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絕地滅與一群侍衛手下都看在眼內,就是天絕地滅亦露出驚異之色。
地滅立即一聲:「追她回來!」
天絕搖頭,「來不及的了,那匹白馬日行千里,如何追得上?」
「老大」
「白馬紅衣,除了陳博那個老雜毛的徒兒香菱,還有那一個?」
「那我們到陳博那兒……」
「你忘了陳博在那兒?」天絕反問。
地滅一怔,一聲:「德昭太子府?」
「也許真人府。」天絕面如寒霜。「但無論太子府真人府,皇城之內我們都不能胡來,力敵也不如智取。」
地滅一個頭立時變了兩個,他的智能一向就不太好,也一向認為,武力決定一切。
但他也從來不懷疑天絕的決定,看天絕的表情也顯然胸有成竹。
XXX
陳博這時候在真人府。
這個人可以說一個奇人,一個異士,在江湖上名氣極大,還是華山派的掌門人。
在一般人心目中,這個人更就與神仙沒分別,他精通醫術,妙手回春,藥到病除,修道同時還懂得練丹。
傳說中,華山東峰有一個地方,叫做「鷂子翻身」,陳博最初就是在那裡修行。
東峰凡三疊,中朝陽,左玉女,右石樓,之後的一峰頭有一幢用鐵瓦覆蓋的危亭,也就叫做鐵瓦亭,傳說也就是陳博蓋的,他應趙匡胤之請,匆匆下山,忘記了亭內的一套鐵制的棋盤棋子。
那些棋子傳說並不是凡鐵所制,只要能夠偷到手便可以百病消除,長生不老。
要偷棋子當然不容易,必須從東峰峰頭像鷂子翻身的翻一個筋斗,翻到峰後面,然後沿著那條飄飄蕩蕩的梯子一直下去,經過千艱萬險,才能落到亭旁。
對一個輕功好的江湖人來說,這當然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江湖人當然也不會相信這種長生不老的傳說。
他們卻是不得不承認陳博的確有葯到回春的本領。
一個人醫術太好難免會被一般人當作神仙般看待。
XX
趙匡胤當年請陳博下山據說也是為了治病,陳博當然沒有令他失望,所以地位日高,獲賜真人府,現在更就是德昭太子的劍術道師。
真人府也就在太子府附近,門終日大開,卻是更令人高深莫測。
紅衣少女的確就是陳博的徒弟香菱,一騎馬不停蹄,直衝上石階,穿門直入真人府內。
沒有人阻止,在她這也成了習慣,很自然的在院子將馬勒住,翻身躍下。
兩個青年隨即迎上來,還未開口,香菱已搶問:
「師父在哪兒?」
一個青年道:「在後堂,小師妹!」
香菱沒有再理會他們,手抓著那捲畫軸,雀躍著往後堂奔去。
XXX
真人府的後堂建造得非常怪異,當中是一個八角形的水池,上面已結了一層薄冰,池邊八角白石上分刻著八卦符號,青白的牆壁上卻刻著一個個怪怪的甲骨文。
後堂內這時候沒有人。「師父,師父」香菱高呼著奔進來。
語聲在堂內回蕩,沒有人回答,香菱來到了池邊,回顧一眼,目光落在冰封的池面上,突然凝結。
冰封的池面彷彿在震動,她也已感到這種震動正在由腳心傳上來。
也就在那剎那,池面的冰封蛛網般裂開,突然片片碎散。
冰封下的池水赫然在旋轉,越圍越急速,變成了一個漩渦,一身全身羽士裝束閉目盤膝打坐的陳博隨即在漩渦當中旋轉著升上來。
香菱不由得瞠目結舌。
陳博凌空升上了池面,也就停留在離池面三尺的上空,漩渦未絕,陳博也只是一停,身形便飛漩出去。
香菱如夢初覺,一聲:「師父」追出了後堂院子雪地上。
陳博已然一支竹竿般直立在雪地上,在他的腳下赫然已開了一條雪溝。
那條雪溝成環狀,圓得出奇,絕無疑問是他順勢在雪地上旋出來。
他的眼睛已開,目光有如黑夜中的電光,五縷白須風雪中飛舞,的確是有如天上飛仙。
香菱身形停下,又是一聲:「師父」
陳博笑截反問:「你知道這道雪溝像甚麼?」
香菱道:「一個圈。」
「不錯。」陳搏再問:「圈又是甚麼?」
香菱搖頭苦笑,陳搏笑接道:「圈者圓也,以其無可形容,故用圈代其象,以其無首無尾、無方向、無上下、強名之為無極為道為其中,乃太極之升,虛空無體之象,先天地而生者。」一頓接又吟哦道:「五行未到,父母未生,真空本體、清凈圓明,萬物歸原,只此一圈。」
香菱怔怔的聽著,似懂似不懂。
陳搏身形倏的又凌空,一轉落在圓圈的當中,再一旋,圓圈當中便多了一點。
「這又是甚麼?」他又問。
香菱索性搖頭,陳搏接道:「一點,太極之始,為名太,一之端,物之初,造物之起端,修仙曰丹頭。無極內,始有一點靈,謂之太極,生天生地生萬物之始,如果子之仁,得土則中,一點出而外分二,二為陰陽,則生生不息。」
他一面說腳下一面旋轉移動,將那一點在圓圈內化開,話說完,圓圈已變成了太極,再一轉,太極又變為無極,那個圓圈隨即消散,與他深吸一口氣同時,在他抬起的右手中指上,已聚了一條三尺長短,手指粗細的雪柱。
「疾」他接喝一聲,雪柱飛出,箭一般竟然穿透了三丈外的一條柱子。
那條雪柱隨即化為蒸氣消散,柱子上卻多一個圓洞,香菱看見眼內,跳躍歡呼道:「恭喜師父」
陳搏拈鬚「呵呵」一笑,忽然省起了甚麼的。「你不是監視晉王爺的,怎麼……」
香菱道:「那個混賬東西今夜闖進了違命侯府……」
「哦?幹甚麼?」
香菱嬌靨一紅,一面將畫軸遞向陳搏一面道:「他叫那個凌道子將他做的好事畫下來,卻給我搶走了。」
陳搏接過攤開,目光一落,面色一變,再轉落在朱印上,點頭道:「有證有據,這一次還怕那個狂人狡辯?」香菱道:「我看他一定不肯罷休。」
陳搏笑笑道:「他要搶回這卷畫得先要過師父這一關,事不宜遲,我們先去見太子。」
「聽說太子很仰慕李煜的才華。」
「只希望他不會像李煜那麼懦弱。」陳搏的目光又亮起來。
XXX
德昭太子絕無疑問是一個聰明人,所以文武雙全,更難得是宅心仁厚,愛民如子,這也是陳搏肯教他武功的一個原因。
以他的為人,當然看不慣趙光義的行徑,陳搏與門下弟子搜集趙光義作惡的證據,卻不是出於他的主意,他卻也沒有反對。
這些證據現在都已在他面前長几上,陳搏一面將卷宗放在他面前,一面不厭其煩的訴說其中內容。
卷宗一共九十六份,陳搏最後總結道:「這都是三年間發生的事情,晉王爺是怎樣的一個人,就是看這些也應該清楚的了。」
德昭太子點頭道:「這些卷宗我都已看過,皇叔是怎樣的一個人我也很明白,只是他有權有勢,宰相趙普也是他的人,我如何能夠與他硬碰?」
陳搏道:「硬碰我們當然是力有未逮,但只要將這些證據呈交皇上,問題便迎刃而解。」
德昭太子嘆了一口氣。「他是我的叔父,我這樣做父王一定會責怪我沒下沒上,再說就只是這些證據,仍然不足夠。」
「還有一份。」陳搏這才從袖中拿出那捲畫軸。「這是第九十七宗,昨夜發生的。」
「哦」德昭太子接過了畫軸。
「昨夜初更晉王爺帶醉闖進違命侯府,還令畫師凌道子畫下了他所闖的禍……」
德昭太子在陳搏的說話中將畫軸攤看,只一看,面色劇變,脫口道:「這種事他也做得出來?」
陳搏道:「這個人與狂人無異,狂性一發作,有甚麼事做不出的。」
「父王有命任何人不得動違命侯府一草一木。」
「這是說他早已目無王法,任意妄為。」
「不成」德昭太子一再搖頭。
陳搏接道:「好像這樣的一個人若是讓他做皇帝,天下定必永無寧日,一旦有事天怒民怨,大宋江山是保不住的了。」
「不錯」德昭太子連連點頭。
陳搏緊接道:「如此還等甚麼,立即將所有證據送到皇上面前,皇上英明,一定必有一個公道。」
德昭太子沉默了下去,陳搏監貌辯色,立時明白德昭太子還是有所顧慮,下不了決心。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另一種聲響。
XXX
那是一根竹子在瓦面上拖過,竹子只有小指粗細,一根一根接起來,由院子一株高樹上伸下,另一端握在白衣人的手中。
竹子伸出的角度絕無疑問是經過仔細選擇,在下面經過,若不是極其小心,不容易察覺。
這種竹子也經過特別處理,用來作偷聽德昭太子與陳搏的說話現在也就經由這些竹子傳進那個白衣人耳中。
但這種竹子也有缺點,就是太單薄,給風一吹便移動,那發出的聲響雖然輕,卻如何躲得過陳搏那種內家高手的耳朵。
陳搏卻沒有說出來,等了一會,道:「看來你是要一段時間來考慮。」
德昭太子道:「這件事我的確要仔細考慮清楚。」
陳搏道:「那我先叫人將這些證據送到水軒那兒藏起來。」
「也好,水軒那兒也是最為安全。」德昭太子一聲嘆息。
陳搏隨即將這些卷宗一一放進旁邊的檀木箱子內,那捲畫軸也一起放進去,接吩咐隨來的徒兒香菱與高義送出去。
香菱旁邊好幾次要開口,但都被陳搏以眼神示意阻止,高義入門雖然更早,性格卻是比較拘謹,太子師父面前沒有吩咐,是絕不會插口說話的。
陳搏也隨著走了出去,但很快便回來,德昭太子看著他,不由又嘆息一聲:「師父你老人家有所不知,這件事……」
陳搏笑截道:「非同小可,有時間考慮還是加以考慮的好。」
「我其實並非害怕」
「當然,否則也不會讓我們不停搜集證據。」
「只是我這個叔父到現在還沒有對我怎樣,嚴格說來,也沒有做過甚麼對不起趙家的事情。」
「站在趙家的立場的確是的。」
「我明白這個人一旦繼承做皇帝,絕不會是一個好皇帝,但是對趙家的人還是非常維護。」
「如此,我們還是停止搜集證據,否則,總有一天他會知道……」
德昭太子搖頭道:「我一直懷疑他做的那些壞事是不是出於一時衝動,是不是已到了不可原諒的地步,但現在看來你還是讓我考慮考慮。」
「只要晉王爺一天不知道,都可以考慮下去。」陳搏話中另有話。
德昭太子聽不出,又沉吟起來。
XXX.
水軒就在內堂后,一半是建築在水池上,有兩層,上層一向拿來存放重要的東西。
要到水軒前面必須經過內堂,而內堂一帶,一向禁衛森嚴,水池後面則是太子府侍衛駐紮的地方。
這座水軒在一般人眼中當然是非常安全,陳搏卻是一向不喜歡這個地方,理由也就是不太安全。
水軒周圍的樹木實在太多,四時的品種都有,也所以四時都有鮮花開放,花香飄送,既賞心也悅目,但若是有人藏在花樹上,非獨不容易看出來,而且可以藏上很多。
天絕地滅的手下這時候就藏在這些樹下,一個個手扣著強弩。
如此雪夜,太子府又是在沒有防備的情形下,要混進去並不困難。
他們看著八個侍衛將那個載著證據卷宗的檀木箱子送進水軒,為首的雙個終於決定採取甚麼行動。
那個檀木箱子要整個拿走是沒有可能的了,要將箱子弄開再將那捲軸挑出來也是不容易,他們的時間有限,也受命不能與太子府的侍衛正面衝突,避免在皇城內將事情鬧大。
看著那八個侍衛燃亮了水軒上層的燈光,為首那個天絕地滅的弟子立即射出了手中的強弩。其餘的強弩相繼發射,破空聲驚心動魄,驚裂了寂靜的雪夜。
那些弩箭射到了一半便紛紛著火燃燒,有如火鴉亂飛,眼看著水軒的窗戶在亂箭下四分五裂,慘叫聲隨即傳出來。
護送檀木箱子那八個侍衛,雖然在水軒內,可是那些弩箭直穿窗戶,四方八面射來,如何閃避得開。
兩條火龍緊接劃過長空,落在水軒上,「轟」即爆被炸開了,天絕地滅那兩具奇大的鐵弩顯然也以水軒為目標,遙遙射到了。
整座水軒立時四方八面著火燃燒,不過片刻,已經一團火球一般,不可收拾。
那些天絕地滅的手下弩箭射出,身形便往上拔起來,樹與樹之間赫然已相連著飛索,他們也就藉著飛索之助,飛越長空。
太子府內這時候已警哨四起,一個個侍衛紛紛向水軒這邊奔來。
他們也像那群凌空飛越的白衣人,要追卻如何追得上,出了太子府,那群白衣人更就是混在積雪中,眨眼間不知所蹤。
太子的安全對他們來說當然更重要,一見追不及,倉皇趕回去。
XXX
弩箭破空聲入耳,德昭太子便為之震驚,那兩聲霹靂巨響更令他跳起來,急掠到窗前,推開往聲響處望去,一望之下,不由失聲驚呼:「水軒那邊出事」陳搏若無其事的道:「晉王爺當然要追回那幅畫,不能夠追回,便只有將之毀去。」
「他敢指使手下進來這裡鬧事?」
「天下間相信沒有甚麼事是他不敢做的了。」陳搏淡然接說道:「這只是開始。」
德昭太子道:「跟著他又會怎樣?」
陳搏道,「只要殿下表示不再理會他的事,由得他胡作非為,他絕不會再怎樣。」
德昭太子搖頭。「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袖手旁觀,眼巴巴的看著大宋江山毀在他手上。」一頓咬牙切齒接道:「可恨你們辛苦找回來的一箱證據都被他毀在水軒內,我應該當機立斷,送去給父王過目。」
陳搏試探道:「殿下決定了?」
德照嘆息。「只是枉費了你們一番心血。」
陳搏搖頭道:「今夜的事早已在我意料之中。」雙掌接一擊。
香菱高義應聲出現,赫然抬著那個檀木箱子,德昭目光及處,一怔。「方才侍衛抬去水軒的那個……」
陳搏道:「空無一物,要殿下掛心了。」
德昭恍然道:「師父是要我看清楚他們的手段,以那個箱子引他們出手。」
陳搏微喟。「只是想不到他們的手段如此激烈,護送的侍衛只怕已凶多吉少。」
德昭憤然道:「哼,做奴才的已經是這樣惡毒心狠,那個做主子的豺狼成性可想得知。」
「能夠制止他的只殿下一個。」陳搏微頷首。
德昭雙眉一揚。「我這就進宮去,父王看到這些證據,一定會好好的懲戒這個狂人一番。」
「晉王爺也一定會採取報復行動,只是事情鬧大了,諒他也不敢回來,而只要爭取到皇上與朝廷中大臣的支持,要制服他也應該不太困難。」陳搏口若懸河,對這件事充滿信心。
德昭也一樣信心十足。
趙匡胤老早便已起來,在御書房內準備上朝,他喜歡有規律的生活,雖然近日他的精神不大好,並沒有令他改變習慣。
德昭看見趙匡胤卻嚇一跳,今天的趙匡胤在他的眼中實在太憔悴,待他請過安,趙匡胤才問:「這麼早到來,可是有甚麼事?」
語聲也顯得有些吃力,只是仍然透著帝王的威嚴。
德昭也不再猶疑,道:「昨夜在違命侯府……」
趙匡胤揮手截道:「那件事朕已經知道了。」
「叔父他身居高位,怎可以胡作非為,且目無王法……」
趙匡胤又截道:「他到底是長輩,你說話應該分輕重。」
德昭道:「孩兒只是擔心他做王爺已經是這樣,一旦做皇帝」
「現在說這件事不是太早?」
「孩兒只是提醒父王防患於未然,為天下蒼生設想。」
「朕明白你的意思。」
「那父王的意思是」
「金匣之盟,你是知道的了?」
XXX
根據宋史卷二四二杜太後傳:「建隆二年,太后不豫,太祖侍藥餌,不離左右,亟召普入受遺命。太后因問太祖曰:『汝知所以得天下乎?』太祖曰:『臣所以得天下,皆祖考及太后之積慶也。』太后曰:『不然,正由周世宗使幼兒主天下耳。使周氏有長君,天下豈為汝有乎?汝百歲后,當傳位於汝弟。四海至廣,萬歲至泉,能立長君,社稷之福也。』太祖……泣曰……『敢不如教。』太後顧喟趙普曰:『爾同記吾言,不可違也。』命普於榻前為約誓書,普於紙尾書『臣普書。』藏之金匣,命謹密宮人掌之。」
是所謂金匣之盟。
XXX
德昭又怎會不知道,應道:「這件事開始便大有問題。」
趙匡胤淡然一笑。「不錯,周世宗駕崩,恭帝繼位的時候年僅七歲,而朕就是現在去了,你們兄弟最年輕的一個也都已長大成人,怎能與恭帝這七歲幼兒相提並論?」
德昭追問:「父王當初所以答應立金匣之盟,是有苦衷?」
趙匡胤搖頭,「只是一點孝心,一份兄弟之情。」
「據說父王所以得天下,叔父功勞最大,此外當時的歸德節度掌書記趙普,殿前都指揮使石守信,殿前都是虞侯王審琦……」
趙匡胤笑截道:「若沒有這種傳說,朕又焉能洗脫以下犯上的惡名?」
德昭揚眉道:「如此……」
「你叔父的野心當然也不小,這金匣之盟原就是一個圈套,卻也抓住了朕的弱點。」
「父王既然並不是出於本意……」
「君主又焉能有戲言,何況在場作證的,還有朝中三十六位大臣。」
「他們卻是那麼巧都在場。」
「這當然是他們預先約來,所以要改這個金匣之盟,並不容易。」
「天下得來不容易。」
「你叔父也應該知道的。」
「但是他現在……」
「到現在他其實還沒有闖出甚麼大禍。」趙匡胤微喟,頓一頓,道:「我們畢竟一家人。」
德昭搖頭苦笑,「父王若認為叔父這仍然不算得,孩兒亦無話可說,檀木箱子里載的卷宗父王有時間無妨看看,還有這卷畫軸,乃是晉王府中畫師凌道子繪畫的昨夜違命侯府內的情景。」
他從袖子里取出那捲畫軸放在趙匡胤面前。
趙匡胤漫不經意的攤開,一看之下,面色卻不由大變,一個身子也氣得抖起來。
「你那裡得來這卷畫軸?」
「偷來的。」德昭沒有隱瞞。「父王若是有懷疑,可以召凌道子或其他人來一問。」
趙匡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搖頭:「不必了。」
「然則」
「朕自有分寸!」趙匡胤面色一沉。「這種事,你以後也莫要再管了。」
德昭怔住,趙匡胤接揮手。「出去」
一陣雲板聲即時傳來,已經是上朝的時間了。
XXX
文武百官已經分別在大殿陛下,一個個神態肅穆,就是趙普也沒有例處。
例外的只是趙光義,他宿酒已清,狂態卻仍然畢露,在陛下左穿右插,旁若無人,這在他已成習慣,也只有這樣,才有與眾不同的感覺。
他總算沒有放肆到跑到陛上,接受百官朝拜。
百官也早已習慣他這種態度,也知道他是未來的天子,而他也只是要表現高人一等,並沒有找百官麻煩。
這也是他聰明的地方。
百官的神情也沒有甚麼特別,對他昨夜乾的好事似乎仍然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他們一個個一如往日,精神奕奕,違命侯府出事的時候,他們是必仍然在睡夢中,他們必須養足精神來應付每一天的早朝。
在他們來說,沒有比這件事更重要的了。
秦康惠王德芳也在陛下,趙光義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卻怪怪的笑了笑。
趙匡胤共有四個兒子,都先後封王,膝王德秀舒王德林都早夭,只剩下燕懿王德昭,秦康惠王德芳,兩個人的性格顯著不同。
德芳與趙光義一向都很合得來。
所以趙光義一見立即靠近去,笑問;「你這個小子可是得到了甚麼好處?」
德芳笑應。「叔父干那麼大的好事也不關照侄兒,侄兒還有甚麼好處?」
趙光義一怔。「哦」
德芳低聲接問:「小周后如何?」
「還不錯!」趙光義笑拍著德芳的肩頭。「你消息倒也靈通。」
德芳道:「皇城內已經傳開來了。」
趙光義打了一個「哈哈」,目光及處,已瞥見德昭從內殿走出來。
德昭看見趙光義,一揚眉,還未開口,趙光義已先開口:「德昭,這麼早便去向父王問安了?」
德昭正色道:「違命侯府出了那麼大的事,我當然要跟父王好好商量一下。」
趙光義顯然想不到德昭這樣說話,一怔,卻隨即大笑起來。「那算是甚麼?到我做了皇帝,乾的才有大事哩。」
「那到你做了皇帝再說。」接上口的是趙匡胤,悠然在陛上龍椅坐下。
鐘鼓聲中,百官連忙跪下去,口呼萬歲。
趙光義沒有例外,也不敢怠慢,趙匡胤待儀式過後才問:「違命侯的事,你怎樣解釋?」
趙光義居然還笑得出來。「違命侯的事與我無關,那都是……」
「住口!」趙匡胤一揚手中畫軸。「凌道子這幅畫以你說然則也是假的了?」
趙光義怔在那裡,他若是知道那幅畫落在趙匡胤身上,非獨不會那樣子說話,還會告過病,避一避鋒頭。
趙匡胤接道:「天子犯法,與百民同罪,念你酒後糊塗,情有可原,內侍臣,拉下去痛打一百大板。」
八個內侍左右齊上,趙光義目光一掃,喝道:「那一個敢打我?」
那八個內侍不由得怔住。
趙匡胤即時斷喝道:「是朕要打的,拉下去!」
八個內侍那還敢怠慢。
XXX
趙匡胤絕無疑問,已網開一面,可是那一百大板打下來,已經夠趙光義受的了。
他是給抬回晉王府,雖然敷過葯,仍然坐也不得,立也不得,只好爬倒在堂中綉榻上。
天決地滅隨即被召來,兩個人還未知道出事,地滅一見趙光義更就急不及待的邀功勞。「證據都已給我們燒光了,王爺此後大可以安枕無憂。」
趙光義聽著更加出火,揮掌左右摑去,天絕地滅雖然一身本領,反應敏銳,就是避不開,雖然不痛,但眾目睽睽之下,也面目無光。
地滅是火性子,便要反面,卻給天絕按著,天絕隨即道:「屬下該死。」
趙普一旁來不及阻止趙光義出手,這下子急忙道:「王爺雖然給皇上杖責一百,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天絕地滅一聽,齊皆一怔,對望一眼,垂下頭去。
趙普接道:「若非天絕地滅兩位失手,王爺現在還蒙在鼓裡,不知道德昭非獨已暗蓄高手,而且處心積慮,跟王爺作對。」
趙光義也不是湖塗的人,聽趙普這樣說,已明白用人之際,少不得天絕地滅這種高手。立即道:「這也是,只是那一百大板打下來,實在不好受。」
天絕慌忙道:「屬下兄弟辦事不力,連累王爺受杖責,罪該」
趙光義截道:「錯了,你們非獨無罪,而且有功,我要各賞你們黃金千兩。」語調是很有誠意。
天絕地滅忙拜倒,天絕緊接道:「屬下失職,豈敢還受此重賞?」
趙光義揮手道:「黃金是小意思,只要我繼位,好處多著呢,你們只要知道德昭府中卧虎藏龍,以後小心便是。」
天絕道:「那必是陳搏的詭計陰謀,這個牛鼻子,早知道是一條老狐狸,是狡猾非常的。」
趙光義咬牙切齒的道:「我做了皇帝,有他們好看。」
趙普狡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