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爭鬥(二)

「都在啊」賀貿保憲身穿黑色直衣，雙手交叉在胸前，斜挑濃眉帶著一絲笑。

「啊」安倍晴明揚起嘴角，「師兄怎麼有空來看我。」

「你們查到宮中夜半歌聲的原因了？」賀貿保憲不客氣的席坐下來。

「師兄來是為了這件事？」安倍晴明替賀貿保憲斟了一杯酒。

「這會是件麻煩的事。」「麻煩的事」

第二句話是從賀貿保憲的衣襟里蹦出來的，黑色直衣里蠕動著鑽出一個黑毛毛的腦袋。

「呀，是那隻黑貓耶」林偌雅驚喜的叫道，蹲在賀貿保憲懷裡的是貓又。

貓又蹦到地板上，擺了個端坐的姿勢極度不友善的瞪了林偌雅一眼。

「為什麼啊？妖怪我們已經清除了啊？」原博雅不解的問道。

「妖物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賀貿保憲自顧的呷了口酒。

「人的心要是太執著了就和妖沒什麼分別」安倍晴明雲淡風輕的說道，目光移向了一邊正和貓又相互撕牙裂齒的林偌雅。

「你們說什麼呢，昨晚的不是妖嗎，怎麼又牽扯到人了？」原博雅被繞糊塗了。

安倍晴明和賀貿保憲對看一眼，只是淡然一笑，不去回答。

「呀」這時，林偌雅抽回了手，原來貓又趁她不在意，故意用犬牙胳了她一下。

「怎麼了」安倍晴明問道。

「這隻笨貓咬我。」林偌雅一臉委屈樣。

「師兄，你的式神好像沒什麼長進啊。」安倍晴明的目光瞟向了貓又，似笑非笑，又移向賀貿保憲。

"……"賀貿保憲淺笑不語，寵愛的輕撫貓又的腦袋。

「你的貓好好玩，送給我好嗎？」林偌雅有點語不驚人死不休。

貓又差點摔倒，正在喝酒的賀貿保憲和原博雅差點被她的這句話噎到，貓又好像是某陰陽師的心肝寶貝啊。這幾乎是所有陰陽師夢寐以求的絕頂式神。賀茂保憲和安倍晴明份屬同門，法術源出同流，不過他和晴明在選擇式神的偏好上有點南轅北轍，他一向喜歡如貓又這種戰鬥型，而安倍晴明則愛好蜜蟲那種實用型。

貓又的牙又咬的咯咯作響了。

安倍晴明把玩著手裡的酒碟，笑而不語。

「晴明」林偌雅將目光轉向安倍晴明，嫣然一笑，彷彿一個孩子見到了自己喜歡的玩具一定要得到的樣子。偌雅小姐，您好像有點無賴啊。

「師兄」安倍晴明挑挑眉，放下手中的酒碟，若無其事的說道，「把你的式神借我幾天沒問題吧。」

賀貿保憲的牙齒開始咯咯作響，你說有沒有問題？「呵呵，那個沒有貓又在身邊，那個有些不方便。」

貓又呼出一口氣。

「師兄，不知雨霖小姐對一些風花雪月的往事感不感興趣……」安倍晴明提起了好看的眉頭，看著賀貿保憲，眼邊泛出了一個狹長的笑。

賀貿保憲的嘴角抽搐了兩下，額頭有冷汗，看起來有些僵化。安倍晴明那傢伙明明在笑，可是怎麼覺得那麼冷啊，有種脊背發冷的感覺。

「雨霖小姐是誰啊？」偏偏林偌雅又問了一句。

「雨霖小姐是保憲大人的心上人，聽晴明說，保憲大人以前很風流的。」原博雅像在說人家秘密般小聲的說道。喂，博雅大人，悄悄話的定義不是不讓當事人聽到嗎？

「哦」林偌雅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我最近忙著寫歷文，式神也不大用的到，我想貓又也挺無聊的，那就讓它保護偌雅吧。」賀貿保憲在剋制著自己，握扇子的手開始冒青筋，威脅我？

安倍晴明不語，優雅的將目光移向天際，大家覺得現在這個問題還需要我回答嗎？

貓又「嘭」的一聲倒地。

「那就多謝師兄了，放心吧，我會替你好好照顧貓又的。」安倍晴明慢條斯理的說道。

賀貿保憲不再說話了。

「哇，好棒啊，我也有式神了。」林偌雅見願望達成，開心的一把抱起貓又。

「喵」換來的是貓又的撕牙裂齒。

深秋微醺的午後，陽光暖暖地照著，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酒香

安倍晴明斜靠在外堂上休息，原博雅已經離去了。

他半閉著眼睛，目光一直追隨著院中的那個身影。或許是放下了所有包袱的關係，蘇醒后的林偌雅開始變得如一個對什麼都感到好奇的頑皮孩子，愛笑愛鬧。常常坐在安倍晴明懷裡，問東問西。也許，這樣的結果對她也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小院里，林偌雅拖著輕快的步伐在花叢中遊走，她俯身撿起地上被風所掠奪的櫻花瓣，小心翼翼地撿著……然後孩子氣的把花瓣攔入衣袖。

她即將迴轉過身的一瞬間，安倍晴明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緩緩踏上外廊，林偌雅望著他淡然的神情，衣袖裡滿是花瓣。

安倍晴明微微一勾嘴角，忽而閃電搬，一隻大手從身後將她攬入懷中，她眼前的「晴明」忽的又成了一具飄然而下的紙人了……

「你越來越淘氣了。」安倍晴明一個轉身坐在席上，將她穩穩攬入懷中。」哪有啊」林偌雅順勢靠著他。情不自禁的，臉色不禁微微泛紅，晴明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安倍晴明下意識的看著懷裡的人，她柔靜眼波，似乎有些羞澀的正投向自己。有層清淺的浮雲般的霧氣籠罩其間，魅光流離，不似剎那之前的孩子氣，竟是說不出的嫵媚。

不覺間低下頭去，他緩緩擢住了那微啟朱唇。林偌雅一怔，晴明他，他在作什麼？這種感覺好熟悉，可是？為什麼會熟悉呢？可是，心裡為什麼會又心悸的感覺呢？林偌雅神志恍惚的搖搖頭，不喜歡晴明嗎？怎麼會呢？他是這世上自己最重要的人啊？她的意識開始漸漸的模糊，慢慢的被這莫明的柔情所融解，這樣的感覺好像很好。

感覺到她的溫柔順從，並不拒絕，安倍晴明擁緊了她，偌雅，過去，你還記得起來嗎？

安倍晴明放開了她，極盡寵愛的看著她，然而，林偌雅的眼神卻讓他怔了一下。

……她的眼神……

「怎麼了，晴明？」林偌雅發現了他的失神，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沒事。」安倍晴明微微牽動嘴角…掩飾去了眼中的驚異……

她的眼神，像花一般絢麗的同時竟隱藏不住瞳孔深處令人刻骨銘心的憂傷……那雙美的令人心悸的瞳孔，印入他眼中卻是明鏡般空洞無神，似乎他變成了虛無……似乎在她潛意識裡不願看自己……」叮」這時，空氣中掠過一絲刻骨的寒冷。

安倍晴明立即警覺的回過神來，敏銳地覺察到窗外的邪氣。

「糟了！」安倍晴明微微皺了下眉。

「晴明，怎麼了？」印象中，林偌雅還未見過晴明這種表情。

「有麻煩，這裡已經不安全。」安倍晴明果斷道，看著一臉茫然狀的林偌雅，又撇到在院中晃蕩的貓又……「貓又，立即帶偌雅離開。」

「喵喵」貓又不屑般的叫了兩聲，絲毫沒有理會安倍晴明他們的意思，應該在為早上強留下它而生氣吧。

「貓又聽命，」安倍晴明皺皺眉頭，拿出一張符咒，」立即保護偌雅離開這裡。」安倍晴明和賀茂保憲本是同門，在他不在的情況下，安倍晴明自然有足夠的力量驅控他的式神。

安倍晴明還未說完，「砰」的一聲，大門被揣開了。這麼快！安倍晴明微挑起眉，「貓又，偌雅，快走！」

「喵喵！」貓又此時應諾般叫到，瞬間竟變成了虎豹般大小，而且背上多出了對翅膀，伏下身讓林偌雅附到它背上，隨後，兩人一起飛出安倍晴明的小院。

「晴明，晴明」林偌雅緊緊抱住貓又的脖子，對著院中的安倍晴明驚惶的叫道，

此時，院子的外面已經被人圍了個遍。帶頭的竟是那個在宮中遇見過的慎澤，林偌雅記得他，這是個非常不友善的傢伙。

林偌雅冒著風伏在貓又耳邊大聲說道，」快放我下去，晴明他有麻煩，放我下來，我要和晴明在一起。」

「你坐好，不許亂叫了。」不行，這樣放你下去了，晴明大人還不拔了我的毛。貓又心裡咕噥。

林偌雅見貓又不理她，心裡一急，就用勁的在它脖子上一抓，」喵」貓又怕痛，不禁向下俯衝，好機會，林偌雅趁它放低姿勢之際翻身從貓又背上跳了下去，「晴明！！！』

「啊」見林偌雅從貓又身上跳下，安倍晴明神情一凜，連忙躍起接住。

「晴明，我要和你在一起。」林偌雅驚惶的摟住他的脖子。

安倍晴明深深的看著懷裡這個一臉驚惶的人，嘴角浮現了那個熟悉的溫柔的淺笑，」好」。他將林偌雅放下，目光轉到慎澤時，即使仍然在笑，卻變得冷若冰霜，「慎澤大人，你這麼大的陣仗來我安倍府有何貴幹啊？」

面前這位白衣人不是還在笑么？院子里不是陽光明媚么？為什麼這麼冷啊！？慎澤努力的讓自己的氣勢顯得壓人，」我是來教訓你的，教訓你太多管閑事。」

「哦，不知道晴明做了什麼讓慎澤大人如此惱怒，已致要如此大陣仗的來教訓我安倍晴明。」安倍晴明明眸流轉，眼光掃過了在場的所有人。

「你，你心裡明白。」慎澤的聲音不自主的有些顫抖。他拍了拍手，一個道士打扮的人走到了面前。

「貧道玄陽，多年來一直鑽研道術。奉我唐王之命周遊列國，早年聽聞大和陰陽師安倍晴明陰陽之術威力無比，早就想向討教討教，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請安倍大人賜教呢。」玄陽貌似謙和，骨子裡卻散發出一股邪氣，剛剛莫明而來的邪氣應該就是因他而起。

安倍晴明微揚起嘴角，淡然從容，眼中是那抹嘲諷的笑意。原來是找了幫手。人啊，即使真實想法再怎麼卑鄙齷蹉，表面也要弄的冠冕堂皇。

「什麼賜教啊，來找麻煩就找麻煩唄。」安倍晴明身邊的林偌雅不滿的喊出了慎澤一幫人的本來面目。

「哈哈哈哈哈哈」忽然響起玄陽猙獰的笑聲，顯然刻意為之，忽見院中紛紛花木碎落，又在未及落地時，又在未及落地時，便被某種無形之力撕扯為粉。

安倍晴明拉住林偌雅微退幾步，手中蝙蝠扇就地一揚，立即一道無形結界擋在了前面。玄陽的笑聲悉數擋在了外面。他的眉宇間是一貫的從容，依舊好整以暇。

玄陽見安倍晴明如此輕易的便化解了自己的法術，眉心一皺，便毫不留情的動用殺招「焚世之焰！」吞天火光瞬間筆直衝天而起，凝縮如針的疾射向安倍晴明，承受不住這股勁道的院中土坯不斷破裂，湧起高高的無數土堆，卻又在下一刻就被熱力浪潮粉碎。

安倍晴明微閃眼神，腳尖輕點，攔腰抱起林偌雅，在這般的火焰海洋中，始終護的自己與林偌雅身毫髮無傷，但見他形如風雲，在無數火球熱焰中遊走穿梭，好幾次眼見已要被堪堪擊個正著，偏偏就是能被他把握住那最最細微的差距閃避開去。

玄陽見此，眉心緊皺，安倍晴明果然厲害，是面對險境，依然應付自如，一切盡在波瀾不驚中化解。瞥見安倍晴明懷裡的林偌雅，即使如此險境，他仍然抱著這個丫頭不放，他攻勢立變，「漫天火輪！」到處疾射的無數火球急速收縮束成一一支利箭般，旋既直射向林偌雅胸口。

安倍晴明秀眉半挑，笑容已斂，細長秀麗的眉目間滿含殺機，真是卑鄙的人啊。

「五方結印」安倍晴明二指併攏放到唇邊開始朗誦咒文，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如暗流洶湧的水波，連空氣都隨之開始顫動。他身形瞬間一分為五，分別站定在玄陽四周北、東、西、東南、西南五個方位。蝙蝠扇撫去利箭，玄陽剎那被困在了五芒結印之內。

「啊」見玄陽被困住，原本得意觀戰的慎澤一下子慌了神，」安倍晴明你大膽，玄陽道長是唐土的使者，你只是區區陰陽師，怎可如此無禮。」

安倍晴明悠然自若的臉上卻是難以化解的冰冷，唇邊掛起一絲嘲諷的笑，」哦，不是這位玄陽道長要與晴明討教的嗎？」目光瞬間移回到身邊的林偌雅身上，她看起來並沒有被嚇倒。

「你」慎澤怒極，揮舞著扇子渾身顫抖地咆哮：「真是太放肆了，我要讓天皇好好教訓你。來人，抓住他！抓住他！」

「是！」跟隨而來的人應聲拔出長刀，立即大步向安倍晴明逼近。

「住手」這時，又是一陣」乒乒乓乓」，原博雅帶著自己的衛隊趕了過來。後面跟的還有賀茂保憲和貓又。

安倍晴明揚揚嘴角，有些無奈的笑笑，自己的晴明府邸今天真是熱鬧啊。

「慎澤大人，你怎麼可以擅自帶人闖入晴明大人的府邸，他可是朝廷的陰陽師，從四品。」原博雅平日雖然憨直，但好歹是克明親王的獨自，未來的克明親王，此時還真是有幾分威嚴。

而林偌雅卻看著忍不住想笑，雖然這時的原博雅看起來威嚴十足，但就是怎麼看都有平時獃獃的樣子。

「這個，這」慎澤一時心虛地低下了頭，即使原博雅平時怎麼老實，但卻是身份崇高的殿上人原博雅中將。

「聽說玄陽道長來和師弟切磋法術，所以保憲也來湊湊熱鬧。」見此，賀茂保憲連忙出來圓場，」慎澤大人，這位玄陽道長不愧是唐土來的，法術真是讓保憲自愧不如啊，不過，這，晴明大人的庭院好像被毀的差不多了，聽說慎澤大人府中的畫匠甚是了得，不如麻煩慎澤大人派人過來，博雅大人最喜歡在這和師弟討論國之大事啊。」

「啊」林偌雅額頭出現黑線，博雅那傢伙什麼時候在這和晴明談論國之大事啊。

安倍晴明的目光浮向遠方，師兄，你圓場也找個好點理由啊。

原博雅則一副就是就是的樣子。

「呃，呵呵，這個好說，好說。」此時見有台階下，慎澤連忙點頭稱是，他是個識時務的人，這種情況下，再和安倍晴明杠下去，吃虧的必定是自己。」那我們就不打攪了，晴明大人，我立即派園丁過來為您整修庭院。」

安倍晴明不語，凌厲的眼神掃了一眼玄陽之後，便不再理會他們。