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江北武林,地區廣達六省。
齊彪,人稱「鐵膽霸王」,不但天生神力,武功高絕,神勇罕世,而且生具一身俠骨,滿腔熱血,鐵膽義腸,為人更熱誠豪邁,性格爽直,實是一位武林極不多見的蓋世豪雄。
他,年齡雖只四十多歲,正如日之中天,但,他領袖江北武林道,已有十五年之久,已成為當代大下武林矚目共知的江北武林盟主。
在江北,他受著千萬武林人物的敬仰、尊重,有著無比的威望,跺跺足,確能使整個江湖震顫。
江北武林,沒有人不敬佩他,不聽他的,因此,在他領導下,江北武林中,極少有仇殺、流血的悲劇發生。
偶而,縱為一時的激憤難忍。發生了,但只要他一出面,在他正義熱誠的調停下,天大的仇怨、怒恨。莫不一筆鉤銷。
化干戈為玉帛,化血淚為祥和。
他待人慷慨熱誠,以德服人。從不以威懾人。他愛交朋友,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赴湯蹈火,也決不皺眉。
但是,千萬別觸犯了他,惹惱了他,不然,他決不輕饒,一雙鋼掌,非生劈了你不可!
他,就是這麼個以德服人,受人尊敬的人。
事實上,他雖然外貌粗豪,生具一副莽夫之相,似是個毫無心智之人,但,相反的,他不僅心智頗高,且亦頗具慧見。
「團結即是力量」。他似乎很懂得這句格言的真理。因此,十五年來,他一直在努力於江北武林道的團結。
十五年來的時間,他的心血沒有白費,本是一盤散沙的江北武林,現在確實已走上了團結的道路。
如今,問題來了,竟有人膽敢動上了江北武林的腦筋。要他臣服聽命。這人,真可以說是吃了熊心豹膽,膽子也實在大得駭人!
當然,「鐵膽霸王」齊彪心中十分憤怒,這人不但膽大狂妄無比,也根本就沒有把他齊彪放在眼內。
他想立刻去找這人,鬥牛這人,各憑武學功力一拚高下,看看這人到底有多大能為,多高武功,竟敢如此狂妄?但是,這人是誰?在什麼地方?他根本不知道,也找不到!
憑良心說,「鐵膽霸王」齊彪實在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蓋世豪雄,不然,他怎麼能稱做「鐵膽」!
這人是誰?齊彪他不在乎,對於這人的威脅,他可以不理,要血洗江北武林,不行!只要他齊彪有一口氣在,就決沒有那麼容易!
「兵來將擋,水來上掩。」他齊彪可以率領江北武林,傾力一拚!頭可斷!血可流!
江北武林,在他率領下,決不臣服於惡魔!
他深信,只要他這樣決定,江北武林決不會有人反對的!
可是,他卻又有著極大的顧忌。
這顧忌,關係太大太廣,使他不能,也不敢作此決定!因要為,這惡魔除要血洗江北武林外,還有一句更狠毒兇殘。令人心膽寒顫的話。
那就是「斬草除根」,將連帶的屠殺盡江北武林的家族,老幼婦孺,皆在殺戮不赦之列!於此,可見這人心腸的陰狠殘毒無倫至極,使這位天不怕地不怕,號稱「鐵膽」的江北武林盟主膽寒了!
確實,他可以不顧他個人的生死,決心和惡魔一戰。但,他卻不能不顧成千累萬老幼婦孺的性命!
這些人,他們是無辜的……
對於水俊浩,齊彪雖是初次見面,但一見面,他就已為水俊浩那高華的氣質風儀而心折,打從心底生起「惺惺相惜」之感。
他覺得,這是個了不起、非凡的人!同時也已看出水俊浩不但是當代武林的奇葩俊彥,而且將必是眾望所歸,領袖整個武林的一代英傑。
尤其、又是「雷霆大帝」繼承衣缽的傳人,當此武林浩劫血腥掀起之際,統率那些武功高絕,昔年曾令惡徒聞名喪膽的藍黃兩姓家臣,突然重現江湖,不用說,這拯挽浩劫狂瀾,盪魔杖亂的大任,不落在他的肩上,又有誰擔當得起!
「鐵膽霸王」,他慧眼獨具,乃才要和水俊浩較量,想藉此把江北武林交給水俊浩。
如此做,雖然有失他江北武林盟主的威望,也很愧對江北武林對他的敬佩,但,為了千萬條無辜的性命,他實在顧不得這許多了。
何況,事實上,水俊浩這個人,就他的眼光觀察,實在比他強,江北武林能得他領導,也實在是江北武林之福!
齊彪,他這句「眼下正有人動著江北武林的腦筋」之語一出口,立刻震驚了在座群豪和各派掌門。
所有的人,莫不目射灼灼如電奇光,臉露駭異之色地望著這位號稱「鐵膽霸王」威震江北六省的北道盟主。
只有水俊浩,他神色鎮定如故,絲毫未現驚奇之色,望著齊彪平靜地笑了笑,淡淡地道:「這敢動江北武林腦筋的狂徒,想必是那迄今未露面現蹤的『金獅盟』盟主了。是不?」
水俊俗語氣雖然很是平靜,但,群豪耳中聽來,恰有如平地一聲驚雷,心神全都不禁猛烈一震,相顧駭然失色!
齊彪想不到水俊浩竟能一語中的。不由頗敢意外地呆了呆,同而心中也更加佩服,點頭道:「不錯,水少俠。您是如何知道的?」
水俊浩微微一笑。從容地道:「齊大俠,你神勇蓋世。天下武林聞名。這且不說,單江北武林,在你的領導了,己結成一股浩大強壯無比的力量,聲勢何等雄厚,舉目當天下武林,有誰有這樣的膽子,敢輕捋虎鬚,除了那「金獅盟」外。還有誰……」
「『鐵膽霸王」齊彪陡發聲震屋宇的一陣哈哈大笑,道:「水少俠。俺齊彪心服了您了,沒有話說,也不用較量了。江北武林,從今而後已是您的,聽命於您了!」
水俊威眉一皺,道:「齊大俠,你這是」
「鐵膽霸王」截口道:「水少俠,甭再說謙虛客氣的話,誰教您使俺齊彪心服您了!」
水俊浩深蹙著眉頭道:「齊大俠,武林創業危艱,江北武林,是你齊大俠流血流汗,歷經多年的艱苦努力創下的基業,我怎能……」語鋒一頓,接道:「我水俊浩何德何能,值得你齊大俠如此看重寵愛,你齊大俠的熱誠,我只能心領,卻不能也不敢接受!」
「鐵膽霸王」哈哈一聲大笑,道:「水少俠,俺齊彪可是個粗人,只知『言出如山』,說出口的話,決不收回,您若再推託說那些客套話,便就是瞧不起俺齊彪和江北武林……」
語鋒微頓,他虎目陡睜,神色突然一肅,震聲接道:「要不然,您便是怕那金……」
水俊浩劍眉猛地往上一挑,星目倏睜,神光激射,眩目朗喝道:「住口!」
喝聲直如驚雷暴響,只震得屋宇搖動,群豪臉色齊變,心神劇烈震顫!
隨見水俊浩星目神光斂隱,掃視了群豪一眼,歉然說道:「對不起,諸位,是我水俊浩一時控制不住,失態了。」
少林掌門絕緣大師口喧佛號,道:「阿彌陀佛,這正是您水少俠至情至性的流露,也是正氣凜然項天立地奇男子的特質!」
窮家幫主「神風追魂」麥鵬飛接道:「水少俠,您請別再客氣了。」
水俊浩謝意地笑了笑,目光轉向「鐵膽霸王」道:「齊大俠,水俊浩冒犯虎威,你請多原諒,千萬別見怪!」
「鐵膽霸王」哈哈一聲大笑,道:「水少俠,您這不是罵俺齊彪么,事實上是俺齊彪出語莽撞無狀,說得太過份了,冒犯了您,請原諒的應該是俺齊彪才對!」
水俊浩微笑了笑,忽地輕聲一嘆,道:「齊大俠,你這番苦心,我水俊浩心裡很明白,其實,你齊大俠又何必多此一舉,我水俊浩……」語鋒一頓,肅容接道:「既承你齊大俠如此抬愛,這麼看得起我,沒有話說,你齊大俠放心,這份重擔,我水俊浩承擔了。」
「鐵膽霸王」齊彪一聽水俊浩這種語氣,明白水俊浩已經識破了他的心意,臉孔不禁感覺一陣熱燥!
但,他仍是一個生性豪放不拘小節的人,旋即哈哈一聲大笑,道:「如此,俺為江北武林慶幸。……」語鋒一轉,接道:「從今而後,俺齊彪已是您的屬下,這『齊大俠』的稱呼,屬下可擔當不起,該改掉了。」
水俊浩搖手正容說道:「齊大俠,你這就不對了。」
齊彪一怔,道:「屬下怎麼不對了?」
水俊浩微微一笑,道:「承蒙你齊大俠的抬愛,我也接受了你齊大俠的熱誠,但,你仍是江北武林的盟主,我們也只是好朋友,今後你江北武林的事,便就等於是我水俊浩的事,決不袖手旁觀不顧……」語鋒微頓了頓,接道:「如果你齊大快想過過做屬下的痛的話,我水俊浩自認不敢阻攔,那你請找『金獅盟』盟主去,水俊浩萬萬當受不起!」
最後的這兩句話,份量雖然很夠重的,但,並無一點輕侮「鐵膽霸王」的意思,是謙虛,也是真誠!
水俊浩越是這麼謙虛,也就越發地使人肅然動容,心生無比的敬佩。
「鐵膽霸王」齊彪雖然生得一副科相,但,並不是個毫無腦筋的人。
對於水俊浩的謙虛、真誠,這等超人的氣度,心底更是敬佩得五體投地,豪放地哈哈一聲大笑,道:「好!好!水少俠,俺齊彪是恭敬不如從命,您怎麼說,便怎麼好,一切都聽您的就是。」
水俊浩笑了笑,突又神色一正,問道:「齊大俠,『金獅盟』給你多久的限期?」
齊彪道:「一個月。」
水俊浩道:「現在多久了?」
齊彪道:「十九天。」
水梭浩微一沉吟,道:「你有何打算?」
齊彪苦笑了笑,道:「說來慚愧,迄今還一籌莫展。」
水俊浩星目略轉,暗道:「奇怪,這種口氣,不像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鐵膽』豪雄說的話,難道這其中還另有……」心念一動,緩緩說道:「既慚愧。而又一籌莫展,想必是拚又不能,不排則就必須臣服聽命,臣服又非所願,因而大感進退兩難,是不?」
齊彪一點頭道:「不錯,若然能拚。齊彪何致於一籌莫展。」
水俊浩道:「此中定有牽涉極廣,非常刺手的原因了?」
齊彪虎目一張,道:「水少俠,您料事如神,實在使俺齊彪佩服得五體投地。……」
水俊浩含笑截口道:「齊大俠,請說這非常棘手的原因。」
齊彪點點頭道:「齊彪遵命。」語鋒微頓,忽地一聲長嘆,道:「惡魔心腸陰狠殘毒,除了血洗江北武林,還要殺盡江北武林的家族,老幼婦孺,不留一個活口!」
此語一出,在座群豪齊皆臉色劇變,心神猛顫!
江北武林家族,老幼婦孺千萬條性命何辜?……惡魔竟以他們的性命生死,來威脅「鐵膽霸王」齊彪和整個江北武林。這手段,實在太殘酷、太惡毒了!
齊彪,他身系千萬條性命的生死,實在難怪他這位「鐵膽霸王」變成「無膽」,要一籌莫展,大感刺手進退兩難了!
在群豪心中全都以為,水俊浩聞聽「鐵膽霸王」此言之後,也必臉色勃變,大為驚駭地雙目深鎖。
哪知,出於群豪意外地,水俊浩竟是神色未動,仍然極其平靜地望著「鐵膽霸王」,而且還淡笑了笑。
這時候,他竟能笑得出來。群豪在他的淡笑中,立刻都不禁微皺了皺眉頭。
水俊浩淡笑了笑之後,語聲更其平靜地望著「鐵膽霸王」
齊彪問道:「於是,齊大俠,你害怕了?」
「鐵膽霸王」虎目陡睜,威態懾人地道:「水少俠,您未免小看俺齊彪了,在俺齊彪的一生中,還不知怕為何物?也從沒有過一個『怕』字的念頭!……」
的確,在他的意念里,如果有個「怕」字的存在,那他還能稱做什麼「鐵膽霸王」呢?
他語鋒一頓,忽然長嘆了口氣,威態盡斂地道:「俺承蒙江北武林同道的敬重,得以榮膺盟主,俺個人生死雖不足惜,但,事關千萬條人命,俺可不得不有所顧慮了,說實在話,對於這個問題,俺齊彪是有點怕了,也是生平第一次嘗到了這個『怕』的滋味!」
水俊浩忽又一笑道:「這怕的滋味如何?」
此時此刻,他竟問出這種開玩笑似的話,實在令人聽來有些格格不入,心底大生反感。
華山掌門伍奇昌皺眉暗道:「這太不像話了,他竟還有心情開玩笑……」
他心裡這樣想著,臉上也就露出不愉之色。
但,「鐵膽霸王」並未把水俊浩這種開玩笑似的問話放在心上,他苦笑地搖了搖頭,道:「別提了,頭昏腦脹,心煩得要死,這滋味說多難受就有多難受,俺情願去死,也不願受這個活罪!」
水俊浩突然神色一正,道:「齊大俠,你真的情願去死?」
齊彪不禁一呆!旋又虎目一張,點頭震聲說道:「只要能挽救得千萬條性命,俺齊彪雖死,又有何憾,雖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語氣堅定無比,顯示他不惜一死拯劫的決心,這種決心,這份豪情,實在令人聽得悚然動容,莫不心生敬佩,有值得豎起大拇指頭一贊之感。
水俊浩突然抱拳一拱,朗聲說道:「齊大俠,有你這-句話,可見江北武林朋友;沒有敬錯了人,有你這樣一位盟主,實是江北武林之福……」語鋒微頓,肅容接道:「我敬佩你齊太俠,這個問題,我水俊浩一肩承擔,你請放心,我決不讓『金獅盟』得逞凶焰,不過,你卻得聽我的安排!」
至此,群豪這才明白水俊浩的言談,雖是令人聽來有著格格不入,似在開玩笑的感覺,事實上,他是另含用意的。
只見齊彪虎目陡地一亮,濃眉雙揚,點首說道:「那是當一部,俺已經說過了,從此河北武林都聽命於你,甭說是聽你安排,就是要俺去湯里火里,要俺立刻去死,如果略皺一下眉頭,便算不得是一條漢子,也枉為領袖江北武林的盟主了!」
水俊浩點頭一笑,道:「好!如此,我也就不說客氣話了,你這個問題,我們等會再作詳談安排,現在我們且言歸正傳,先談眼前這黃岡城內的問題。……」語鋒微微一頓,星目神光電射,灼灼地環視了各派掌門群豪一眼,臉容沉肅,朗聲緩緩說道:「諸位!這所謂武林奇珍之事,在下覺得很是可疑!」
各派掌門群豪十數道目光,立時全都投射向水俊浩,凝視著他,默默地,沒有一個人發問,都在靜待下文。
水俊浩輕咳了一聲,語聲平靜而從容地說道:「依照在下的猜料,這可能是一個極大的陰謀。」
華山掌門伍奇昌突然發話道:「請恕老朽發問。」
水俊浩道:「伍掌門請別客氣。」
伍奇昌道:「老朽請問,少俠可疑,猜料這是個陰謀,根據是什麼?」
水俊浩道:「理由很多。」
伍奇昌道:「請說理由如何?」
水俊浩道:「伍掌門可否先回答我數問?」
伍奇昌道:「少俠想問什麼?」
水俊浩道:「自是和奇珍有關問題。」
伍奇昌微微一怔,道:「少俠將會大失所望。」
水俊浩道:「在下認為決不會失望。」
伍奇昌眉頭一皺,道:「可是,老朽並不知道什麼。」
水俊浩笑道:「僅掌門,你如是知道什麼,我就不敢問了。」
伍奇昌心中不禁沉吟地暗道:「此人心智過人,才華高絕,言語之間,都暗含使人高深莫測之玄機,看來我這一問實是自找麻煩,上了他的當了……」
他暗忖未已,水俊浩又已含笑問道:「伍掌門,你考慮好了沒有?」
伍奇昌心知麻煩已經惹上了身,再想推已無法推得掉,除了答應之外,實無他話可說。
於是,他只得點頭說道:「老朽考慮好了。」
水俊浩道:「意下如何?」
伍奇昌道:「老朽已經說過了,老朽並不知道什麼,必將會使少俠失望。」
水俊浩笑道:「事實上,我也只望你伍掌門回答我所問,並不希望你能知道什麼,否則,那反而不好!」
這話,實在矛盾得很,似乎又含有難測的玄機。少林絕緣大師等人,全都聽得不禁暗皺眉頭,心中大感納罕愕異無比!
伍奇昌怔了怔,道:「如此,少俠請問吧。」
水俊浩笑了笑,正容問道:「我請問,伍掌門可知這『武林奇珍』消息的來源不?」
伍奇昌怔了一怔,道:「少俠不是已經知道,是那封怪信么廠水俊浩點了點頭,道:
「可知那發信人是誰?」
伍奇昌搖了搖頭道:「不知。」
水俊浩道:「請問那所謂『武林奇珍』是什麼?知道不,」
伍奇昌道:「不知道。」
水俊浩道:「我再請問,可知這奇珍藏處不?」
伍奇昌眉頭一皺,道:「不知。」
水俊浩問道:「據信中說,『正有人將於近期內前往掘取』,我請問,你伍掌門知道這前往掘取之人是淮不?」
伍奇昌道:「不知……」語鋒一頓,接道:「不過,那發信之人定必知道。」
水俊浩微微一笑,道:「伍掌門可是認為那發信之人,會再發出同樣的信給各位,透露這掘取奇珍之人是誰嗎?」
伍奇昌道:「這並非沒有可能。」
水俊浩突然一聲冷笑,道:「我也承認有此可能,但是,我可也有另一個想法。」
伍奇昌道:「什麼想法?」
水俊浩語聲沉凝地道:「當各位果真接到第二封信時,必定是一場無邊殺劫的開始之時,不知將有多少武林高手精英付出生命的代價,使這黃岡城附近血流成渠,而整個武林,從此也必元氣大傷,一撅不振!」
這番話,忽如奇峰之突起,各派掌門群豪臉容全都不禁駭然失色,心神猛烈震顫不止!
少林絕緣大師忽地高喧一聲佛號,道:「一語點醒夢中人,水少俠,你這番話,直如醍醐灌頂。使老納頓悟,這實在很可能是個大陷階、大陰謀,多謝少俠的警語提示,老衲現已決定立刻率領門下弟子離開這是非之地……」語鋒微微一頓。接道:「但是,老衲於臨行之前,擬向少俠略進一言,祈望少俠能予採納,則老衲定然感同身受!」
水俊浩正容說道:「大師請說,只要水俊浩能辦得到的,要無不遵命,但是,唯有那武當派的事,希望大師千萬別管。」
他心知絕緣大師必將為武當派的事,出面說情調停,是以乃先發制人,封住了絕緣大師的口。
絕緣大師呆了呆!口喧佛號,道:「阿彌陀佛,俗語有云:『得饒人處且饒人』,冤家宜解不宜結,少俠你何不大度寬容……」
水俊浩截口說道:「水俊浩對任何人都可寬容,唯獨對武當紫陽不行!」
絕緣大師道:「少俠對紫陽掌門的成見,似乎很深很深?」
水俊浩突然問道:「我請問,大師對紫陽的為人,性情,作為,自問了解幾分?」
絕緣大師一怔,遲疑的答道:「這個……大概可以說八分的樣子。」
水俊浩道:「那就請說說他的為人,性情,作為如何?」
絕緣大師微一沉吟,道:「為人光明磊落,心性慈善,乃是一君子,性情正直,嫉惡似仇,作為並無過失,領袖武當,聲譽頗佳。」
水俊浩忽地一聲冷笑,道:「據在下所知,恰與大師所言相反,他為人假作光明偽善,性情奸詐陰險,作為惡透,實在是個欺名盜世的偽君子。」
絕緣大師慈眉軒動,臉色微變,沉聲道:「少俠說話須要有所根據!」
水俊浩冷笑著道:「大師所謂對他了解八分,這只是大師你自己的看法,事實上大師對他的了解,根本連半分都說不上,大師等和天下武林,都被他那假冒偽善、光明磊落的假面具所欺騙了……」語鋒一頓,目視絕緣大師接道:「我這話,大師定必不信,是不?」
絕緣大師臉色冷凝地道:「不錯,少俠如果不能拿出真憑實據,縱令是三尺童子,也無法相信少俠所言不是誣洞中傷……」語鋒微微一頓,接道:「少俠雖是『雷霆大帝』的衣缽傳人,但,這幾句話,也足以使少俠受到天下武林的指摘輕蔑,因而威信盡失!」
顯然,這位修養頗深的少林掌門老和尚,已被水俊浩的這番話引起了嗔怒!
「鐵膽霸王」齊彪陡地虎目一瞪,威態懾人地道:「老和尚,水少俠所言,是不是誣館中傷,在事實真相未弄清楚之前,你說話最.好多留點分寸!」
絕緣大師此刻心中噴怒已動,「鐵膽霸王」這種語氣,他那能容忍得住。
慈眉軒動,雙目突睜,精光激射如電地沉聲喝道:「齊彪,你敢對本座這等無禮,實在大膽!」
「鐵膽霸王」縱聲哈哈一笑,道:「老和尚,你記錯了,俺齊彪豈只是大膽,根本就是只『鐵膽』……」語鋒一轉,沉聲接道:「對你無禮便又怎樣?憑你少林派的聲威,還嚇不倒俺江北武林!」
絕緣大師臉色勃變,怒道:「齊彪,你這是存心要和少林挑釁?」
「鐵膽霸王」又是哈哈一笑,道:「你們少林派平素自負絕藝無雙,為七派一幫之首,執中原武林之牛耳,無事時,威自風八面,不可一世,一旦有什麼大號魔頭出現江湖,殺劫血腥掀起時,卻又閉門自掃,龜縮不出。還說什麼這是天意,江湖殺孽太重,該遭劫運,在劫的劫數難逃,不在劫的自然平安無事,出家人豈可違逆天意,劫運將了時,自有那武林俊彥奇才,現身出來降魔挽劫等堂皇動聽之言。俺齊彪是個粗人,可不懂得什麼天意佛理玄機,只有一個感覺,就是你們少林派除了自高自大外,就只會坐享其成,遇上事情,為保全自己的實力聲威,決不挺身而出,是以……」語聲微頓,接道:「俺齊彪雖無挑釁之心,卻想看看你們少林派究竟有什麼樣的絕藝?是不是那虛有其表一戮即穿的紙老虎!」
這番話,幾乎沒有一句不是在揭少林派的短處、瘡疤,直如一根根的鋼針,刺扎著絕緣大師的心窩!
雖然,事實並不完全如此這般,絕緣大師的臉色,也不禁連連劇變,由白變紅,由紅變紫,由緊變青,終而一片鐵青!雙目瞪如銅鈴,身軀劇烈猛顫不止。
這位修養功深的老和尚,心中顯然已是氣極!怒極!
也許是由於氣怒至極的關係,他反而顯得出奇的平靜了下來,默默地沒有出聲攔阻「鐵膽霸王」的話。
直到「鐵膽霸王」話說完了,他這才深深地長吁了口氣。
語聲平靜,但卻冷峻如冰的望著「鐵膽霸王」問道:「齊大俠。
你話說完了沒有?」
「鐵膽霸王」點點頭道:「話完了,俺齊彪是個直腸子,出來是有話不吐不快。」
絕緣大師道:「那麼,現在你齊大俠該聽聽老衲的了。」
齊彪點頭道:「理所當然,你說你的,俺也絕不出聲攔阻竹……」話鋒一頓,問道:
「大和尚是對俺所言有所解釋?」
絕緣大師搖搖頭道:「是就是,否就否,天下武林自有公論,老衲不想饒舌,多作無謂的解釋。」
「鐵膽霸王」忽地哈哈一聲大笑,道:「好一個天下武林自有公論,大和尚,俺佩服你這等修養氣度……」語鋒一頓,問道:「大和尚,你既然不想饒舌解釋,又有何高論?」
絕緣大師此刻臉色已恢復正常,雙眉一軒,道:「老衲只要告訴你一句話。」
「鐵膽霸王」道:「什麼話?俺這裡洗耳恭聽。」
絕緣大師沉聲說道:「少林不是紙老虎!」
「鐵膽霸王」道:「單憑這句話,俺怎會相信。」
絕緣大師道:「老衲自必給你齊大俠證據,使你相信。」
「鐵膽霸王」道:「大和尚是想露兩手給我看看。」
絕緣大師「哼」了一聲,道:「請你齊大俠欣賞少林絕藝。」
「鐵膽霸王」虎目一睜,濃眉微挑道:「什麼時候?」
絕緣大師冷冷的道:「就是現在。」
「鐵膽霸王」道:「在什麼地方?」
絕緣大師道:「在這樓上也並無不可。」
「鐵膽霸王」目光一瞥水俊浩,只見水俊浩閉目垂簾,有若老僧人定般端坐著,對他二人的話語,聽如來聞,因此,他咳了一聲,道:「在這樓上恐怕不大好吧。」
絕緣大師道:「有何不好,眼下這樓上在座的,莫不都是身負絕學,望重當代的武林高人,正好請他們各位為老衲和齊大俠做個見證!」
「鐵膽霸王」道:「如此,大和尚是要和俺較量較量了?」
絕緣大師道:「老衲只是給你齊大俠一個證明,少林派不是紙老虎!」
「鐵膽霸王」一聲冷笑,道:「好,俺便領教你大和尚的少林絕藝就是!」
絕緣大師緩緩站起身子,氣納丹田,震聲說道:「久聞齊大俠天生神力,一雙鋼掌,冠蓋武林無敵,老衲便以大力金鋼掌先和齊大俠互對三掌,然後再論其他如何?!」
「鐵膽霸王」站起虎軀,雙目精芒電射,神威凜凜的一點頭,道:「好!俺感覺非常榮幸。」
絕緣大師「哼」了一聲,道:「齊大俠請準備小心了。」
「鐵膽霸王」道:「不勞多慮,大和尚也請小心留神。」
雙方已成劍拔誇張,一觸即發之勢。空氣頓然顯得緊張無比,肅殺氣氛窒人。
情形一變至此,實為各派掌門群豪料所不及,一時間,眾人都不禁傻了眼。
這二人,一個是江北武林盟主,一個是執中原武林牛耳的少林掌門,哪一方都不是好惹的。
各派掌門群豪目睹二人這等情形,一個個都不由得雙眉深鎖,覺得勸解既不是,不勸解又不是,心中大感為難。
因為,一個勸解不得當,很可能會惹禍上身,於是,各派掌門群豪的目光,立刻全都移向主人水俊浩,希望水俊浩適時出面勸解調停。
他二人發生這場衝突的起因。可說是全由水俊浩所導致。
水俊浩也實該理當出面勸解調停的,可是,水俊浩卻在閉目垂簾端坐如故,對二人這種一觸即發的局面,恍若未聞,根本不予理會。
這神情,他分明是存心在坐山觀虎鬥。
青城、華山兩派掌門,和幾位威鎮一方的群雄,對水俊浩的這種態度,心中暗暗感到不滿。
窮家幫主「神風追魂」麥鵬飛,長白掌門「青衫秀士」尚君恆,他二人和水俊浩雖然相識不久,但對水俊浩的為人性情已有了個約略的認識,了解水俊浩乃是個面冷心熱,外和內剛之人。
不說別的,單從他一口承擔下決不讓「金獅盟」對江北武林威脅逞凶的這份豪情,就可見一般。
因之,他二人見水俊浩於此時此刻,仍然閉目端坐,不聞不問,就知其必然胸有成竹,另有深意。
絕緣大師和「鐵膽霸王」隔桌對峙岳立,距離約在八尺左右,此刻,二人都是雙掌平提胸前,一掌護胸,一掌蓄勁待發。
雙方俱知對方是一勁敵,目光均有如兩道冷電寒芒,灼灼不瞬地瞪望著對方,臉上全是一片凝重之色。
突然,絕緣大師一聲沉喝道:「齊大俠,請先接老衲一掌。」
單掌緩緩推出,掌心外吐,擊向「鐵膽霸王」齊彪的胸窩。
掌力發出,竟然不帶絲毫劈空風聲勁氣。
「大力金鋼掌」,佛門奇學,威力絕倫罕世,多少年來,少林弟子,能夠練成此一絕藝的,為數並不多見,尤其是,掌全力練到發時無聲,勁氣不泄之境的,更是少之又少。
「鐵膽霸王」乃是個識貨之人,眼見掌發無風,立知絕緣大師的「大力金鋼掌」火候,已練到十成,達爐火純青之境。
雖然,他天生神力,內功深厚,內力雄渾,決不畏怯絕緣大師的「大力金鋼掌」力,可也不敢稍存輕視驕敵之心,口中也即立時一聲沉喝,鋼掌急推,吐掌心,發力迎出!
這兩人,都是當今武林絕頂高手,雙方掌力接實,無可疑異的,其聲勢必如石破天驚般駭人!
旁坐的各派掌門群豪,都唯恐被二人的掌風勁力波及,暗作準備,隨時離座飄身退避,以免遭受魚池之殃!
就在電光石火,二人掌力快將接實的剎那。
驀聞一聲朗喝暴起,叱道:「你二位太放肆了,都與我坐下!」
奇事突然發生了,隨著這一聲喝叱,二人發出的掌力競皆有如牛泥人海般,頓然消失,無影無蹤!
同時,二人也都非常聽話,身形微晃,竟果真都乖乖地坐了下去。
這隻能說是別人的看法和想法,但,他二人身所感受的,可就不同,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他們是身不由己,被一股絕強無比,也是根本毫無反抗餘地的,極大的壓力迫得坐下的!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心裡都很明白清楚,是水俊浩以無上功力化解去他們的掌力,又以無上功力迫使他們坐下的!
在座之人,都是領袖一派的掌門,威鎮一方的豪雄,無一不是內家高手,眼睛雪亮的人物。
絕緣大師和『鐵膽霸王』,心裡明白清楚,其他之人,又何嘗不明白,不清楚。
當此魔焰高漲,浩劫掀起之際。一眾群豪眼見水俊浩顯露了這等無上功力,心中除大感欽佩讚歎之外,更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水俊浩功力高絕罕世,為生平所見。喜的是,俠義道中有此天縱奇才俊彥,何優魔道猖撅作惡。「金獅盟」為禍為患,除魔衛道有人矣!
水俊浩,他顯露這一手無上功力,是有心人。也是有計劃的。因為、他深知眼前這些個掌門象難,無一不是平素極頗自負,自高自大的人物。如想要這般人敬服、聽話,就先必得在武功上使他們心折才行。
故而。絕緣大師和「鐵膽霸王」發生衝突時,他不但不出言勸阻,反而閉起雙目,故意不予理會。
直到二人出了手。雙方掌力發出,快將接實的一剎那,他才突以無上功力化解掉二人的掌力。並迫使一人就位坐下。
絕緣大師被迫坐下后,這位平常領為自負,自視奇高的老和尚,於心中驚駭欲絕之外,更是傻直了眼,他幾乎有點不敢相信,天下之間,功力竟有高絕如是之人。
此刻。老和尚心情煩透了,也亂極了。
他想到武當掌門紫陽老道,想起了水俊浩時紫陽老道的成見……他實在替紫陽老道好心,也替整個武當派擔憂!
以水俊浩的功力,武當派已是無人能擋其一擊之力,何況他還統率著藍黃兩姓家臣,更有那據說個個武功奇高莫測的「女王城」里的女人,如今又加上了一個江北武林盟主「鐵膽霸王」齊彪,甘願聽命於他,為他效命!
如此強大雄厚的實力聲勢,舉目天下武林,還有誰能堪與其匹敵了從今而後,整個武林,豈不要全屬於他的,唯他獨尊了嗎?……老和尚心中越想越煩,也越亂!看來這老和尚雖然是個守戒貪噴的出家人,但,他的思想,對於爭霸武林的私慾雄心可不小,也不後人呢!
很明顯地,如不是佛門弟子的身份限制了他,恐怕他早在武林中興風作浪,爭霸稱雄了!
武林中人,對名刊之爭最為激烈,尤其是對一個「名」字,往往看得比性命重要十分!
因此,有許多人,都只為了名利,而置性命生死於不顧!
名,累人!利,害人!
名和利,真實地累人害人不淺!歷古迄今,雖曾有過不少的淡泊名利之士,但,到頭來,又有幾人是真正勘透丁名利關頭的?……
只見水俊浩忽然臉容含笑地望著絕緣大師,道:「大師,在下想請問一句話,希望大師能明確地回答。」
絕緣大師暗中微一皺眉,忖道:「不知這小子又想出什麼點子?什麼問題?……」
心裡忖想著,口中卻淡淡說道:「少俠別客氣了,有什麼話請只管發問便是。」
水俊浩微微笑,正容朗聲說道:「關於武當紫陽道長的為人,性情,作為,水俊浩如果提出確切證據,證明不是誣要館中傷之言,請問大師將作如何決定打算?」
絕緣大師早已料到水俊浩要提出的問題,決不會是什麼簡單容易回答的。他微一沉吟,道:「少俠所言如果屬實,老衲當竭誠向少俠謝罪。」
水俊浩擺頭道:「在下不敢當……」語鋒微頓,接道:「在下只希望大師能秉公正立場,對紫陽道長不再有袒護之心,在下就很感激,也很滿足了!」
絕緣大師聞言,只得點首說道:「少俠請放心,老衲絕對站在公正立場就是。」
水俊浩肅容起身,朝絕緣大師拱手一揖,道:「如此,在下這裡先謝謝了。」
絕緣大師急忙起身,雙手合十為禮,口喧佛號道:「阿彌陀佛,少俠請別再多禮。」
水俊浩轉向侍立在身後的項天壽吩咐道:「你去叫荃弟上來。」
項天壽躬身應道:「是,屆下遵命。」
轉身邁步下樓而去。
華山掌門伍奇昌忽然輕咳了-聲,道:「趁著現在的空間,便請少俠先解釋一下那個所謂『奇珍』消息的可疑之點,如何?」
水俊浩向他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已經解釋過了么。」
伍奇昌一怔,道:「少俠什麼時候解釋過了?」,水俊浩道:「你伍掌門回答的那一連串的『不知道』,不就是最佳的解釋么?」
伍奇昌不由一呆,瞪視著水俊浩發楞。「不知道」也能算是解釋?這太玄了……突然,伍奇昌腦子裡閃過了一點靈光,忽像發現奇迹般,恍然大悟地輕叫道:「呵!原來是這麼回事……」
水俊浩笑道:「伍掌門,想通了么?」
伍奇昌一點頭道:「想通了……」語鋒微頓,接道:「的確沒有錯,細想起來,這實在極有可能是一個大陷阱,大陰謀!」
水俊浩笑了笑,道:「能夠想明白這些,足見伍掌門才華智慧實不低人,只是一時疏忽,沒有多用腦筋,多想想……」
伍奇昌忽然哈哈一聲大笑,笑落,神情一正,臉露欽佩之色地道:「水少俠,你別捧我了,此事幸虧你能及時提醒,不然,我們這些人都必上當,非得掉進這個大陷阱里去不可!
『』這話,確是沒有一點虛假的實話。
在座人,既都是領袖一派一方的人物,自然沒有一個庸才,他們只不過是被貪慾蒙心,沒有多用腦筋,仔細分析-下而已。
如今,由於水俊浩的提醒,各自用心一陣細想,思考之後,也都立刻發覺了此中矛盾之點。
水俊浩目光一掃眾人,突又正容說道:「諸位。在下對此可能是陰謀的陷斷,有兩種推測。」
青城掌門靈風道長問道:「請教這兩種推測?」
水俊浩道:「第一,其用意在先使各位率領所屬精英高手,集中於此地,然後派人暗中放出謠言,說,奇珍』是什麼前古武學名家異人遺留的寶錄、經譜罕世絕學之類,埋藏在某處地方,眼下正有人前往掘取中……」語鋒微微一頓,輕咳了一聲,緩緩接道:「諸位於聽得這謠言之後,必然立刻率領屬下高手趕往那地方,於是,各方高手雲集,在彼此心存私慾,你我猜忌之下,一場空前絕後的血戰便展開了,為那尚未見到的『奇珍』傾力拚搏,到後來……」語鋒忽又一頓。星目如電,緩緩地環掃了眾人一眼之後,續道:「這結果如何?』諸位想想就知道了。
「鐵膽霸王」齊彪心中暗道:「不用說,這結果必定是血與肉的堆積,一片屍山血海慘不忍睹的場面了……」
華山掌門伍奇昌接著問道:「請教這第二種推測?」
水改浩臉色沉凝地說道:「這第二種推測說出來,只怕諸位會更加驚心,在此連片刻都要坐不住了。」
眾人心神全都不禁猛然一震!
水俊浩忽然深長地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還望我這第二推測,只是我的神經過敏,絕對的錯誤就好了。」
眾人的臉色神情,立時都現出了一片緊張與駭愕,雙目大睜,精光電芒灼灼地瞪視著水俊浩,靜等著水俊浩接說下去,說出那第二種推測。
可是,水俊浩卻默默地沒有開口出聲,他似乎很不願說出這第二種令人更加驚心動魄的推測!
空氣突然像似凝固了般的沉靜。……這沉靜,令人心胸有著將欲炸裂的窒悶,坐立不安!
海南「五指山主」路百豐。他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此刻再也忍不住了,眉鋒微皺,輕嘆一聲。道:「水少俠,老朽自憋不住了,請接著說下去。」
水俊浩點了點頭,但,他尚未開口,突聞樓梯一陣「蹬蹬」
聲響,項天壽已帶著司馬羽荃急步走上樓來。
司馬羽室目不斜視,一直走到水俊浩身側,躬身行禮道:「小弟見過大哥。
水俊浩含笑說道:「荃弟少禮。」
司馬羽荃退後一步,肅容垂手而立。
水俊浩忽地長身站起,朗聲向眾人介紹司馬羽荃說道:「諸位,他複姓司馬,雙名羽荃,是我義弟,今後在江湖上若然相遇,尚望諸位多多照顧一二,則水俊浩定當感同身受。」
這時,眾人對水俊浩的觀念已經完全改變,對水俊浩那冷傲的態度,已不再介意放在心上,心底由衷地生起了一股敬佩。
水俊浩話聲一落,眾人連忙紛紛道:「水少俠請放心,令義弟也就是我等義弟,我等理當照顧的。」
水俊浩朗聲哈哈一笑,道:「如此,我水俊浩這裡先謝謝諸位了。」
說罷,朝眾人拱手一揖。
眾人連忙各自抱拳拱手還禮,道:「水少俠,請別客氣多禮。」
水俊浩一笑,轉向司馬羽荃道:「荃弟,你趕快謝謝各位的慨允照顧之德。」
司馬羽荃聞言,立即誇前一步,拱手躬身朝眾人作了個環揖,朗聲說道:「承蒙各位慨允照顧,司馬羽荃感激不盡,這裡先謝謝了。」
眾人紛紛抱拳還禮,道:「司馬兄弟,請休客氣多禮。」
水俊浩突然特別向司馬羽荃介紹絕緣大師,道:「雖弟,這位是少林當代掌門絕緣大師,你應當特別上前行禮拜見過才是。」
司馬羽荃立即依言上前,向絕緣大師肅容躬身行禮拜見,道:「武林末學後進司馬羽荃,拜見掌門大師。」
各派掌門群豪,除長白掌門「青衫秀士」尚君恆外,其餘之人,雖都不知司馬羽荃的出身來歷,但,一聽水俊浩這種語氣,立刻明白這司馬羽荃必和水俊浩所言武當掌門的為人有關。
少林絕緣大師並不是傻瓜,他見水俊浩突然命人把司馬羽荃叫上樓來,並命司馬羽荃向他特別行禮拜見,心裡那有什麼不明白的,因此,他一面口喧佛號,雙手合十還禮,一面心念電轉的暗忖道:「此子是何出身來歷?難道紫陽當真是……」
陡聞水俊浩忽地一聲朗笑,打斷了他的暗忖,道:「大師,他乃是『東海三奇』的弟子,『西陵雙俠』的後人。」
絕緣大師心神不由猛烈一震!暗道:「那『西陵雙俠』的被害,難道會與紫陽有關……」
他暗忖中,那「鐵膽霸王」齊彪突地站起虎軀,雙目猛張,神情激動地望著司馬羽荃道:「賢侄,你快說,你那二叔和你父親究竟是被什麼人殺害的?俺齊彪定必摘下他的腦袋來!」
「西陵雙俠」昆仲,乃「鐵膽霸王」當年初出江湖闖名立與世時的知交好友,後來,「鐵膽霸王」當上了江北武林盟主時,雙俠兄弟已因厭倦江湖生涯,看透了江湖上的險詐仇殺,而隱退「西陵」老家「紫荊庄」,不再在江湖上逞雄爭強,深居簡出,甚少和江湖朋友來往接觸。
「鐵膽霸王」還是遠在十多年前,司馬羽荃在牙牙學語時代,因事房山附近,曾抽空順道前往「紫荊庄』』訪晤過雙俠昆仲,盤桓了三日方始告辭離去,後來也就一直未有機緣再見。
不過,對於雙俠兄弟,「鐵膽霸王」卻時在念中。
五年前,雙俠昆仲遇害的消息傳出,「鐵膽霸王」當即匆匆兼程趕往雙使家中。探查被害真象,兇手是誰?當時,他雖也聽得江湖傳說,兇手可能是武當派紫陽道長的消息。
但是,當他檢視過雙俠兄弟身上致命的傷痕后,便立刻否定了此江湖傳說的真實性,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在雙俠兄弟的胸窩上,各有一個非常清晰,觸目驚心的血紅掌印。
他知道,這是武林傳說中的「血影掌」,雙俠兄弟是死於「血影掌」下的。
「血影掌」乃失傳武林的一種歹毒掌功,掌發無風無聲。力能隔空傷人。中人必死無救!
但,死於這種掌功的人。身上必然留有一隻血紅的掌印,全身則呈顯枯縮的現象,死狀至慘,令人怵目驚心!
「血影掌」為一種邪道掌功,「鐵膽霸王」心中暗想:「武當掌門紫陽道長。乃是一位望重武林的正道俠義君子,他怎會練有這種邪道歹毒的掌功?……」
因此,他認為殺害雙俠昆仲的,決不是紫陽道長,必定要另有兇手!
於是,他暗暗留心查訪,想找出這殺害好友的。兇手,替好友報仇!然而,江湖茫茫,有如大海撈針。
這兇手,竟像從江湖上突然消失了般的,迄今五年多來,尚未查訪到一點消息,或是可疑的線索,當其時,他已聽說雙俠兄弟的獨子,「寶哥兒」,並未遇害(寶哥兒是司馬羽荃的乳名)。這是一個令他感覺安慰,也衷心為亡友慶幸的消息,他曾到處打聽尋訪寶哥兒的下落,但結果也是毫無所得。
他又怎知,寶哥兒已被「東海三奇」帶往東海,行蹤又非常隱秘,他這位江北武林盟主的勢力,又只限於江北六省範圍內,無法遠達數千裡外的東海,自是無法打聽得寶哥兒的下落。
水俊浩命司馬羽荃待別拜見絕緣大師時,「鐵膽霸王」心中雖已想到司馬羽荃可能就是那武當掌門為人陰避邪惡的證人,但絕未想到司馬羽荃就是他尋訪了五年多,未得蹤跡下落的「寶哥兒」。按理,「鐵膽霸王」既已知司馬羽荃是寶哥兒。
也就應該連想到當年的江湖傳說可能不妄。
根據水俊浩對紫陽道長為人的指摘,眼前的這種情勢,武當紫陽道長,可能確是殺害雙俠兄弟的兇手才對。
但是,這位外貌粗魯,而稱得上是心智過人的北方大漢。
於一聽得司馬羽荃便是亡友的獨子「寶哥兒」之後,神情便立刻激動得不返多想,迫不及待地急急向司馬羽荃直問兇手是誰?「鐵膽霸王」齊彪,當年見到司馬羽荃時,司馬羽荃尚在自牙牙學語時代,他當然不認識這位父執好友。
不過,他於人事漸知之後,曾聞聽父親和叔父閑談時,提說過這位江北武林盟主的為人俠義事迹,那口氣之中,對他甚為欽佩敬重。
因此,司馬羽荃一聽他自稱齊彪,便就立刻神色肅然地望著齊彪問道:「您就是江湖人稱「鐵膽霸王」、江北武林盟主的齊叔叔?」
「鐵膽霸王」點頭道:「賢侄,你可是聽令尊令叔提起過俺?」
司馬羽荃神態恭敬地道:「先父先叔對齊叔叔的鐵膽俠骨,豪情義風,非常欽佩崇敬!」
「鐵膽霸王」濃眉微挑,哈哈一笑,道:「賢侄,那是令尊令叔對俺的誇獎,其實……」語鋒一頓,忽地長嘆了口氣,道:「俺實在很慚愧,到今天為止,俺不但未能替令尊令叔報卻血仇,連兇手是誰也都未查訪出來,實在非常愧對令尊令叔的泉下英靈!」
司馬羽荃臉上掠過一陣悲戚之色,旋即神色一正,朝「鐵膽霸王」。躬身一揖,嘯容朗聲說道:「多謝齊叔叔,您這份俠懷義肝,小侄衷心至偽感激,不過,關於報仇之事,小侄已決誓親刃惡賊!」
他的語聲模做,有如斬釘截鐵,只聽得眾人一個個心神激震,依然動容,莫不衷心贊道:「有志氣!」
「鐵膽霸王」陡地哈哈一聲大笑道:「好賢侄,你有志氣,叔叔佩服你!」
水俊浩突然向司馬羽荃說道:「荃弟,關於二位叔父究竟占是為了什麼被殺害的?兇手是誰?現在當著各位掌門、幫主、盟主、山主的面前說出來,讓各位明白真象,也正好請望重武林的少林當代掌門大師,替你主持公道。」
最後的兩句話,乍聽起來,對絕緣大師似乎非常尊敬,有禮貌,但在座之人莫不明白,這種尊敬有禮貌,實在厲害得很,無異是一條軟索,套上了絕緣大師的頸頂脖子。
絕緣大師自然也明白水俊浩的用心意思,不過,他也更明白,此時,最好不要說什麼,也不宜說什麼,因此,他只皺了皺眉頭,口中低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於是,司馬羽荃便把武當紫陽道長和他父親二叔動手,將他們以歹毒的掌功斃殺的經過詳情,向絕緣大師述說了一遍。
他說時語聲朗朗,顯得很是平靜,神情也很鎮定,臉上雖是一片沉重悲戚的容包,但兩隻星目之中,並無一滴淚影,代之的,卻儘是那震人顫駭的仇恨火焰!
聽完司馬羽荃的述說,眾人都不禁暗嘆了口氣,默然不語,但目光卻集中地投向絕緣大師,這情形,很是明顯,眾人都在靜待絕緣大師開口,想聽聽他的意思?空氣,頓然又顯得沉悶窒人起來。
絕緣大師神色凝重,雙眉深鎖地沉默了片刻之後,忽地低喧了聲佛號,雙目微張地環視了眾人一眼,望著司馬羽荃道:「小施主,可否回答老衲數問?」
司馬羽荃目光轉望向水俊浩。
水俊浩向他含笑地頷首道:「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管大師問什麼,應該據實回答,你自己有權作主,縱是答錯了什麼,我想,大師也不會責怪你的。」語鋒微頓,轉向絕緣大師從道:「大師,你說是么?」
絕緣大師微微一笑,道:「水少俠,你不必再拿話扣老衲了,事實確是如此!」話鋒一轉,正容接道:「水少俠,為武當掌門為人的事,老衲現在向你深致至誠的歉意!」
水俊浩也正容說道:「大師,你太客氣,水俊浩言語冒讀得罪之處,大師能夠原諒,不予介懷,水俊浩就很感激不盡了!」
話鋒一轉。接道:「大師有覺得可疑之點,請只管發問就是。」
絕緣大師微一頷首,目視司馬羽荃問道:「小施主,武當掌門和令尊令叔動手的情形,是小施主親自目睹的么?」
司馬羽荃點頭道:「是的。」
絕緣大師道:「當時小施主也在場?」
司馬羽荃道:「不!我躲在柴房中。」
絕緣大師道:「那時小施主幾歲了?」
司馬羽荃道:「十一歲。」
絕緣大師道:「小施主家學淵源,十一歲的年齡。武功根基一定很不錯了?」
老和尚心機實在夠深沉的,他心中明明是想問,你那時武功如何?但,並不直接問出來,卻兜著圈子問。
司馬羽荃搖頭道:「和大師想的相反。那時。我根本不會武功」
這回答甚出絕緣大師意外,自然,心中也極懷疑不信。
於是,他目光突如電射地注視著司馬羽荃問道:「小施主,少年人說話應該誠實。」
司馬羽荃正色說道:「我並未說謊。」
絕緣大師道:「你出生於武林之家,怎會不會武功呢?」
司馬羽荃道:「事實我確是不會。」
絕緣大師道:「令尊令叔皆有一身不凡的武功。他們都沒有教你?」
司馬羽荃道:「沒有。」
絕緣大師道:「有什麼理由嗎?」
司馬羽荃道:「有,先父先叔。均因看透江湖險詐仇殺牽纏不休不止,所以乃才急流勇退。退出江湖,不再逞雄爭強,隱居山莊不再牽涉江湖恩怨是非,不教我武功,是不願找做江湖人。」
絕緣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如此說來,小施主那時確實還沒有習練過武功了?」
司馬羽荃道:「大師若是實在不信,我就無法了。」
絕緣大師微一沉吟,道:「武當掌門擊斃令尊令叔之後,他沒有找你,想斬草除根?」
司馬羽荃道:「沒有。我想……」話鋒微頓,接過:「也許他一時沒有想到,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把一個小孩子放在心上。」
絕緣大師道:「他不怕你泄露這秘密,長大以後找他報仇?」
司馬羽荃道:「這問題,大師似乎應該去問他而不應該問我。」
絕緣大師呆了呆,暗道:「確實,這問題。我問他要他如何回答……』吁是,他輕咳了一聲,致歉道:「老衲向小施主在致歉,老衲問錯了。」
司馬羽荃淡然一笑,道:「不過,大師既然問我,我也可以回答,這問題,可能有兩種原因。」
絕緣大師道:「哪兩種原因?」
司馬羽荃道:「是他根本不知道有我。」
絕緣大師道:「第二呢?」
司馬羽荃道:「第二,他定是認為我人微言輕,-個小孩子,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清心居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