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遇人救 有情人客棧相識
熊大小姐終於悠悠醒轉,她發現自己躺身在凹崖內,坐起來,搖搖頭,她實在不明白何以會置身在這崩雪掩卷瀉落不到的凹崖內,她記得清清楚楚,是昏倒在凹崖外幾丈遠處的,怎會躺在這裡?不被崩雪所掩埋?……
她霍然站起身子,此刻她已不再去想那些問題,現在她急於想知道的是沈勝衣在雪崩后是死是活?是死,要找到屍體,是活,需要立時援救,她一步躍出了崖外,朝山腰處打量搜索。
雪崩過後,一切皆已入觀,不像先前的形狀,凹下的地形被崩雪填平,突起的懸岩積雪剝落,只留下一層薄薄的雪花,簡直有點認不出來,浮雲已被卷颳去,她踏著積雪,躍上了山腰。
舉目四掃,山腰上空蕩一片,哪有人影!她驚急得差點又昏倒,幾次想張口大聲叫,又恐引發另一次雪崩,眼中含著淚,在山腰四處察看走動,希望能發現沈勝衣被埋在雪下。但是,她失望了,她真想放聲大哭,為這個只見過一面,今天才知道姓名的陌生人放聲大哭。
不過,她還存著一絲希望,希望能找到生還的他,但她知道這種希望很微小,很渺茫,據她所知,很少有人能在大雪崩後生還!
順著崩雪滾卷翻瀉而下的雪路,她小心地一步步仔細地探查搜索著,越往下越急,山下滿是白雪,連一點雜色也看不到,又怎能找到人蹤?
臉上淌著淚,她也不知,踏著齊膝的積雪朝山下走,雙手不時插進雪中抓摸一會,希望能抓摸到一塊布,一點人身上的東西,但是,她又失望了。
人在齊膝的雪中行走,雖是下山,但也會很疲勞吃力的。
她望見十多丈遠有塊突起的岩石,岩上積雪很薄,她感到很疲勞,想到那突出的岩石上坐下來歇一歇。一步一跌地,她來到了岩石前,抬起一腳,踩落在岩石前的雪中,正想轉身一屁股坐下。
驀地,她感覺踩落在一個軟實的東西上,同時微覺腳下一動,那軟實的東西似是動了一下。她心頭不禁一動,連忙提起腳,踏落一旁,彎下腰.就在那腳印處伸手下探,忽然她狂喜地雙手齊下,一陣扒撥。
雪花翻揚中,不一會兒積雪盡去,露出了一截灰黑色的皮袍,她不由驚喜地低聲歡叫了一聲。雙手扒撥得更快,終於露出了一個臉朝下蜷伏著的人來。她心頭狂跳著,臉上是淚是笑,輕輕將那人扳轉,正是令她一見難忘的沈勝衣。
原來沈勝衣驟覺被一硬物撞上,腰上一痛,就是被這突出的岩石擋住了隨雪崩滾翻而下的身軀,昏了過去。
熊大小姐心頭狂喜,見沈勝衣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雪,一摸他的手,冰涼的,心內一急,差點又掉下淚來。忙伸手一探他鼻息,還好,尚有一絲微弱的氣息,不由破涕而笑,將他一把抱起。
凍昏了的人,千萬不能再讓他躺在冰寒的雪地上,否則寒氣攻心,縱然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她深知目前沈勝衣最需要的是溫暖,將他身上涼寒之氣驅除,否則時間一久,也會全身僵硬,血脈滯塞而死。
幸她發現及時,不然,在雪下掩埋久一點,就算不凍僵而死,也會窒息而亡。
沈勝衣肢體已有點僵硬,如不儘快將他體內的寒氣驅去,那就只有凍僵而死,無法挽救了。
這可作難了,雪山皚皚,雪原莽莽,哪裡去找一間屋子、火熱的炕、軟厚的棉被為他驅去身上的寒氣呢?
她真是又急又愁,忽的她臉上一紅,低頭看了一眼狀如死人的沈勝衣一眼,倏地一咬牙,她決定用她的體溫來為他驅去身上的寒氣。
但她總歸是個黃花大閨女,自古男女授受不親,現在這樣抱著他已是不當,何況還要身體互貼!她雖然生性爽朗開放,也覺得難為情,臉如火熱般紅。
但除此一法外,別無他法,為了救人也管不得那麼多了,雖是毫不相識的陌生人,但她對他已動了情!她臉上火辣辣般熱,心在蹦蹦跳,玉手微抖,為他解開了穿在外面的皮袍,自個兒也解開皮裘,雖然內里還穿有衣服,到底還是有點遲疑,猛一咬牙,眼一閉,將他冰凍的軀體一摟,緊貼在她火熱的胸前。
她用皮裘將他全身包裹著,一隻手貼在他的背心上,一股溫熱的內力,綿綿注入沈勝衣體內。
熊大小姐雖然雙目緊閉,不敢看,但隔著衣服,仍能聽到和感覺到彼此的心跳聲,只不過她的心在蹦蹦亂跳,而沈勝衣的心跳得很微弱,幾乎被她如鹿撞般的心跳聲所掩,如不是胸緊貼著胸,真難感覺到。
初時她還有很濃的羞意,這畢竟是第一次,一個陌生的大男人,緊摟貼在她的胸懷中,氣息可聞,這是前所未有的一種異樣感覺。漸漸地羞意稍退,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感受過的,使人迷醉的感覺。
沈勝衣在她的懷中,有如一個在母親懷中熟睡的嬰兒,動也不動,初時入懷冰凍的軀體漸漸有了暖意,四肢也不似初時那麼僵硬,身上散發出一種男人醉人的氣息。熊大小姐被這股從未觸嗅過的醉人的男人氣息所熏,閉著眼,有點迷醉了,心內只覺無比通暢,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充溢著她全身,她的身軀越發熱起來。
連她自己也不知過了多久,胸懷中的沈勝衣微動了動,將她從沉醉中驚動,回過神來,張開眼,已聽到他粗重的氣息聲。
連忙將裹緊的皮裘掀開一隙,看胸懷中的沈勝衣,但見他臉上紅紅的,感覺到心跳已很正常,鼻息粗勻,四肢溫軟,知他已經沒事了,這條命,已從鬼門關前打了個轉,回到陽間,不禁喜從心生,痴痴地望著他那充滿成熟男性魅力的臉寵,瞬也不瞬。
他的身子再微微一動,才將她驚動了,吃了一驚,因為她看到他眼皮動了動,似是想張開眼,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連忙將貼在他背心的手掌移開,順勢點了他睡穴,免得他醒來后看到眼前尷尬的情景!
一個大姑娘,貼胸緊摟著一個大男人,雖說是為了救人,但讓這個大男人醒來后看到,那情景也是怪難為情的。
少女的情懷,總是比較含蓄和矜持的。
沈勝衣現在已脫離了危險,不礙事了。只要讓他在暖熱的炕床上睡一睡,略事調理,就會完全復原。
熊大小姐將沈勝衣從懷中移開,為他扣上皮袍扣,自己也拉好了皮裘,雙手托抱著沈勝衣,從岩石上站起,展開身形,快如奔馬般地直往山下飛馳,她要儘快將他帶回駐馬鎮客棧。
太陽已將落山,暮色已輕輕降下,雪峰紅日,分外觸目壯觀。她當然沒有心情去欣賞這落日黃昏,蒼茫雪原的景色,她盡展身形,托抱著沈勝衣,在蒼茫的雪原上,留下一長串足印,朝駐馬鎮飛馳奔去。
沈勝衣終於醒過來了,他醒過來后第一個感覺,就是他躺身的地方很暖和,很舒服,身上蓋著兩條棉被。他睜開眼睛,目光略一轉掃,他看清楚了,他現在躺身的地方,正是他昨晚投宿的駐馬鎮客棧他租的那間客房。
他記得很清楚,昨天他去大雪山赴約,結果人未見到,他卻被崩雪所埋!他心中在暗想:「這一定是有人救了我,才會回到駐馬鎮上的客店中躺在這暖烘烘的熱炕上,否則自己已變成了雪人——一個僵凍而死的人!早已到森羅殿去報到,做了枉死鬼了!但是,這救他性命的人又是誰呢?……」
他腦中思潮起伏,很多急欲想知道真相的問題在他心頭閃現。目前首先要知道的是:誰在崩雪掩埋下救了他,又知道他住在這客棧里,將他送回來。
他身體已無大礙,只是不知腰上傷勢如何——熊大小姐救他時,由於不便替他全身察看,所以不知他腰上受了撞傷,沒有替他敷治。
他想起身,一挺腰想坐起來,一陣劇痛卻令他頹然了。起不了身,總可以叫小二來,他張口剛想叫,房門已「呀」然一聲被人推開。房內光線變強,側轉頭,是店小二,手捧著個碗,碗中熱氣騰冒,跨進房來。
小二見沈勝衣躺在床上張眼睛看著他,連忙緊行兩步,來到床前,一臉微笑地道:「客官!你可醒了,小的估料你也該醒了。來,快喝了這碗剛煎的薑湯,趁熱喝了它,好將寒氣驅去。」
沈勝衣見小二如此殷勤體貼,心中不由十分感動。抬起頭來說道:「小二哥!麻煩你了,多謝!」
小二說笑道:「客官不要客氣,這是小的應該做的,要謝該謝那位將你救回來的公子,昨晚是他將你救回來的。今天一早,他就吩咐小的,如你醒來,煎碗薑湯給你喝,將體內的寒氣驅去。」
沈勝衣急忙問道:「那位公子是誰?」
小二看一眼手中的那碗薑湯,道:「客官!快起身趁熱喝了它吧,那位公子說趁熱喝效力才大,喝了再慢慢說。」
沈勝衣內心真是感激無限,感激那人救了他一命。又如此細心關懷,恐他體內寒氣未能盡除,囑咐小二煎了碗薑湯來給他喝,此恩此德,不知如何報答。
他無可奈何地苦笑道:「小二哥!我腰上受了傷,起不了身,煩勞你扶我起來吧。」
小二連忙將薑湯碗放在床前桌上,伸手將他輕輕扶起,在他腰后墊了兩個枕頭,拿來皮袍為他披在身上。然後將薑湯遞給他,看著薑湯喝完了,接過空碗放在桌上,開心地道:「客官!你腰上的傷不重吧?可要小的叫個郎中來?」
伸手摸摸發痛的腰間,沈勝衣道:「我也不知傷成怎樣,暫不忙叫大夫來,你告訴我,救我回來的那位公子是誰?」
小二道:「就是住在第二間廂房的一位少年公子。」
「可知道他的姓名?」
「客人簿子的登記是姓熊,名字就不清楚了。」
「人還在?」沈勝衣問。
「在,小的拿薑湯進來,也是他叫的。」小二想起那位容貌俊俏,美得像女子的少年公子,不覺抿嘴微笑。
沈勝衣沒有留意小二的表情,他現在只急於想見到這位救了他一命的人,弄明白心中的一些疑問,道:「小二哥!麻煩你去請這位熊兄過來一坐。」
「小的這就立即去,客官!你還有什麼吩咐嗎?」小二點點頭拿起桌上的空碗準備出房。
「沒有了。務必要請那位熊兄過來一談。」
小二還想說什麼,嘴皮動了動,看到沈勝衣那急切的眼光,忍住了,拿著空碗出房,帶上房門走了。
沈勝衣目光焦急地望著房門,恨不得立刻見到這個救他命的人!
熊大小姐在聽說沈勝衣請她到房中一談后,心裡又喜又驚,喜的是又可和他面面相對,接近他;驚的是萬一他認出了自己,那情形多尷尬,多難為情。她在房中踱著步,躊躇著,不知去還是不去好,最後像是下了決心,開門出房走向沈勝衣的房間。
這正是接近他、了解他的大好機會,不論怎樣,經過了昨天在大雪山的親密接觸,此身已非他莫屬,何況自己又為他動了情,只為了那麼一面,她已經喜歡上了這個陌生人——沈勝衣!
偽裝遲早是要拆穿的,除非今後不再見他,否則,越早以真面目見他越好。
熊大小姐就是想到了這些,才下決心去見沈勝衣。
房門響起了敲門聲,倚坐床上的沈勝衣正焦急地等待著,聽見敲門聲,目光立即一亮,朗聲道:「可是熊兄?請進。」
聲落門開,跨步進來一人,沈勝衣雙目注視著進來的救命恩人。
熊大小姐轉身關上了門,行近床前,一抱拳道:「沈大哥,沒事了吧?」
這時,沈勝衣已看清了這位救他一命的少年公子的相貌,雙目不由倏地一亮,這位少年公子真好美的相貌,簡直比宋玉潘安還要美上幾分,美中帶艷,膚色白里泛紅,像塗了層淡淡的胭脂,有一股嫵媚,嫵媚中帶有英氣,身體修長適中,要不是穿了男裝,身材比普通婦女高了不少,簡直就是個女子。
沈勝衣浪跡天涯,見過的人雖然多,但卻從未見過一個如此俊美的男人,美得像女子的男人。
再仔細一看,覺得有點眼熟,似乎曾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一時間呆住了,怔怔地看著熊大小姐,忘了答話。
熊幗君熊大小姐自推門進房起,就有點心兒蹦蹦跳了,臉上也微覺熱烘烘的,她又想起了雪山上那羞人甜蜜的情景,如今見沈勝衣不答她問候,反而怔怔地,目不轉睛看著她,令她心兒跳得更快,有如鹿撞,臉孔也更紅更熱了。
於是,她低著頭,低聲道:「沈大哥!身體不礙事了吧?」
沈勝衣聞言驚覺過來,也發覺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抱拳道:「熊兄請坐,在下身體已沒事。請熊兄原諒,由於腰傷不能下床迎接,多有簡慢。」
「沈大哥沒事就好了。」熊大小姐壓制著心跳,坐在床前一張椅子上,道:「怎麼?沈大哥腰上也受了傷,嚴重嗎?」
沈勝衣故做輕鬆地淡淡一笑道:「有勞熊兄關注,只是一點小傷。對了!在下還未多謝熊兄救命大恩,大德不敢言謝,在下當永銘心中。」
望著那沈勝衣有點蒼白,充滿男性魅力的臉龐,熊大小姐的心房不由又加快了跳動,道:「沈大哥!快不要這樣說,在下也是湊巧經過,發現了雪崩,見有人被崩雪所埋,故此待雪崩過後,於雪中救了你。此乃小事一件,望沈大哥千萬不要掛懷。」她將一些實情隱瞞了。
「熊兄真是俠骨仁心,在下好生感佩!」沈勝衣真摯地說:「不知熊兄何以會知道在下住在這鎮上客棧中?剛才在下醒來,身在房中,幾疑身在夢中。」
「那是無意中的巧合,在下救了閣下后,恰巧也要住駐馬鎮,而駐馬鎮也只有這間客棧,很自然地就投宿這裡,剛巧被店小二見到,認出你是昨天投宿在店中的客人,所以由小二送你返回這房中。」熊大小姐早已想到沈勝衣可能會有此一問,預先想好了說詞。
「熊兄大德,在下沒齒難忘。既救回在下一命,復奔波數十里,將在下送回客棧,辛苦熊兄你了。」沈勝衣由衷地說。
「人在江湖,理應互助,沈大哥千萬不要如此說。」熊大小姐突然問道,「沈大哥!有一事在下想請教一下,不知兄台介意否?」
「熊兄只管請說,在下當知無不言。」
「在下不明白,兄台何以會在那大雪山上,見了雪崩也不走避?」熊大小姐現在已表現得比較自然了。
沈勝衣苦笑地道:「在下初到關外,不知雪崩竟那樣可怕,同時為了要看清楚那引誘在下上山之人,所以走避不及。」
熊大小姐沉吟了一下,眨眨眼睛問道:「沈大哥為了何事被人引誘上山,下此毒手,可否告訴在下?」
「在下也不清楚,這是第二次了。在下初到塞外,可說人地兩生,在下實在不明白何以有人要殺在下,而且一次比一次毒辣。這次要不是熊兄救了在下,在下可說是死得不明不白。」沈勝衣也是百思不解。
「沈大哥!可否告訴在下,那人怎樣引誘你上大雪山?」
「在下是昨天早上接到一封信,信中說在下如想知道被襲殺的原因,及主使之人,就到大雪山山腰上見面。在下為弄清楚真相,得到一點線索,所以就趕到大雪山,想不到竟是個陷阱,對方竟想利用雪崩來殺在下,此人好惡毒的用心。」沈勝衣想起兩次不明不白遭到襲殺,不由雙拳緊握。
「沈大哥說這是第二次,那第一次遭到的襲殺,可否告訴在下?」熊大小姐已感到此事之嚴重。
「第一次是在前天,距駐馬鎮二百多裡外,遭到『雪原五狼』的襲殺。在下僥倖逃避了襲殺,並將『雪原五狼』制住,可惜還未問出真相,五狼便都自殺身亡了。」他將在茫茫雪原上遭到「雪原五狼」襲殺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熊大小姐聽得聳然動容不已,只因「雪原五狼」在塞外黑道上很有名氣,是五個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黑道高手,死在五狼手下的人,不知有多少。五狼結夥聯手,從不受人指使,為何五狼竟會對他下手?實是令人不解。
她默然沉思了一下,道:「沈大哥,你認識『雪原五狼』?和他們有仇嗎?」
沈勝衣苦笑道:「在下不是說過了嗎,在下初到塞外,『雪原五狼』的惡名雖然聽說過,卻從未見過,何仇之有?不過在下從五狼老大『白臉狼』的話中,已猜到他們的襲殺行動是有人主使的。」
熊大小姐不解地道:「照沈大哥所說,初到塞外,人地兩生,照理是不可能有人會殺你的,第一次還可解釋說『雪原五狼』是為了劫財而攔路殺你,但第二次就擺明了有人要置你於死地而後快了。」
沈勝衣一臉茫然之色地道:「熊兄!就是在下也想不出何以有人要殺在下,這實在令人莫名其妙。」
看了沈勝衣一眼,熊大小姐遲疑地道:「兄台能將那封信給在下看看嗎?」
沈勝衣毫不考慮地將那封信從懷中拿出來,遞給熊大小姐,道:「熊兄是否想在信中看出一些端倪?」
熊大小姐伸手接過沈勝衣遞過來的信,當接信時,不經意地兩手相觸了一下,熊大小姐心頭突然一跳,臉又紅了。
沈勝衣見她無端臉紅,不由奇怪,暗道:這位熊公子怎地像女子一樣的臉嫩,動不動就臉紅?
為了掩飾,熊大小姐點點頭,急忙低下頭仔細察看那封信。反覆看了幾遍,也看不出一點可疑線索,她皺了皺眉將信遞迴給沈勝衣。
沈勝衣接過信,放入懷中,問道:「熊兄可看出點什麼,在下也看了幾次,都看不出什麼來。」
熊大小姐鎮定了一下心神,道:「在下也看不出什麼可供追查的線索,信封是隨處可買到的普通信封,信紙也一樣,至於字,也無特別出奇之處,很多人也寫得出,此人真是心思縝密,絕不留一點線索。」
語聲微頓了頓,又道:「沈大哥,以在下看,此人很可能認識你,你卻不認識他,從他的行事手法看來,此人是個心計深沉,手段毒辣之人。如今你在明處,他在暗處,他知你,你卻不知他,這實在危險得很,你還是小心點的好,以防他再下毒手。」
沈勝衣神色凝重,點頭道:「熊兄之言在下也有同感,在下浪跡江湖,四海為家,身無牽挂,怎樣來就只好怎樣接著了。熊兄!在下很感激你的熱心幫助。」
「沈大哥又說客氣話了。」熊大小姐忽又問道:「沈大哥!在下不揣冒昧,請問兄台為何到塞外來?」
沈勝衣面有難色,因為這話問到了他此行的目的,他不願泄漏此行的秘密,因此,他遲疑著,沒有立刻作答。
熊大小姐冰雪聰明,當然一眼就看出來,微微一笑道:「沈大哥既然不便說,那就當在下沒有問吧。」
沈勝衣抱歉地一笑道:「熊兄!在下真不知怎樣說才好,在下不是信不過兄台,在下是怕走漏了風聲有所不便,在適當的時候,一定告訴熊兄,萬請熊兄原諒。」
熊大小姐一笑道:「沈大哥既不便說,就不要說,在下絕不會介懷。」
沈勝衣鬆了口氣,道:「熊兄真是明白人。」
想欠身拱手為禮,但卻牽動了腰上的傷處,立時痛得他一皺眉,咬牙忍著沒有哼出聲。
他這神情,立刻落在熊大小姐的眼裡,不由站起身來心急關懷地問:「沈大哥!可是腰上的傷作痛?」
他忍著痛,笑笑道:「不要緊,一會兒就不礙事了,多謝關心。」
那一笑又令熊大小姐心頭不禁一跳。
熊大小姐看著就如自身受傷一樣,脫口道:「讓我看看。」
行近床前就想幫沈勝衣脫衣察看腰上的傷勢,但忽然想起自己是女兒身,怎可為個大男人脫衣察看傷勢?霎時,臊得滿臉通紅,站在床前,為他脫衣不是,退回去坐下也不是,低著頭不出聲也不動。
這可弄得沈勝衣有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奇怪他為何會如此,臉也紅得像個熟透了的蘋果,好嬌好美,簡直就像個女子。
他怔了怔,道:「熊兄!不必麻煩了,一點兒小傷,在下等會兒敷點葯就沒事了。」
熊大小姐實在進退兩難,聞言連忙退坐回椅子上,低聲道:「既如此,在下隨身帶著療傷聖葯,你拿去用吧。」
說著從袖中拿出一隻翠綠瓷罐,遞給沈勝衣。
沈勝衣也不客氣,伸手接過了,放在身邊:「熊兄!你我萍水相逢,難得熊兄對在下如此關心,在下真不知該怎樣說,才能表示我的心意。」
熊大小姐心裡甜甜的,淺笑道:「沈大哥和在下雖是萍水相逢,卻是一見如故,有緣得很。你別再客氣了。」
熊大小姐信口說出了「有緣」兩字,臉上不由又一紅,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會說出「有緣」兩字來。
幸虧沈勝衣沒有留神注意她的臉色,不然,他一定會暗覺奇怪!他怎會為了一句話而臉紅。
像想起什麼,沈勝忽然注視著熊大小姐,道:「熊兄!可是你用本身的體溫來驅除在下體內的寒氣?在下被救后,有點蘇醒,感覺到好像被人緊抱貼在胸懷中,有股熱氣從背心傳入,四肢也不覺僵硬,渾身暖暖熱熱的,後來不知怎地一下就昏睡過去,以後的事就不知了,直到醒來。」
這時,天已入黑,房內暗暗的,兩人也不覺。熊大小姐聽沈勝衣突然問起這件事,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心內又甜又驚,臉更紅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這是她不願提起,提起就臉紅心跳的事。
起初她聽沈勝衣這麼一說,以為他早巳在她懷中醒來,臊得她真想轉身就走,後來聽他說是依稀感到,才放下了心,知道沈勝衣當時還未完全清醒,不能肯定感受到的一切,火辣辣般紅的臉也不再那麼紅了,但卻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最後只好硬著頭皮點點頭,道:「是的。」
她語聲輕細,輕細得有如蟻蚋。
沈勝衣感激萬分地道,「熊兄的這份恩情,在下真是沒齒難忘!」
熊大小姐連忙搖頭道:「沈大哥快不要這樣說!」
語聲一頓,抬眼瞥視了窗外一眼,不由失聲道:「差點忘了,沈大哥!你已經一日一夜未吃東西,現在天已入黑,想必餓了,待在下去叫小二弄些吃的來。」
站起身來一抱拳,就朝房門口走去。
沈勝衣被她一說,即時感到肚子里餓得很,當下也不客氣,在床上一抱拳道:「如此有勞熊兄了。」
熊大小姐回頭一笑,轉身便將房門帶上。房中雖是昏暗,但熊大小姐那一笑,沈勝衣還是看得清楚,只覺那一笑很嫵媚動人,有如美人一笑,這種感覺一閃即沒,他沒有將這種在男人身上沒有的現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