,我會照顧蘭兒母子,何況還有個方小雲!」
緩緩的喘了一口氣,沙成山指著前面一道山岡,誠意的對海英海浩二人,道:「二位前輩,我們可以在前面那道山岡上比劃嗎?」
海英望望海浩,二人相對點點頭。
海英道:「沙成山,你能勇敢的擔負起你師父正果老人欠的債,倒是十分令人欣賞。我為正果兄有此傳人而賀!」
海浩也捋髯笑笑,道:「沙成山,你不會以為我二老在你傷重之時撿你的便宜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晚輩無此想法,唯一的是想在退出江湖之時還清一切所欠——包括我師的!」
海浩笑眯眯的道:「很好,沙成山,就此一言為定。我們走!」
突然,身後傳來晁千里的聲音,道:「這是一場難得一見的好戲,我師徒二人豈能錯過?」
沙成山回頭看,只見晁千里與貝海濤二人並肩匆匆走過來!
只海濤已冷冷對沙成山道:「沙成山,我們沒法打敗你,但看到別人能把你擺平,豈非也是一樁令人愉快至極的事?」
淡淡的,沙成山道:「幸災樂禍?」
貝海濤道:「就算是吧!」
扁奇搖搖頭嘆惜。海英已與海浩二人肩不動身不搖,手不擺腿不動,但卻走地如飛的直往前面山岡上掠去!
「太極老人」晁千里驚奇的道:「天山雙奇果然功夫深不可測,露了這手『移山走位』絕學!」
貝海濤道:「二老功夫深不可測,我們便更有好戲可看了,哈……」
沙成山重重的看了貝海濤一眼,道:「但願貝兄師徒只作壁上觀,沙成山就敬謝了!」
晁千里突然沉聲道:「放心去干吧,我師徒還不致於乘你之危,否則,在上少林寺的途中就不是『口斗』了!」
貝海濤冷冷道:「沙成山,我們以為你是位真正的武者,當你躺下去的時候,至少我們會為你添上一把泥土,不會讓你暴屍荒郊!」
沙成山抱拳,道:「謝謝!」
扁奇與沙成山剛剛走向山岡,沙成山已攔住扁奇,道:「義父請留步!」
扁奇一怔,道:「為什麼?」
沙成山道:「成山不想讓義父再看到那種血腥場面,那種令人作嘔的廝殺場面!」
扁奇道:「成山,別攔我,也別為我擔心,專心對敵吧!」
沙成山舉首望去,只見海英海浩兄弟二人並肩站在高岡上,那種飄逸的氣度,彷彿他又看到了死去的師父——正果老人!
另一面,晁千里已沉聲道:「沙成山,高手比斗決不可分神,專心對敵,千萬不要被俗事打擾!」
沙成山道:「多謝晁前輩提醒!」
晁千里道:「說什麼提醒不提醒的話,老夫是怕你一時分神而使這次老夫難得一見的決鬥失掉光彩,這才提醒你的!」
貝海濤也冷冷道:「快去吧,日已斜西大半,別叫兩位老人家苦等!」他一頓又造:「沙成山,難道你此刻心中有了怯意不成?」
「咯崩」一咬牙,沙成山道:「我只是感到可恨又可惜!」
貝海濤道:「你恨什麼?又有什麼可惜的?」
沙成山道:「我恨江湖上難得碰上真正的君子,而齷齪小人往往又是戴著一副假面具,令人善惡難分,真假莫辨!」
嘆息著,沙成山又道:「可惜的是我的敵人,他們為何不來觀看另一場龍爭虎鬥!」
晁干里仰天哈哈狂笑,道:「沙成山,你的話老夫也有同感。但你千萬不要惋惜什麼,因為已經有不少人往這座山岡走來了!」
沙成山遙望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那重檐樓閣如在雲端,離他似乎更加遠而渺茫。他知道此時的秦百年或是江厚生俱已失去爭霸武林盟主的野心;他們的雄心,必然會在兒女重傷之下化為烏有!
是的,爭鬥的過程是艱辛與險惡的,也是血腥與殘忍的,而爭鬥的結果又是什麼?
江厚生還是眼睜睜的看著沙成山離開了龍騰山莊,他未再憤怒的命人攔戰!
秦百年也未說出什麼狠話!
關天水在一邊急躁的看著張愛寶與葯老子二老救治秦楚與秦紅二人,對於虎躍山莊被焚,也失去了報仇的雄心!
是的,遼北黑龍堡的哈氏父子分別死在虎躍山莊與龍騰山莊上,遠征虎躍山莊的黑龍堡數百武士,也只有近百人以大車拖著許多死傷的人離去!
沙成山此時心中想著:鬥爭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黑龍堡得到了什麼?
不錯,到頭來還不是與龍騰虎躍二庄一樣——一場痛苦的失望!
沙成山想的很多,他似乎已大徹大悟於人生!
然而,一個能大徹大悟生命的人,並不一定能躲得了造化的弄人!
沙成山便是無法躲避造化弄人的人!
既然躲不掉,便只有勇敢的面對現實!
於是,沙成山抬頭挺胸,舉步直往山岡上面走去!
血在他的胸腔奔流著,血也在他的肩背傷處往外面不停的溢。這時,遠處已來了幾個對頭冤家——至少沙成山心中以為這幾人不會對他友善!
那面已傳來「無憂婆婆」花滿天的聲音,道:「沙成山,你可要使出混身解數,別忘了我還答應送你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呢!」
沙成山淡然一笑,道:「我沒有忘記!」
花滿天哈哈一笑,道:「那就好!」
她說出這句話便滿面露出得意的站在幾名侍女前面,彷彿她能花十萬兩銀子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撥雲手」管洲與關洛雙雄也跟著走來了!
管洲沒有把他的金索解下來,大刺刺的與關洛雙雄站在二十四名門下高手前面,遙遙的道:「沙成山,要說你就不該來,你又不是鐵打的漢子,而且又流了那麼多的血!你這是殺人殺瘋狂了。這時候還敢答應雙奇二老的約!」
笑笑,沙成山麵皮肌肉抖顫的道:「如果有幸不死,沙成山也會答應管當家的挑戰!」
仰天一聲哈哈,管洲道:「如此我便祈告上蒼,再給你一線生機吧!」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忽又見智善大師與智上大師並肩走在前面,後面尚有方寬厚、左長庚、熊霸天!
從另一條小路上奔來的三人是武當長老惠因子、華山派的笑彌勒鐵秀與那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
這些人原本已離開鳳凰嶺各自離去,但見不少人又往這高岡上聚,便也都走過來了!
有幾批人馬已成隊的離去。沙成山大步走向「天山雙奇」二老前面,海英捋髯看了一眼沙成山,道:「沙成山,你的勇氣可嘉!」
淡淡的,沙成山道:「老前輩,我不是來聽你誇獎的,我是來完成我師未竟之志的!」
海浩呵呵一聲笑,道:「正果老兒把武功盡傳給他,娘的,也把他那拗脾氣傳給他了!」
沙成山道:「在未出手之前,二老可否再細說一遍與我師正果老人之間的糾葛?」
海英道:「可以!可以!」
海浩道:「我們長話短說,別把時光浪擲!」
智善大師忙上前施禮,道:「原來二位老人家還與正果老人之間有梁子!但正果老人已返西瑤,人死帳了,又何必再找上他的傳人?更何況沙施主已經……」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心中對於這二老自是滿肚皮的不屑於……
江湖上不少倚老賣老的人,更有不少欺世盜名之輩,論起真才實學,簡直狗屁不通,但仍能唬得人一愣一愣的幾乎把他們當成不世的完人!
難道這兩個老東西不會是這種人?
突聞得海英道:「智善,你做你的和尚,少管這些俗事,行嗎?」
智善大師面無表情的道:「就算較手,老袖以為應點到為止,因為沙施主力戰之後身心交疲而又帶傷,以二老在武林中的威名,只怕……」
海浩怒道:「老和尚,你未免太羅嗦了吧!」
智善搖頭一嘆,他走近沙成山,道:「沙施主,原諒老袖,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了!」
智上也走上前,道:「萬一不幸,丘蘭兒母子已有小雲姑娘照顧,沙施主但放寬心!」
光景似乎沙成山死定了!
沙成山嘿嘿一聲笑,道:「二位大師慈悲為懷,沙成山這裡先謝謝了!」
海浩已移動身形到了沙成山的身後面。那海英雙臂平伸,口中冷沉的道:「沙成山,你準備接招,但我在出手之前告訴你,當年正果老人與我二人曾拚鬥過九次,每一次都超過一天一夜,且每至三人精疲力竭方約定下次再交手。
而這最後一次拖至十年,是因為我們三人都要參悟一種心法,這種心法屬於上乘武功精萃。好不容易我二人有了心得,正果卻早已物化。沙成山,事情就是這樣!」
沙成山點點頭,道:「二老,沙成山理會,且請二位出招吧!」
不料沙成山的話甫落,忽覺全身一顫,背上好像受了重推,他未及旋身,忽覺一股罡氣已壓在胸口!
先是一陣氣血翻騰,接著又是天旋地轉……
「銀鏈彎月」出招不及,沙成山的身子已虛飄著立在三尺高下的空中,他四肢努力的撐彈,但就是無法騰空翻滾或側面閃掠!
再看海英海浩二人,都是平推雙臂,十指朝上,二人距離沙成山都有一丈遠!
光景還真透著玄奧!沙成山直直的懸在空中,海氏二人又是雙掌互推!
不旋踵間,只見海氏二人雙腳側走,但雙掌還是平推向沙成山!
海浩在沙成山身後,海英在沙成山前面,兩個人的移動使得立在空中的沙成山也跟著移動起來……
於是,旋轉的身子快了,快得彷彿海氏兄弟繞著個圓圈在奔騰,沙成山的身子也在空中旋起來……
驚呼之聲此起彼落……
管洲對關洛雙雄道:「看吧,沙成山就要完蛋了!」
湯白大笑道:「這種死法倒也新鮮!」
那面,智善大師對身邊幾人,道:「這是『旋轉乾坤大法』,為打通任督二脈的不二法門。唔!我們都錯怪這兩位奇人了!」
智上看的心驚肉跳,聞言忙又問道:「掌門師兄真的以為『天山雙奇』二老在幫助沙成山?」
智善大師道:「應該不會錯,你們看沙成山已緩緩閉起雙目了!」
是的,沙成山初時也以為自己死定了,因為自己的刀尚未出,身前身後已覺出對方掌力上身,再也無法出刀!
不能出刀,當然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奇怪的是自己身懸空中,周身百穴舒暢,而且本已精疲力盡,此刻全身勁力十足!
於是,沙成山胸中透過一股子暖流。在這莽莽江湖上,誰都在等著要他的命,突然海氏二老暗中給了他無比的溫情,而令他幾乎落淚!
海氏二老是雪中送炭,沙成山透著真心的感激!
旋轉漸漸緩慢下來了!
衣衫的震飄聲已不再聞到,海氏二老的面孔也能被人分清楚了——二老已是汗出如漿。面龐本來紅潤,此刻變得煞白!
沙成山身上的血不流了,他那原本泛青的面上,此刻反倒有些紅嘟嘟的!
猛古丁一聲大喝,海英道:「撒手!」
海浩立刻往後躍翻五個空心筋斗方才站住,那海英也往後倒退了八丈遠!
沙成山並未摔下地,他宛似一團棉花絮也似的落在地面上!
四周群豪一聲驚呼!
沙成山單膝跪在海英面前,道:「請恕沙成山誤會二老一番盛情!」
海英指著沙成山對海浩道:「他誤解我們了,哈……」
海浩這才對沙成山道:「實對你說,當年與你師正果老人比武,每次他都是刀走中途故意偏向一側。我二人十分清楚,正果一直不傷害我們。沙成山,你想想,比武較量豈會不流血的?但我們沒有!」
海英接道:「正因為這樣,我二人偏要找正果較量,直到……直到聽說他死掉。唉,死掉一個可愛的敵人,也是令人酸鼻的一件事情!」
沙成山舒展雙臂,道:「二老用心良苦,打通沙成山任督二脈,此恩此德……」
海英立刻攔住,道:「這是我二老對正果老人的回報,沒有什麼思德可言,要說也是當年正果老人種下的恩。我們以『旋轉乾坤大法』打通你的任督二脈,只是求個良心得安吧了!」
海浩突然哈哈大笑……
笑聲在空中激蕩,只見海氏二老如長翅膀般飛躍在荒草矮樹間,宛如兩朵藍色彩雲般直往荒山中飄去!
這真是令人無法相信的事情,沙成山望著二老去的方向又是一禮。
一邊,扁奇已走近前,笑道:「成山,是福是禍,果然一念之間,剛才我還真的替你捏一把冷汗!」
晁千里與貝海濤師徒二人並肩走過來!
口海濤道:「沙成山,你因禍得福,即便是我之敵,也值得向你一賀!」
沙成山一聲苦笑!
晁千里已折髯道:「沙成山,你已打通任督二脈,武功必然更為精進。我師徒決心不再離開東海。我們在此一別,忘卻過去的不愉快!」
沙成山抱拳道:「那是晁前輩量大!」
晁千里與貝海濤立刻往岡下走去。
那面,「飛索門」「撥雲手」管洲與關洛雙雄一批人正自不知說什麼是好,忽見一輛篷車往這面飛馳而來!
沙成山遙望過去,只見一女子抖動著韁繩喝叱著兩匹怒馬,往山岡上駛來!
扁奇驚異的道:「我的義女來了!」
沙成山雙眉一緊,道:「不錯,她怎麼也來了?怎麼不聽我的話?」
來的正是丘蘭兒。篷車上到山風上,丘蘭兒拋開手中韁繩,飛一般的投入沙成山的懷裡!
丘蘭兒摸著沙成山身上的血,雙目已落下淚水!
沙成山低聲道:「蘭妹,你怎麼來了?」
仰起淚臉,丘蘭兒道:「我能不來嗎?大哥,一開始我便應該同你一起來的!」
沙成山道:「可是我們的孩子……」
就在這時候,篷車裡傳出一聲嬰孩的哭聲。沙成山全身一震,摟著丘蘭兒便走近篷車!
忽然,車簾撩起來,方小雲正抱著個娃兒露出一張俏臉,道:「沙大哥!」
那面,悟心也匆匆走過來,他深沉的看了女兒一眼,未再說什麼!
方小雲雙目落淚的道:「爹!」
悟心這才開口,道:「去吧,如此,爹的良心也得到了平安!」
沙成山立刻接過兒子對方小雲道:「方姑娘,沙成山真的不能接受,你還是回方家集吧!」
猛的一聲旱雷似的吼聲,「黑天剛」熊霸天大步走上前,吼道:「沙成山,小雲跟著你有什麼不好?丘姑娘都答應了,你為何還反對?真以為沒人能打過你?來來來,熊霸天拚了命也要同你打一架!」
沙成山苦兮兮的道:「方姑娘還有老母在堂,跟了我……」
熊霸天吼道:「自有我與左長庚二人照料!」
沙成山回頭望著智善大師!
智善卻緩緩的閉上雙眼!
熊霸天又道:「沙成山,你忍心令我師兄痛苦至死?你忍心叫小雲落髮為尼?」
沙成山一驚,問方小雲,道:「這是真的?」
點點頭,方小雲道:「這是我的決定!沙大哥,你可以不叫我跟你走,但卻攔不住我出家!」
一聲深長的浩嘆,沙成山道:「上車吧,方姑娘!」
方小雲一喜雀躍,道:「沙大哥,你終於答應我的要求了,我真高興!」
悟心一聲:「阿彌陀佛!」
熊霸天仰天一聲洪笑,在場的人也都笑起來!
方小雲又把娃兒小心的接過來,她柔聲的對沙成山道:「沙大哥,你同義父先上車吧,你傷的那麼重!」
方小雲關懷之情立刻溢於言表!
丘蘭兒已扶著沙成山往車上走,她輕聲的對沙成山道:「大哥,你們坐在車中,我與小雲妹子趕車!」
沙成山已登上車,他回頭對智善等一抱拳,道:「大師,各位,我們就此別過了!」
智善喧聲佛號,道:「沙施主,可願臨去聽老衲一言?」
沙成山道:「願聆教誨!」
智善大師道:「善哉!善哉!但願沙施主往後少動刀殺生!我佛慈悲!」
一聲慘然的笑,沙成山道:「大師,沙成山省得!」
忽然,花滿天高聲道:「沙成山,你還要不要那十萬兩銀子?」
沙成山重重的看了花滿天一眼,道:「花門主,你能率門下兄弟趕來,加上三江幫哥兒們的協助,使得龍騰虎躍山莊的人馬沒能輕舉妄動,而消解一場混戰,便足以值十萬兩銀子。花門主,十萬兩銀子我不要了!」
沙成山的話令花滿天怔住了!
在場的人也都是一聲驚嘆!
是的,當江厚生一聲「圍殺」命令甫出口,原已撤走的三江幫與無憂門數百人忽又自四面八方圍過來。
秦百年心中清楚,這是一場不能打的仗,若打,必是兩敗俱傷!
篷車不疾不徐的往山岡下馳去,趕車的是兩個女子——丘蘭兒與方小雲!
篷車上了大道,丘蘭兒回頭問道:「大哥,我們把車趕到沙河去?」
沙成山道:「不去沙河了!」
丘蘭兒立刻又問:「是趕往義父住過的歲寒之友山?」
沙成山隔著車簾握住丘蘭兒與方小雲的手,道:「義父的住處已燒,怎能住人?」
方小雲立刻笑接道:「就回方家集吧,我家的巨宅有的是屋子住,丘姐姐也好在我家把身子養好……」
不料沙成山道:「去雁盪山!」
「去雁盪山?」連扁奇也是一驚!
沙成山這才對三人道:「我在雁盪山學藝,師父正果老人家的屍骨就埋在雁盪山的百丈峰,那兒才是我的根,我的家!」
丘蘭兒笑道:「原來大哥早把秦百年的十萬兩白銀暗中運到雁盪山去了!」
沙成山笑道:「省著花,大概夠我們痛快的逍遙一輩子了!」
於是,這輛原本充滿慘雲愁霧的大篷車,傳出了一陣笑聲!
連出生才幾個月的嬰兒也咯咯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